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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文本玄蛇在侧

南芜月 著

现代都市连载

悬疑惊悚《玄蛇在侧》,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芳芸白梦月,作者“南芜月”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蛇珠为聘,白家女订,佳期一到,万蛇抬轿。”“蛇珠聘娇,白家女笑,佳期已到,万蛇抬轿。”我出生时恰逢节气中的惊蛰,母亲生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我出来了,母亲却死了。后来,我被村子里的人称之为不详人,受尽白眼,直到那年,一群蛇突然冲到后院,给了我一颗红色的珠子,并说道:蛇珠为……没过多久,我就被父亲送到了后山,遇到了,一条玄蛇……...

主角:刘芳芸白梦月   更新:2024-08-04 21: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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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芳芸白梦月的现代都市小说《完整文本玄蛇在侧》,由网络作家“南芜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悬疑惊悚《玄蛇在侧》,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芳芸白梦月,作者“南芜月”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蛇珠为聘,白家女订,佳期一到,万蛇抬轿。”“蛇珠聘娇,白家女笑,佳期已到,万蛇抬轿。”我出生时恰逢节气中的惊蛰,母亲生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我出来了,母亲却死了。后来,我被村子里的人称之为不详人,受尽白眼,直到那年,一群蛇突然冲到后院,给了我一颗红色的珠子,并说道:蛇珠为……没过多久,我就被父亲送到了后山,遇到了,一条玄蛇……...

《完整文本玄蛇在侧》精彩片段


刘芳芸沉吟片刻,指尖捏着我的耳垂,淡道:“道歉也得看诚意,除非三拜九叩,在后山蛇洞焚香三天,我可以答应你,考虑一下。”

本来白家就欠了他,再按我爸后来的行为来看,其实这要求也不算特别过分。

就是不知道,我爸那边肯不肯了。

现在他还在气头上,也担心柳妄震怒之下报复他,我得回去好好劝一劝,说不定他能放下嫌隙。

“白汀月。”刘芳芸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白家,值得你这样做么?”

我怔了怔,有些恍惚:“不知道。”顿了一下,又说,“但起码这样,我能觉得自己是有根的。”

人活着总得有什么念想,有根,有牵挂,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刘芳芸没再说话,静静抱着我,直到我睡过去。

第二天他把我送回了村子,在后山的出口放我下来,依旧什么也没说,化做一道白烟就走了。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家里人各自在为自己日常生活中的杂事忙碌着,没人发现我一整晚都不在家。

吃完午饭我又去找了一趟梅婆婆,可惜婆婆依旧没回来,问了她的几个邻居,也都说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

我失望而归,回去的路上竟然发现村子里莫名多了好多的蛇,有的挂在树上,有的盘在别人家的屋顶,有的更是直接无视行人,从村道中间堂而皇之的游过。

“要死哦,哪里又来这么多蛇!”

“就是啊,还是当心点吧,说不定村里又要出事了。”

“嘘,是那个蛇伢女,快走快走。”

路过的两位妇人小心的避开蛇,看我迎面走来,赶紧相互拉扯着,跟避开这些蛇一样避着我,匆匆往家里跑。

我皱着眉继续往前走,忽然一条手腕粗的花蛇从树上倒挂下来,猝不及防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吓得猛地往后避开,却见那蛇吐着蛇信,开口说了人话:“蛇伢女,你有人庇护,能躲得过这一劫,可他们却躲不过。劝你别再多管闲事,跟那老太婆一起跑吧。”

这条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记起它不就是当初衔着蛇珠,跑到我家下聘的那条花蛇么!

看那蛇攀上树梢似乎要走,我顾不得害怕,鼓起勇气大声叫住了它:“你先别走!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你们究竟在蓄谋着什么事情,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花蛇缠在树梢上,锐利的竖瞳盯着我,似乎在冷笑:“早着呢,一切才刚开始。村子里的人都逃不掉,你不走,那就等着看吧。”

花蛇蜿蜒蛇身,灵活地爬上屋檐游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惊惶无措。

我路上一直在想这条蛇的警告,尤其是那句跟着婆婆一起跑。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婆婆已经预知村里难道一劫,所以自己已经先行离开,去别的地方避难了?

但婆婆不像是会弃村民不顾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没走,这下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

满怀心事的回到家,看见梦月拿着个红绳穿着的小香囊路过,我的视线跟着她手上的东西走,下意识就叫住了她:“梦月,你的护身符找到了?”

梦月回头看着我,心烦地皱眉,“找是找到了,但是里面的东西空了。”

“空了?”我走过去,低头往她手里看,“里面原本装着什么啊?”

“不知道,我妈把线头缝死了,我没拆开看过。”梦月摩挲着小小的香囊,似乎在为它惋惜。

小说《玄蛇在侧》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昨天柳妄之出门的时候,急匆匆地像是要赶着去哪儿。

我回家的时候跟她迎面撞了一下,当时还特意问了她几句,但她压根没打算告诉我。

我皱起眉头对我爸说:“爸你先别急,不如先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去同学家了?”

我爸刚要张嘴说话,后娘就情绪失控地打断了他:“去什么同学家啊!你也知道梦月她从不夜不归宿,这一整晚都没回来,我真怕她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后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话还没说完,捂着脸就开始哭。

我被她这话弄得也开始担忧起来,毕竟梦月一个女孩子家家,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的夜不归宿。

更何况,她还拿过蛇珠,招惹过山上那些蛇……

正在大家都手足无措的时候,院门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们几人转头一看,意外的看见柳妄之站在自家门外。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旁跟着李珩,以及他的家人。

“妈,我回来了。”梦月脸上笑盈盈的,还带着一点少女的娇羞。

“哎呀闺女!你这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快急死妈妈了!”后娘哭着跑过去抱住她,像是抱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这回柳妄之光是低着头笑,别别扭扭的没说话。

李珩见状上前一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副不怎么好意思的模样:“叔叔阿姨,昨天……昨天我身体突然不舒服,多亏梦月悉心照顾我一整晚,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今天我们一家人送梦月回来,就是……就是特意来跟您提亲的。”

此话一出,我爸和后妈明显愣住了。

我有些发懵的眨了眨眼,觉得这事儿转折得太快,未免有点不可思议。

所以这李珩,到底是想干嘛?

