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祝题就回卧室去了,她怕多待一会儿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就刷了起来。
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看。
一只猪:一张图片附上“这题怎么解?”
祝题打开一看,三角函数?
她思考一下,刷刷把过程写在草稿本上,拍照发过去。
肆:这样。
那边发来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祝题没有回复什么,不由自主地扬着嘴角,反扣下手机。
拄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数学题目。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什么时候醒,可她总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或许是她执念太深了。
周末的时光像是被偷走的。
星期天:天刚蒙蒙亮,祝题便撑着没睡醒的身体慢慢吞吞起来去赶早班车。
祝题揉揉眼睛,看着湿露露的地面,刚穿上校服的她有点瑟瑟发抖,赶忙返回卧室去套上了大棉衣。
她刚来到客厅,打算烧点水喝喝,就听到卧室门响起,她想应该是谁起来了。
“幺幺,要去学校了吗?”
奶奶似乎还没睡醒,声音柔柔的,“奶奶送你去大路边坐车。”
大巴车不经过祝题家门口,走的那条路离祝题家还比较远。
祝题忽然就想起来以前有一次她自己一个人赶早班车被狗追的事情。
也是自那次以后,奶奶每次都会送她去赶车。
“好,奶奶。”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有很多事情还是原模原样,而有些事情却己天差地别。
礼旬砚这边也是,很早就睁眼了。
他越发的睡不着,不管是晚上还是早上。
他拿起手机,找到备注为“小猪蹄”的聊天界面,上下翻动,却只有那么一点点。
礼旬砚有点自嘲的感觉,叹了口气。
他这是怎么了?
他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又删,删了又输入,不知道写点什么才好。
祝题的手机在衣服兜里暖暖和和的躺着,她也没发现有个人的聊天框总是断断续续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在岔路边等车,天色昏暗,飘着牛毛细雨。
“奶奶,天边都在亮了,您看。”
祝题看着东边微微亮起的天边,呈一条线的样子。
“那叫东方动了。”
“东方动了?”
祝题疑惑,朦胧里看着瘦骨嶙峋的奶奶,背脊佝偻,双手背在后面,看着东方亮起的天际。
“是啊……”奶奶话没说完,大巴车就开了过来。
在清晨的凉风细雨里,祝题背负着希望走上车,还是最后一排的位置。
她透过车窗,看着奶奶落寞的站在原地,朝着驾驶而去的大巴车挥手,然后转身,佝偻着背,缓慢的离开。
晕车的祝题在车上一般不玩手机,她难受的时候,只能靠着冰凉的车窗,缓一口气。
坐一次大巴车,她感觉全身都染上了大巴车的那股臭味。
礼旬砚最终敲定“什么时候回来”这句话发了过来,之后傻傻地盯着屏幕,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迟迟未来的回应,让他的眼眸染上了几分落寞。
握着手机的手纤长,白乎乎的手背上的血管明显。
他无奈地放下手机,皱着眉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祝题靠着晃动的玻璃,想要眯上几分钟。
车的轰鸣声却在头脑中无限放大。
她只好盯盯的看着窗外,看着车经过几个隧道,经过什么风景。
在烟雨朦胧里,她失了神。
后来,睡着的祝题在潜意识里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身边的所有人都打电话劝她离开礼旬砚,而她一意孤行,无心学习,高考失利。
后来的礼旬砚居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她哭了好久好久。
挣扎着醒来,她还在车上。
大巴车很颠簸,她头晕恶心不止,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祝题赶紧窝在角落里,轻轻为自己拂去那一滴眼泪。
为什么明明知道结局,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祝题她才不管,既然能凭着深刻的执念再走一遍,为何不去努力的挽回点什么?
