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黑暗笼罩着整片山脉。
小楚颜的家在山口之处,此地极其险峻。正好位立于山崖之边,那是一座算不得大的木屋,虽位立于这片天地,可外表建筑十分得体。周围有着栏杆将其包围,栏杆内种养着些许花草,还种着一些野菜。
半夜三更,常常会传出阵阵嘶吼。次次都把楚颜吓得不轻,每次都屁颠屁颠跑到哥哥床上去,紧紧抱着哥哥怎么都不肯撒手。楚源次在梦中被惊醒,倒也不气,耐心安抚着弟弟。直到弟弟睡了,他才会慢慢的将弟弟抱回房间,给弟弟盖好被褥,才能安心继续入睡。
三人回到家中,楚颜皱着眉头,小脸蛋上满是不悦。
听得动静,一名妇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和蔼一笑。
妇人外貌说不上美丽,却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个子不高。衣着朴素,手指间环绕着一枚戒指,戒指不大不小,刚好与其手指对应。一条丝巾挂在其脖颈之处,遮住其嘴角。
皱着眉头,孩童朝妇人跑去,抱着那软绵绵的身子就不肯松手,大哭道:“娘……”
妇人微微一愣,向丈夫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可丈夫摇了摇头,嘴角之处保留着一丝笑意,妇人瞪了一眼,男子立刻收敛笑意,强装一脸严肃。
摸了摸小脑袋,林凝将儿子轻轻抱住。和蔼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小颜儿?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爹又惹你不开心了?”秋蝉再一次狠狠的瞪向楚沉,后者则是一脸无辜,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过了些时辰,孩童缓了,眼睛依然红肿。委屈巴巴的道:“娘,刚才在路边,颜儿一个不小心,给一个蚁子窝踩碎了。里面有好多好多小蚁子……”
回想起刚刚惨不忍睹的场景,男孩再次抑制不住,抱着林凝怎么都不肯撒手。
此子心地极善,试问如今,就连人命在这乱世之中也不过弹指之间。更何况这区区蝼蚁。因弱小生灵于自己之因毁于一旦,从而发自内心感到愧疚,泪流不止,泣不成声。
林凝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惆怅:“颜儿,愿你能永远保持这份善良的心。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要如此,好吗?”
楚颜一头雾水,听不清楚林凝的言外之意何在。六岁孩子只得一头懵懂的点头,他只明白,父母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照做。这样父母就会开心,他们开心了,自己自然也就开心。
“不哭了,颜儿。”轻轻擦拭泪水,林凝朝儿子脸蛋上亲了一口,后者顿时破涕为笑。
“我的小颜儿真是可爱死了,娘亲最喜欢你了。”
楚沉连忙附和道:“我家颜儿天生就善,随我,随我啊!”
随即他又把楚源拉到身前,笑眯眯的道:“孩他娘,你是不知啊。小家伙长大咯,今天一群臭小子在山里玩,发现一只灵狐。想着回家带给他娘,让他娘永远不老,这臭小子便和一群人抢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衣裳手臂都给人抠破了皮。可这小子也不是啥乖种,给那楚怀小娃衣裳都撕破了。”
望着那手臂上微微翘起还未被褪去的破脸皮囊,林凝也是满眼心疼,一把上前抱住了另一个儿子,轻声道:“源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看看你的手臂。疼不疼啊?”
楚源摇了摇头,方才,他是用衣裳将那受伤的手臂所覆盖。才没让众人看出他也受了不小的伤,还是他刚刚实在受不住了,他爹眼看这小子不对劲啊。便扒开衣裳一看,血肉模糊,极其渗人。
楚沉大大咧咧,丝毫不以为意。大老爷们,对这些东西早已见怪不怪。可林凝不是啊,一妇人家家,看着自家宝儿伤成这样,可别提有多难受了。
看的娘亲难受,这小肉球又坐不住了。又是抱的又是亲的,给林凝弄得脸上一脸小唾沫,楚颜笑道:“娘亲莫要难过,等我以后长大了,我来保护哥哥。不仅是哥哥哦,娘还有爹爹,等以后颜儿本事大了,定要让咱们一家都享上清福。”
望着这个甜言蜜语的小肉球,林凝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
楚沉也是一样,摸了摸那小头,笑道:“那咱一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咯。”
楚颜催促道:“爹爹,颜儿肚子都要饿扁喽。咱们烤鱼吧,放点东叔家上次拿来的秘制调料。那味道别提多香咯。”
男子哈哈大笑,点了一下小脑袋。起身走向屋外,讲了一筐装有七八条鱼的小篓子搬了进来,走进厨房,准备生火。
林凝放下手中的两个孩子,一同走进厨房,帮丈夫打下手。夫妻二人此刻被刚刚孩童的话逗得乐呵着,心情极好,此刻正在里面打情骂俏。
两孩子看着父母,同样也跟着乐呵起来。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虽不算大富大贵,可无一不感到幸福温暖。哪怕是生活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每个人同样心满意足。
有些人虽荣华富贵,顿顿大鱼大肉,那宅子更是百余平方,金碧辉煌,耀眼的很。可每当静下心来,发现身旁一个人都没有。时不时感到寂寞空虚,回望岁月,这一生光芒万丈,可自己却失去了许多珍贵的东西。幸福二字,显得极其遥不可及。
……
一男一女横跨在小溪之上,许久无言。两人神情严肃,各自朝远方看去。
此时已是深夜,夜晚的星空璀璨,如同黑钻洒满天空,映射出宁静与神秘。
男子叹一口气,被月光照耀着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格外沧桑,沉声道:“外界还是如此么。”
女子许久不言,只是长长的凝视着天空之上的月亮。
摇了摇头,她拾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往小溪中丢去。突然之间,被小石子丢中的地方渐渐变成红色,慢慢的,一条鲫鱼浮上水面……
男子愤愤不平,站起身,对其怒道:“何必残害无辜生灵?”
