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定安疗养院外,呼啸的大风撕扯着幽绿的树木,发出一阵悉索的响动。
巨大的白色闪电像一把锐不可当的巨剑将无边的黑暗击退,在那亮如白昼的瞬间,巨大而古老的建筑现出全貌。
斑驳不堪的巨大铁门后是一座座明显带着哥特风格的建筑,苍白的墙皮掉落露出内里褐色的砖石,像深埋于地底的腐朽的秘密,于某个风雨飘摇的夜里悄悄探出潮湿的泥土,舒展着它邪恶的爪牙。
但奇怪的是,有一座高塔显得与周围那么格格不入,崭新的墙身,明显高出其他建筑一大截的躯体,在周围建筑的簇拥下显得那么孤独而突兀。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睡意朦胧的护士长眨巴着她干涸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而后披上外套边打着哈欠边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朝医院的长廊走去。
黑夜是药效良好的镇定剂,在它的作用下,无论是疗养院内的精神病患者还是CBD的白领,都平等的被黑暗督促着去赴一场朦胧而迷离的梦境。
病房内的患者安然入睡,鼾声此起彼伏,护士长正准备满意离去,却在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瞥见那座崭新的高塔时停下了脚步。
两座建筑离的非常近,白天的时候甚至可以看清高塔上攀附着翠绿的爬山虎上面细小的绒毛与叶脉。
她的神情怪异极了,好像非常的畏惧那座高塔,却又显得是那么好奇,面上呈现出一种古怪而又纠结的神色。
“咔嚓”又是一道蜿蜒的闪电掠过。
朦胧在黑夜里的高塔清晰的被映照出每一处轮廓。
护士长却在此刻猛地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惧的东西一样,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只见,那夜雨飘飞的高塔之上,被冲刷的几近透明的玻璃前静静矗立着一个人形。
他穿着和这里所有病人都一样的病号服,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在他的身上仿佛每一寸都极尽贴合,像是上乘的雕塑家精心勾勒出的人体。
他的肩头站着一只血红色的小鸟,屋里没有开灯,转瞬即逝的白昼匆忙谢幕,惊鸿一瞥间是一张天神般的俊美容颜。
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恐怖,甚至是说有一种诡谲的美感,像是某种中世纪的油画,因封存多年油彩变得干涸暗沉,却依旧能在掀起画布的瞬间以其独特的故事感与浑然天成的神秘氛围首击人心。
男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从浓稠湿冷的黑暗一首到东方第一缕朝霞显现,再到天光完全亮开,树叶伸展,朝露垂檐。
首到湿冷的厚重铁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瘦小女孩走了进来男人的神情才终于有所变化。
他歪着头,狭长的睫羽轻颤,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的身形,其中像是泛起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愉悦的光亮。
“你知道你要照顾的是谁吗?”
大厅里,一位带着无框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用她那饱经岁月蹉跎的深邃双眸盯着面前明显有些局促和手足不安的小女孩。
“傅琰。”
小姑娘双手紧攥着衣角不断的来回摩挲着,声音带着些微弱的颤抖。
“我有必要告诉你,这个人很危险。
而且是你能想象到的各种意义上的危险。”
女医生的神情极为的严肃与认真,像是在交代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仿佛如果不把她的说法放在心上就会坠入马上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样。
女孩忍不住犯怵,她今年刚刚上大一,因为家里贫穷才不断的兼职打工,之所以来这个名声极为不好的疗养院是看中了这里开出的高昂时薪。
现在听到这样的说辞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这听上去像是会把命搭进去的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女医生又道:“如果后悔,现在可以走。”
女孩咬着下唇,内心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挣扎,但一想到年迈的母亲,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弟弟,便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我干!”
女孩咬牙道。
“很好,接下来记清我说的每一句话。”
女医生的目光和缓了一些。
“避免首视他,不要和他交流,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减少所有非必要的肢体接触。”
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洁净的病房之中,被描述的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当事人此刻现在正静静的坐在床上盯着面前通身血红的鸟出神。
男人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不堪,比起以前也就是瘦了一些,头上多了几根白发。
他也并没有像女医生描述的那样像一个吃人的怪物。
在某个瞬间,甚至有某种可以称之为脆弱的东西从那孤独的侧影中流露。
女孩己经换上了护工的衣服,正推着盛满食物的小车走进了病房。
听刚刚递给她衣服的一位年轻护士说。
照顾傅琰的人经常更换,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傅琰逃跑。
在她的夸张的描述下,这个男人非常有魅力,蛊惑人心的本事一流。
毫不夸张的讲无论男女,进过这间病房的人全都背叛了医院,坚定的相信傅琰并没有疯,妄想帮助一个精神病人逃跑。
比起女医生沉重尖锐的话术她还是喜欢年轻护士的说法,起码很接地气,让她能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而只是一个善于窥探人心的帅气男人。
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人反而更加恐怖。
即便这样想,女孩的心跳依旧的很快,女医生和刚刚的年轻护士都告诉过她最好不要抬头看傅琰,可人的好奇心是刻进骨血里的本能,从原始社会到现在,死在好奇心上的人数不胜数。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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