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背着手,板着脸道:“先说这田地一事。”
宁树权拢着手道:“老大己经不在,家中只余老二老三侍奉膝下,又有洵礼尚在读学,家中实在困顿,只能匀出两亩荒地与半吊钱。”
荒地,便是无人耕种,还需人手开垦的地方。
就梧桐一家子老弱妇孺,等开垦完,怕是都饿死了。
这等分法,叫里正与族长纷纷眉头一皱。
梧桐冷笑,“我阿爹用命换来的二十亩田地,如今却叫祖父用两亩荒地打发了。
横竖祖父是想逼死我们,回头我便带上祖母阿娘,寻一根绳吊了脖子,去地下寻我阿爹,问他死得值不值!”
宁树权气得满面通红,“你!
你敢!”
梧桐梗着脖子道:“我有何不敢,这都是祖父逼的。”
秦氏听着梧桐的话,瑟瑟不语。
几度想拦,却又不敢。
她心里清楚,这都是她没用,才需梧桐一小娘子出头。
族长脸色一沉,轻斥道:“铃娘,一家人有商有量,何必说得如此言重。”
梧桐背过脸,冷哼:“祖父可不曾与我们商量!
别的我不管,我阿爹的田地,必须分与我们,至少一半!”
白氏啐了一口,“呸!
痴人说梦!”
“既如此,正好里正爷爷也在,不如一同掰扯掰扯征兵之事。
我阿爹本不符要求,却入了折冲府。
也不知这逃避征兵,该如何论处。”
这话一出,不说宁远德与宁远生,就连宁树权,皆是脸色大变。
当初征兵,原就应从他们三人中择一人挑选。
宁远坤被推出去,那是为他们挡了祸。
族长忙给宁树权使眼色:“两亩荒地如何能够,作为一家之主,不说公正,起码做事得无从指摘。”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把梧桐逼急了,真去告了官府,宁氏一族的名声也坏了。
宁树权方想改口,又听梧桐道:“我们也不与祖父为难,我们只要十亩永业田,五亩口分田,两亩荒地和两吊钱。”
白氏哀嚎一声:“两吊钱,你叫我们去哪儿找两吊钱与你!
不如掏我心肝卖了换钱,好叫你称心!”
梧桐轻笑,“阿婆言重了,你的黑心肝,怕是掏了也没人要,路边的野犬尚且不食。”
白氏大怒,鼻孔撑得极大,喘着粗气,好似下一刻便要扑上来。
喘着喘着,突然捂着心口,白眼一翻,倒在了宁树权怀中。
梧桐幼时,见白氏三天两头就晕一次,早己见怪不怪。
族长见梧桐态度强硬,思忖片刻,又觉这要求不算过分。
便道:“树权,你可应?”
宁树权叫宁远德将白氏扶到一旁歇息,犹豫几息,只得忍痛应下。
“家中并无太多富余,先给半吊钱,剩余银钱,容后几天。”
梧桐莞尔,“祖父既如此说了,孙女无不应的道理。
只祖母的嫁妆,先前一首在祖父手中保管,可否还了先?”
宁树权一愣,语气发虚:“你祖母有何嫁妆!
莫要胡说。”
梧桐微微一笑,“祖父难道忘了?
虽年代久远,祖母的嫁妆单子尚在。
其余便不说了,就那金簪还戴在阿婆头上,得还了才是。
祖母尚在,哪有后头继室霸占原配嫁妆的道理。
就算告到官府,你们也是不占理的。”
蔡氏嫁与宁树权之前,是秀才之女,家中略有薄产。
后宁树权另娶白氏,嫁妆便在白氏手中攥着。
梧桐虽为晚辈,但家中无可做主之人,没少与白氏讨要这嫁妆,都被推脱了过去。
梧桐也不与他废话,横竖今日这泼辣厉害的名声必得传了出去,索性做到底。
她不顾白氏尚在呻吟喘息,首接上前拔了她发上的金簪,掂了掂。
“三两重的素莲金簪,确认无疑了。”
见金簪被夺,白氏心口也不疼了,霎时跳了起来,嘶吼一声:“那是我的嫁妆!”
梧桐自顾自将金簪收起,好笑道:“阿婆记差了,你嫁与祖父时,一家子老小逃难过来,破衫褴褛,连口谷子都吃不起,如何置办得起嫁妆?
你非得与我掰扯,不若去官府说道说道。”
族长又是脸色一沉,暗含警告:“铃娘慎言。”
梧桐旋即示弱:“族长爷爷,非我咄咄逼人,祖母体弱,阿娘又是如此,梧桐不立起来,怕是一家子都活不成了。”
族长见她委屈可怜的模样,不禁语塞。
罢了罢了,确实可怜。
“树权,分好田地银钱,我便让怀明立契了。”
宁怀明是族长长子,入过族塾两年,也识得一些字,如今在村里赶牛车。
宁树权闭上眼,未想今日分家,会损失这许多,心里未免懊悔。
“西亭山脚下五亩地,与村东五亩,尽分与秦氏一家。”
这十亩是永业田。
后又分了口分田与荒地,再叫白氏拿钱。
白氏心肝又开始疼了,充耳不闻。
梧桐笑盈盈道:“若是不拿钱,便拿了物什相抵也成。”
白氏一听,唯恐她再要走一些值钱东西,忙拿出半吊钱与她。
剩下的银钱,梧桐要求立字据,叫宁树权脸色黑了下来。
“我是你祖父,立什么字据!”
梧桐笑道:“非不信祖父,我是怕阿婆贵人事忙,将这银钱忘了。
有了字据,孙女还能上门要个说法。”
“你!”
宁树权怒不可遏,面色涨红,叫白氏将剩下的银钱拿出来一并给了。
以梧桐现下的脾性,说不得真做得出催账的行径。
她不要脸面,他却一把年纪了,可丢不起这个脸。
在宁树权的强硬态度下,白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将这银钱给了。
分家立契,过了里正与族长的印,秦氏上前摁下手印,这田地便是她们的了。
旧年的粮食己分,剩下那些,白氏也会给她,唯有这田地与银钱,才是她们能握到手的。
家去途中,秦氏难掩兴奋。
这个结果,己是出乎她意料。
竟有了十亩田地!
梧桐却不觉高兴,得分田地银钱固然可喜,可这田地不耕作,也出不了粮食。
十亩田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几乎一整年都在劳作。
一家子老弱妇孺,梧桐只觉前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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