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润泽万物。
善良的心开出的是最美的花。
巴太就是那个善良的人。
他虽然舍不得自己的嫂子和侄儿侄女,但是他总想着让他们好,希望她们得到幸福。
我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人,真实不造作。
喜则喜,愁则愁,就如晴则阳光普照,雨则畅快淋漓。
我们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彼此,策马奔驰回到萨伊汗布拉克。
冷寂包裹着严寒的冬日,我们都在屋里各取所需。
奶奶的嘴里时常是塞满着各样吃食。
张凤侠则就着花生米喝点小酒说是好睡觉。
不过,她也经常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雪的原野,两目出神,似乎在回忆。
我往往和温暖的被窝作斗争,几次三番才能真正爬起来。
简单收拾就动笔写下我的生活我的感受。
有时无感可抒,无事可述的时候,又恰巧有邻居大婶过来刺绣聊天的时候,我就静静地听着。
听着别人的故事,感受生活的意义。
她们总能找到话题,填补冬日的无趣。
有时我则看到那个骑马过来的哈萨克男孩,他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窗口。
明媚的笑容,为我带来了半城的阳光。
我们一起去喂羊,一起看看小彩虹,有时他也会带我去到村子以南的小树林里。
踏雪而行,我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向前。
他大大的脚印为我小小的脚留足了空间,只是雪深难测,我踉踉跄跄地走着。
巴太拉着我的手,走向泉水流经的地方。
巴太接过了苏力坦的担子,像一个真正的哈萨克男子汉一样。
但他又不是普通的牧民,他说他要新牧民。
他跟着阿依别克叔去了不同的牧民家,和他们商量马匹训练计划。
他要把自己学到的现代养马选马驯马的技术带到这个美丽的地方。
他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梦想,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实现它。
他希望自己既能传承父辈的旗帜也能顺应时代的变化。
门外的积雪终于慢慢地化了。
一些小草尖尖也慢悠悠地伸展了懒懒的腰肢,在厚厚的积雪中蕴藏能量,等待春风的召唤。
人们懒懒散散地生活,又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生活所需。
大家看似简单,又准确地预知了自然的变化,欣然地接受着。
时间在变化,大家对人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大家慢慢地开始说巴太的父亲,不再是苏力坦的小儿子了。
有时有人也会叫我是小卖部的作家,不是小卖部的姑娘了。
夏来日日长,牧民转场忙。
岁月如歌,细腻悠长。
我们穿着冬天的衣装,看着春风十里,接着便是夏日绵长了。
为了牛羊吃上更鲜美的草,马背上的民族又开始一年一度的盛大转场。
他们穿上节日的盛装,带上可以换取财富的牛羊骆驼,还要带上另外的家当,譬如毡房锅碗瓢盆,浩浩荡荡地向夏牧场进军。
今年的转场时间是由巴太决定的,我们也一起跟上。
不过,今年不再经过仙女湾了。
羊群也由货车运过去,我们的货物和很多家什也用货车运走,只需到了夏牧场附近再卸载就可以了。
路程缩短了,时间节约了。
苏力坦大叔骑着马紧紧地跟着。
张凤侠和奶奶也坐火车走在前面。
只有我和巴太骑马跟着马群沿着公路前行。
经过一定冬天的蛰伏,经过一个春天的孕育,越靠近牧场草色越深。
那些不知道名字的灌木丛又有了新的枝叶,黄的白的紫的小野花点缀着经过的地方。
吹到脸上的风还是冷的,幸好巴太己经为我准备了大大的口罩,把除眼睛以外都包裹起来了。
他的细心总在不经意间出现,让我惊讶又感动。
在路上我们也会遇上其他转场的牧民,大家一起交谈一起祈愿,朴素而美好。
没有了托肯和孩子们的转场,路上总是少了无数的欢乐和笑声。
不过真诚和友善永远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我们的帐篷扎的离巴太家不远,惊喜的是阿要叔家也在附近,我和库兰又可以一起快乐地洗衣牧羊享受这天地的惬意。
不过,库兰的婚礼定在不久之后,邀请我一定要参加的。
到时托肯和朝戈他们也会过来。
安顿好所有的牲畜后,巴太就成了小卖部的常客,但是他并不买东西,而是左一个理由右一个借口的把我从张凤侠那里借用出去。
我跟着他去桦树林里采蘑菇摘木耳。
我跟他去小河边坐着看水里的鱼儿随水流去,他则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偷偷地看着我。
有时还慢慢地从身后抱着我,让我心跳加速,脸部绯红。
有时他也会让我坐在他的前面,我们一起驰骋在这无边的草原上。
更多的时候,他会去不同的牧民家,选拔那些优良的马匹。
告诉马的主人喂羊注意事项以及训练事宜。
遇到马匹生病受伤,他便一趟又一趟地去救治处理,忙得很。
不过,山间的一束野花,林间的一把野果,或者托人从县城带来的小玩意,都成了他给我的礼物。
每当偶然相遇,他嘴角的微笑,他挠头的手,和一些些害羞都是那么的自然和纯真。
巴太就像夏牧场上的白桦树,高大纯洁又美好。
无边碧草如翠玉,一怀柔情似蜜甜。
来到了夏牧场,写作的灵感也多了起来。
我可以写草原的绿,深的浅的浓的淡的远看近看各有不同。
我可以写云,白的如雪,薄的似纱,厚的时候又如千军万马。
我可以写雨,早上初晴午后雨,倾泻而下,如万马奔腾,急收放晴,但凉意袭来,让人措手不及,但抬眼处彩虹挂天又让人驻足不前。
