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跑上前去抱住了图雅。
“图雅!
图雅!
你不能进包里啊!
他会传染给你的!”
“阿妈!
你松开手,阿哥是草原上的小英雄。”
黄色的牧羊犬站在她俩的面前,呆呆地看着她俩。
“你阿爸去逝得早,我只有你这个女儿!”
她在阿妈的怀里挣扎着,痛哭失声地说:“阿妈!
阿妈!
我不怕传染上病毒!
阿哥是草原上的小英雄,我愿意被阿哥传染上、我愿意和他一起去死亡!”
“长生天啊!
长生天啊!
图雅疯了吗?
小小的年龄就想到了死亡。”
图雅挣开了阿妈的怀抱,她不顾一切地向毡包跑去。
阿妈跑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她说:“图雅,阿妈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能进包里啊!”
阿妈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她可怜巴巴地说。
“阿妈,我不能没有阿哥啊!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图雅,图雅,你清醒清醒吧!
你清醒清醒吧!
阿妈求你了,阿妈求你了。”
她哭喊着跪在雪地上。
“阿妈!
我不能没有阿哥啊!
我不能没有阿哥啊!”
“莎娜!
莎娜!”
一个牧民骑在马上喊道。
“哦!
是额尔德大叔呀。”
他从马上跳下来问道:“莎娜,图雅犯什么错?
你让孩子哭成这样?”
“额尔德大叔,你总算来了。”
“我在山上放羊听到了图雅的哭声,马上赶过来了。”
“你来得正好啊,我还愁没有帮手呢。”
她两手抓住图雅,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子话。
额尔德听完了吓得脸色惨白,和他花白的胡子一样的白。
“我在草原上经历过鼠疫,整个草原上的人差点儿都死光了。
“赶紧把那个汉族小子送回家吧!
一秒钟也不能耽误。
“草原上要是再有鼠疫流行,草原上的人们都会遭大难的!”
他恐惧而又悲怆地说道。
“图雅,你听到了吗?
留下他将会给草原上的人们带来灾难的!”
“我不管!
我只要阿哥!”
“额尔徳大叔,你听到了吗?
图雅是疯了,我要不把她捆起来,她不会罢休的。
“额尔徳大叔,你帮我找根绳子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绳子,递给了莎娜。
“阿妈!
你别把我捆起来啊!
我要找阿哥去!
我要找阿哥去!”
“图雅,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草原上的人们还要命啊!”
她把图雅捆了起来,抱进了草垛里面的一个角落里。
“图雅,草垛里比包里还要暖和呢,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她的两脚狠狠地踹着草垛喊道:“阿妈!
你不能把阿哥扔到草原上去,他会被冻死的!
“阿妈!
你放开我!
我要和阿哥一起走。”
莎娜跑到额尔德的面前说:“额尔德大叔,我去套马车了,你把那小子抱到车上,把他扔得越远越远的地方越好。
“噢,对了,”她从羊圈里拿出了一条麻袋。
“额尔德大叔,你的手千万别碰他的衣服,千万不能让他把病毒传染给你啊!”
她撑开麻袋口说:“额尔德大叔,你让他自己钻进麻袋里。
“额尔德大叔,你千万千万要记住啊!”
他千嘱咐万叮咛了之后又慌忙去套马车。
额尔德拿着麻袋走进了包里、走到孙纯苔的床前。
他看到一个老头把麻袋扔在床下,自己退到毡包的门口,觉得他有点古怪。
“小子,穿上衣服、穿上鞋!
马上下床!”
他的声音高亢,充满了急促和不安的情绪。
他动了一下身子,腿疼得钻心;他又躺下了。
“小子!
你没听到吗?
赶紧下床!”
他的声音变得暴躁了起来。
他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坐了起来,缓缓地穿着蒙古袍。
“小子!
快点!
再快点!”
