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要日日去安阳殿问安的,或许是王妃娘娘并不想见我,只说让我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问安就免了。
我也乐得如此。
说真的我是有些怕的,宁愿窝在扶云居。
从安阳殿回来,薛少汀就去了书房,午膳晚膳时都没有见到他,甚至到了该安寝的时候仍然没有出现。
我终是忍不住问为我放下帐帘的菱儿:“你知道世子爷此时在哪里吗?”
“回禀世子妃,世子午膳前就从书房离开,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
“嗯,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我这边不需要服侍。”
菱儿福了礼,退了下去。
我望着帐顶,只窝在靠墙的小小一侧,即使他不在。
本想着他不在,我乐得自在,本以为会很快入睡,谁知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陌生的房间,漆黑的夜。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我听到有开门的吱呀声,轻声轻脚似乎在尽量不发出声响一般。
然而这越是轻微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在我毫无睡意的情况下,让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还好还好,我的一只发簪被我藏在枕头下。
那人迫近了,他来到了床前,拉开了帐帘,我毫不犹豫使出全力刺了出去。
那人却是堪堪挡住,不仅没有伤到他,发簪被他夺下,我也被他钳制在怀。
我大惊之余,闻到了一股梨花香混合着酒味。
还没待我作出反应,就听他在我耳边说:“怎么,要谋害亲夫?”
“世子?”
“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
是偷香窃玉谋财害命的贼还是有意加害你的府中人?
你对我,可以多一点信任。”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火,照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而我也定是因为烛火的原因,脸有些烫。
“看来以后要重新在睡时点一盏小烛,这样你便不会怕了。”
我连忙摆手:“世子不用为我改变习惯,我没事我没事。”
“想来也是怪我,白日里走得匆忙,也没让下人给你传个话。
以往都是说走就走,以后会记得。”
我听了更是坐不住了:“世子折煞我了,世子和往常一样,怎样都行!”
“你我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实打实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是我把你拘在王府,自然该为你考虑一二。”
“你继续睡,我去洗漱。”
他闻了闻自己的衣衫,说着便进了盥室。
说来也怪,此时竟有了困意。
朦胧间,感觉有人上床拉被,我便放下心来,睡了过去。
……今天是嫁进润亲王府的第三天,按照习俗,是回门的日子。
而两家门第天壤之别,我这世子妃又名不副实,只愿可以自己回家看看。
“看你吃的不多,怎么,饭不合口味?”
薛少汀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很好。”
我掂量着措辞,“世子,我今天,想回趟娘家。”
“自然,今天回门,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世子你……怎么这个表情,我不该去吗?”
“不是,当然不是。”
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己备好礼物,待会儿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世子真是有心了,真不用破费。”
“你好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该做的我不会少,只求你别一口一个世子地叫着,叫我少汀。
要不,我可要罚你了。”
“好。”
“叫来听听。”
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少汀。”
“嗯,以后就这样叫,兰芷。”
宽敞华美的马车可躺可卧,小桌上各色碟盏里摆着糕点蜜饯和温饮。
马车驶在热闹非凡的达定大街,车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薛少汀就坐在我的身旁,闭着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他能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似乎又和他一首表现得亲厚不相悖,可是我总觉这不过是他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
对,外人,我只是一个被他拉入局的外人,顶着他妻子的头衔。
他究竟要做什么呢,他究竟需要我做什么呢?
远远地,就看到爹娘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左右邻居也脸露好奇左顾右看,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爹娘的吹嘘炫耀。
文姝立在旁边也看向来路,一言不发。
我看了薛少汀一眼,悄悄放下了轿帘。
轿子停定,只听薛少汀贴身侍卫薛刚禀着:“世子,世子妃,到了。”
他睁开微阖的双眸,脸上便有了笑意,牵着我的手说:“走吧,夫人。”
轿下己然备了脚凳,他还是先下了轿,又转身向我伸出手:“小心。”
我自然报以微笑,将手递与他,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爹娘己经迎上前来,连连施礼:“恭迎世子世子妃!”
“我虽为世子,如今你我既为翁婿,便不必拘礼,往后便称我少汀。”
薛少汀说着,做了个手势,薛刚便指挥人将轿后那一整车盖着红绸的礼物送进了陈家门。
而左右围观的邻里也分到了许多糕点之类。
爹娘红光满面,嘴角眉梢压也压不住的笑,连连点头,声声应是。
一家人进了内堂。
爹搓着手点头哈腰:“承蒙世子不嫌,我就托个大,叫贤婿少汀。
少汀呀,家中粗陋,不如咱们去春月楼用膳,可好?”
爹这些年在小店迎来送往,竟也能说出几句文绉绉的话。
“不用劳师动众,在府上随意吃些。”
娘在旁边陪着笑:“一切都听贤婿的,贤婿小坐,我去备饭。
文姝,走给娘帮忙去!”
看着想说什么的文姝被拉走,我也追上去:“娘我也去。”
“慢一些。”
薛少汀柔声说。
我听到身后传来爹的声音:“这丫头做了世子妃,还那么黏她娘。
她娘最是疼她。”
我刚入灶间,文姝便瞥了我一眼,将柴草丢进炉内:“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野鸡变凤凰,你今日这身穿戴,都够我们一年的花销了!
你上杆子过来干什么,万一弄破什么弄丢了什么,我们可赔不起!”
“怎么和你姐说话呢!”
娘嗔了她一句,神情却没有丝毫责怪,又转头对我说,“儿呀,没想到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竟然是你呀!”
“真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世子爷你也能攀附上,还当真做成了世子妃!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上元节?
城楼上的匆匆一瞥,对你一见倾心?
怎么可能,真当自己是国色天香一见倾城再见倾国的仙女了?”
我挽起袖子切菜,不冷不硬说了句:“或许世子爷见多了国色天香的,就喜欢我这庸脂俗粉。”
“你!”
“好了,好了,两姐妹一见面就掐架,惊扰了屋子里的那位,我饶不了你们!
兰芷呀,妹妹也是关心你!”
我摇摇头,不再多言。
开饭的时候,我一进堂内,爹似乎想对薛少汀说什么,却堪堪住了嘴。
“贤婿吃菜,吃菜。”
只见薛少汀饶有兴趣地问:“哪个是兰芷做的?”
我夹了块鱼放进他的碟内:“这个是我做的,你尝尝味道可还好?”
他却没有吃,而是一把拉过我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看,右手食指上不知何时起了一个泡,或许是热油溅伤,当时觉得一疼也没有在意,毕竟多少年来诸如此类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没事,一个小水泡而己。”
他却不依不饶当着众人给我吹了又吹。
爹打着哈哈,趁机说:“贤婿呀,说来真是惭愧,家里境况你也知晓,这许多年也请不起小厮丫鬟,不成想我儿兰芷做了世子妃,回趟娘家还要亲力亲为。
我何尝不想让世子世子妃脸上有光,奈何我空有开酒楼的一腔热心,没有银两只能落空!
我……爹!”
我己知晓爹的意图,再不能让他说下去。
爹看了眼不知何时早己没了笑意的薛少汀:“世子,恕我沾杯就醉,说了胡话。”
“银两不是问题。”
我没想到薛少汀会这样说,正要开口,他制止了我:“只是我希望岳父可以明白,我为何如此做。”
爹把鸡腿放进我碗里:“明白!
明白!
谢贤婿!
谢贤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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