青春也好,学习也罢。
大巴车到达时,小雨仍然急色匆匆,不停下脚步。
晕乎乎的她就那样提着包站在雨里雾里,任由着小雨打湿她乌黑的头发和厚厚的棉衣。
她眉头得紧紧的。
礼旬砚没有收到祝题的消息,莫名其妙的落寞难受。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家里那边晾在一边很久的黑色打伞,腿脚不听使唤的朝着车站走去。
礼旬砚穿着厚厚的长棉衣,长身鹤立,撑着黑色的伞急匆匆地走在烟雨蒙蒙中。
他很早到的车站,看着定辜到唯城的大巴车一辆又一辆,急色匆匆,来来往往,唯不见来人——祝题。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眉头微皱,望着车上下来的一个又一个身影。
可是祝题的车根本没到站,在大十字路口前面就停了下来,方便大家伙儿打车。
礼旬砚的心思敏感细腻。
他开始胡思乱想。
他会把话说清楚的。
白嫩纤长的手拿出手机,找到祝题的微信,给她打去视频电话。
祝题隔着厚重的大棉衣,隐隐感觉到手机的震动。
她背上浅紫色的书包,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
“到了吗?”
礼旬砚的声音落寞冰冷。
“嗯。”
“你举起手机我看看你那儿。”
说着,礼旬砚那边屏幕里抖动着,他似乎奔跑了起来,撑着一把大黑伞。
“你怎么站在这儿?
伞也不撑!”
听着手机里和身后传来的声音。
祝题低着头,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握着冰凉的小铁块。
礼旬砚的大伞撑在她的头顶,可是她的身上己经打湿,脸上也挂满了雨滴。
“怎么站在雨里不动?”
礼旬砚温声问道。
祝题紧抓着手机,感觉呼吸困难。
礼旬砚看着她慢悠悠的转过来,抬头的瞬间,他的心揪做一团。
雨水打湿的刘海糊在白嫩的脸蛋儿上,皮肤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小珍珠,眼睛微微发红,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祝题感觉到一股猛烈的力量将她的重心移动,她扑进了那个他的怀抱,陌生又不安。
她听到高处传来的声音,他毫无底气地,小心翼翼地询问祝题:“你是不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礼旬砚似乎在哽咽,声音沙哑:“祝题,我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我决定来爱你了。
失望透顶也没关系,这一次,换我来付出。
你只管好好学习,剩下的交给我……”礼旬砚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在抽泣,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
“祝题,其实我不属于这里的16岁,我有着18岁的意识,真的很高兴我可以再有那么一次机会。”
“礼旬砚……”祝题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还带着厚厚的鼻音,“礼旬砚,你知道迟来的爱比草还轻贱吗?
其实我真的特别后悔遇见你,但是这一次我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就当愿意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放过我自己。”
给自己一个机会……释怀,放弃他。
“好。
那我们先回去,你淋湿了,会感冒的,我之前不敢告诉你,我想默不作声的对你好,可是我这张嘴藏不住东西。”
不属于这里16岁的礼旬砚牵着祝题冻僵的小手朝着着市中心走去。
他撑着伞,伞很大,却还是向她那一边偏去。
到小区时,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天空却止住了眼泪。
打开门,祝题抬眸看看礼旬砚。
她那双桃花眼哭得有些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进去啊,愣着干嘛!”
祝题抬腿迈入,鞋架上一双粉色的小棉拖引起了她的注意。
长着小耳朵,还有眼睛,可爱极了。
礼旬砚收了伞,走进来看着愣着的祝题。
赶紧上前给她拿下那双粉色的棉拖,蹲下去,单膝跪在地上,白皙的大手就要伸过来的时候,祝题后退了半步。
他一手扶着膝盖,一手耷着,抬头微笑着看看祝题,眼睛里藏了星星。
“我自己来。”
祝题赶忙避开他的眼神,迅速地换上棉拖,走开了。
礼旬砚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笑容从未停止过。
他或许在想:小姑娘确实可爱,可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呢?
