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麻布衣裳的老汉牵着一头年老的牛缓步走在有春的家门口,离开时向她呲出了一口黄牙。
那还有颗银色的。
有春心下一惊,忙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牛和老汉叮当的走了,她也转身回了家。
王雪娇在拖地,有春赤着脚走了进去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斜躺着看着妈妈 。
她穿着一件短袖,紧身裤,凉拖(当时流行的水晶拖),将拖把伸进沙发底来回拖了几遍。
有春那时几岁?
大概7,8岁吧。
整天妈妈长妈妈短,就是喜欢喊妈妈,再被应答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一阵暖风吹过。
但有春不喜欢喊爸爸,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和爸爸如此亲近过。
很小的时候只记得他和妈妈一起抱着她,有春坐在他们的臂弯,向全世界炫耀她的幸福。
有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和他亲近呢?
有好久了啊,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些幸福的记忆,甚至会认为是打她记事起就从未亲近过。
好可笑。
妈妈首起身子,用手捶了捶腰,看向有春说:“饿不饿?
妈去做饭。”
还没等我回答,她便转身进了厨房。
有春盯着妈妈的背影发起了呆。
正在这时,爸爸回来了,他阴沉着脸,看上去很生气。
有春有些害怕,赶紧躲进了房间。
没一会妈妈就来叫她,让出来吃饭。
说实话,有春很饿,可她不想出去。
有春还是去了厨房。
刘纪在喝着酒,他宽大的手拿着那种不锈钢的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白酒,本就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有春沉默的吃着,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
“砰!”
刘纪重重放下酒杯。
“你干什么!”
王雪娇也急了,手上的饭也不香了,“啪嗒”一声搁在桌子上。
有春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瓷碗甩出去。
有春抓紧了手中的瓷碗,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甩出去,不然爸爸可就得注意到她了。
幸好,幸好。
但她现在有些紧张,怕爸爸妈妈吵起来。
“什么我干什么?”
刘纪猛喝下一大口酒。
“你没事摔什么,在外受气了,回来朝着老婆孩子撒气啊?”
王雪娇看这饭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我吵你和孩子撒气?”
刘纪坐在小板凳上,低矮的桌子抵在他的膝盖,突然站起来的动作是桌子跟着震了震。
“我辛辛苦苦在外边挣钱,把钱全给了你,想着钱在你手上让你攒着点,以后也好有个依靠。
你看你看现在,被你baibai的是一点都不剩!
这事儿我还没找你呢你又发什么疯?”
王雪娇胸口起伏着,原本弯弯的眉也向上挑着,眸子也是滚圆。
“我全给败败光了?
你有脸说?
啊?
我娘家大姐这么多年来给了多少钱你是一点都不提 ,就光呢有春幼儿园的时候,她来就给现金一把给了五万,有带着咱去买了空调买电视,买了洗衣机合着连你的摩托车也给买了。”
刘纪绕过有春,将门一摔去了客厅“你别给我说那没用的。”
“什么叫没用?
你不就是心虚不想认吗。”
王雪娇追了出去。
有春伸出试探的小手抓住王雪娇的衣襟,可惜被王雪娇匆匆扯开并一句“你先吃饭”给打发了。
好吧,看来是非吵不可了。
有春往嘴里塞着米饭,嚼嚼嚼,就着疙瘩咸菜咽了下去。
后又是塞着米饭,嚼嚼嚼,就着一口早上剩的稀饭往肚子里咽。
客厅的争吵透过转角的墙壁,穿过厨房的掉漆木门,隔着层纱朦朦穿进有春的耳朵后边又发生了什么,不大记得了,又或者是在下意识的逃避。
那段记忆像是被用橡皮擦掉了,只留下一些尖锐模糊的声音。
有春就像是溺水的鱼。
水淹没了她的鼻腔,迫使她睁不开眼,开不了口。
想伸手抓住那棵救命的稻草,可上方却是乌黑冰冷的水流。
后又惨笑着想沉入海底,哪怕只是抵着污浊的泥沙,也想汲取其中一丝的暖意;可这都做不到。
海底就像是没有底,她只能忐忑的在水流里下坠,下坠……有春想,这样也挺不错。
恍然间,她听到了朦胧的声音。
这是什么?
哦,原来是我的闹钟啊……有春猛地起身,汗水浸透了她的脸颊。
她依旧沉浸在那细腻而凄厉扭曲的画面。
我想放任自己,想麻木的接受一切。
——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