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
山下春和日丽,山寺中却隐隐阴湿,桃花开得红艳艳,红透了一片林。
马车行到寺门前,沈清刚下车,就看到了似是碰巧遇到的沈茹、还有沈家二房的庶女沈鸢。
沈茹眼中似有微微诧意,还是仪态万分行礼:“长姐安好;茹儿不知长姐今日也要来清溪寺,故未同行,还请长姐见谅。”
“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人厚脸皮故意跟着茹姐姐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沈鸢打断。
“毁了茹姐姐的订婚宴,害得婶婶禁足,怎么,出来玩还得带上你啊。”
她抱着胸一脸鄙夷看着沈清,说话尖利。
一旁路过的夫人小姐开始不断有人驻足围观。
沈茹忙拉下她的手拦住,一脸歉意看着面前岿然不动的白衣女子,“姐姐不要怪鸢儿,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看着白衣女子还是神情平和双目温和静静注视着自己,沈茹突然有些卡壳。
不应该,按往常她此时就应该和沈鸢吵起来,然后哭哭啼啼抱怨所有人。
她压下心里隐隐不妙的首觉,连忙道歉,拉着一脸骄横的沈鸢率先进入庙里。
“小姐,鸢小姐也不过比您小一岁辰,也是快要订亲的年纪了,凭什么一句年纪小就能掩过去啊。”
立画一脸不忿,暗暗抱怨。
沈清却是笑了笑,今天的第一场戏,演得还挺精彩的。
“走吧,去看那‘悼词’”。
沈清抬腿走向她今天的目的地,曲径通幽处的一面布满悼念词赋的瓦墙。
前面还摆着几炉金色小鼎,檀香袅袅。
沈清眯着眼睛,看向这行云流水,传言中字字泣血的满墙赋。
——悼念她的赋。
“吾妻助吾于微薄年少之时,惜我困苦,千金裘、万库书皆赠于吾……吾连战连胜,吾妻甚喜,日夜书信相寄,情意深重。
吾不善政务,常言接替重任身心俱疲,吾妻每于其困惑之时助之,夫妻恩爱,朝堂之事顺利肃清……万民请命,女子不得干政,吾妻知吾不愿,竟以身殉国,转大任于吾。
情爱难得几重重,吾妻来生缓缓归。”
“甚念之,尽奚。”
沈清却只觉得通篇可笑,缓缓归?
我以身殉国为了让你接任掌权?
她气血气得翻涌,恨不能立即冲到皇宫抓出叶尽奚,狠狠剥下他虚伪的皮。
“清小姐,您寻我?”
一声呼唤将沈清从仇恨中唤醒,她转头,就看见风度翩翩的王彦臣站在她面前随意拱了个手。
远处是探头探脑一脸开心的立画。
“您的信我己经收到了,本来不想来,还是想着来说清楚。”
王行之皱眉说教,“之前己经说过,茹儿才是我的心仪之人,我此生唯她不娶。”
一向对他人温润如玉的王行之,虽然此刻尽力维持礼貌,眼底的鄙夷还是掩不住。
“你一个闺阁女子,还是不要学那些下三滥勾栏作坊勾当,上次借贬低我吸引我注意,这次又写这等淫词艳曲勾引我,这些手段都是没用的。”
语气己有些加重。
还没说完,沈清打断轻笑出声:“勾引你?”
她招了招手,形容松散肆意。
“你敢不敢上前走近看看我是怎么勾引人的。”
沈清面容如轻薄冷玉,平时冷硬让人不喜。
但这一瞬绽开浅笑,笑眼弯弯眉眼都衬着桃花般媚红,似勾魂摄魄的妖精。
王彦臣震惊:“你…你你个闺阁女子怎能对外男如此,你的教养呢!”
脚却不住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沈清一脚将他踹下了旁边的莲池,干脆利落。
噗通一声。
首到池水涌入眼鼻的瞬间,王彦臣都没意识到他怎么会掉进池塘,沈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住扑腾拍着水,试图游回岸边,却被胸前的一根长竹竿抵住。
竹竿那头的女子轻声说道:“你觉得我勾引你,这样的勾引可行?”
她语气温柔,听到王彦臣耳里却害怕得发抖。
他不住流泪,手紧紧抱着这根阻拦他生,现在又唯一给他支撑的竹竿。
远处立画己经吓得捂住了嘴,赶紧跑过来:“小小小小…姐,这是怎么了呀!”
沈清懒洋洋杵着竹竿,看着刚刚盛气凌人的伪君子在池水里不住翻腾,眼神祈求看她。
“就是这样,谁让他倒霉刚好撞上了我现在心情很差,就找点乐子。”
立画支支吾吾,这时,远处走过来一绿裙双簪女子,正是上午争吵过的沈鸢。
她和沈茹失散,闲逛走到这边,远远就看到沈清主仆俩站池塘边,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沈鸢看着这个懦弱又尽爱给茹姐姐找事的长姐就来气,茹姐姐可是要嫁给彦臣哥的,未来就是三品大员夫人,这个长姐以后还不知道塞在哪呢,现在还尽做蠢事。
她想走近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仆。
池塘里好像有什么在扑腾,定睛一看,“啊----”沈鸢尖叫起来,那是彦臣哥,彦臣哥怎么落水了!
然后她就看见此身难以忘怀的一幕,她最瞧不起的长姐,面无表情转过头盯住她,眼神似在审视砧板上的肉。
而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将王彦臣往水里抵。
沈鸢吓得跌到地上,“长姐…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要做傻事啊,彦臣哥是王尚书家的嫡子……”她吓得语气开始混乱,眼里带泪。
沈清反而高深莫测对她笑了笑,“鸢儿妹妹,长姐为你准备了好礼物呀。”
“你跳下去,救他,就是有了肌肤之亲。”
“嫁给王彦辰的就是你了。”
沈鸢眼神害怕,“你…你在说什么,彦臣哥是茹姐姐的未婚夫婿。”
她不住往后退。
沈清却只是随意挑了挑眉,“很快你的茹姐姐就要带一堆人来这里了,机会抓不抓住由你。”
她竟是扔了竹竿,带着一旁己经膛目结舌的立画转身就走。
而水中的王彦辰也失了力气,慢慢沉下去。
坐在地上的沈鸢看着远去的长姐,水中的男子,眼神暗了暗。
夕阳下,女子慢慢褪下一半小衫到肩膀处,跳入水里。
树丛后,紫衣公子和僧人对坐对弈。
僧人慈眉善目,捏着白棋思索很久,随意道:“没想到那沈家大小姐不像传闻中那样懦弱无能。”
对面紫衣公子面庞如玉,眉眼都美的耀眼锋利,神色温润,出口语气却很淡漠。
“粗鄙不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