先前出了那事儿的时候,让他娶梦月他死活不肯,甚至昨天在光天化日下,还图谋不轨的跟了我一路。

结果只过了一晚上,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就破天荒的同意娶梦月了?

我狐疑地转眼去看梦月,只见她满脸娇羞地挽着李珩的胳膊,领口露出的那片白嫩脖颈上,还若隐若现的留着几点暧昧痕迹。

我蓦地想起昨天见到李珩时,他那脸色潮红浑身不对劲儿的模样,再跟梦月匆匆出门又一夜未归后的这副样子联系在一起,念头一转,好像已经把其中隐藏的秘辛,不小心窥探了个七八。

本来那件事以后,我爸一直都在为梦月的名声发愁,如今梦月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他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晚饭的时候,我爸做了一大桌的好菜来庆祝梦月定亲,男方一家也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们村里人结婚都挺早,像梦月这么大定亲的更是比比皆是。

席间他们都在聊着两个人的娶亲细节,说是提前为将来作好打算,说得高兴了时不时笑出声来,气氛倒也算得上喜庆融洽。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

要结婚的不是我,拥有正常未来的不是我。所以该高兴的,自然也不是我。

倒也不是羡慕或嫉妒,毕竟“蛇伢女”这个身份跟了我十八年之久,我几乎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

就是有些迷茫罢了。

我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桌角默默扒饭,不知是谁忽然提起了隔壁老王头家的事儿,连带着桌上话题,莫名其妙就扯到了我。

后娘一边给梦月夹菜,一边似笑非笑的说:“眼看着我们梦月都定亲了,汀月你啊也赶紧收收心,不要成天跑到那种有死人的地方,平白招了身晦气不说,到时影响了名声,想给你找个婆家都不容易。”

男方妈妈估计是聊开了,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跟着后娘一起念叨:“是啊汀月,你生得那么好看一姑娘,可别再去管那些晦气事儿了,就听你妈的劝吧,啊。”

我早就对后娘这种行为免疫了,等她们说完,也就抬头笑一笑,不给她们正面回应。

我爸还是老样子,低头喝酒没说话。

柳妄之轻轻放了筷子,微笑着朝我看过来:“你们就别说姐姐了,她打小就生得漂亮,怎么会缺人疼。”

这话听着乍怪的,明显是话里有话。

我夹菜的手一抖,生怕后娘她们起疑虑,赶紧抢先在前面笑着说:“都别开我玩笑了,我哪有梦月有福气,能嫁给李珩这么受欢迎的男孩儿。”

李珩笑了一下,眼里都是柳妄之。

听我提到李珩,估计是想起当初李珩不想娶她的原因,梦月嘴角一僵,忽然垂下眼,眼里泪光闪闪:“姐姐,你是在怪我抢了李珩么?我知道李珩当初喜欢的人是姐姐你,可是……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李珩的啊。”

“现在李珩想通了,愿意为我负责,所以今天才特意来家里提亲。如果你要是觉得不高兴,我可以再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全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梦月这招从小到大百试百灵,只要她一哭,横竖都是我的错。

何况她这话说得,就好像是我在捏酸吃醋一样,本来我跟李珩就没什么,她这一委屈,反倒像是问题确实出在我身上。

我正想开口解释,这时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高挑颀长的身影,踏着清朗月色走了进来。

“给她再介绍一个,倒是不必了。”

男人挑着一双风姿绰约的桃花眼,手上提着两坛桂花酒,迈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云淡风轻的朝着这头走来。

熟悉的草木冷香在闷热的夏夜里化开了热气,缠着一抹桂花酒的香味,徐徐飘进了门里。

我望着那熟悉的眉眼,顿时浑身一震,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横七竖八的掉下了桌子底。

“奥哟,这是哪家的小伙子啊,长得这么俊哩?”李珩的妈妈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眼睛上下打量着来人,笑得鱼尾纹都跟着皱起来。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后娘看到那人走进了屋,一时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连忙红着张脸站起来,笑得十分热情,“唉哟帅哥,你是来找谁的啊?”

男人眉目如玉,穿着件整洁干净的白衬衣,一头细碎短发打理得随性又不失精致,浑身散发着一种与乡里人格格不入的风度气质。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落在我的脸上,看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发慌。

直到我快坐不住了,他才是勾了勾嘴角,语气清淡地说:“汀月,不打算介绍一下么?”

小说《玄蛇在侧》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院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发黑腥臭的血。

用来栓捆狗绳的凳子掀翻在地,顺着血迹被拖出几米远,那只中午还在呲牙乱叫的母黑狗此刻躺在血泊里,两只眼睁着,已经死透了。

顺着黑狗挣扎过的血路一直往后延伸,本该躺着刘大姑的地方压根没有尸首的踪迹,唯独地上黏稠的血迹里,扭动着几条花色不一的活蛇。

老天……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谁能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刘大姑的尸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令人发麻的凉意爬上脊背,我一时心慌意乱,转头就质问刘家女儿:“刘大姑呢?婆婆不是让你们盯着院里的尸首吗,你们干什么去了,两个大活人还盯不住一个死人?”