女子依旧不为所动,面相平静。眼眸空洞。
可在那平静脸庞之上,若是细看,帮能看出一丝丝震怒。
两人僵持许久,女人这才率先打破这沉重气氛的局面:“我们跨越时空长河归来是为了什么呢,阻止一切么,不,没用的。如今的权势早已被心怀不轨之人所侵害,而那眼光短浅的贫穷百姓又懂得什么。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
男子娓娓道来
“楚家祖祖辈辈,自万年之前便是朝廷之中第一器重的家族。若这般天地没有我们楚世一脉,早就被那邪教所侵蚀。就凭他们那些废物家族,打起仗来一个比一个孬。当年邪教入侵城门,各家势力都在撤兵,百姓们苦不聊生,流离失所。只有老祖,他带领着楚家上千人拼命与其死战,直到最后,楚家上千人无一生还,始祖也身受重伤。若不是始祖当年野心不大,对权政之事毫无兴趣。不然如今这般天下它早就姓楚,不姓秋。”
“再后来,始祖率领数十万精兵攻打邪都。不下三天时间,那所谓的精兵,一个个被那群邪师杀的一个不剩。是我家老祖凭借着一己之力,将那上万邪师杀的一个不剩!”
“就因为,他杀到最后,那座城镇早已血流成河。只剩一个邪教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孩,老祖心善,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儿孤零零的坐在那遍地尸体之上。哭着找自己死去的爹娘,便放过了她。”
“回庭之后,老祖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禀报,当时皇帝善解人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将老祖载入史记,供后人推崇。”
“可世事无常啊,谁又能想到,那邪教女娃在两百年后,竟打破十层枷锁,达到半步弑神境,成为那邪教女帝……”
“不下十余年间,那女魔嗜杀成性,姜朝二十七座城镇,如同当年邪教那般,血流成河,烟消云散。”
“直到最后,姜东山在没任何脸面活于世间,姜朝就此灭国。从那一年起,秋家上位,整片天下,改名换姓。得知那女魔曾经是被老祖所放,勃然大怒,对外声称楚麟天因一己私欲,放过那拥有天生至尊血脉女魔,从而导致上千万名无辜百姓惨遭毒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了皇室的煽风点火,百姓越发愤怒。将丧亲之痛全都归功于老祖以及整个楚家头上。之后更是下令,要将楚家满门抄斩!”
“老祖当年已有七百一十五岁,自六百岁那年起,修为不增反降。那上百名武炼宗师堵在自家大门,老祖自知有过,他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不要让这因果施加在那上千楚家子弟之中。他们是无辜的,可是,对方不过丝毫情面,毅然决然否决。”
说到此处之时,男子脸上神情更加愤怒。
“那上百名武炼宗师,一同围攻老祖。可真为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可老祖虽然实力大退,可他自身七百年年间的修为同样也不是吃素,他拼尽全力,奋力抵抗。虽说对方强大,可要将其斩杀,绰绰有余。可老祖他心善啊,不忍心对同胞出手。每次明明能直击其要害,可却是一次又一次手下留情。直到最后,全身灵力用尽。实在无力抵抗,那些人就这样,对着一个曾经保家卫国的枭雄,一击又一击的重拳疯狂轰打其躯体。直到最后,身形扁曲,鲜血早已覆盖了全部躯体。一口气都没有留……”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的男子双眼早已泛光。
“如今,我们楚家人就宛若那人人喊打的老鼠。只能苟且偷生,但凡踏入人间一步。便会遭遇围杀,世世代代隐世在这山脉中已有千年之久,每天担惊受怕。若是没有老祖那时候的拼命阻拦,方才使得部分血脉得以流传,否则我们早已灭门。”
女子将其搂入怀中,中年男子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像今日这般。往事在楚家世世代代中提起来,无一不感到悲愤。那是自家祖先,一个曾经守护这片天地上百年的枭雄,可却落得这般下场。
倘若将来有一天,世道扭曲。做好人只会被排挤,阴险狡诈之人方才是这方天地所主宰之者。清醒是种罪过,那这世道,将会变得多么肮脏浑浊呢?
人们不会记得你曾经捍卫了他们多少年,他们只会记得由于你一时愚蠢的善意。从而导致失去至亲,他们会将悲愤统统施加你身,从这一刻起,你除了犯下滔天罪意。先前的那些种种付出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末,善变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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