他十万火急地喊道。
他穿上了袍子、穿上了毡嘎达,怔怔地看着他。
额尔德手指麻袋说:“小子,你钻进麻袋里!”
他看了一眼麻袋又看了一眼他。
“小子,快钻进麻袋里!”
他拿起麻袋来,把麻袋套在自己身上。
“小子,躺下,自己把麻袋口封上。”
他躺在地上把麻袋口封住,他抓住麻袋口,像拎起一只瘟鸡一样地把他拎出了毡包、扔在了马车上。
“额尔德大叔!
你千万要把他扔得远远的!”
马车在雪地上奔跑时,他听到了莎娜的喊声。
他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犯什么错了?
要把扔得远远的?
“是因为图雅喜欢我吗?
她阿妈起了疑心,把我扔得远远的,断了我和图雅的交往。”
马车在雪地里奔跑着,额尔德还嫌马跑得不够快,抽得马背“啪啪”响,嘴里不停地喊着:“驾!
驾!
驾!
……图雅的阿妈是为了她将来能找个蒙古族的青年英雄,所以才把我赶出了家门。”
风在麻袋上刮过,马车在雪地里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了,他躺在麻袋里被颠得上下翻滚着,每一次的颠簸都颠得受伤的腿疼像是刀割心一样疼。
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受伤的腿在流血。
“起风了,起风了会不会下雪呢?
只要下雪,我就能去找白雪公主。”
他以自己美好的愿望来战胜腿的疼痛。
“图雅的阿妈把我赶出家门,不管老爷爷把我扔得有多远,只要我有一口气就足够了。
留给我一口气,只要我能见到白雪公主,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是值得的。”
尽管额尔徳己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了,可他的喊声却越来越响亮。
马车的奔跑速度在不断地加快。
他抽着马的后背,高声喊着:“驾!
驾!
驾!
……”可马车的速度不但没加快,却反而慢了下来。
“驾!
杂种!
你跑进了森林里,就不敢快跑了吗?
“杂种!
杂种!
驾!
驾!
驾!
……”额尔德拼命地抽着马背,声嘶力竭地喊道。
“哦!
进入森林里了,外面下雪了吗?”
孙纯苔在麻袋里实在憋不住了,他打开麻袋口看到了天空中没有下雪。
马车的轮子陷在雪里。
额尔德狠狠地抽着马背,尽管黑色的马西蹄蹬在雪里,把雪蹬得西处飞扬,而马车的轮子却纹丝不动。
“杂种!
杂种!
我白养你了!
我白养你了!
……”他跳下车后发现孙纯苔把麻袋口打开了,他猛地抽了马车上一下,怒骂道:“你个小杂种!
赶紧把麻袋口封上!”
孙纯苔看着他发疯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举起了马鞭在他头上摇晃着说:“小杂种!
你还有心笑啊?
不知道自己染上老鼠的病毒了吗?
你快要死了!
你传染上老鼠的病毒就会传染给别人,草原上就会爆发鼠疫的。
小杂种!
草原上一旦爆发瘟疫,没有几个人能逃过去啊!
“小杂种!
我和莎娜心善,要是别人早就把你活活烧死了!”
“我传染上了老鼠的病毒,我活不了几天了。”
他把麻袋口封住了之后,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
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在我没死的这几天里,你赶快下场大雪吧!
让我见白雪公主一面吧!”
额尔德的两手抓住车轮上骂道:“小杂种!
要不是你,马车能陷在森林里吗?
“小杂种!
你是草原上的灾难,把你个小杂种扔在森林里,让狼把你吃了吧!”
他骂完之后,两手拽着车轮喊道:“驾!
驾!
驾!
……”马车颠了一下,驶出了雪坑。
额尔德坐上了马车,他刚要举起马鞭抽打马背。
森林的前方传来了“嗷嗷”叫声,他猛地跳下马车。
“小杂种!
我本想把你扔得更远一些。
熊在前面的林子里叫呢。”
他拎起麻袋就扔到了雪地上。
“小杂种!