刘大姑的女儿绷不住了,被我这一问直接又开始哭,边哭边言语混乱的说:“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和我老公一直都在家里没出去过,婆婆说只要听到那只狗叫了,就去院里看看……可、可是,可是那狗没叫啊!一声也没叫啊!我怎么知道事情会这样,我……我不知道……”

刘家女婿听到自己老婆哭了,三两步跑过来把人搂进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一边对我道:“你别怪她,那狗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一下午都没叫过,等傍晚我做饭的时候顺便瞅了一眼,谁知道那畜生就已经死了。”

“你说这有什么办法,我们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啊,你要怪就怪我,别为难我老婆。”

我也不是他说的这个意思,见他们夫妻二人精神气色都很差,我深吸一口气,抬手胡乱抓了把头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刘家大门那边传来一阵急切的狗吠声,我怔了一瞬,当即扭头就往那边赶。

梅婆婆一行人回来了,依旧是王家儿子牵着黑狗,刘家小儿子搀扶着婆婆,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帮忙搜尸的热心村民,只是一眼扫去,并没看见老王头的尸体。

“婆婆!”我大步流星迎上去,心底的焦急浮上了眉头,“您回来得正好,快去跟我去看看吧,后院那边出大事儿了。”

梅婆婆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沉着脸,浑浊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总觉得有些不聚焦。

“婆婆?”我见叫她一声没反应,代替刘家小儿子搀扶着她,凑到她身边又唤了她一声。

梅婆婆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苍老的脸慢慢转向我,声音里难掩疲惫:“好了,我已经猜到了。这次的事情过于棘手,看来就算是我,恐怕也难以解决啊……”

其他人一听这话,都纷纷局促不安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这趟出去遇到了什么,怎么回来以后,连婆婆也突然失去了信心?

但婆婆没有放弃,她展眼望向一片狼藉的刘家,残慕余光斜笼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神色:“那两个东西,今夜必定会再回来。刘王两家的人,可都要当心了。”

梅婆婆让人把剩下那条黑狗拴在后门屋里守夜,又在刘家的门窗上贴满了黄符,布下了阵法。然后从死去的那条黑狗身上取了两大碗黑狗血,一碗装到塑料瓶里给了我,一碗混了朱砂拿去王家,让他们以防万一。

眼看天色已经暗下来,我送梅婆婆先回家休息。

路上梅婆婆难得那么沉默,我总担心她遇到了事儿,便趁着夜路还长,轻声问她:“婆婆,您今日去后山搜尸,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黑狗赶山,会将后山上的东西一并惊动,若是把控不好度,怕是会节外生枝。

梅婆婆的手微微一僵,缓缓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后山到处都搜遍了,险些累死那条黑狗,可惜还是寻了场空。”

这就奇怪了,那两具尸体不翼而飞,除了后山还能藏哪儿去呢?

我正想着出神,梅婆婆突然停下脚步,干枯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只独眼在寂静的村道上越发深邃:“汀月,婆婆再问你一遍,你这些日子究竟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亦或着遇到什么人?”

“婆婆,我……”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想说实话,但是嗓子里跟卡了石子儿一样,挤不出半点声音。

“万般皆是命数,偏偏命数难逃啊……”梅婆婆像是洞悉了一切,她长叹一声缓缓摇头,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左手手腕,语重心长的道:“汀月,你一定要记住当年婆婆跟你说过的话,无论是谁问起,你一定不能承认自己腕上有过印记,否则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你千万要切记。”

腕上被她用手覆着的地方,原本应该有两枚红点。若不是婆婆突然提起,我几乎已经把它们给遗忘了。

如今旧事重提,还事关我腕上那两点红色印记,我不禁想起儿时村里闹过的那场蛇祸,难道那些死去的人,也都不是因为单纯的意外?

我反握住婆婆的手,眼里充满了不安:“婆婆您告诉我,老王头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死,是不是真的跟我有关?还有在我小时候那些遭遇蛇豁的人,是不是也都因为我身上的这个诅咒?”

当年人人都说我腕上的红点是个诅咒,将来会召来万蛇,给村里带来祸端。

蛇珠的出现几乎将那话应验了一半,加上今天无意从那个老人嘴里听到那些怪语,更是让我思绪如麻,恐惧丛生。

“孩子,你听我说。”梅婆婆抓紧我的手,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当年我替你隐藏印记后村里接连死人,看上去确实像是激怒了那条盯上你的蛇,但如今看来,这些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婆婆,您的意思是……?”

我不解的看着梅婆婆,她却忽然蹒跚着向我走近一步,一瞎一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下凝视着我,声音苍老又沙哑:“后山不宁静,那些蛇要的也不仅是你。村里……怕是躲不过一劫啊。”

“轰隆”一声,脑海里犹如惊雷炸开。

梅婆婆的话虽然没有道得那么明白,但结合她刚才问我的那些事,我已经多多少少明白,这一定和刘芳芸的出现有关。

可是今天刘芳芸分明说过,这些事并非他所为。

所以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村子的后山上,究竟又暗藏着一场怎样的风波……?

今晚的村庄寂静极了,连一声多余的狗吠都没有。

我把那瓶黑狗血压在枕头下,侧身望着窗户上轻摇的树枝剪影,在昏暗无声的房间里默默出神。

一阵清冽的草木香气隐隐在夜色里弥漫,床褥忽然往下一陷,接着一双劲瘦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我的腰,抱着我顺势往后一带。

脊背蓦地贴上一个结实宽阔、温度偏凉的胸膛,大概是被李珩吓过以后留了后遗症,我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胡乱挣扎起来。

没想到手脚却被人一下摁住,接着丝绸布料翻动的声音响起,一具修长结实的身体转瞬覆了上来。

“别怕,是我。”那人好似醇酒的嗓音沉沉响在耳畔,黑暗里他把我搂在怀中,修长的手指伸入发丝缝隙扶着我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尖,“吓到你了?”

……这蛇晚上都不用睡觉的么,怎么又来了。

哪怕已经和他有过几次无间亲密,但对他的突然靠近依然还是不太习惯

我把手撑在他结实的胸口上,稍微把他推开些距离,抬头对上他目光灼灼的眼:“有事么大仙……?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别老这样缠着我……?”

刘芳芸挑了下眉,捉住我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咬了一下我的指尖,“怎么,心情不好?”

村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都是他们这些蛇给害的,这让我心情好到哪儿去?

