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打的身影瘦条，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骨架，当然，以这个时代人类生存的平均年龄来看，别人眼中需得成家立业的年纪在现代人眼里都是毛还没长齐的孩子。
对于孩子，帮是不帮？
陈谷看向旁边的侍卫大哥，壮硕的练家子一双小眼看了看陈谷，又看了看手中拎的十几个兄弟的口粮，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递给陈谷，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脚，安静地朝几个混子冲了过去。
街头混混遇到专业练家子，没几秒就结束了战斗。
侍卫大哥那两百斤的体格子抬脚踢人、飞墙走壁的真功夫看得陈谷目瞪口呆。
帅，真是太帅了，这才是英雄本色。
从今天开始，她不喜欢白斩鸡小鲜肉了，她要开始喜欢这种真男人！
“大哥，您这练成这样得练几年啊？”
“回姑娘，从娘胎出生就开始了！”
“……啊，这么厉害啊。”
两个人从巷子中走过，无视缩在角落里的被害人。
“那有点头疼呢，我又不能回炉重造，您看我这样，再刻苦努力一点，能不能像你那样，唰唰！” 陈谷满含期待手舞足蹈。
“姐姐……”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叫声。
“您说轻功？” 侍卫大哥看懂了她的动作语言，跟他主子一样，一张胖脸没有任何表情：“那玩意儿靠天赋，您头重脚轻，不行。”
嘤嘤嘤，陈谷心中中了一万支箭，谁养的人就像谁，葛央果然是个无情的主，养的侍从说的话才能这般冰冷。
“姐姐……” 呼唤声逐渐委屈，看两人越走越远，竟然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
陈谷：今天真是见鬼了。
眼前的少年消瘦得像是营养不良，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突兀，他身上锦衣罗缎，头冠上镶嵌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明珠，右手下意识地抓着腰间的玉佩，方才那群人就是为了抢他的东西才打起来的。
也不知道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会独自出府。
少年脸上闪过一抹期待，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叫着：“姐姐。”
一眨眼，长睫毛下就已经孕育出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见鬼了。” 陈谷冲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你姐姐，你是哪家的孩子，我送你回去，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乱跑了。”
少年嘴巴一瘪，眼神闪烁，小声道：“我没有家了，你是我的姐姐。”
“…….”
姜黎每次都得意洋洋地说她和陈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嘴巴甜，会来事，然而心里什么都明白，什么事都拎得清，凡事自己过得舒坦最是重要，因为会说话会撒娇，做事还不得罪人，有美貌加持，就更是得人喜欢。
所以就算身无长处，照样活得如鱼得水。
陈谷不一样，陈谷刀子嘴豆腐心，刀子扎人，心埋在皮下，最后受伤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觉得姜黎虽然不靠谱，但是有些时候说得蛮对的。
她在院子里看着捡来的娃狼吞虎咽地吃着烤串，觉得夜深如墨心中寂寞如雪。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叫什么？”
“无恤，姐姐叫我小恤就好。”
“好听，你多大了？”
“男子年岁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还害羞，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不是你姐姐吗？”
小恤咬了一口烤串，道：“是呀，你是我亲姐姐，因为除了我娘亲，没有人会主动给我买东西吃了，可惜我娘亲死了。”
看着对方天真无邪的稚嫩的脸，陈谷表情冷漠，内心又被狠狠创了一下。
勾起少年伤心事，她真该死啊。
陈谷试图补救，道：“没关系啊，至少你有钱。”
没有爱就要有钱，没钱就要有爱，但世上多的是又穷困又无爱的人，孤苦潦倒无趣地活着。
小恤摇了摇头，道：“都是我爹的，不是我的。只是为了我在外人面前不失他的面子，才给我装扮成这样。”
他顿了顿，突然扬起笑脸，不管油腻的手，将头上冠带解下，伸手一拽，便将冠上明珠扯下，小心翼翼地捧到陈谷面前。
“现在没关系了，山高皇帝远，他管不到我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陈谷看着拿硕大的明珠疯狂咽口水，最终还是扛住了诱惑，给他倒了一铜器的凉茶，道：“吃吧。”
两人相对沉默。
陈谷：“……你至少先换个小物件来，这一下子给的贿赂太多，我心脏承受不来。”
赵无恤：“…….”
圆月高挂，凉风习习，陈谷抱着双腿屈在院子中的竹编凳子上，打了个哈欠。
马车在篱笆外缓缓停下，下属们将帘子朝两边掀开，不多时，葛央便抱着已经沉睡的姜黎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保持安静，唯恐惊醒佳人。
葛央脚步微微一顿，抱着姜黎进了屋子。
陈谷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叹气，只觉得这般胸腔里的郁闷少了许多。
“怎么这般早就回来？” 身侧的竹编长椅微微凹陷，葛央替她倒了一碗茶，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陈谷看着他，说道：“这几日劳烦你照拂，我知晓我和姜黎的吃穿住都不是寻常人家能享受到的，我总想着要如何才能还你。”
“你为何会如此想。”
葛央笑了笑，伸手要摸她的脑袋，却被陈谷躲过了。
“我这人最不喜欢弯弯绕绕，我不知你待我们两个好有什么目的，但……多谢你，我欠你的会用自己的方式还。”
葛央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道：“你年纪小，莫要说这些无用的。”
陈谷看着他眉眼间隐藏的高高在上，宛如猎人所带有的淡漠与随意，她突然就觉得胸腔堵得慌。
是啊，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她拿什么还？
只会在这边逞口舌之快，实际并没有半点作为。
她什么都没有，金钱、权利，她一无所有。
至于美貌，她完全比不过姜黎。
旁边人突然伸长双手扶住她身后的椅背，陈谷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乖，回去歇着。”
他脚步踉跄，被下属扶着。
一瞬间，陈谷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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