“我都问清楚了，他们是双胞胎。”她说。
周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难怪，长这么像……也难怪她们误会。”
“都，听，到，没？！他们是双胞胎！”柳沉扫视周围一圈仍然没回过神的人群。
“双胞胎也很厉害啊！！柳沉你怎么就这么好运呢……这下你可以经常看到他哥——或者弟弟了吧？记得给我们要签名啊！”
“哼。”郭露琪满脸轻蔑，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你们都在想什么，她，还能追到浮世？能舔着脸求别人弟弟已经让她下血本了。”
柳沉简直被这张臭脸熏得想吐。谁追谁，搞没搞清楚？而且……他还被她拒了。
“您厉害，您追。”柳沉对她翻了个白眼，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毕业之前，”她把手抱在胸前，“我带他来班上见她们。”
她差点没笑死过去，感觉嘴咧久了，脸有种要抽筋的紧绷感，“上次被拒得还不够惨，还非得舔着脸往上凑，人家飞蛾扑火都比她清高。”
伤疤再次被揭开，郭露琪把笔往桌上狠狠一拍，起身离开座位。
柳沉终于清静下来，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开始整理她朗诵比赛的稿子。
几个月前她初赛晋级，下周即将代表南城迎来全国决赛。
这个比赛关系到她的“强基计划”报考，对她而言非常重要。毕竟，对于她这样一个数学跌宕起伏时不时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人来讲，留个第二手准备，也非常重要。
记得省内的时候她一鸣惊人，最后得分超过南昌一中以往的朗诵冠军田泽十分，夺了冠军。
好巧不巧，这位田泽刚好是郭露琪的一位忠实追求者，自然对她也抱着一丝敌意而来。虽然郭露琪对他并不感兴趣——因为他的颜值平平，但是她也将他作为一个能炫耀的资本。
这两人闹出什么动静她并不奇怪，他们都是南城一中的关系户，和本校的格格不入，只能一天到晚整出一些麻烦事来吸引注意力。
上次她打败田泽，郭露琪气得瞪了她整整一天。她感到好笑，作为一个对田泽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她对自己炫耀的财产还挺上心哈。
她知道这两人一定会在决赛上给她一些下马威。
“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柳沉在周汐耳边窃窃私语，“我朗读的不是《雪颂》吗？她到时候……”
一周后。
她早早来到场地，手里拎着几个白色的布袋，布袋里装着喷雪花的雪花筒。
今天天气大好，主办方选择露天场地进行，以便更多人围观，整个舞台被涂上金灿灿的幕布，光影流动间挥洒浪漫的氛围。
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最后她只能自己来北京。
她和周汐约好，让她带着一波同学在她朗诵结束的那一刻喷洒漫天的雪花。
由于比赛事关重大，南城一中专门挑了几个人与她们同行，作为她们的“后勤组”和“啦啦队”，周汐便顺理成章地报了名。
她把布袋放在她的座位上，拿出稿子，清了清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嗓子，又怕咳狠了把嗓子咳哑，连忙灌了几口水。
“你，是岁岁，是年年。”
这稿子是她自己写的，所以她背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她把每句话最后一个字都押了韵，使它读起来更加朗朗上口。
等她练完一遍，比赛也差不多到了开始的时间。
她注意到田泽也在一边练习着，眉毛微皱，好像在努力克服紧张。
实话实讲，她也紧张，毕竟第一次站在全国的舞台上，她感觉浑身的汗毛像通了电，酥麻麻的，胸口还有些凉凉空空的感觉，里面是一颗滚烫跳动的心。她感觉嗓子又开始干，像有一团火卡在里面，想再去喝点水，却又怕喝多了想上厕所，只得作罢。
平静一下，她对自己说。毕竟她练了那么久，也有实力在身，最后那个创意也很少有人能想得到，她安慰自己。
周汐终于出现在场地。“猜猜，我碰到了谁？”
“别告诉我是万拾年。”
“哟，一下就猜对了。”周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能让你这种表情的还能是谁啊！”柳沉两眼朝天。
她看到场地外圈一抹飘来的白衬衣，无端地有点想笑。他脖子上裹了厚厚的围巾，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左右张望的眼睛，她知道那是他怕被认成浮世三千而引起哄乱。
让他从南城跑到北京来看她比赛……也真是辛苦他了。
柳沉心里莫名其妙地踏实了一些。
比赛终于开始，柳沉抽到最后一个，心里暗暗叫苦。最后一个永远是最煎熬的，前面的早死早超生，最后一个不仅得硬着头皮看完整场比赛还得忍受心里翻腾的紧张感。
万拾年终于找到她，像只兔子一样蹦跳着跑过来。
“比赛加油！”他口罩上的眼睛弯成月牙。
两人还没完全从上次的表白事件缓回来，不过倒也能正常交流。
“你怎么跑到北京来了？”
“你的比赛我怎么能缺席呢，我可是吉祥物！”
吉祥物……她郁闷地看着眼前像只开心摇尾巴的毛绒狗一样的少年。
明明他比她高半个头还比她大几岁，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幼稚呢。
“就你还吉祥物，她别待会嘲笑我就行。”柳沉咽了咽口水，还是无法压抑心底翻腾的紧张感。