让熊把你吃掉吧。”
他说完了,赶着马车离开了。
孙纯苔从麻袋里钻了出来,前面的林子里响起了一阵密集而又急促的响声。
“可能是老爷爷说的熊的声响吧?”
孙纯苔谛听着,他不仅没有害怕,而且更安静了。
他好奇地看着松树林里,在期待着熊的到来。
突然,前面的林子里跑出了一群黄羊,它们惊慌不安地在雪地上跳跃着奔跑,一会儿的功夫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老爷爷说错了,这些像羊一样的动物不是熊啊。”
他从麻袋里钻了出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从棉裤里抽出了一团棉花敷在伤口上,血顿时洇透了棉花。
一只松鼠趴在树枝上看着他,阳光照得它的眼睛晶亮。
他望了一眼天空上,盼望着乌云的出现。
前面的林子里传来“嗷嗷”叫声,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一头深棕色的棕熊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它的西个熊掌踏在雪上,拖着笨重的身体,低着头,正慢吞吞向他走来。
孙纯苔在电视里看到过棕熊,它的一掌能把人打成肉泥。
他猛地站起来向后面跑去,受伤的腿疼得不行了,他两手抱着受伤的腿跌进了雪里。
棕熊晃动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快要走到他的身边了。
“我不能跑了,我藏到哪里去呢?
我藏到哪里去呢?
……”他急得快要把心都急碎了。
他猛然间看到了雪上的麻袋,猛地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两手抱住伤腿,单腿跳着跳到麻袋前,他钻进了麻袋里,把麻袋口封住了,屏住呼吸在等着棕熊。
棕熊来到麻袋前,它嗅了嗅麻袋上,然后抬起一只熊掌在麻袋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孙纯苔的身上像是挨了几脚踹过了一样的疼。
“妈妈!
熊快要把我吃掉啦,我再也不能去找白雪公主了。”
他捂住嘴,绝望地哭了起来。
棕熊在麻袋前走了一圈后又停了下来,它的头抵在麻袋上拱了一下,麻袋滚动了一下。
孙纯苔嗅到了棕熊的气味,听到了它的呼吸声。
“妈妈!
熊就要把我给吃掉了!”
他闭上了双眼说道。
棕熊抬起头来“嗷嗷”叫了几声就转身走开了。
孙纯苔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头上冒出了冷汗。
过了好久,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没有被棕熊吃掉。
“熊没吃了我,它走了吗?”
他把麻袋口打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发现棕熊不见了。
“棕熊真的走了?”
他从麻袋里小心地探出头来看到西周没有棕熊的身影,那只松鼠从树枝上忽地跳到树干上,吓得他的心颤栗了一下,那只松鼠在树干上向他扮了个鬼脸。
他从麻袋里钻了出来,冲着松鼠跺了一下脚说:“松鼠啊,你可吓死我了。”
松鼠又跳到树枝上,两只爪子冲着他比划着,仿佛在说:“你不也吓我一跳吗?”
孙纯苔忽地感觉到腿疼得厉害了,伤口上的棉花和血冻成了血块。
他拿起地上的麻袋,把麻袋裹在伤腿上。
他望着晴朗的天空说:“天空上为什么没有乌云呢?
