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种东西向来是说不清道不白的。”
曼施坦因站在门前，背对着古德里安，身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等到某一天愕然回首，才会发现曾经一起看星星的朋友己经变成了星星。”
“你老了，变得深沉不少。”
古德里安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惜你没有头发，不然肯定比我白的多。”
“哈哈哈，古德里安，要是换作年轻时候，我肯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曼施坦因丝毫不在意古德里安拿自己的光头开玩笑。
所谓老去不是你头发白了，走不了，吃不动了。
而是曾经的热血被岁月冲淡，只能在日光浴下回忆人生，对着西下的落日独自叹息。
“以后要记得减肥……算了，你这个年纪还是注意点高血糖吧。”
曼施坦因走进黑暗中，“再见，古德里安。”
房门关闭，古德里安坐在椅子上，对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叹息。
再见，多么残忍的一个词语。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再见，会不会是以后的永别。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未来可能不会再见，却还是满怀期待的说“再见，曼施坦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曼施坦因跪坐在榻榻米上，对面是樱井七海，樱井七海的旁边是诺诺，“依据学院的指令，我要将你带回去。”
“你不会。”
诺诺摇摇头，“不然你不会来到这里。”
“不愧是我的学生。”
曼施坦因得意的点点头。
“准确来说是半个学生。
你的课我只上了半学期不到。”
“不重要。”
曼施坦因笑了笑，细丝金色眼镜反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重要的是我给你带了结业礼物。”
曼施坦因提起随身携带的拐杖，打开拐杖的底部露出里面藏有的暗格，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U盘。
“反Eva木马程序，能够让Eva的系统瘫痪十分钟。”
曼施坦因得意的介绍手中这枚小小的物件。
“所以，这就是你信任他的理由？”
诺诺扭头看向樱井七海，她相信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不会愚蠢到轻易相信学院派来的人会反水，除非这个人有着足以让学院追杀他的理由。
“放眼全世界，能够让Eva瘫痪的木马不超过五个，能够瘫痪十分钟的更是稀有。”
樱井七海解释道“以卡塞尔学院的性格，不会让这种东西流入一个教授手里的。
除非……从冰窖里偷。”
诺诺补充道。
“咳咳咳，这不叫偷，这叫借用。”
“你从哪里搞到的S级权限？”
诺诺好奇的问。
“还记得，三峡行动芬格尔用S级权限登录Eva吗，事后我用了点小手段威……不，请他将密钥给了我。”
“芬格尔这家伙可是吃软不吃硬，难不成你用了美人计？
想不到啊，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好这口。”
诺诺狡黠的笑着说道。
“曼斯没有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曼施坦因摆出了作为风纪委员的气势，这种不把你学分扣完不罢休的狠劲，竟然让诺诺莫名觉得有点放松。
就好像回到了卡塞尔学院自由一日那天，看着他对着满腔的弹孔叹息那般好笑。
时间真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把人往前面推，连给人回味过往美好的时间都不留。
要是自己退学没有那么早，说不定能想起更多关于这位风纪委员的笑料吧。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陈小姐送出去，我需要辉夜姬的帮助。”
樱井七海轻啜一口浓茶说道，“曼施坦因君的木马援助恰到好处。
只是若是让学院知道，你恐怕会被免职。”
“免职就免职，我早就想去游山玩水了。
整天在学院被那群臭崽子们气，寿命减十年都算少的。”
“恐怕这不是主要原因吧。”
诺诺一只手捧着脸，另一只手玩弄着空茶具，“我是侧写者，你骗不了我。”
诺诺的眼睛慵懒的瞄着曼施坦因，玫瑰红色的眸子仿佛刚睡醒的孩子般朦胧。
“你的眼睛和你母亲一样漂亮。”
曼施坦因眼睛微合，好似在回忆往事。
“你认识她？！”
“罗莎琳娜，是你母亲的名字。
我猜她只告诉了你你的名字。”
诺诺手中的茶杯落在桌子上，像是珠子落进玉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诺诺低着头，声音低沉。
“大家长，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单独聊聊吗？”
曼施坦因向着樱井七海微微欠身说道。
樱井七海微微颔首，起身离去。
在这间病房里，他们聊了很多。
聊了那间伙食房，聊了精神病院，聊了那晚的星空，聊了在雪地里奔跑的少年，聊了那美好而又遗憾的时光。
过去的少年如今己变成垂垂老矣的老者，美其名曰的成长变成了遗憾的青春，那所谓的未来呢？
正在成为过去。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很抱歉因为我想不到词语能够形容她……每个词语都不能完全形容她。
你懂吗？
就是那种完全说不起清楚的感觉。”
山里的雪夜很美，诺诺依靠在窗前，对着洁白的细雪发呆，回忆着下午曼施坦因的话。
“你的母亲很爱你，你还没有出生她就想好了你的名字。
就是因为这种爱，她才会去找你，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
“我也想过提着两把霰弹枪一路杀进陈家一枪崩掉那个所谓陈先生的头，在寻找你母亲的时候，我查到了一些线索，罗莎琳娜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为了真相，我只能一首在卡塞尔学院任教，一面暗地调查。
可惜，至今未有结果。”
“不要怪你的母亲。”
诺诺蜷缩在床上，额头贴在膝盖上，泪水止不住的向下掉。
“不要哭……不要哭……乖诺诺不哭……”她想起来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那个呼啸的雨夜，也是在病房里。
罗莎琳娜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对她说着话。
她听不懂印尼语，但她能感觉到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罗莎琳娜蘸着泪水在白色的床单上写下了潮湿的英语——NuoNuo——诺诺。
她知道，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也是她余生最大的幸运。
“啊~！”
诺诺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久积的乌云在此刻得到了宣泄，大海翻涌浪潮不断，一切在暴风骤雨后恢复宁静，只余下满心疲倦的女孩靠在墙边，渴求母亲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