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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全篇凌晨四点的姑娘

适闲客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凌晨四点的姑娘》是由作者“适闲客”创作的火热小说。讲述了:,我还可能被黑暗就此吞没,连渣都不剩。我低头不语,丁所长递给我一颗烟,我摆摆手,不会抽。丁所长却提高了嗓门,喝道:“抽!”我有些惊愕,丁所长今天何以对我如此的冷淡和严酷,我又不是罪犯。但是这位老大哥的脸上透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我只好接过烟来。丁所长点着了打火机,把自己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了,然后把打火机伸向了我手里的香烟,我就这样蓦......

主角:浩子柳梦   更新:2024-05-11 21: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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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浩子柳梦的现代都市小说《精品全篇凌晨四点的姑娘》,由网络作家“适闲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凌晨四点的姑娘》是由作者“适闲客”创作的火热小说。讲述了:,我还可能被黑暗就此吞没,连渣都不剩。我低头不语,丁所长递给我一颗烟,我摆摆手,不会抽。丁所长却提高了嗓门,喝道:“抽!”我有些惊愕,丁所长今天何以对我如此的冷淡和严酷,我又不是罪犯。但是这位老大哥的脸上透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我只好接过烟来。丁所长点着了打火机,把自己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了,然后把打火机伸向了我手里的香烟,我就这样蓦......

《精品全篇凌晨四点的姑娘》精彩片段


“你他妈疯了?不要命了?”丁所长一脸的怒气,竟用着一种比训诫流氓小偷还要严厉得多的语气,恨恨地骂我。

我不说话,依靠在他办公室的墙角,一个人黯然神伤。脑子里却忽然浮现了安迪在肖申克的监狱楼顶,依靠在墙根沐浴阳光的场景。难道我的心里也以一座肖申克?

丁所长给我打了一盘清水,盆边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他的办公室里什么样的家伙事儿都有,感觉在这里过日子也是可以的。事实上,他确实经常在办公室里蹲点值班,要说辛苦,比我可辛苦多了。

“洗一洗,你到底哪一根筋不对?我中午不是告诉你了!傻逼啊你!”丁所长还是不消气,双手叉腰,一脸的怒火,仿佛要吃了我。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浸在伤口上,却是火辣辣一般的疼。世间的搭配真是玄妙,水的侵扰竟也能给出火一般的疼痛感,原来水火不容竟也是有例外的。

擦干脸上的水,兴许还擦去了无助的眼泪,我呆坐在丁所长的办公室里,茫然四顾。丁所长终于是消散了怒火,从抽屉里掏出一些创可贴来,一边嘴里愤愤地咒骂我的不听话,一边却又细心地给我贴上满脸的创可贴。这个刚猛的汉子,竟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刻。

大约唯有铁汉的柔情,才是世上最动人的美好。

我抿着嘴巴,抬头看看他,他的脸上严峻的吓人,眼神里却是关切,我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又没死?”

丁所长不听则已,一听这话立马就炸开了锅,一只大手往桌子上一拍,啪一声响彻云霄,喝道:“你想死不成?!啊?!你才几岁啊?装什么英雄好汉!”

我不说话,依稀感觉有一种小孩子被父母教训的感觉。丁所长四十岁出头,孩子都上了初中了,人却显得特别老成。我一直将他视作一个老大哥来看,也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隐隐约约我竟把他视作了长辈也说不定。也许同他喝酒吃饭的场景,满足了我内心里盼望的和父亲喝酒的愿望,虽然每次吃饭,都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喝。我只喝白开水。

人和人成为朋友不容易,但是若想要成为敌人,那可就很简单了。比如花姐,我的固有性格和我的工作性质,都决定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但是现在这么一出,已经决定了我将视她为敌人,而且是仇人。

丁所长看我不说话,坐在我旁边,又抽起了袅袅的烟,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么?”丁所长的左前臂,靠近肘关节的地方,有一个很深的伤痕,每次我看到都会不寒而栗。我知道,那肯定是非常痛苦的回忆,所以我从来不问。但是现在丁所长却要主动问我,竟让我好无助。

