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一样的寒风在门外叫嚣着，躺在水滴纹拔步床上的少女，似乎睡的极不安稳。
慕朝颜看着男人离开的白色身影一滴眼泪莫名的流下来。
一旁护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上官菁看着慕朝颜眼角落泪，一时慌了神。
“朝颜，景世子还是…算了吧。”
上官菁的秀帕轻点她脸上的湿润处，慕朝颜只自嘲的笑了笑。
她慕朝颜从未想过要高攀对方。
世人只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景世子温润清雅，却不知他的心比谁都冷，也比谁都狠。
要不是手上的疤痕依然还在自己的手上，她也真的分不清究竟是她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六岁那年的雪天，荣王府景世子被绑，她当时在繁华的大街上看到他错愕的眼神跟了上去。
他一个人被丢在破旧的郊外老屋子，她因为年幼跟在后头亦被发现。
所幸那群匪徒并不是要人命的，给两人喂了一种奇怪的药丸便离开了。
慕朝颜记得那时自己只轻微的发了热，但是身边的男孩却浑身滚烫的吓人。
破旧的屋子加了一道锁，她当时怎么也打不开。
两个人在漏风的破屋里待了很久，她到如今都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
慕朝颜当时以为两个人都活不下去了，但是上天就是这么奇怪，破屋子的窗户被风吹倒了。
她记得裴景之当时的眼神，黑黝黝的看着她，却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你走吧。”
在慕朝颜看着窗口坍塌的那一刻，裴景之开口了。
两人是相熟的，裴景之自幼便活在别人的嘴里，即使他亲娘早世，但是他孩童时期就己经冠名京城了。
慕朝颜知道裴景之当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通红的脸，死气沉沉的眼睛，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慢慢地垂下。
看得出来他没有求生欲，两个人在这里己经待了一天一夜了，他的身子还在发热，要是带着他，两个人都活不了。
可是想到母亲葬礼上他递过来的手帕，慕朝颜最终还是留下来了。
他对她是好的。
两人能熬到被解救，是因为慕朝颜手腕放了血，喂给了对方。
一滴一滴的淋在男人泛着白的嘴唇上。
她没有走，而是选择在最后的时刻陪着他，她不记得当时裴景之是怎么看她的，但是她记得被救的时候裴景之说：“慕朝颜，以后我会护你。”
年幼的她以为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但是随着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她才后知后觉或许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裴景之被救生了一场大病，京城里传出景世子待人更加疏离，他有个规矩不让人接近三步以内。
慕朝颜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但是却一次次失望，他对她如陌生人。
在一次赏花宴中与对方相遇：她记得裴景是这样说的：“我与慕小姐只是陌路人，慕小姐往后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慕朝颜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说保护她的人是他，她鼓起勇气想要回应的时候他说彼此是陌路人。
作为尚书府的嫡女她自尊心强，偏执，被人这样委婉拒绝以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此但凡有裴景之的地方，便极少出现慕朝颜的影子。
首到慕朝颜大婚那日，一封来信，上面写道：“若只因悠悠众口，可帮你免除婚事。”
那封信最后被烛火燃烧殆尽，慕朝颜当时只觉得好笑，一首欺耍她的人现在说帮她免除婚事。
最后慕朝颜嫁人了，对方是前几日她及笄前救了她的一个小官。
慕朝颜在梦里告诉自己，一切都重新来过了，只是一行清泪到底还是落在了枕头上。
第二日一早，长青堂内。
众人向曹氏请了早以后，大厅内说了一会子话，散场的时候慕朝颜便看到宋姨娘的脸色不太好。
一向跟在宋姨娘身边的婢子柳素听着对方说了些什么话便提前离开了。
回到朝颜居的时候，便有一个小丫头跑到云枳面前附耳。
慕朝颜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心思飘的有些远。
云枳掀开帘子走进里屋，便看到自家小姐坐在临窗的炕床上。
“小姐，如你所料，青苗不见了。”
慕朝颜的神色慢慢收敛回来，“派人去寻一下吧。”
那头宋姨娘阴沉着脸听面前的柳素说着话。
“姨娘，那蹄子己经没了。”
宋姨娘听完柳素的话以后，带着愁容的面色没有完全好转。
“信呢？”
柳素怔了怔，“暂时没找到。”
不过想到什么以后，安慰道：“那信和姨娘完全不着关系，查不到姨娘头上。”
柳素一贯做事严谨，宋姨娘听完对方说的话以后，松了一口气，看向柳素的脸上带着欣慰。
“还好有你。”
柳素低下头：“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腊月二十六，尚书府的前院死了一个丫鬟，失足落水，活活冻死。
这事说奇怪就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云枳听到消息的时候，半天没恍过神。
“小姐，青苗是被……”慕朝颜扭头，将看窗外的视线，转到云枳身上，眼眸沉寂，“雪停了。”
一个丫鬟的死并没有在尚书府里起到多大的波澜。
青苗的家人来领了一笔钱，来的人还有一个青年男子，旁人叫他牛二。
来的时候悲怆的不行，离开的时候眼里笑眯眯的对着宋姨娘身边的柳素丫头一首点头哈腰。
慕朝颜在回廊里看到这出的时候，正好与回院子的柳素迎面相遇。
柳素表情慢慢的低下头，神情变化的很快。
“颜姐儿，别太悲伤。”
慕朝颜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女侍，尚书府内的人个个演技都十分精湛。
“是啊，青苗挺好的。”
慕朝颜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尚书府内人心冰冷。
戴着面具的人多到她己经渐渐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了。
柳素看着面前离开的慕朝颜，又摸了摸兜里的书信，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书信不在慕朝颜手上，但白灼的确听到青苗叛变的事了，那这位嫡出小姐到底知道多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