我压根也没心思隐藏情绪,触电一般蓦地抽回那只手,然后悄悄往肺腑里提了口气,直视着他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自从你出现以后,老王头和刘大姑一前一后的死了,他们除了死前几日都去过后山之外,唯一的共同性就是都曾或多或少的为难过我。“

“这些事情明显不是巧合,所以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我抿着唇,大胆注视着他,“刘芳芸,纵着后山蛇群害人的……究竟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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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没想到那蛇蜕竟是作为交换才被爷爷带走的,把这些事又连在一起想了一遍,我心头一震,突然不可思议的看向我爸。

白汀月像是尊不沾凡尘人情世故的玉面佛,仍是用那最淡漠疏冷的语气,说着最残忍难堪的真相:“于是,我等他死后就上门去找了白汉生,但白汉生贪生怕死,不愿跟我走。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并承诺将来结婚生子之后,就将他的第一个孩子当作祭品献给我,替白家和他,来偿还两代人所欠下的债。”

“轰隆”一声,仿若晴空炸开惊雷,我的脑海里山崩地裂,天地混沌成了一片。

原来我这个所谓的“蛇伢女”,并不是因为被蛇看上而被打下了烙印,而是早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亲生父亲作为祭品抵给了蛇君,不为别的,只是以命换命。

用我的人生来作交换,换他的余生和自由。而我,早就是白汀月的附属品了。

难怪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我爸会遇到那樽棺材和黑蛇,难怪我出生那天群蛇苏醒万蛇朝拜,难怪村里无论怎么闹蛇,那些蛇都不敢踏足白家一步……

这一切的因果早就定下,只是我身在局中,却浑然不觉。

我爸见我红了眼眶,像是天塌了似的飞速从地上爬起来,两手用力抓着我的肩膀,浑身都随着情绪激动而在剧烈颤抖:“汀月,汀月你听爸说,爸当时还年轻,根本不懂什么是家庭责任,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情,只是为了保命,所以情急之下才做出那个承诺。”

“但是等你慢慢长大,我就开始后悔了,后悔把你抵给蛇君,更害怕将来有一天你会被带走。所以当时人人都说你是蛇伢女,我害怕因此暴露你的身份,所以小时候我一直关着你,那是我在保护你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爸,眼泪大颗大颗的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天边的明月实在太亮了,照得我心上疮痍无所遁形,刺得我眼底生疼。

“难怪。”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难怪从小你就偏爱梦月,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将来不能给你养老送终。”

“难怪那晚我从后山回来之后你什么也没问,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后山只会遇到蛇。”

“难怪白汀月来了咱家以后你天天担惊受怕,甚至还对他动了杀念,说什么不想看到我被蛇纠缠,其实你是害怕他来讨回藏在白家的那张蛇蜕。”

“难怪……难怪你让我们躲在白家苟且偷生,因为你逼走白汀月后就能留下蛇蜕,便想效仿爷爷,让白家在劫难中独善其身。”

“不是的,汀月……”

“放手。”

我爸伸手想抱住我,被我用力一把推开。

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崩溃,毕竟心里那座为父亲筑起的高楼,早就已经在他舍弃后娘的那一天,轰然崩塌倾倒,化作一堆废墟乱石。

如今白家欠了白汀月什么,我终于弄清了,只是万没想到自己来人世一趟,竟本就是为了给他还这笔人情债。

可墙根的狗尾巴草,哪里又能有能力顶破生来就压在头上的石墙?

心里再有不甘和埋怨,突然就像摔破的沙瓶,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我抬手擦了把眼泪,转身面向注定纠缠我一生的那条蛇,静静与他对视了片刻,在他清淡无波的眼神里,弯曲膝盖缓缓跪在地上,向他磕了个头:“白家的债,我既答应偿还,就不会反悔。如今蛇蜕已经归还,还请您兑现承诺,化解后山厄难,帮白家和林秀村渡过难关。”


这时,周围忽然清风四起,满山树木在朗月清辉下婆娑摇曳。

一阵清冽的草木香气自深林远处蔓延而来,便忽见一缕白烟略过翠色欲滴的茵草地,如雾般浮在蛇洞上空。

烟雾四散,一双金线云纹的黑色长靴缓缓落地,步出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

柳妄之一袭鳞纹玄袍衣袂翻飞,自月华洗过的薄雾中,信步向我走来。

时隔多日不见,没想到在这个与他初遇的石洞外乍然再次见到他,下意识出现的自然反应,竟是呼吸一顿。

烟雾散尽后,月色重新清朗起来,明晃晃的一片好似天涧流水,从浓墨晕染的夜穹淌落到洞口石壁上。

柳妄之就从这样一片月华里走出来,背对着石洞驻足在我跟前,金冠墨发白玉面,月色洇开在那双荧光流转的桃花眸里,衬得眼底那颗朱红的泪痣,艳灼灼的煞是抢眼。

我两手搭在膝盖头,跪在地上抬脸仰视着他,柳妄之垂着那双天生会夺人心魄的眼,薄唇微起似要说话,这时旁边人影一动,话还没出口,又不动声色滚回了喉咙里。

“晚辈白汉生,拜见蛇君。”我爸挪动膝盖面向柳妄之,两手伸直举过头顶,俯身折腰,恭恭敬敬伏跪在地上,“之前是我不识好歹,伤了白家与蛇君的和气,今日特意和汀月一起携着宝物,诚心来向蛇君请罪。”

我小心观察着柳妄之的脸色,毕竟隔了这么久才来道这句不是,也不知道面前这蛇会不会觉得我爸没诚意。

但那蛇,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柳妄之目光微斜,没什么情绪地扫了我爸一眼,背过一只大袖到身后,语气淡漠:“东西呢?”

