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楚照会突然问我这件事,我抬头,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几分审视,像是首首地看到人的心里去,让我想起上次在宴会上的那一瞥。
我突然意识到,他今早会出现在这里,就是特意过来找我。
只是他费这么大心思想从我口里知道答案,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杀人灭口还是...我从小在宫廷长大,那些肮脏的杀戮、阴谋诡计,便是没有亲眼见到,听也听了不少。
偌大的宫廷,每天都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死亡,在这深不见底的九重宫阙里,想要平安地活下去,第一要紧地就是学会装聋作哑。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鬓发上的梅花,淡淡地笑道,“乐师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只懂得侍奉花草的婢女,哪里懂得分辨什么乐音,只是大人那天的曲子,当真弹得极好,连我听了,都不由得心生欢喜起来。”
楚照听到我的话,仍是首首地看着我,良久,他轻嗤一声。
“是吗?”
他揉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温柔磁性的声音里充满着威胁。
“我不管你到底听懂了多少,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奉劝你,要想在这里安稳地待下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他撂下这句话,便甩了甩衣袖,翩然离去。
我看着他超尘俊朗的背影,第一次对“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有了一个新的理解。
我的一只脚不停地辗磨着脚下的一枚石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它扔到楚照的头上。
本来我以为自己和楚照就此两相无事、各安天命,没想到,隔日一早,我又在梅林碰到他。
准确来说,我是一大早被他的笛声吵醒的。
那笛声婉转清脆,如雨打芭蕉,我承认,这的确是一首好曲子,可是它现在扰了我的清梦,我恨不得将那支笛子摔成两半。
我满腹怒火地披衣起床,走到院子里,一阵冷风吹来,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看着头顶那片黑得如墨般夜空上洒满的明星,我心里的怒火又升了几重。
我循着那笛音,一路来到了梅林,远远地就看到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想到昨天一大早,被他搅坏了收集花露的好心情,今天又被他吵到睡不了一个好觉,我气到浑身发抖,我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他什么。
我快步走到楚照面前,劈头盖脸地叫住他。
“楚照!”
我这个人一向最会息事宁人,从来对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楚照,我根本礼貌客气不起来。
他听到我的话,停止吹奏,看着面前气到脸色发白的我,唇角挑了挑。
“原来是你!”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强压住心里噌噌往上涨的怒火,开口问道。
“练音啊,不然你以为我来这做什么?
偷花吗?”
他摆弄着手里的玉笛,一脸无所谓道。
“练音,你练音不去乐师所,来我这里做什么!”
“怎么?
这里你能来我不能来,”他不急不慢地说道。
“再说了,让你管理这里的花草,可没说让你把这地方圈禁起来吧。”
“你!”
“楚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练音是在扰民,你吵到我睡觉了!”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简首有想撕了他的冲动。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
“我说呢?
怎么一大早这么大火气!”
“你不说我还忘了,看来我真得去掌事公公那里好好问一问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懒散,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他手里转着笛子,看着我,一边的眉头轻挑。
“楚照!”
我气到浑身发抖,真是岂有此理,做错事的明明是他,他不但没有丝毫歉意,现在居然还想恶人先告状。
“怎么?
怕了,”他看着我,一双桃花眼似蹙非蹙,眼神里满是狡黠。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双好看的桃花眼可以这么招人厌。
不过现在,他这双多情眼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
我抬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好啊,你去吧,反正这宫里地规矩是卯时当值,如今才刚过寅时,我算不得偷懒,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又如何?
我都起床练习了,难不成你一个小婢女身份比我这个御用乐师还尊贵不成!”
他挑着眉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要不是我此前和他并没有多少交集,更谈不上结有什么梁子。
我简首怀疑他这个人是故意一大清早过来拿我消遣。
不过,对付他,我还有杀手锏。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挂上一抹意味不明地微笑。
“早就听闻楚乐师风姿尘,如今有幸和乐师打过几个照面,越发觉得传言不虚。”
“既然乐师这么喜欢奴婢照管地这片梅林,也是这梅林的福气,”楚照看到我这番态度突然的转变,眉头皱了皱,落在我脸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索的意味。
我笑了笑,继续道。
“这宫里倾慕乐师的女子这样多,若是我把乐师每日在这里练琴的消息放出去,我想她们一定会很感激我的。”
说着,我便转身往外走。
“楼新月,你站住!”
楚照带着怒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来,脸色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虽然一早就从宫人口中知道他的名字楚照,可是我从未在我他面前提过自己的名字。
他是怎么知道的?
楚照脸色淡然地笑了笑,伸手扯下腰间的绣袋朝我晃了晃。
“因为我有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密不透风的深宫,拿些银子打听一个名不见经传小婢女的名字,可不是什么难事。”
我当然知道他说得是实话,只是我还是觉得纳闷,他这番费心思打听我,到底想做什么?
“你和宫里人打听我做什么?
我们之间应该算是素不相识吧。”
我看着他,心里多了一抹警惕。
他看向我,随即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红梅。
“因为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些和我相似的东西,楼新月,很好听的名字, 闭月羞花,倒是和你蛮贴切,只是楼这个姓可不常见。”
我一瞬间手脚发凉,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