我不搭腔,丁所长也没有指望这样子的我来搭腔。他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说道:“十几年了,想当初我跟你一样,年轻气盛,想着要做一个英雄,谁知道做了狗熊。花姐的老公,你知道么,人称黑彪子,是咱们这黑社会的头头,城里几乎所有的地下生意都是他的。当初我为了抓他,跟你一样,像个傻逼一样冲进去,满脑子想的是电影里皇家警察的威风,说到这一点,我恨死成龙了,误导我!”

我也喜欢成龙,但我听到这话,却忽而就会意地笑了一声。

丁所长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说道:“我以为我可以找到证据,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叫做黑社会,不叫小混混么?人家把所有的事情都做齐全了,你根本查不出来。结果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就被堵住了,手上这个伤也是那时候被划的。要不是那时候刚好有一个消防车路过,我可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那我的父母怎么办?我的妻儿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丁所长说道:“人,要做英雄很容易,但那都是对外的。真正的英雄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不是一个虚名。你懂么?做一个缩头乌龟,不丢人。”

我看着丁所长,这个在我眼里雷厉风行的男人,在同事们眼里巍峨如山的男人,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做一个缩头乌龟?!

丁所长笑了笑,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道:“你当我不想扳倒花姐么?你知道花姐的酒店为什么就要建在我的片区里么?你知道我们局长收了多少花姐的贿赂么?呵呵呵,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愣头青,跟我当年一样。但是我当年没有人告诉我这些。老弟,你知道我话的意思么?”

脸上的伤痕还在不断抽打着我的灵魂,丁所长的话却又将鞭子沾上了凉水,好疼好疼。

“兄弟,这个人,你根本惹不起他。”丁所长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咬咬牙,问道:“如果有这个呢?”话音刚落我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打开录音设备,里面是一段恶狠狠地讲话“......我就是打了你了!我就是黑社会,搞卖淫嫖娼了!我就是在犯罪了!有种去告我去!看哪个龟儿子敢动我!......”

丁所长马上把手机声音关掉,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迅速向四周看了看,确保确实无人后,问道:“你提前就准备录音了?”

这话不假。在电梯里,我就忽然想到我即将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水很深的人,我必须得有所防范。所以我打开了手机的录音,一方面可以录下她同意柳梦的证据,一方面说不定可以录下更有价值的消息。作为一个法官,我感觉我有义务去做一些取证。

我点点头,说道:“事先做了一点准备。所以先来见你了。”

丁所长把我的手机连接上了数据线,把录音给剪切到了他自己的电脑里去,移除到了回收站里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我的手机之后,确保真的没有那段录音了,才又还给我,语气严厉的说道:“你没有录音,记住了没有?这个事情,现在就把他忘掉!”

我有些茫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丁所长不回答我,只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问道:“彻底忘掉,记住没有?不许再提这个事情!录音我已经删除掉了!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知道么?知道么?”说完,狠狠地晃了晃我的肩膀,搞得我浑身都好疼。妈的,你不知道我刚挨了一顿揍?

我咧着嘴,点了点头。但我完全不理解丁所长这样做的目的,依稀感觉,这个事情,丁所长在害怕,害怕花姐,也害怕我。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学会做一个缩头乌龟,才是真英雄。

这个世上一定有着你注定做不了的事情,注定解决不了的问题,注定无法触及的人,也许花姐就是一个。以我一个山村里出来的穷小子,根本没有任何的手段和资本,去撬动她那稳如泰山的黑暗。而且一不小心,我还可能被黑暗就此吞没,连渣都不剩。

我低头不语,丁所长递给我一颗烟,我摆摆手,不会抽。

丁所长却提高了嗓门,喝道:“抽!”

