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欣宜的家里,书房。
这是李伟第五次来到这个房间了。自第一次进入这个书房,李伟的眼睛始终不离一个书架,架子上疏疏落落地摆放着一些书。
这就是郑欣宜作文屡屡被当做范文的原因吧,他想。他记得语文老师一次又在课堂上读着郑欣宜一篇作文的结尾:这就是我的家,家中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个荼蘼花架,开满细碎的花,风一吹,花香满院,馥郁了家里每个人的芳华;这就是我的家,家中有一个书房,书房里有一壁书架,书架上塞满了琳琅满目的书,足不出户,就可经历无数人生……
当时,李伟听着那篇作文的结尾,不由地将目光游移到郑欣宜那里,她总会扎两个麻花辫,白皙的面孔,满脸笑容,半个教室的男生,似乎都是她的朋友。
除了作文好,她的成绩其实很差,被老师划到差生行列,坐在教室的后排。
而她最差的,要数英文了。
一日,又因为英文考试成绩垫底,而挨了英语老师当堂数落的她,下课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惯常的耍闹,而是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当时,秦明拽了下她的一条麻花辫,召唤:“来啊,郑欣宜,我们撞拐!是不是昨儿个被我撞倒了,害怕了,怂了?”
郑欣宜烦躁地摆一下头,将辫子甩到前面,不耐烦地说:“谁怕你了,本小姐今儿个没心情,离我远点,改天再收拾你。”
秦明和几个平日一同打闹的男生听了,嬉笑着散去。
见郑欣宜身边无人后,李伟悄悄走了过去,默默看了一会郑欣宜摊在桌子上的试卷,突然笃定地说:“新学的知识点掌握的还好,可以前的内容几乎全错。基础不牢,语法混乱,需要梳理以前所学,查漏补缺!”
听到李伟的声音,郑欣宜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抬头见是李伟,她不由地将原本歪坐的身子正了正。李伟是班长,成绩也一直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郑欣宜心里,自己应该是李伟这类尖子生眼中的厌恶,他们分属两个对立的阵营。
“可怎么办啊?被我爸知道了,会吃了我的!”郑欣宜无奈地说着,语气里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破罐子破摔,浑不在乎的混混样。
“如果你想学好,愿意下功夫,我…我可以帮你。”李伟这样说着,既像是蓄谋已久,又像是临时起意。
“真的?我当然愿意学好了。我爸说了,哪怕其他的科目都学不好也没关系,英文必须要好,因为……”
“那好,每个周六的下午,找个地方,我帮你慢慢补起来。我也正好当复习一遍了,这个简单。”李伟大气地允诺。
就这样,李伟每个周六下午都来郑欣宜家里。初来郑欣宜家时,李伟觉得震撼,她家的房子那么大,足足有四层。每层的装饰,都低调奢华。一楼的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李伟当时,都不敢将自己的脏鞋子落到上面。
从雕花的红木沙发上站起来两个郑重其事的身影,就是郑欣宜的父母。她父亲,一个看上去精明沉稳的中年男子,客气地伸出手,意欲跟他握手。可李伟只是蒙蒙地站着,局促不安。
见状,郑欣宜的母亲,一个身材微胖,面容精致美丽的女人,不落痕迹地将郑欣宜父亲的手打掉,热情地开口说:“欣宜啊,这就是你们班长是吗?快,将你同学让过来坐下,给父母引荐认识一下。”
于是,李伟就被郑欣宜拉到他们家精致气派的红木沙发上,踏过那片厚厚的豪华地毯,整个过程,李伟感觉自己就像是踩在梦里一般。
一个月后,班级里再次调位,郑欣宜就被调成了李伟的同桌。
而第二次补习后,郑欣宜的父亲就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推到李伟面前,豪气地说:“孩子,谢谢你帮欣宜补习,自行车会骑吧?这个,就给你拿去骑了,这来来回回的跑,辛苦你了。”
那天,李伟骑着那辆自行车,觉得自己会飞了一样。他一路不停地拨着车铃,将车骑得飞快,让他的衬衫,像他经常见过的那些身影一样,也兜满了风,鼓蓬蓬的,烈烈有声。
他就这样,一路骑着车,回到了他的家,距离郑欣宜的四层小楼,远去十里的一个乡下。
车铃声在抵达村里的那一刻,戛然消失。
刚进村庄,有一个特别陡的上坡,他不得不下来将车推上去。
李伟正埋头推车,突然一片水柱向他猝不及防地射来,他忙抬起一只手试图抵挡,可车子不由地后退。他忙把手又重新放到车把上,闭着眼迎接着水的冲击,手上却努力将车子把住。
水柱终于停了,李伟慢慢睁开双眼,见眼前一排站着村里几个十来岁的毛孩子,正举着水枪对着他。该是枪里的水没了,他们只空举着枪对着他。
路旁一个草垛上,则站着一个年龄跟李伟相仿的男孩,光头,额头眼角处横着一道疤,让他整张脸透出一种凶狠样。
李伟认出是沈全,既是他的同乡,也是他的同学。他已经好多天没去学校了,原来在村里胡闹。
李伟恼火地质问:“沈全,你干啥?看把我衣服全弄湿了。”
沈全见是李伟,对那一排毛孩子招呼一声:“小的们,撤!”
然后又对李伟说:“你小子怎么手上多了一辆车?我以为是二麻子呢?听说他新娶了媳妇,买了车。本想今天截来骑一天耍耍。你既然有,就借给我骑一天,我要进城办事!”
“不行,这车不是我的,你看全新。我不能给人磕了碰了!”
沈全听了,沉默了片刻,站在草垛上大手一挥:“小的们,让他滚吧!”
路被让开,李伟爬上坡,立即骑上车,快速离开。
身后传来沈全的命令:“小的们,给枪上子弹,继续等待敌人!”
李伟家,南屋,一个半头白发的女人将一抱柴火抱进屋里,哗啦一声扔在地上。然后她耐着要命的腰疼,在灶台前的一个矮凳上落座,正准备点火烧饭。
突然,李伟闯了进来,对着女人气急败坏地说:“妈,你眼睛看不见吗?这里有一辆自行车!你看你都把柴火堆到车身上了,给划坏了。”
女人和气地说:“娘看见了,娘认识这车子。东头二麻子家就有一辆。还有你二叔,就总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我见他到哪就把车随手倒在哪。所以,儿子,这车子没那么娇贵,划不坏!”
李伟不听,气呼呼地将柴火扒拉开,把车子推了出来,索性推到他睡觉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本来就狭小,挤上一辆自行车,更是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伟终于踏实了,费劲地挤到自己写作业的桌子前,小心地落座,开始安心地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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