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民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没有爸爸，你又不是孙悟空！”
虽然西游记还有两年才开始拍摄，可《大闹天宫》的动画已经出现十几年了，孙悟空的故事也已经家喻户晓。
“真没有，我问妈妈她也从来不告诉我。”浩浩还在舔着碗，说的倒是很认真。
王伟民没有继续问了，他估计这浩浩家庭有什么悲伤的故事，他又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不太关心别人的家事。
等到王伟民也吃完后，他就拉着浩浩往他手指的地方走去，打算把孩子送回家。
才走到半路上，王伟民就看到一个妇女出现，对方看到浩浩，脚下明显加快了脚步走过来。
等到妇女靠近，王伟民看到对方身穿有些破旧的棉袄，留着及肩的中长发，虽然穿的不好，标准的农村妇女打扮，但五官很精致，而且气质不像农村妇女。
“浩浩，你怎么又到处乱跑，这冰天雪地的，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女人见到浩浩，一脸埋怨的说道，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孩子可能是饿了，在我那吃了些面疙瘩，浩浩挺懂事的，你就别怪他了。”王伟民笑着为浩浩说了几句好话。
此时浩浩低着头默不做声，一只手还紧紧拽着王伟民衣角，显然已经对王伟民产生了信任和好感。
浩浩妈此时才看向王伟民，面露浅笑带着谢意说道：“谢谢您照顾浩浩，您是新来的王干部吧？听你的口音是苏州人？”
“你是江州来的？”这个时候王伟民也注意到了，浩浩妈的口音不是周边三省口音，而是距离苏州仅有一百来公里的江州口音。
江州可是大城市，除了不及京城的政治地位，在近代都是经济和文化中心。
王伟民已经猜到了，浩浩妈可能是前几年的下乡知青，这几年大部分知青虽然都已经返城，但是一些在当地被招工，或者安家落户的自动失去返城资格，浩浩妈应该是失去了返城资格。
浩浩妈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尽是黯然，显然她还是渴望回到大城市的。
随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话，浩浩妈带着浩浩就回去了，王伟民也折返回家，他甚至还不知道浩浩妈叫什么名字。
随后的几天王伟民重复着千篇一律的日子，而浩浩每天到饭点都会来他住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这也不怪浩浩不懂事，主要是王伟民的食物太香了。
因为浩浩的关系，王伟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浩浩妈，后来浩浩妈收工后，甚至会直接来王伟民住处接浩浩。
“又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又是来接孩子的一天，浩浩妈满是歉意。
“大嫂别客气，咱们也算邻居，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再说我们老家挨得那么近，也算半个老乡了。”王伟民无所谓的说道，因为浩浩妈的老家江州距离苏州很近，王伟民自然对她多了些好感。
“可老是麻烦王干部也不是个办法......”浩浩妈非常歉意的说道，她觉得这些日子给王伟民添了很多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说明我和浩浩有缘嘛，大嫂也别叫我什么王干部了，直接叫名字或者伟民就行。”王伟民也不知道浩浩妈的名字，一直都是以大嫂相称。
浩浩妈年纪应该不大，王伟民估计对方也就比自己大上三四岁。
“说起来真是失礼，我叫杨柳，浩浩，快给王叔叔说谢谢。”浩浩妈终于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告诉王伟民名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杨姐这名字真好。”王伟民出于礼貌赞美了一句，而王伟民此时也意识到，浩浩竟然是跟母亲姓的。
下一刻浩浩妈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而后说道：“也没那么多讲究，应该主要是我父亲姓杨，母亲姓柳的缘故吧！”
随后杨柳就带着浩浩离开，王伟民也转身准备回屋，不过就在他转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浩浩的声音：“妈妈，要是王叔叔是爸爸该多好啊！”
王伟民脚下一顿，他不用回头都能听到，杨柳拉着浩浩快步跑开的脚步声。
因为王伟民是干部，每周是有休息日的，这一天他不需要去巡山，偶尔他会去机关驻地商店买些日用品，现在还会买些糖给浩浩。
这一日王伟民从机关驻地回来，还没到家就看到浩浩已经在自己屋前玩耍。
王伟民直接拿出买的糖果送给浩浩，让孩子立刻欢天喜地，在王伟民这里玩了很久才回去。
今天王伟民也买了肉，晚上炒了菜，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
就在他刚开始吃饭时，浩浩和杨柳又来到屋外，而杨柳还端着一个搪瓷盆。
“今天在小溪里捡到一条鱼，这些天浩浩老来麻烦你，家里没什么能感谢的，希望不要嫌弃。”进屋后杨柳主动说道，只是当她和浩浩看到王伟民桌上的炒猪头肉时，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王伟民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也看出了母子生活的拮据，于是摆上板凳说道：“那正好，今天去机关镇上买了半块猪头，杨姐你们坐下一起吃，人多也热闹。”
还不等杨柳表态，浩浩就连忙趴在桌子上，看着盘里的猪头肉舔着嘴唇。
浩浩都已经上桌，在王伟民这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杨柳也只能不好意思的留下。
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尴尬，后来还是杨柳主动开口缓解尴尬。
“听说伟民你在复习，还打算参加高考？”杨柳问起了王伟民复习的事，这事在林场传播的还挺广。
说到这个话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王伟民读的苏高，然后杨柳也说到了自己上学时的事，这也是王伟民第一次对杨柳有了大致的了解。
“因为我的父亲是复兴大学文学院的教授，正好赶上了‘批孔批林’运动，他被扣上了孔子门徒的帽子，我初中毕业后，只读了一学期高中就来到了这里，那年我才十五岁......”杨柳的语气有些凝重，这是她个人的悲哀，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王伟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批孔批林运动高潮在1974年，那时候杨柳十五岁，那她今年才21岁。
又过了片刻，王伟民才说道：“那令尊应该已经平反了吧，以令尊的地位，杨姐你也是可以返城的，难道家里人没有出面向组织申请？”
复兴大学是江州最好的大学，在全国都能排进前三，这种大学的教授，地位是非常高的，尤其是曾经受到过迫害，平反后申请女儿返城一家团聚并不是难事。
“那时候很乱我刚来不久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或许爹娘已经在动乱中遇害了吧？再说我还有浩浩，怎么可能......”杨柳欲言又止，说起来她的命运也是够悲惨，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现在只能在大三线农村做着农活。
王伟民想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浩浩的爸爸呢？”
听到问自己的爸爸，浩浩也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妈妈。
然而杨柳轻轻的向王伟民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浩浩。
王伟民明白，这并不是杨柳不愿说，而是不能在浩浩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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