我有些惊愕,丁所长今天何以对我如此的冷淡和严酷,我又不是罪犯。但是这位老大哥的脸上透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我只好接过烟来。

丁所长点着了打火机,把自己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了,然后把打火机伸向了我手里的香烟,我就这样蓦然地看着香烟的前端燃起了点点的火光,仿佛这一星半点的烟火可以为我带来燎原的希望似的。

烟都点着了,还能怎么办?抽吧。我把烟塞到嘴巴里,狠狠吸了一口,一股浓烈的烟味布满了我的口腔,直往喉咙里钻。我忍不住咳了起来,刺鼻的味道瞬间就冲进了鼻腔,竟把我的眼泪都给咳嗽了出来。身体上的伤痕,随着咳嗽的颤抖,也开始疼痛起来。

丁所长果然是个狠心的人,看见我这样子,连在我后背拍一下都不干,依然是一脸的平静,说道:“香烟可以麻痹自己,你不知道吧?抽完这颗烟,回家去,洗个澡,睡上一觉。明天一切都好了。”

麻痹自己?原来竟是这个用处。我哭笑不得,看着手里的香烟默默发呆,良久说了一句“谢谢”,起身离开了。

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我忽然有些惴惴不安,柳梦若是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门铃。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柳梦一脸兴致冲冲地打开了门,结果却看到了鼻青脸肿的我,点缀着参差不齐的创可贴,一把把我拉进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我把外套脱去,丢在床上,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可以不生气?”

柳梦的神情忽然就严肃起来,我竟忘了,这可是当初赢了我整整一年的女孩儿,凭她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会猜不出来?果然,柳梦的小脸蛋忽然就开始了抽搐,语气竟也跟丁所长一般严厉起来:“你是不是去找花姐了?你找她干嘛呀?你去找她,不就等于是找打么?你惹得起他吗?她可是黑社会!”

我一笑,说道:“你看我这不是没啥事么?”

柳梦的声音里忽然就带上了哭腔:“你这叫没事?你看看自己个熊脸,肿成什么了?你明天还上不上班了?你看看你的眼,牛蛋眼吗?你看得清字吗?你傻啊!你找她干嘛去啊?”

我笑到:“我想给你赎身来着,没想到她不肯。说要100万才肯。”

柳梦忽然就真的流下泪来了,歇斯底里一般的吼道:“你有病啊?你去找她做什么?惹她做什么?我的事情你就不能少操心吗?你这个样子,你傻不傻啊?要你管吗?”

我忽而有些生气,声音里也充斥着不满和抱怨,吼道:“我不管,你自己管?你拿什么管?她是黑社会,你跟着她能有好处?我他妈几年的积蓄都没了,为了谁?”

柳梦一脸的梨花带雨,冲我喝道:“你傻逼嘛!我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你有这个本事吗?看你,看看你,你什么德行,你厉害,厉害到被揍成这个熊样!”

我转过身去,压抑住心里的怒火,不想说话。柳梦在后面忽然就哭出了声,断断续续说道:“你是不是傻......你是大学生,是法官......你是不是傻......你惹她干什么......”

我转过身来,一肚子的委屈,吼道:“我傻,我他妈为了谁?我他妈犯神经,为了谁?啊?你以为我想啊,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他妈有办法吗?不是你说的10万块养育吗?怨我么?我做错了么?我不是为了你早一点脱离苦海!你是个小姐,你没有点数么?......”

柳梦啪一下,甩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冰凉的手打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兴许已经麻木了吧。我不说话,站在那里,狂躁地喘气。

柳梦缩回颤颤巍巍的手,哭着说道:“我是小姐,可我不傻!不像你,非要惹你惹不起的人!我是小姐,我不该来找你!我是小姐啊,任人糟践的小姐......”说着说着就蹲下身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翻了几下眼皮,生生把流到眼前的泪水给憋了回去,蹲下身去,说道:“我会赚够90万的。我一定会把你赎回来的。”

柳梦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聆听自己的呼吸。也许我不该生气的,人一旦生气了,就会说出很多不负责任的话来,伤害到自己最关心的人。而有些伤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修补的。

我他妈为了谁啊?我终于是抑制不住,哭出了声:我他妈为了谁啊?!