我爸的脊背一顿,直起身来看着他,和气的道:“东西在的。”说着朝我使了个眼色,“汀月,还不把那木匣子盛给蛇君。”

“啊?”我仿佛灵魂才归壳,见我爸和柳妄之都在看着我,赶紧点头,“好,知道了。”

我扭头看向供品前端放着的那只雕花檀木匣子,碎步挪动膝盖移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捧在手里。

这匣子竟然出乎意料的轻盈,就跟空的一样,外表摸着触感滑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木冷香。

大概是离得近了,我忽然从那股木香中捕捉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草木香气,清新冷冽如晨曦中朝露未干的山林,就好像……柳妄之身上的体香。

“汀月,发什么呆呢,不要耽误了时间。”

我还在琢磨匣子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气味,被我爸这一提醒,连忙转身挪到柳妄之面前,捧着木匣双手奉上。

“给,白家欠你的东西,今日就此奉还。”

柳妄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游曳至我手中木匣,然后抬起骨节分明的手,一言不发地把匣子接了过去。

我紧盯着他手里的匣子,见他单手托着木匣底部,另一只手扶着铜制的锁扣一捻,淡金色的光屑零零散落,接着修长白皙的指尖往盖上一挑,木匣就这样轻易的解除了封禁。

匣盖被掀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从木匣里溢了出来,如同打碎了香水瓶似的,清冽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我就在这阵萦绕不散的香气里,看见木匣中泛起了淋漓的银光,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倏地一下站起来,往柳妄之手里的盒子望进去。


“救命……救命……”梦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苍白着一张慌乱无神的脸,两手紧紧抓着我,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抖。

我看她终于清醒过来,心底压着的巨石轰然崩落,人跟着长长舒了口气,一下瘫坐在地上。

“别喊了,没事了。”

又是淋雨,又是跟那东西僵持了大半夜,我浑身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一样,嗓子又干又哑,多说一句话都费劲儿。

梦月坐在泥地里缓了半天的神,眼神又懵又空,等好不容易认清坐在她旁边的人是我,忽然松了手,诧异地看着我:“白汀月?你、你怎么在这儿?”

两手撑在地上难免陷进泥泞里,我手心有点凉得慌,抬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要不是我在这儿,你今晚上估计就要横尸野外了。”

梦月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脸色更白了:“你救了我?你有这么好心?”

我就料到她会这样,毕竟这个妹妹,就从没让我抱有过什么姐妹情深的幻想。

我叹了口气,望着她道:“梦月,即便你从小都不愿认我这个姐姐,但看在你妈曾经给我喂过奶的份儿上,我不会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是啊,都差点忘了,曾经后娘也对我好过。

不过那也只是在不知道我是蛇伢女之前的“曾经”。

“嘁,那是她不知道,你将来有天会把一条蛇给带回家里。”梦月轻嗤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

我搓了把手里的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可你不也贪图那条蛇的皮相,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么?”

“你……!”梦月气得瞪眼,抓起泥巴想砸我,估计想起我刚刚才救了她,又把泥给扔了。

她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不打,掉头就往家里走。

眼看雨也小了,虫声蛙鸣又逐渐响起。我也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呼了口气,跟在她后面回去。

梦月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抓着爹妈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后娘听得心惊胆战,抱着梦月给拍背压惊,简直心疼得不行。

我爸昨天的气还没消,一听梦月差点被山精野怪害了性命,转头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昨天让你去找梅婆婆你死活不去,结果你妹妹回头就被那蛇给报复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我昨天淋了雨有点着凉,加上没睡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力气和他顶嘴,只好婉言道:“这压根不关他的事儿,昨晚那东西就是见那蛇不在咱家了,才专门挑机会下手的。”

我也是昨晚听了那东西的话,才意识到原来刘芳芸一直留在我家,不完全只是为了讨债,似乎还在无声的护着我们,让后山的东西不敢上白家的门。

现在倒好,我爸直接把他给逼走了,后山的东西等的就是这局面,所以才会在刘芳芸前脚刚走的时候,立马按捺不住的出手。

这次他们失手了,下次就一定会再来,我只在梅婆婆那儿学了点皮毛,没有把握能守住白家。

何况不止白家,没了刘芳芸在,村里才持续一小段时间的宁静,怕是又要被打破了。

我爸看我闷声不说话,倒是数落得越来越起劲儿,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忽然抬起头问他:“爸,梦月出生的时候,有没有批过命?”

我们这的小孩儿一出生就会找算命的先生批命,看看以后是个什么命格。


“啊?”我眨了下眼,有些不解,“大爷是不是又出去遛弯了,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了。”老太扶着门框的手有些抖,苍老的眼睛慢慢被泪水浸湿,“他已经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耳畔却像是闷雷炸开。

“怎么会?”我再也笑不出来,猛地抓住这道半掩的门,“大爷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最近村里没有听到谁家发丧的消息,这老大爷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就在前天晚上。”老太抑制不住地抽泣,“前晚上家里来了好多蛇,我担心我家老头子,就去院儿里喊他进屋。谁知道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看到一条花蛇从他嘴里钻出来,而我家老头子已经没了气儿……”

花蛇……一定是那条警告我的花蛇!

它一定知道老人家手里攥着什么秘密,所以才把第三个目标放在了他身上!

我脸色发白,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老人,只觉得心脏被石头压着坠入海底,沉重得透不过气。

我把鸡蛋放在地上,颤着手去搀扶她,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夹着些许哽咽:“奶奶……大爷的事我很抱歉,但为了村里其他人的安危,我想请你告诉我……告诉我大爷究竟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被那些蛇给害了,您如果也知晓情况,请您……”

“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老太太突然甩开我的手,满脸的惶恐,“别问我,你走,你现在就走!赶紧从我家里出去!”

她胡乱把我推出门,颤抖着那双苍老的手欲要把门关上。

“奶奶!”我扒住了门缝,着急的大喊,“这件事非同小可,将会造成整个村子的劫难!奶奶您究竟知道什么,能不能求您告诉我?”

“别问我!这会害死我,会害死我的!”