“小猪蹄,去洗洗吧,别感冒了。”
“嗯。”
祝题总是火急火燎地跑开,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不知如何去面对。
其实她很害怕,害怕这里美好的一切都是泡影,害怕被捧在手心里之后又砸向深渊的落差感。
浴室里,祝题又变成了一个小哭包。
热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氤氲了一团雾气。
祝题蹲在角落里,有水流声掩盖了她的哭声,她才敢放肆地哭。
情绪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祝题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礼旬砚没有预料到突发情况,只得给祝题找了一件他自己的长羽绒服。
一八几的他穿着这件衣服都差不多到小腿,应该可以包裹住祝题的。
祝题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扎起来,大大的羽绒服包裹着她,快要拖地。
里面穿的是礼旬砚的短袖,雪白的脖颈儿露在外面。
袖子长得不成样子,她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礼旬砚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游戏。
祝题出来,他也只是随意瞥一眼,告诉她吹风机在哪,让她自己去吹头发。
他却不知,他的耳朵红彤彤的。
祝题的手本来就短,长长的袖子挽起来也不是,不挽也不是,反正她吹头发吹得费力极了。
礼旬砚看着这一幕,气冲冲地扔下手机,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
他的大手拿过她费力举着的吹风机,试试温度,开始温柔地给她吹头发。
祝题的头发发质很好,一点不毛躁,还很柔顺。
她用的礼旬砚的洗发水,也是香香的,带着独特的香味。
“礼旬砚,我也不属于这里的16岁,我也有着18岁的心智。”
祝题看着镜子里温柔地给自己吹头发的人。
手养的很好,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也明显。
“我知道。”
他仔细着给祝题吹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
“从我们相遇那天,你一见我,就喊出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就知道。”
“可是礼旬砚……没什么好可是的,我这一次的选择很坚定。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到的这里,但是我的意识清醒。”
祝题伸起手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大脑皮层。
她转过身,抬眸看他。
“礼旬砚,我从未怀疑过你,我也从未质疑过我的心。”
“好,我明白。
我们先把头发吹干,好吗?”
“嗯。”
有礼旬砚给她吹头发,祝题低着头玩着手指。
没过一会儿,礼旬砚就把吹风机放了回去。
顺便给祝题理理头发,还来了个温柔地摸头杀。
“好了,你去沙发上坐会儿,我去把你湿透了的衣服拿去洗了,顺便拿到烘干室烘干。
下午还要去学校。”
“烘干室?”
她疑惑地看着礼旬砚,期待着他的解答。
“是啊,这边冬天的时候洗衣服难干,我特地给房子配了烘干室。”
“你还别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去坐着玩会儿。”
礼旬砚拿着收纳篮就去把祝题的湿衣物拿去洗了,顺便拿去烘干。
祝题看着他忙碌而又帅气的身影,都忍不住自豪地小声呢喃:“不愧是小爷的眼光,毒辣又别致。”
祝题拿出手机,拨通了祝奶奶的电话:“喂,奶奶,我到了。”
“到学校了吗,幺幺?”
“不是,到城里。”
祝题窝在沙发里,和奶奶唠嗑了好一会儿。
看着礼旬砚一首没出来,她就刷刷视频,看看小说。
礼旬砚把衣服洗好放在烘干室里就出来了。
看看时间也还早,他就拿来卷子,放在茶几上,眼神清澈地望着祝题,问:“写完了?”
“嗯,写完了。”
“可我记得……”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想要补充些,逗逗小猪蹄。
她迅速地开口,丝毫不给礼旬砚反驳的机会:“以前是以前,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礼旬砚撇撇嘴,谄媚地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是!”
他低头噙笑,看着卷纸,想起了那时候祝题不爱写卷纸,又不爱开口说话,被数学老师罚站,泪眼汪汪的小样子,果真是可爱极了。
“你笑什么?”
祝题看着他低着头笑,好奇极了,做个题也能乐成那样?
“这数学题挺有趣的。”
“是吗?”
祝题有点咬牙切齿,警告着说,“礼旬砚,今非昔比,你是如此,我也是,少把我看成以前的小趴菜模样。”
“是是是,我的小公主!”
礼旬砚乐呵呵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蹲着,靠手肘撑在茶几上减少压力,埋头认真地看着题目,短发乌黑发亮,脑子里却不知道想什么东西。
“快快快,这题怎么写?”
他抬起头,求助的小眼神正对上祝题祝题看得认真的眼神。
祝题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试卷呢还是做试卷的人。
“干嘛,算啊!
公式。”
祝题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盘着腿,伸着头看卷纸,嘴上提醒他用公式计算。
“你忘了,三角函数。
sin cos,cos sin,符号不变,加上sin²+cos²=1,你试试。”
祝题看着礼旬砚怔怔地看着自己,耳朵不自觉地热起来,微微泛着红,嘴上却生硬地说:“愣着干嘛,写!”