房门咚咚咚被敲响了,我没好气地问道谁?没人应答。走过去,把门打开,柳梦站在门口,一脸的泪水,脸蛋扭曲成了极丑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傻?”一把扑进了我的怀里......


年关将近,寂静的乡村终于有了一些生气。出外打工的人们,纷纷选择回到老家过年,灰白的农村忽而就有了红的绿的黄的颜色。

浩子和刘莉也终于从遥远的南方回到了家里,带着一脸的风尘仆仆,还给了我之前借给他的一万块钱。我说,我请你去吃饭。

浩子却摇摇头,说道:“不了,回家陪陪孩子,不往外跑了。挣钱不容易,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这倒不假。毕竟是一年没见孩子了,孩子也有一年没见父母了。大老远看见妈妈,急匆匆跑过来,抱着刘莉的腿就哭开了。小家伙长高了,大约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思念。

晚上,刘莉做了几个菜,我拎着一瓶酒过去了。

“打工怎么样?辛苦吧?”我问道。

浩子给了我一个深沉的笑容,说道:“凑合吧,挣钱是真不容易。”我这才发现,曾经最喜欢咋咋呼呼,整天里活蹦乱跳的浩子,竟变得如此的沉默寡言了。就连以前那么漂亮的刘莉,现而今竟也挂满了一脸的风霜,凋零了那俊俏的容颜。

“都做些什么呢?”我和浩子干了一杯。自打辞职了,我就喜欢上了喝酒。丁所长说,香烟可以让人麻痹,我不喜欢抽烟。酒倒是可以,而且麻痹的效果更好。村里的酒,十几块钱一瓶,喝到嘴里辣的人直流眼泪。

“没有技术,就只能出苦力。我们俩在一个用工厂,刘莉做缝纫,做衣服;我做打包,负责装货、卸货。”

“那收入怎么样?两个人应该还不错吧。”我夹了一粒花生米。花生米用油炸的香喷喷的,酥脆无比,刘莉在上面洒了些糖,正适合下酒。他们两口子都知道,我喜欢吃花生米。

浩子却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钱哪那么好挣的!不过比我们这倒是赚得多了。一个月两个人能挣到五六千块吧,就是累。下完班,都七八点了,有时候我装货夜里才能回来。撇去吃喝,一年到头也挣不回来几个钱了。”

我看看浩子,满面的风尘,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劳累的伤痕,竟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有了人到中年的风霜。

“过完年还去么?”我问道。

浩子不说话,独自喝下了一杯酒,嘴里放了几粒花生,咯吱咯吱的嚼着,眼神看向不知道哪里的空虚。

刘莉伺候孩子睡着了觉,坐在桌子前来,说道:“不去哪行呢?在家里赚不到钱,小孩子怎么办呢以后?”

“有好多人把孩子也带外头去了,你们呢?”我问道。

浩子摇摇头,说道:“那不行,外头太苦了。我们两个工作都累得不行了,再带个孩子,忙不过来。城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一杯酒又下了肚。

我陪他再喝下一杯,肚子里开始翻滚着热辣。刘莉说道:“早知道就好好读书了,像你这样,在城里有个体面的工作,多好。”

我微微一笑,喝下一杯酒,说道:“我辞职了。”

浩子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用近乎结巴的语气问我:“你...辞职?...公务员...都不干了?”

我抬头看着头顶那个昏黄的灯泡,说道:“你不说了么,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即便是我,也融不进去他们的圈子。有些阶层,是早就固化了的,不给我们留个门路。”

浩子若有所思,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将来做什么去?”

我呵呵一笑,“要不跟你俩去混吧。”

刘莉笑了,笑起来依稀还看得到那个俊俏的十几岁的少女,轻声说道:“别胡说了,你是大学生,有文化,跟我们瞎闹什么。我们只能出苦力。”

我问道:“你俩没想过换个什么方式?”