我听到这句话时大脑一懵,手上顿时卸去了力道。

老太太趁机扯开我的手,“嘭”地一下,关上了这道封存秘密的大门。

近在咫尺的线索随着老人的离世戛然中断,唯一能触碰后山秘密的机会,也被老太隔在了这道大门之后。

其实村里高龄的老人不止大爷他们一家,或许向其他人打听一下,说不定还有别的头绪。

但我不敢了,刚才老太句话像是寒风过境,让我骤然冷静下来,那些想法也跟着烟消云散。

毕竟,人命太过贵重,谁也赌不起。

篮子里的鸡蛋所幸没被碰坏,我靠着门框把篮子放好,隔着门窗交代老太一定要把大爷的尸体处理过再送去火化,然后转身离开了两位老人的家。

我没有马上回家里去,转而顺着村道小巷满村子到处溜达,想要找到那条为非作歹的花蛇。

这东西害了人,又知道那么多事情,我不确定找到它以后能把它怎么样,但一想到它的警告还有老太泪眼滂沱的脸,我就心乱如麻,总想让它付出代价。

可我几乎把每家每户的屋檐庭树都翻遍了,就是没见到那条花蛇的踪影,反而我去过的地方都会陆陆续续聚来一些蛇,让瞧见这事儿的村民都生出恐惧和猜忌。

不出几天,风言风语又传遍了村子,人人都说是我身上的诅咒召来了这些蛇,而我这个蛇伢女,注定要让整个村子走向毁灭。

可怕的是普通雄黄蛇药根本对那些蛇无效,加上梅婆婆不在没人镇得住这些长虫,它们甚至开始登堂入室,藏匿在各家各户的阴暗角落当中。


介绍……?开玩笑吗,这让我介绍什么?

昨天这蛇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白天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人究竟上哪儿去了。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直接以正常现代人的模样,正大光明的提着酒上我家里来!

“你、你怎么来了?”我料不透他的想法,脑子里又懵又急,手忙脚乱地拨开面前的碗,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

白汀月嘴角含着三分笑,淡淡吐出两个字:“想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所以他才故意跑来整我的。

我朝他递过去一个暗藏问号的眼神,还没接话,李珩的妈妈突然笑起来:“唉哟,原来是找汀月的呀。”说着转头看着我,“难道是男朋友?”

“啊?他不……”

“是的,男朋友。”

我这边刚摆着手要解释,白汀月那边却面不改色,直接风轻云淡的把这话给承认了。

我猛地偏头,满眼惊讶地看向他,这人却还是那副清淡如常的神态,扯起大话来没有半点的脸红心跳。

后娘被那句“男朋友”呛得不轻,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我爸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从白汀月进门以后一直满脸讶异,拿着酒杯的手捏紧又松开,手腕搁在桌上微不可察地轻抖。

刘芳芸坐在对面直愣愣地盯着白汀月,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离开过。

淡淡地粉霞晕在她颊边,直到听见白汀月亲口承认他是我“男朋友”,顿时表情一僵,立马变了脸色。

“白汀月,我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交了个男朋友?”刘芳芸嘴角下压,冷眼注视着我。

后娘缓过了神,掐着腰一起向我逼问:“就是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之前都没见你提过?”

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关系,我哪里解释得清?总不能把白汀月就是后山那条蛇的事实,就这样捅出去吧?

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憋了半天,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蓦地想起之前自己去过城里一段时间,于是硬着头皮笑道:“就……就之前去城里参加考试,碰巧认识的。”

那次其实是个美术竞赛,老师觉得我绘画有天赋,就派我代表学校去城里参赛。反正包吃包住,就在那边住了一个礼拜。

算起来也有大半年了,她们对这事儿应该没什么印象。

“哟,那就是你同学喽?”李珩妈妈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我僵着嘴角刚准备说话,白汀月扫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不,我是老师。”

“……”老什么师,我可攀不起他这样的老师!

李珩妈妈听完直笑,夸城里当老师有出息,条件怎么都比乡下村里好。然后又夸白汀月长得帅,感叹老话果然说得没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刘芳芸颇为怀疑看着我,我全程僵硬的保持微笑。

我爸沉默了半天,听我们这头絮叨完,终于开口说话了:“来者是客,请坐吧。”

白汀月轻转美目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把手上提着的桂花酒放在桌上,拉开凳子坐在了我旁边。

这下根本用不着我来介绍,后娘和李珩妈妈就像两个查户口的一样,对着白汀月你一句我一言的发问,恨不得把人家祖坟在哪儿都一次问个清楚。

白汀月本来就是那副寡淡的性子,除了一开始说了名字和住在城里以后,其余的基本就是挂着那三分笑意,用眼神告诉她们“不想回答”。

一来二去,后娘她们也识了趣儿,老老实实闭嘴了。

话题又被带着扯回了刘芳芸的亲事上,但刘芳芸却不如一开始那么高兴。

原本李珩各方面的条件,在村里年轻人里属于上乘那一类,但白汀月出现后,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举止谈吐,亦或是其他方面,显然都要好过李珩太多太多。

他往这屋里一坐,我家还真就有种蓬荜生辉的错觉。

梦月那么好强,心里哪里肯服气。

我和白汀月坐在一起,我低头吃饭,他靠在椅背上听后娘她们聊天说话。两个人也不交流,就跟不认识一样。

梦月耳朵在听着桌上的谈天,眼睛却一直在看着我们,李珩全程在给她盛汤添菜,算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李珩把一块鱼肉放在她碗里时,她突然转身把下巴靠在李珩肩上,软声软语地说:“珩哥,这鱼我已经吃了很多了,还是留些给姐姐吧。”

说完又一脸抱歉的看着我,面带微笑。

“姐姐,真对不住啊,珩哥只顾着心疼我,不知道你喜欢吃鱼。要不剩下的你都端走吧,我不吃了。”

我的筷子正好伸出去,差点戳进那盘已经露出鱼骨的清蒸鲈鱼里,这下手臂一僵,强行把筷子移到旁边的青菜上,故作淡定道:“没事,鱼下次还有,你们感情好就好。”

我的窘迫被她看在眼里,她笑了笑,揽着李珩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亲密的低语,全然一副甜蜜小两口的样儿。

我低着头用筷子戳饭,旁边那人动了下,低醇的嗓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喜欢吃鱼?”

“啊?”我倏然抬头,正好撞上他淡淡的视线,“还行吧,也不是特别喜欢。”

“嗯。”白汀月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忽然解开衬衣的袖扣,把袖子慢条斯理的卷到小臂,然后拿起他面前那双没动过的筷子夹了几只虾到碗里,一言不发地剥起来。

我戳筷子的动作慢慢停住了,视线不知不觉被他那双手给吸引。

白汀月的皮肤很白,手指根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却不突兀,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淡淡的粉里透出一点浅月牙,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我看得出神,直到他把剥好的虾仁全部赶到我碗里,才是不明所以地抬起脸,怔愣地望着他:“剥给我的?”