有乌云就会下雪的。”
他走进了林子里,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坐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塞满了关于下雪天的记忆,一个晴天下雪的画面忽然闯进了他的脑海里,他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我小的时候看到过晴天下雨的时候,也看到过晴天下雪的时候。”
他忘记了自己传染上了鼠的病毒,也忘记了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
他仰望着天空喊道:“晴天也会下雪的,下雪的时候白雪公主就会出来了。”
他蜷在树下,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天空。
疼痛和饥饿让他无法承受,他双手抱住伤腿,肚子饿得咕咕叫。
晚霞在树枝上跳着告别舞,风从天边吹来,吹进了树林里、吹得树枝乱颤。
他感到了冷,冷和饥饿让他感到了绝望。
“我要是不找点吃的,等不到病死的那天,提前就会被饿死的。
“我不能饿死,我还没见过白雪公主。”
他撒摸着西周寻找着吃的东西,他的视野里都是遍地的雪,即使想找一些野草充饥也不会找不到的。
一群鸟儿落在灌木枝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雪地里抓鸟儿,把抓到的鸟儿在火上烤过后再吃,那股香味馋得他流口水,而肚子饿得咕咕叫声却越来越大了。
他站起来,捡起了雪地上的一根树枝,猫着腰向灌木丛里走去。
几十只鸟儿蹲在树枝上,在瑟瑟发抖。
他走到鸟儿们的身边,刚举起树枝,鸟儿们都惊飞起来。
他望着消失在黄昏里的鸟群,沮丧地回到了那棵树下。
“我小的时候抓鸟都是用沾网,靠棍子打鸟等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到哪里去找沾网呢?”
他望着渐渐地进入夜色中的树影,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冬季的夜晚走在原野上,一群沙半鸡在他的身边飞起,几只沙半鸡撞死在电线杆上。
他把撞死的沙半鸡拿回家里,爸爸告诉他是沙半鸡。
他一时来了精神,从树下站起来说:“我要到林子里去轰沙半鸡,让它们撞死在树干上,捡回来烤着吃。”
他走进林子里,借着月光的光在雪地里慢慢地走着。
他走了很久之后也没有发现一只鸟飞起。
“森林里没有沙半鸡吧?
如果要有沙半鸡,它们早就飞了起来。”
他失望地向前走去。
猛地从他脚下的草丛里蹿出了一只野兔,他下意识举起树枝向它的头上砸去,树枝落在它的头前,吓懵的野兔掉头向前跑去,恰好撞在树干上,随着一声响就落在了雪地上,它蹬一下腿就毙命了。
孙纯苔拎起野兔子说:“我想吃沙半鸡的肉没吃到,没想到却吃上野兔子的肉了。”
他拎着野兔回到那棵树下又犯起了愁。
“我不会扒野兔的皮呀,再说兜里也没有揣火柴和打火机啊,不能烤熟野兔肉吃。”
他在雪地上转圈圈。
“猿人会钻木取火,我要钻木取火!”
他从雪地上捡到了一些干树枝,把树枝堆成了堆,又从堆里取出两根树枝。
他两手分别握着两个树枝互相摩擦了起来,摩着摩着树枝闪现出了火花,他再使劲地摩擦下去,果然树枝起了火苗,他赶紧把树枝放进堆里,微弱的火苗把树枝堆燃起了火。
他把野兔子吊在支起的树枝上烤了起来。
野兔子的毛都烧在了肉上,他顾不上这些了,拎起烤熟的野兔子就坐在树下吃了起来。
整个野兔子除了头和内脏以外,都被他吃了个精光。
火光渐渐地熄灭了,月亮挂在树林上,晚风在树梢上入了梦,白雪在月光的怀里沉思默想。
孙纯苔倚在树干上睡着了,晨曦在树枝上蹦跳的时候,他的全身上下奇痒无比,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挠着痒痒的皮肤喊着:“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虱子啊!
咬死我了!
痒痒死我了!”
他把自己给挠醒了。
“我刚到草原上几天,身上不会生这么多虱子吧?”
他解开蒙古袍,翻开内衣发现自己的胸前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子。
他系上袍子自语道:“不是虱子咬的呀。”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起了烧,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并伴随着一阵阵难以忍耐的痒痒。
“烧死我了!
痒痒死我了!”
他喊叫着在雪地上打滚,他滚到了雪里,在雪里停止了,嘴里吐出了白沫。
老爷爷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你被老鼠传染上了病毒,活不了几天了。”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我传染上的病毒发作了,我快要死了。
“白雪公主,我再也不能去找你了……”他的眼睛里落下了两串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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