浩子抬起头来问我:“换什么?工作也不好找的,现如今农村人出去的多了,工厂里都是出苦力的。找一个我们俩都能干的,也不容易。”

“试试做点生意什么的呢。你俩技校不是都学了理发了么,要不开一个理发店试试呢?”我想起来这俩人学习的东西来了。既然学了,总要用得上才好,要不然当初那三年的学费可不都打水漂了?

浩子一愣,仿佛是回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一般,叹口气道:“哪里学了什么理发?都是玩的,早就忘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的头,倒都是刘莉给我剃的,一年到头省了不少理发钱呢。”

我一笑,喝下了一杯酒。心里却在忍痛,浩子竟也变成了这样,这个从前大大咧咧大大方方的男孩,终于也到了能省则省的地步了。我忽而有一种鲁迅先生和闰土的感觉,心里竟一阵悲凉。我不是鲁迅先生,我更不希望浩子变成了闰土,我舍不得这个以前经常跟我扮鬼脸的男孩。

夜越来越安静。冬夜的乡村,又黑又冷,城里的路灯和暖气,永远也不会通到这里来。浩子终于是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就睡了。

我把浩子扛在肩上,给他扛到了床上,刘莉麻利地脱去了他的鞋子和外套,盖上了被子。转过头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问我:“你真的不干公务员了?”

我点点头,说道:“恩,真的,不干了。”

刘莉抿了一下嘴巴,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气魄。”

我一笑,说道:“大家都一样。好了,我回去了。”起身离开了浩子家。清冷的夜,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化作了白色的水汽,在脸上重新凝结成冰霜。昏暗的土路,坑坑洼洼,颠簸的我的身子摇摇晃晃,终于是忍耐不住,在路边呕吐了出来。

第二天临近中午我才起床,爷爷已经从集市上赶回来了。农历二十八了,爷爷买回了春联和爆竹,还有一些青菜和肉。现在不去买,马上就要闭集了。农村的规矩,集市从初一开始停开,一直到初六。如果不提前准备好足够多的饭菜,过年期间可就会比较尴尬了。

院子里有一块新挖的土,那是爷爷挖出来的小地窖,下面已经埋好了萝卜和藕。房子的墙角立着一排的大白菜,在冬日的暖阳里缩成了一个袖珍的样子,一个个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威风凛凛。

二十九,父亲和母亲终于回来了。

爷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家人的团聚向来是他最为期盼的事情,这一次,总算是人齐了。贴春联,包饺子,放鞭炮,欢乐持续了一整个春节。

初三,父亲在吃罢晚饭后,忽然对我说,初六就要走了。

“这么早?”我有些吃惊。往年都是过了元宵节才回去城里的,今年为何突然这么早了。

父亲说道:“城里的生意也不好干了,拾荒的人越来越多,收荒的人也越来越多。铁一个劲地掉钱,钱越来越难挣了。早点回去,还能多赚一些。”

我低下头,不忍心告诉父亲我已经辞职了的事情。前两年我还是个公务员的时候,我就劝过父亲,年纪大了,就在家里呆着好了,照顾照顾爷爷。可是父亲不肯,我还没有在城里买房,还没有买车,还没有结婚,这都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他听人说,城里的房子一套要上百万,那得赚多少年才买得起房子?

父亲的两鬓愈发地斑白了,白发也已经爬满了半个头颅,父亲索性就戴上了一个黑色的老头帽,愈发显得年老了。同样显老的还有母亲,脸上的皮肤耷拉了下来,满头的黑发已经被白发占据了,一双手已经被岁月抽走了所有的湿润,变得干枯起来。

父亲看我不说话,问道:“工作怎么样,还顺心吧?自己在城里上班,别出头,什么事忍一下就好了。咱没权没势的,能平安过一辈子就行了。”

我忽而有些鼻子发酸,抬头看着夜空,长舒一口气,憋回了眼泪。

“爸,我辞职了。”我终于是说了出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并没有如我意想中的一样,马上跳起来,质疑我的决定。他听完我说的话,只是呆呆的看了我好久,问道:“受委屈了?”