我还可以写天空,从浅蓝深蓝湛蓝墨兰,各有各的特点,让人心海膜拜又南海迷茫,实在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它。
此时就长恨读书少,腹中空空。
当然,我还可以写他。
那个草原上的精灵。
他纵身跃马,肩宽腿长,在马背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热血沸腾。
他驰骋草原,头发飘洒在风中,伟岸勇敢,每一次都能惊起我内心的涟漪。
尤其他那薄薄的嘴唇斜斜地向上扬起,带着不屑,在草原绿意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光影浮动更是动人。
我会把他写下,让文字记录那美好的时光,还有那如风一样的自由潇洒。
库兰的婚礼如期而至。
巴太带上我一起参加。
那是一个勤劳美丽漂亮的哈萨克姑娘,今天她就要成为幸福的新娘了。
她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那个愿意为了他不舍力气勇追荣誉的新郎。
我们祝福了她。
我看着她穿上了漂亮的新娘装,看到了她的脸上满满的幸福光芒。
在热闹的婚礼她唱起了那首《月光曲》,向着她的新郎幸福地吟唱。
他的新郎坐在她的身旁,一脸陶醉。
曾经弹唱《月光曲》的巴太牵着我的手,听着他们的歌声,偷偷地带我离开了婚礼现场。
他带着我来到了那个小树林旁。
小溪的流水声伴着朗月的光,闪烁梦幻。
站在我身边的少年郎,今晚的眼睛也特别温柔纯净透亮。
他看着我,柔情万丈。
他拉起我的手环绕在他的腰上。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满眼都是迷恋。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向我靠近。
他的嘴唇变得饱满而温润,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
我试着抱紧他,我看了一眼这个给我最纯爱意的人,闭上眼睛,我感受着他的温柔,他的热情浪漫……风轻轻地吹,却没吹散了我脸上的红晕和他的热情。
我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急促而渴望。
我还是偷偷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他的沉醉也感受到了彼此的笨拙,抿了抿嘴,忍不住笑了。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满足的像一个吃饱了的孩子似的。
又带着害羞,连脸上的小雀斑都露出了不舍。
他给我们找了一块大石头,我靠在他的肩膀。
他搂着我,给我唱首了月光下的歌谣……无边柔情随风起,一空月华伴情深。
我看着月光下的巴太,自信阳刚,唱着柔情似水的曲调,仿佛就在梦中一样。
这不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吗?
多少次能梦里,我就梦见一个痴情的男儿为我低低地吟唱。
“如果有把吉他或者冬不拉就好了。”
巴太看着我痴痴呆呆的样子,以为我不喜欢。
“不,这就很好。
只要是你唱的,都好听。”
我快速地表达,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调整了一下身体,把我搂到胸口,无限温柔地说:“我只为你唱,只要你喜欢。”
我忙点头示意。
那急着转动的头发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擦出了簌簌的声音。
巴太的身体似乎绷紧了。
他把我稍稍往外挪了挪。
喉咙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文秀,不要乱动啊。
我——”听着他突然地欲言又止,我很是奇怪。
“啊,那是什么?”
我惊叫起来,发现新大陆似的,一些星星点点的光在我们的周围飘散。
“是萤火虫。”
巴太伸手去抓了几只,他把抓到的放在我的手心。
我把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小小的笼子。
那绿莹莹的光在我的指缝流出,小虫在我的掌心乱撞,很是挠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眼睛里都长了星星似的。
巴太又抓了一些用衣服把它们都聚在一起,一个特别的小灯笼就做成了。
“巴太,巴太,星星都掉下来了。
它们好特别啊!”
我满脸兴奋。
巴太抓着衣服满是宠溺地看着我。
“只要你喜欢,以后就给你抓。”
“谢谢你,巴太!”
我牵着他的衣摆,动情地看着他,挨着他的臂膀,感到无比地幸福。
“巴太,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会离开城里,没想过会来到这里,更没想过会遇见你。”
“我也没想过你还会在小卖部,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
“巴太,这里真的很美!”
“嗯,以前不觉得,现在因为有你我也觉得很美。”
绵绵的话语在这特别的时刻自然地表达。
“巴太,把它们都放了吧!”
巴太把衣服打开,萤火虫就顺着月色再次回到大自然中了。
美丽可以欣赏,但不能长久地占有。
它们也有着它们的生命印迹。
我们看着它们一点点地散去,像散落的斑斓星辉。
夜深了,一层薄雾渐渐升起。
巴太把衣服打开披在我的身上。
他用手拥着我肩膀,我们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