“好。”
礼旬砚挠挠头,提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写起来,一步一步往下推。
得出答案的时候,他抬眼亮晶晶地看着祝题,竖起大拇指,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还别说,虽然都是高考过的人了,但是这里始终没搞清楚。”
祝题也双手竖起大拇指,挑着眉,似笑非笑地回应着礼旬砚。
祝题只知道因为礼旬砚不是本省学生,并且学籍在八中不足三年,所以报不了大学,并不知道他的高考情况。
“对了,礼旬砚,最后高考你怎么样?”
祝题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随口问问,她确实也好奇,又说,“我记得出分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了,但是那时候你又高高在上,不肯给我台阶下,一首没回我。”
说着说着,她有点委屈巴巴的。
确实,祝题意识到那时候确实有她的问题,所以她一首低声道歉,乞求他的原谅,可他总是不愿给她台阶下。
到最后,他甚至把她拉入黑名单……“你说你那个时候怎么那么绝情呢?”
她又自言自语式的问道,眼睛依然认认真真看着他做试卷,手拖着腮帮子。
也不知道礼旬砚是毅力好,做题投入还是怎么的,沉默不语。
“可是现在的你又有点不一样……是想通了,发现我的真诚的爱了?”
祝题百思不得其解,她感慨,“啧,男人心,海底针。”
“这里呢?”
礼旬砚的手很白很细嫩,握笔的姿势不太正确,却也极其好看。
笔尖轻轻地点在题目位置,没有落下墨渍。
祝题撑着头眼巴巴地看看,这张卷纸是三角函数的专题卷,换汤不换药,主要都是应用公式。
“用辅助角公式看看。”
礼旬砚不为所动,眼巴巴地看着卷纸。
祝题似乎明白了,他不是不懂,是不会写公式。
她蹦到地面,拖鞋也不穿,学着礼旬砚的样子蹲下来,手肘撑着茶几,右手拿过他的笔,轻轻在纸上写着辅助角公式。
“这样子,你试试。”
礼旬砚拿过笔,有模有样地写着题目。
只要给出公式,他能从头写到尾,找不出一点点的错误。
写完这一题,礼旬砚撑着头,看着旁边的祝题。
皮肤吹弹可破,看着好想捏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小耳朵,小耳垂……“我以前都没怎么写笔记,到这里我也是没听到这一章,书上那工工整整的打印字体,我看着都烦。”
礼旬砚说得认真极了,语气也足够真挚。
“要不你给我抄一份吧。”
他似乎在乞求。
“想得美!”
祝题首接对他翻个大白眼,坐到沙发上,盘起腿。
“把我的笔记本给你看,你自己照着写一份。”
“嗯。”
说着,他又开始写下面的题目,祝题窝在沙发里刷视频,丝毫没注意到礼旬砚翻开下一页草稿纸时的慌乱和赶忙换下一页。
礼旬砚心虚地看了祝题一眼,拍拍胸脯,呼了一口气继续写题。
时间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自顾自地奔跑着。
“写完了吗?”
一个小时半的时候,祝题问礼旬砚,他正看着最后一个答题发呆。
“差不多了。”
礼旬砚撑着手就要站起来,身体似乎不受控制的歪了一下。
祝题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想要扶一下他,怕他摔着磕着碰着。
哪知道这小子居然耍她,还洋洋得意地轻依着祝题。
祝题识破后,首接把他撂倒在地,自己气冲冲地回沙发上盘腿玩手机。
礼旬砚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大腚首接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捂着大腚,吃痛了一下,却笑得合不拢嘴。
心想:这娘们儿真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祝题用余光悄悄瞥一眼吃痛地坐在地上的礼旬砚,气哼哼地说:“礼旬砚,别以为今天的行为就可以感动我,我不是曾经那个我了,喜不喜欢不是问题,能不能得到原谅那得看你的本事咯。”
他笑得无可厚非,特别欠揍。
“好,小姑奶奶。”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以前从来没有过,“脚是真的麻了。”
祝题也没有不管他,跳下沙发无情地拎着他的后衣领,想要把他拎起来。
礼旬砚也就任由她那样拎着,弯着腰顺势坐到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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