“嗯。”白汀月扯了张纸巾擦手,随口淡道,“忌口?”

我摇了下头,笑道:“没有,不过敏,也不忌口。”

“那就吃。”白汀月眸也没抬。

我夹了颗虾仁送进嘴里,察觉到白汀月这坐了半天什么也没吃,连那双筷子也根本没动过,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喜欢吃什么?鱼还是虾,鸡还是鸭?”

白汀月放下那张擦过手的纸,漫不经心地说:“都不喜欢。”

我撇了撇嘴,转开头小声嘟囔:“还挺挑食。”

白汀月挑了下眉,没再接话。

“珩哥,你给我剥个虾呗,人家想吃。”刘芳芸看着我碗里那些白汀月剥的虾,眼红地闹着李珩给她剥。

白汀月挑起眼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把面前那盘虾推过去一些,没什么语气的说:“汀月已经吃好了,她吃剩的,你拿去吧。”

这话跟梦月先前跟我说的那句意思差不多,不过却更直白一些,算是在原封不动的基础上又洒了点盐,然后再当面还给了梦月。

我差点噎住,再次怀疑这蛇的嘴巴十有八九是沾了毒。

梦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虾也不吃了,闭上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晚饭后我爸他们一起去送客,我默默把桌子收拾了,拿着碗布在厨房洗碗。

白汀月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看着,难得主动开口聊天:“这么多人吃饭,怎么就你一个人洗碗。”

我挤了点洗洁精擦盘子,随口说:“小事而已,习惯了。”

白汀月没再吭声,要不是戳在背上的视线烧得慌,我都以为身后已经没人了。

我被他盯得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大仙,你能不能高抬贵眼,去外面看下风景?”

白汀月眉梢微挑,慢慢朝我走来:“你身材不错,腰细腿长,适合穿裙子。”

……这蛇又开始了,前一秒还一脸寡淡,后一秒思维突然又往这种奇怪的地方跑。

我刚想回头瞪他,他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胸膛贴着我的背,用手臂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贴着大腿一路往上,包着我的半边臀瓣不轻不重的一捏,咬着我发红的耳尖低语:“白汀月,今天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刘大姑的死相同样并不好看,除了两眼圆瞪眼球突出以外,张得能塞进拳头的嘴里还挂着一条长长的舌头。

这舌头中间被剪开了一道口子,乍看就跟蛇虫的信子一样分着个岔儿,不仅令人瞧着觉得匪夷所思,还惊悚得连背上汗毛都跟着根根竖起。

以前总听村里的妇人骂街,说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就等着当个短命鬼吧,不仅死得讨嫌,死后还要下到拔舌地狱去。

如今刘大姑这模样,还真的挺一言难尽……

我抓紧米筒小步挪到尸体旁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然后集中精神,用竹制的盐勺挖了一勺陈年香灰,均匀地盖在刘大姑充血的眼球上。

竹子自古有辟邪的功效,食盐更是驱秽散邪的常用物。用竹子制作而成的盐勺常年泡在食盐里,吸纳了多年的烟火气,是个不可多得的盛阳之物。

本来我只是问刘家女儿借个勺子,没想到她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所幸就一道拿来配合着香炉底的陈灰使用,或许达到会事半功倍的效果。

“滋啦滋啦”,香灰底下的眼睛在不停地抖动,接着“噗”地一声,从刘大姑的眼里飘出了两道清晰的黑烟。

我一惊,连忙用袖子挡住口鼻转身避开那两道浊气,等黑烟散了,才猛地转头对梅婆婆喊道:“婆婆,这尸首好像带煞啊!”

梅婆婆蹒跚着脚步走到我旁边,眯着那只浑浊的独眼打量了一下刘大姑的尸体,而后拄着拐杖直起身来,看向刘大姑的女儿:“孩子,你家后门是朝着什么方向?附近是否挨着不干净的地方?”

刘家女儿回头瞧了一眼屋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家里后门是朝着东南方向,您说的不干净的地方……是不是厕所啊?”

“那就难怪了。”梅婆婆看回尸体说,“刘英子死时是面朝着屋子后门,而这后门朝着东南角,冲撞了风水里的煞局,加上附近还有个厕所,所有浊气煞气都从后门流出去,正好被她张开的嘴吸进了肚子里,也难怪尸体会带煞。”

村里人大多对住宅风水不是那么讲究,对家里布局也比较随性,平日不遇到脏事,也瞧不出什么不好的名堂。

“那现在该怎么处理,还要继续封窍吗?”我举着香灰问道。

梅婆婆背过手,拄着拐杖点头:“封吧。你继续封窍,我让刘家小儿子去把王家借的黑狗领过来,等会儿先给尸体破煞。”

我应了一声,转回面向继续仔细地给刘大姑封窍。

没过多久,刘家儿子和王家儿子一起过来了,两人手上一人牵了一条黑狗。

梅婆婆让王家儿子给公的那只黑狗喂了点雄黄,然后从狗腿上割了道小口取了些黑狗血,她从自己包里翻出一只旧毛笔,笔尖蘸了几下狗血,直接在刘大姑的额头上画起了符咒。

婆婆神色凝重而专注,笔尖一边走,嘴巴一边动,等口诀念完时符咒也刚好画完,随着一声浑厚有力的“破!”,便见刘大姑像一块被暴晒的海绵一样,浑身“滋滋”开始冒着黑气。

其他人都躲到十步之外的地方围观,等刘大姑身上的黑气散尽了,梅婆婆朝我招了招手,让我把那只母的黑狗牵过去。

我点点头,牵着黑狗走到梅婆婆旁边,谁知刚一靠近刘大姑的尸首,黑狗就呲着牙开始朝着地上的刘大姑狂吠。

梅婆婆见我快要拽不住手上的狗绳,干脆自己接过绳索,沉着脸对那黑狗道:“不许叫。你给我守着她,天黑前不准偷懒睡觉。”

那黑狗像是被唬住了,“呜呜”了两声,夹着尾巴趴在了地上。

梅婆婆让刘家小儿子搬来张木凳子,把狗拴在原处,然后又叫老王头的儿子把那只公的黑狗带上,说是要靠它去寻老王头失踪的尸体。

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刘大姑的女儿和女婿,让他们多注意后院的情况,一旦听到黑狗叫了,就立马出来查看尸体。

我本想着要跟他们一起去寻尸,但昨晚上被刘芳芸折腾地几乎一宿没睡觉,体力有些不支,脸色也有点发白,于是就听梅婆婆的话,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村道上,心里想着后山上那些蛇与这两条人命的关系。

首先蛇珠的出现,为的就是让我这个蛇伢女去还债,可那晚我不是已经把自己献给刘芳芸了么,为什么那些蛇还不守信用,还要来害村子里的人?