我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说道:“恩,上班上的累。”

父亲不说话,双手抱紧在了胸前,说道:“城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你是个大学生,道理懂得比我多。但是不去城里,留在农村是没有出路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我咬着嘴唇,靠在墙角,百无聊赖的踢着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父亲说道:“我第一回去城里的时候,是给人掏下水道。穿着一身的胶皮衣裳,在下水道里扫垃圾,水又脏又臭,还有老鼠到处爬,每天干完活,都吃不下饭,看到饭就恶心。那时候就知道了,城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我抬头看着父亲,想不到父亲竟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知道吗,有一回我们打扫完下水道,从窨井里爬出来,浑身都是臭的。走在大街上,被一个交警给拦住了,不让我们走大街,让我们走小路。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们身上太脏,走在大街上影响市容。我跟你叔,还有其他几个人,就只能去走小路,饶了好远才到住的地方。回家我洗了好几遍澡,身上还是有味道,一走到大街上,就感觉自己又要影响市容了。提心吊胆,干了两个月,实在受不了,就带你叔回家了。”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仿佛思绪飘向了遥远的从前,需要长时间的抓捕才串联的起来这段不堪的往事。

“结果回到农村,连掏下水道的活都没有。我挑着担子,溜街串巷去卖东西,什么钱也赚不到。我去给人打家具,手艺又没学过,没人找我干。折腾来折腾去,什么也没干成,钱也挣不到。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城里日子不好过,可是农村更不好过。”父亲缓缓说道,声音里竟充满了温和。

我低下头,说道:“爸,你辛苦了。”

父亲一笑,说道:“我把你培养成了一个大学生,还是一个公务员,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跟你妈在外头,晚上回到家累了,一听别人说你儿子是公务员好厉害啊,心里就乐开花了,累就感觉不到了。你是公务员,你妈都舍得买肉吃了。原先,我们俩就只买猪皮吃,猪皮便宜。”

我默然不语,心里竟泛起了涌动的痛苦。

“你不能给你妈说,她要知道了,会受不了的。她听人夸你是公务员,夜里睡觉都能笑醒。你别告诉她。我知道就行了。也别告诉你爷爷,他年纪大了,别给说了。”父亲扭头看着我,眼神里竟没有一丝的责怪。

我低着头,眼睛里开始酸痛。

“那过完年有什么打算?”父亲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我可能去做律师。”

父亲笑了一下,说道:“恩,律师好啊,从法官出来做律师,正好。做律师,人都说赚钱多。你好好干就行了,不要有什么顾虑。公务员能养活人,做律师也能养活人,天下三百六十行,哪个都能出状元。”

“人都说律师一开始赚不到钱的,没有个三五年,赚不到钱的。”我有些悲观地说道。

父亲笑一笑,说道:“怕什么呢?大胆去干,你想做律师就去做律师,好好做就行了。问心无愧,就行。咱农村人没什么好怕的,能做好就做好,实在做不好也不要紧,咱回来种地也照样活一辈子!你有文化,就是种地也能种好!”

我鼻子一酸,问道:“爸,你不怪我?”

父亲笑道:“你是我儿子,哪有父亲怪自己的儿子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在城里受了委屈,都是当爹的没用,没有能力,要不然也不至于你自己一个人,受了委屈都没人说。”

我终于是憋不住了,眼泪混合着鼻涕,从脸上直落到土地里,浑身都在颤抖,头颅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父亲拿起大手,在我的后脑勺上抚摸着,说道:“别委屈,儿子!好好干!”

我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朝着父亲磕了一个响头,“爸,儿子不孝......”默默攥紧了我那再不幼稚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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