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伙计一边扇风,一边将萧可叫来:
“小娃娃,帮把手,我这走不开,你给白墨少侠送壶铁观音去,回头我给你把子肉吃。”
他朝柜台一指,
“就放在那里,啊,顺带,把状元红给李大爷一块儿端去。告诉他,这是酿了三十年的花雕状元酒,掌柜的特地为今日‘松枝挂剑’准备的,香透了!”
萧可慢一拍才领会到,这是让自己帮忙打杂跑堂?
也是,喝了人家的黄酒,不做些什么报答,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倘若能帮上忙就太好啦。
“那我端去啦!”
小孩儿拿起柜台上的酒壶茶壶,小心翼翼地将其端去三位大佬的席上。
屏风后,三人各坐于方桌一侧。
白墨少侠在下首,首座空着,碗筷有四副,似乎还在等一个人。
萧可依着以往伺候清霄宗的经验,给白墨斟上了茶。
白墨侧过头来,“多谢。”
言毕,端起茶碗,仰头咕嘟一声,茶水尽数被他咽进肚里。
“咣”,白墨将空碗磕在桌上,对着还没来得及放下茶壶的萧可说道:
“请再给我一碗。”
座旁的沙圣鸣见状,摇头叹气:
“常言,一杯为品,二杯便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白小墨,你悠着点儿。”
备考的李时疑立时放下书本:“这话是哪本书上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话本,《石头记》,你没听过也正常,没列入进士备考书单。”沙圣鸣白了他一眼,
“讲的是贾公子和林姑娘的爱情,还有对仕宦之道的抨击……欸?你适合读。多读几遍,你就能对连续六年落第这事儿释怀了。”
沙圣鸣满眼调笑,冷傲的脸上犹如春水破冰,煞是好看。
李时疑长袖一甩,“什么破书!早晚给禁了!”
“别读书了,喝酒吧。小丫头,倒酒。”沙圣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萧可听话斟酒。
壶中乾坤倒转,酒香扑鼻,却什么也没流出来。
“……”
萧可上下掂了掂酒壶。
酒壶异常轻盈,就好像,
就好像里头压根没有酒一样。
欸?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从柜台上端来酒壶的时候,分明是满满一壶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沙圣鸣本就冷峻的容貌又阴沉三分。
李时疑和白墨见了空空如也的酒壶后,也纷纷皱起眉头。
萧可一下子慌了。
是她在上茶上酒的过程中做错了哪一步吗?酒怎么会不见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席间三人的眼神。
以前自己在清霄宗犯了错,爹娘也会用这般失望的眼神盯着她。
尽管她对爹娘口中的“错误”一无所知。
*
沙圣鸣表情玩味,冷冷的神色看得萧可浑身发抖。
“想不到,青衫客栈会用一个偷酒喝的小杂役。还是个童工。
“喂,李时疑,乡试第二题,刑部要是接到这种案子,该怎么判?”
沙圣鸣一边说话,一边将筷子伸进铜锅中的羊肉白菜,正眼都不瞧萧可一下。
仿佛是在说:你犯了错,但念你是个小娃娃,我不想同你计较。
但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记住了。
他的语气,分明是不屑。
萧可被黄酒活络得热乎乎的血液,一下子变得冰凉。
“我……我没偷酒喝……”
萧可的争辩在医圣面前有些无力,沙圣鸣轻蔑地眨了眨眼,作出推断:
“你来时脸有春色,眼圈泛红,正是喝酒后的醉态。不是你偷喝酒,还能是谁?不过,没想到你能把这一壶全都喝完。”
沙圣鸣故意啧啧称奇,“自古英雄出少年。”
看了一眼萧可,又补充道:“和少女。”
白墨本来无感,听沙圣鸣一通分析后,空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尊敬,抱拳道:
“没想到小姑娘有如此海量,在下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沙圣鸣一筷子拍下白墨行礼的手,
“喝你的茶。听不懂好赖话是怎的。”
白小墨什么都好,就是太直。
李时疑一直没接沙圣鸣的话。他嫌聒噪。
况且沙圣鸣这种挑剔傲娇、俾睨万物的个性,真是跟他不合。
他瞥了一眼愣在原地、无措的女孩儿。
摇摇头,不说话。
人间乱七八糟的案子,剪不断,理还乱。庸人自扰。
李时疑的摇头,好像一击重锤,打在萧可的心上。
小人儿不懂为自己辩白,急得眼眶泛起雾气,眨一眨眼睛,就会化成雨落下来。
她又被冤枉了。又要受罚了。
怎么自己总是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还连累了青衫客栈的大哥哥…他好心请自己进店,自己却毁了客栈的声誉。
要跟他道歉呢……
她低下头,不愿意让客人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
眼泪却不争气,自己落下来。
砸到手背上时,却突然听见有人说话。
“为什么要哭?”
一股散漫的声音,送入萧可的耳畔。
似笑非笑,犹如春水破冰,好似悬在头顶,又好似来自远方。
萧可愣在原地。
是谁?
她茫然间看向席间三人。发现三人都没有反应。
忽然,从邻桌传来酒入杯盏,琼瑶盈樽的声音。
邻桌被画着花鸟图的屏风挡住,看不见人。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仿佛邻桌的人正坐于花间,月下独酌。
可是、隔壁桌是何时多了个人!?怎么她一点儿也没察觉?
席上三人听闻动静,也朝屏风望去。
李时疑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怪不怪,重新捧起书本,好像屏风后的人不值得他一瞥。
“故弄玄虚。”他想到。
白墨隔着屏风低声说:“这位朋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可一时不敢上前去侍候。
怕又犯错。
她泪眼朦胧,端起空空如也的酒壶,就要回后厨去。
要跟大哥哥说来了新客人,还要向他认错,反省自己连一壶酒也倒不好…
恰在此时,
后厨煎药的伙计哥哥,端着烫手的药碗,碎步朝酒桌走来。
远远地就瞧见,大堂中多出了一个男子。
而且那人独坐一桌,仿佛要一个人孤立全世界。
“哟!逍遥谷的黄枥秋大爷也到了!黄大爷怎么不一起坐,四位不都是来参加松枝挂剑的吗?这下人全齐了!”
逍遥谷?
萧可顶着通红的眼睛,懵懵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宗门。
江湖最闻名遐迩的四方宗门:逍遥谷,药王庄,瀛洲岛,无涯宗。
逍遥宗位列第一。
可并非是因为逍遥宗弟子法力超群,而是因为此宗门太过神出鬼没,门生个性千奇百怪,行事不拘一格。
没有立场,没有原则,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江湖人士实在摸不准他们的套路,又忌惮他们的功法。才不得已把他们捧上榜一。
等等、这么说来,
眼下的青衫客栈里,不就聚齐了四大宗门的弟子吗!?
小说《被活活烧毁灵根后,她不要宗门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