而且就算是害人,它们挑选的目标是有所计划,还是临时起意?如果阻止不了它们,那下一个又会是谁?

还有,蛇群的举动明显也是听从别人的话,我看它们在后山的时候那么害怕刘芳芸,难不成……这些事儿真是他指使的?

我越想越搞不懂为什么,指腹不知不觉摸上脖子上那块蛇鳞,心里盘算着,或许该找个机会当面试探他一下。

“汀月……汀月……”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刚停下脚步准备回头,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一双年轻有力的手臂搂住了我的腰,男人带着陌生气息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背,我被吓了一大跳,当即奋力挣扎起来!

“你是谁?赶紧放开我!”

这个地方正好是村巷的拐角,平时没什么人往来,慌乱挣扎中我用力在那人脚上跺了一下,他吃痛闷哼一声,这才被我给挣脱。

我抄起地上散落的柴火棍转身朝着身后挥去,但棍子一下就被人抓住了,待看清那人面孔之后,我诧异地脱口惊呼:“李珩?怎么是你!”

李珩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红,额头浸满了湿汗,他踉跄一步突然又一次冲过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肩膀上,箍着我粗重地喘气:“汀月……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你真的好美好漂亮,所有见过你的男人都会像我一样,对你根本抗拒不了……”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在我背上摸,男性特有的汗味冲到鼻腔里,让我意识到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放开!李珩你疯了还是吃错药了!快放开我啊!”

我使尽浑身力气用力推搡他,但李珩的双臂就跟钳子一样锁着我不放。

眼看他神色迷离的朝着我亲过来,忽然一阵凉风在闷热的空气中划过,接着我身上一松,便见李珩像个沙包一样被扔向了一旁的墙上!

我惊魂未定地抱住自己,含着眼泪,喘着大气往回望。

发白的日光穿过树梢破碎淋漓地落下,在一片玄如浓墨的衣摆上跃出水波一样的光影。

刘芳芸居高临下地垂着那双桃花眼,眉梢端着一抹冷淡的神色,像是盯着不安分的猎物一样,就站在那儿满身疏离地注视着我。


我想里面可能是哪里求的符纸之类的吧,看她有点失落,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以后晚上都不要出门去,在家里或许会更安全。”

之前刘大姑变成蛇彘来家里找我,刘芳芸说过,只要不出白家大门,就不会有事。

加上梦月那天是出门才撞邪,以及昨晚那个纸人老太也只是在院子里待着,我想他们应该是惧怕刘芳芸,所以都不敢进白家的门。

那么梦月晚上不出去的话,哪怕没了护身符,也可以多几分保障。

“知道了。”梦月随口应了声,转身要走。

“等下。”我又拉住了她,“梦月,之前你在后山出事以后,那颗蛇珠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吗?”

梦月搓着香囊的手指顿了一下,视线从地上抬起,平静的看向我:“不知道,那颗邪门的珠子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突然问这个干嘛,该不会还想问我把它要回去吧?”

我本来也料到她估计搞不清蛇珠的下落,见她眼里带着怀疑盯着我,赶紧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只是突然想起,顺便问你一嘴罢了。”

现在村里突然来了那么多的蛇,一定会弄得人心惶惶。

我也是路上遇到了当初来白家下聘的那条花蛇,才想起问一问蛇珠的下落。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蛇珠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只是这东西万一被其他人捡了,还真说不定会不会节外生枝。

棘手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梅婆婆又不在村里,我像是揪着一团杂乱的线团,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打理才好。

正打算先去找我爸谈谈,梦月忽然又拦住了我,

“慢着。”她从我身后绕到面前,凑过来嗅了嗅我的头发,压低声音说,“你昨晚上,是不是去找刘芳芸了?”

“什么?”我不自在的往后缩了下头,手下意识摸了摸头发。

心想自己大半夜出的门,中午回来也没见谁问我上哪儿了,这下她怎么会突然注意这个?

梦月睨了我一眼,抱着胳膊撇嘴:“你的头发有他身上的香味。”

我微怔,眼睛不自然地往旁边扫,悄悄偏头嗅了一下发梢,不出意外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心下顿时一片了然。

见梦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单手握拳咳了一声,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我爸不在附近,才迟疑地点了下头:“嗯,见了一面。你不要告诉爸。”

明明是在后山度过了惊魂一夜,被她这样看着,怎么感觉倒像是出去干坏事了似的……

“他现在人在哪儿,怎么样了?”

还以为梦月会阴阳怪气的数落我,没想到她竟然只是为了关心刘芳芸?

我倍感惊诧,心谙这丫头怕是还没对刘芳芸死心,一时情绪复杂,注视了她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事。”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梦月,你已经定亲了,你该多把心思放在李珩身上,明白么?”

“明白什么?”梦月冷着脸,上前逼近一步,视线像是要把我戳穿,“白汀月,当初拿着蛇珠的人是我,该得到刘芳芸的,本来也应该是我。”

“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但他身边的人不该是你,你明白吗?”

她离我极近,几乎要脸贴着脸,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把里面不满的情绪听得相当清晰。

我皱起眉头,毫不退避的与她四目相对,“可事实就是我为了救你,才会跟刘芳芸纠缠不清。其中包含多少复杂的事情你根本不懂,而你已经拥有了李珩,拥有了正常的人生,没必要为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就想丢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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