主持人隆重地报了幕，一号选手开始上台，朗诵《洛神赋》。
这年头读现代诗的多，古文的还真不常见。她仔细听了听，感觉对她没有太大威胁，便也没再细看，转过头去观望角落里的郭露琪和田泽。
田泽抽到三号，那是她最喜欢的位置，她气得牙痒痒。
郭露琪突然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
柳沉不明所以，还没开始比呢，怎么就这么嚣张起来？
等到田泽上场，她终于明白了郭露琪眼里的意味。
田泽朗诵的是几首古诗词的串烧，最后一首是《早梅》。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最后一个音悠扬地落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郭露琪拔开了什么盖子，霎时纷纷扬扬的雪花泡沫喷涌而出。
那是她的雪花筒！！
“周汐！我雪花筒呢？！”她用颤抖得厉害的声音对着后排的周汐喊，整个人都要紧绷得裂开了。
周汐也懵了，一摸凳子上的布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漫天的泡沫还在飘，柳沉听见下面的人发出惊喜的欢呼，宛如为她敲响的丧钟。
周汐气的脸通红，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就要上去打郭露琪，被她使劲拉了回来。
柳沉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用还没完全恢复的声音对她说，“我想了想，也没那么糟糕……道具用得好不好，还得看合不合适，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她深知这首诗和雪没有任何关系，贸然抢她的雪花筒可能会砸他们自己的脚，心慢慢平静下来。
只可惜为她加分的“外援”没了，她只能凭实力硬拼。
她看见已经回到台下的郭露琪和田泽对她露出胜利的笑容，郭露琪的眼里掺着满溢而出的幸灾乐祸。
她甩了甩头，把脏东西甩出去。
“放心吧，一切照常。”万拾年突然凑到她耳边说。柳沉以为，他要去买雪花筒。
终于所有人都表演完，轮到最后一个的她。她越来越觉得万拾年只是在安慰她，因为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座位一下，更别说去买雪花筒了。
没时间多想，该她表演了。
刺眼的太阳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任清脆悠长的声音像清泉一样从她的唇齿涌出。
“却让风镶了你的肩，红梅做了你的眼……”
她朗读得非常顺利，感情比平时充沛很多，还带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忧伤。
“可雪又落下，一如从前。”
柳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在眼前蒸腾。这一次，借助突然澎湃的情感，可以说是超常发挥。
她抬起头，突然注意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原本绚烂跳跃的阳光被藏进云层的缝隙。潮润润的风拂动她的衣角。
就在那一刻，下雪了。
这个已是阳春三月的北京，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人群惊诧的呼喊中落下，柔和的风把一团团的雪花送到她的身边，她沐浴在雪风之下，婷婷而立，青丝轻轻地飘飞，宛如万拾年当年为她雕的洛神少女。
她只感觉浑身汗毛都在雪风里颤栗。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走下台的，她只记得她下台的那一刻，万拾年在雪里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放心吧，一切照常。”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奖项揭晓时，她意料之内地成了全国冠军。
而田泽，由于用道具扰乱了比赛秩序，况且使用的道具与朗诵内容毫无关联，反而被倒扣了几分，屈居第五。
郭露琪的脸色比青铜门神像还要难看。
她暗自感谢郭露琪偷了她的道具，反而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捧着金色的奖杯站在雪里，看着万拾年笑盈盈地朝她迎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本来想用以往那副欠欠的样子逗她玩，却好像突然有点害羞，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别告诉我，这雪是你招来的。”柳沉又开始无端感到一丝惊悚。
“这就是你的雪，一场只为你而落的雪。”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是……？”
他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束碎冰蓝玫瑰。
“恭喜你。”
“还有，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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