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梦泽深,醒来半日闲。
打开小卖部的门,又看见小路己经清扫干净一首延伸和大路接到一起了。
那个给我割桦树皮作纸张的大男孩信守了他的承诺。
没一刻钟,那位田螺勇士骑着苍山又牵了那匹很聪明的马来到了我的面前。
把拿了一小袋东西伸给我。
“这是什么呀?”
我用手掂了掂,有点重量。
“哈勒提。
好吃的,很好吃。”
我用手抓了一块小小的,比奶白要深的颜色,切割的凹凸不平。
我放进嘴巴里,一股酸酸又带着发酵过后的混杂的味道充满着口腔。
脸上的抬头纹都挤出来了,对这味道充满疑惑。
“你没吃过。
我们都爱吃,叶尔达和娜迪拉特别喜欢,是我们哈语最珍贵的奶制品。
只留给最珍爱的人。
你嚼一嚼,味道好得很。”
我忍住那奇怪的味道,按他的方法嚼了嚼,刚才的不适感慢慢消失,一股复合的奶香慢慢溢出。
我脸上的皮肤也跟着慢慢舒展。
“好吃吧?
那些给你们留着。
我们出发吧!”
我们一人一马朝着县城骑去,因为我骑马的技术滞后,只能边走边停,路上还遇上了骑着马不知从哪里归来的村主任阿依别克。
他面带微笑地向我们脱帽致意,仿佛是一个文明的绅士。
他指着远处对我们说:“蓝天爱慕着白云,马儿爱慕着绿草,年青的人啊勇敢地追求吧!”
说完他就拉起马绳在我们身边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碎雪飞到了半空又快慢不一地回归大地。
巴太的右手越过缰绳拉起了我的手,虽然隔着手套,我也能感觉到那炽热的温度。
“我的名字巴合提别克就是阿依别克叔叔起的,是幸福的意思!”
巴太缓缓地向我说。
“大叔真有意思!”
我们彼此相握,后来还巴太还提议让我给小羊羔起一个名字。
“起个哈族名字还是汉语名字呢?”
我挠了挠头问。
“看你喜欢,你的羊由你决定。”
他的眼里满是宠溺。
“那就叫彩虹吧!”
我想起了那个美丽的误会。
“萨伊汗布拉克真的有你的彩虹了!”
巴太和我相视而笑,大概他也想起了那年那天初相识的时候了吧!
还记得我们坐在树上,他说起了“布拉克”是有泉水的地方。
对于牧民而言,泉水就是生命的源泉,那是大自然的馈赠,是无数美丽的故事发生的地方。
这到底是美丽的误会还是美丽的故事,谁也不知道。
我们一边骑着马一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找到了托肯的饭店,倒不难找。
就在张凤侠带我来批发商品的那个市集上,招牌上就写着“哈蒙饭馆”。
我进去的时候不是是饭点,不大的店面只坐了三西个人。
只见朝戈正在招呼着客人,倒水点菜端菜的。
我们掀起了门帘,朝戈就满脸笑意地说:“欢迎欢迎,里面有位。”
当他看到我们时,脸上的笑意就像皮芽子爆开了一样,灿烂奔放。
“巴太,文秀!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赶紧地把我们请到内屋,马上去厨房告诉了托肯。
我们坐着等着,还没见到托肯,就听到了托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咚咚咚地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巴太站起来和托肯打招呼,看着自己曾经的嫂子,现在反而变得时尚而年轻了。
不过热情和纯真依然在她的身上。
“坐,坐,巴太!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起回的?”
托肯的汉语进步了不少,但还像剥豆子一样向外倒。
巴太坐了下来说:“前天回的。
你们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
叶尔达和娜迪拉也好的很!”
托肯一边回答一边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是一个幸福的再婚女人,可见她的选择和勇敢是对的。
“孩子们呢?”
巴太作为叔叔还是想着他的亲侄儿侄女了。
“他们出去玩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在这里吃,等一会他们就回家了。”
就在托肯才说完,朝戈己经拿了一些吃食过来。
“你们不用招呼我们的,外边还有客人呢!”
我拉着托肯的手说道。
“没关系的,我们还请了人,照看着。
我去做点菜再来,你们先吃。”
朝戈又过去了。
这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不像木拉提,想必善良勤劳的托肯终于找到了她的最爱她的男人了。
我们一起聊起来了苏力坦大叔阿要叔张凤侠还有萨伊汗布拉克那些粗犷纯真的人。
托肯说起了库兰,库兰和她的心上人订婚了,很快就举办婚礼了。
我想起了那年我们三个一起去参加哈族人的婚礼,那美丽的桦树林,那热烈奔放的抢羊皮的少年们,还有那个抱着冬不拉唱歌的巴太,心中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快得那些回忆有些己经物是人非,快得那些美好己经隐匿在脑海深处,但令人无限向往。
朝戈,巴太的好朋友。
现在己经是巴太前嫂子的丈夫,也是叶尔达和娜迪拉的继父。
这是一个心胸开阔的男人,爱着托肯,也爱屋及乌。
为孩子们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
听他说起,他己经不做护边员了,他现在就是和托肯开好这家饭店和带好孩子们。
他说起了他们的未来,打算在县城里买上房子,这样孩子们就可以更好地在城里读书了。
他也问起了我们的打算。
巴太说起了他在布尔津马场的工作还有去青岛的培训。
他想回去好好和阿依别克叔叔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培育一些优质的马匹,可以卖到马场去,那样也不浪费他学到的技术,也可以为牧民们增加收入。
“这是很好的事啊!
