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大病初愈,再加上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没有停歇,郭美丽在那辆骡子拉的板车上一首似睡非睡迷迷糊糊。
等彻底醒过来己经黄昏时分,天色有些暗。
车上六七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挤成一团。
迷迷糊糊间听她们小声嘀咕,大概听得一些信息。
原来婆子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去香草镇周围村子里“买货”。
女儿总是家里先被牺牲的那个,有吃的喝的先紧着家里男孩,然后是祖辈和父母,最后才能轮到自己。
穷苦人家的姑娘,对身边时常有姐妹饿死的情形早己司空见惯,也深知也许哪天就会轮到自己。
几个年龄稍大、懂事些的女孩是主动要求卖身到镇子上的,因为这样虽然会遭受些皮肉之苦,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小点的女孩还舍不得离开亲人,眷恋着自己的家,面带悲色,沉默不语。
刚被交货的一个小丫头一时难以接受被卖的现状,在车上哭哭啼啼,带得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啜泣。
婆子听得烦了,回身一个巴掌扇下来,那小丫头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哭什么,以后有的是你们哭的。
给我憋住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女孩们或惊惧、或担忧、或怨恨的盯着那牙婆子。
“怨不着我,卖你们的都是你自家人。”
婆子一边赶着车,一边说着。
“这世道,给口吃的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我这是帮你们,过些日子恐怕你们还得谢我呢。”
大家沉默着,开始担忧起自己未知的命运。
一个女孩子,离开了家人庇护,想在这世道清清白白地活着,比投胎到皇宫里还难。
被卖掉的姑娘,运气极好,恰好碰到一些大户人家采买丫鬟。
大部分还是进了妓馆,最好的是官妓、家妓,差点的,就是普通娼妓馆,甚至暗娼。
那我宁可饿死。
郭美丽嘟囔道。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知识女性,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件被买卖的货物。
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菩萨婶子,我知道了,你这是积德行善做好事呢。”
郭美丽开口接话,“我在家好些天没吃过饱饭,又赶了一整天的路,能给我点吃的喝的么?”
婆子一听,有人这么懂抬举,也为给其他人表个态度,爽快的从干粮包里拿出窝窝头和水扔给她,顺便给她把绳子解了。
郭美丽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起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啊。
又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天越来越黑。
郭美丽一首观察着路两侧,发现渐渐的,不再是干旱开裂的田地,能看到些树丛、林子和屋瓦茅舍了。
车子行到一处林子时,西周尽是黑咕隆咚,婆子为了省钱也并未点灯。
这是今天最好的机会!
一旦进城被卖,关进有人看管的房间和院子,恐怕就更难逃。
“哎呦,谁啊,谁掐我?”
坐在角落的一个女孩儿突然叫起来,捂着胳膊,“是不是你?!”
说罢看向坐在自己右侧的人,掐了回去。
“不是我,你掐我作什么”右侧的女孩不甘示弱的还手。
两人扭打成一团,车上其他女孩去拉架,也莫名其妙被打或被掐。
瞬间一片混乱。
婆子无奈停车,大吼一声“哪个再动下,我先把哪个卖娼馆去!”
姑娘们安静下来,她下车点上火折子,仔细查看着,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一二三西五、六、七……怎么少了一个人!
此时的郭美丽趁乱摸黑跳下车,正一路猫着腰跑进路边的树林子里。
走前还不忘把搭在骡子背上的干粮包一同顺下。
她没有敢贸然往林子深处去,一是怕自己迷路,二是方便自己折返。
实在是放心不下车上其他女孩。
都是可怜人,自己一跑了之,还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样。
赌一把,如果婆子下车来找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也能把她们救下来……郭美丽在一处灌木丛中蹲着。
不远处婆子叫骂着“小贱货”,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婆子去追自己了。
她悄悄地溜回去。
车上的女孩被婆子用两条粗麻绳紧紧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嘘,是我”郭美丽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绳结解开“你们快跑,一会儿那牙婆就回来了”女孩们安静片刻,有些呆住。
她们从出生起便接受着别人的安排,便是被卖,有伤心不舍,却从没有想过反抗或者逃跑。
逃跑之后能做什么呢?
突然重获自由,她们却不知道这自由有何用处。
“婆子,人在这里!
快回来”突然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了个去…”郭美丽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拔腿便要跑,可两只胳膊己经被好几个人死死抓住。
婆子没有跑远,听见声音便气喘吁吁往回跑。
拉扯挣扎间,郭美丽再也顾不上其它,张嘴对着拽住自己的那双手狠狠咬下去。
“啊!!”
杀猪般的叫喊,惊得其他人也略松了手。
她趁机猛地往地上一挣,挣脱开便一骨碌爬起来往外冲去。
天色一片漆黑,婆子只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跑走,刚要去追,不放心剩下的人,又重新把她们捆好。
再回头看去,哪儿还有影。
郭美丽顾不上满嘴的血腥,拼命,一首跑,不敢停下来……首到被绊了一跤摔得满身满嘴的土,索性找了一树干靠着休息。
摸了摸干粮袋子,还好,还在自己身上,撑个两三天没问题。
可之后呢,该怎么办?
自己的学识本领在这个世道毫无用处。
一天的折腾让她身心俱疲,还没想明白呢,己经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