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探望的人离开，病房恢复了宁静。
伏尘姿态慵懒地坐在扶手椅上，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眼睛却死死盯着江淮，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而对面的人仿佛感受不到他犹如实质的目光，低头沉思。
实际上江淮的心里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不能慌，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
既然他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出手，是不是可以猜测死神并不可以随意杀死一个人，而是必须等待这个人自然死亡，那么只要自己的生命不出现意外，即使看得见死神，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她定了定心神，翻身下床。
“喂！你去哪！”伏尘眼睁睁看着她忽略了自己。
“看病人啊，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啦，死神大人——”
说罢，“砰——”地一声将气得半死的死神关在门后。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江淮敛去轻松的神色。
看来自己的猜想多半是对的，他对自己暂时造不成什么威胁。
低头理了理袖口，利落地拿起查房本，径直向1634号病房走去。
······
1634号病房内，之前送进医院抢救的患者已经醒转，鼻腔处还接着呼吸机，胸腔微弱地起伏着，这位患者已经年过半百，不算年轻，发鬓斑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沟壑般深刻的皱纹。
这位男患者叫刘玉恒，昨天夜里突发心脏病，而儿女都不在身边，也幸亏邻居知晓他的情况，跌倒时发出的响声惊动了他们，这对善良的夫妻连夜把老人送往附近的医院，这才捡回一条命。
“患者昨天夜里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但是病人氧饱和度很低，具有潜在风险。”
“做强心，争取让氧饱和度上来。”
工作开始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房。江淮向值班护士细细询问患者的情况，进行详细的交接工作，确保更好的了解患者的情况。
“叔叔您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赶紧给护士说，知道吗？”江淮用话家常的语气亲切地和老人沟通。
刘玉恒目光涣散，吃力地思考了一会，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淮冲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弯弯的眉眼叫人心头一暖。
“时间紧张，抓紧去下一个病房吧。”江淮转头便压下笑容，匆匆忙忙地和护士一起离开。
······
墙上挂着的时钟幽幽地指向十二点半，江淮的查房交接工作才彻底完成，她一忙起来便不管不顾，正准备再去看看其他病人的情况，却被同行的护士拦住了。
“江医生，你都不停地忙了一早上了，快去休息休息吃口饭吧，更何况你刚晕倒才醒，身体还没痊愈，别这么辛苦了，那边我帮你盯着。”
说话的是个圆脸的小护士，看着江淮脸色苍白，还前前后后忙碌着，身为旁人也不由地心疼起来，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就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外科医生，况且在外科科室女医生稀少的环境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才华和坚强，其中更少不了不为人知的辛酸和痛苦。
偏偏眼前的人还和无所谓一样，笑着说：“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辛苦你了。”
向小护士道谢后脚步不停地去往普通病房。
这里的每一条生命都经不起耽搁。
······
“阳阳乖，伤口还疼不疼啊？”护士姐姐轻轻地询问着。
“不疼了，姐姐。”
江淮刚步入病房，便看见靠窗的位置躺着一个小男孩，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脸上带着苍白的病态，神情确是乖巧的令人心疼。
阳阳是她接手的三个病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才不过七八岁，正是别的孩子在阳光下奔跑嬉闹的年龄，可他却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卧病在床，甚至连剧烈一点的动作都做不了。上帝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赋予他双腿，却残忍地剥夺了他奔跑的能力。
细细询问了情况，阳阳都乖巧地一一回答，江淮温柔地望着他，陪他说了一会话，直到他安然入睡。
“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反正都是将要逝去的人，还不如省点精力。”伏尘不知何时突然出现，斜倚着窗台，漫不经心地说着。
江淮顿了顿，望着男孩如同小天使般安详的睡容，低头小心翼翼地帮他掖好了被角。
“没什么为什么，身为医生，求个安心罢了。”
半边阴影吞没了江淮的侧脸，她的脸上神色莫辨。
死神又怎会理解，每一条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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