我们蒙族人的马也是有优良品种的。
你放手去做,我们支持你。”
朝戈诚恳地说。
“文秀呢,还走吗?”
朝戈关心地问我,仿佛也是给他的好朋友问的。
大家都把目光看着等待我的答案。
我挪了挪身子,说:“我不知道,可以不走的。”
我的目光看着巴太。
巴太也看着我,眼里又有了一些希望的光芒。
朝戈用手肘捅了捅巴太,向着巴太说:“那就不要走了。
巴太,对不对?”
巴太不住的点头,脸庞上沾染了几分羞赧之感。
托肯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你们般配的很!
加油!”
“妈妈,爸爸,我们回来了。
有没有好吃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孩子们童真而清脆的声音。
当他们走进来看见了我们,那个个子高了不少的男孩应该就是叶尔达了。
他快快地跑到了巴太的边上,高兴地说:“叔叔,叔叔,你回来了。”
早己经站起来的巴太双手抱起了他,举了起来,抱在怀里,眼角似乎还有点湿润。
跟在后面的小姑娘也长大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一切,走到了妈妈跟前。
毕竟娜迪拉那时还小,对自己的叔叔己经不太熟悉了。
托肯拉着她的手告诉她那是巴太叔叔,你们最帅的叔叔。
巴太放下了叶尔达蹲在她的面前,温柔地说:“娜迪拉,记得叔叔吗?
你最爱吃奶疙瘩,爷爷让我带来了。”
娜迪拉伸出手摸了摸巴太的脸,脸上爬上了笑容,腼腆地说:“谢谢叔叔!”
巴太牵起了她的小手和叶尔达一起去苍山那里把带来的东西拿到了屋里。
原来那个袋子里装了好多的肉干、奶疙瘩还有用挑选过的白白的羊毛做的毯子。
两个孩子看到了高兴地说:“爷爷没有忘记,我们说过的话。”
朝戈看着这一切,脸上笑意盎然。
我们告别了朝戈和托肯,在市集买了一些东西就往回走了。
毕竟冬日的白天气比较短的,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家。
万千情义离别难,幸好他日仍相见。
回去的路上,巴太少了来时的兴奋,苍山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走得慢慢地。
“巴太,你怎么啦?”
我忍不住问他。
他回首看了看己经看不见的出发点,转头看着天空说:“我还不到十岁嫂嫂就嫁到我家。
我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是爸爸把我拉扯大的。
但自从有了嫂嫂,家里就干净整洁热闹起来了。
她会做饭照顾牛啊羊啊骆驼啊,家里的活她都会。
我也喜欢看着她跟着她,仿佛她就是我半个妈妈。
后来还有了叶尔达和娜迪拉。
这两个小家伙活泼可爱,像他们的妈妈。
我哥木拉提虽然比我大,但是人很粗心,没文化也不懂得照顾家里和嫂嫂。
哥哥走了,我也很伤心。
但是嫂嫂离开了家,我更伤心……”听着他尽情地诉说着,我的内心是感动的,这是一个重情的男人。
当木拉提突然去世,谁说他不在乎呢?
当他的父亲强硬地把他从自己喜欢的马场拉回家,想让他继承家业继续做一个牧民,当别人都劝他应该按哈萨克族的传统娶嫂嫂为妻,他的内心肯定是复杂而害怕的。
自幼没有母亲的庇佑,正因为有了托肯,他才体会到了一些母爱,他又怎么可能去娶托肯呢?
但面对世俗的压力,他又势单力薄,不知怎么办才好。
“巴太,托肯虽然不在你家了,但是她还是你的亲人。
她还是你的嫂嫂也是你的姐姐。
听那些婶婶说这几年她和朝戈不时带着孩子去你们家看望苏力坦大叔呢!
况且朝戈是你的好朋友,他挺好的。
我看他对叶尔达和娜迪拉都好。”
我让马靠近他,伸出了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收回了目光看着我,神情慢慢变得平静,他用手拉了我的手,紧了紧说“ 嗯!
幸好是朝戈,他是一个温暖的人,我放心。
有了朝戈照顾她和孩子,这也是挺好的。
谢谢你,文秀!
其实我也是希望她能幸福的。”
我用力回应了他的手,说:“会的。
他们会幸福的。
你也是关心他们。
告诉你一个秘密,叶尔达和娜迪拉很快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真的,那就好。”
巴太的眉头不再拧巴,眼睛里满是虔诚。
被阳光和紫外线晒成小麦色的粗犷外表下有一颗纯洁的心。
这正是我喜欢的,就像沙漠中的绿洲使疲惫的身心得以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