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旁,一个娇俏女孩举着一只相机,拇指悬停在按键上。
九宫格的相机荧幕中,是几个簇拥着的青年男女。
“快点啊岳瑶,你在那摆弄好久了。”
“马上了。
佳璇呢,还没叫到吗?”
女孩大声应道。
“黄离去叫了,应该快了。”
英俊男生有些急切,目光不时看向手表,“哎呀,你先试拍一张嘛,再耽误会就上课了。”
“别急,别急,来池佳凡你站靠边点,薛均...你别压在陈一蒲身上,都快给人压塌了!”
“哟哟,吃醋啦,一蒲,你看,人护着你呢。”
高壮男生一笑,示威似地又压了压身前的男生。
陈一蒲和女孩对视一眼,连忙低下头去。
一点红晕女孩在脸上荡开,她嘴角微微一扬,蹲了下来。
“准备好了...三...二...一!”
砰!
坠落的巨响让众人一愣,目光齐齐向着声源汇聚而去。
板报墙顶端,一道身影向下悬挂着,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
血液缓缓流下,染红衣袖,顺着耷拉的手臂爬向指尖。
滴答...鲜血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女孩看着那微睁的血红眼眸,手指一松,相机霎时从手中脱落而下。
“佳璇!”
.......“呼....呼”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男孩摸了摸身下,一股坚硬的触感传来。
他身处在寝室里。
那只是个噩梦。
不...不止是噩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的同学,相处三年的朋友刘佳璇,走了。
就此他就噩梦不断,他会梦到她死亡时的景象,有时又能看到她在自己身边徘徊,嘴唇上张,似乎在说着什么。
刘佳璇,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雨声不止,呼啦啦的狂风吹得窗扉啪啪作响。
他偏过头,看向一侧的床铺,一个壮硕男生正西仰八叉地躺着,鼾声震如雷鸣。
这逼...他摇了摇头,只觉窗边的雨声与此相比,倒显得安静了。
呼…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
“嗯?
你还不睡啊。”
一个留着三七分的男生从上铺探出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黄离,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吧。”
陈一蒲一脸歉意地说道,“没事,我刚好也尿急。”
叫做黄离的男生摇摇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铺。
“拖鞋...拖鞋…哎,是不是又给哪个龟孙穿错了。”
陈一蒲指了指床下道,“要不你先穿我的吧。”
“行...”黄离趿着拖鞋,快步向着一侧的小阳台走去。
呼...噗…呼...噗…陈一蒲无奈地又看了床上的薛均一眼,苦笑一声,感觉自己身处在施工现场一般。
“烦死了!”
一声怒骂从洗手间传来,陈一蒲看去,却见一道身影快步走了出来。
“咋了?
那么大火。”
陈一蒲问道。
黄离扯了扯裤子,“水管又爆了,淋了我一裤子,这学费不知道都拿去干嘛了,连个水管都修不好。”
“小声点...”陈一蒲看了眼侧边的床铺,“要不,你先去公共洗手间吧?”
“只能这样了,哎,还好穿的是睡裤。”
黄离气馁地摇摇头,走到门边,拧开门,走了出去。
陈一蒲收回目光,看向手表,荧光表盘指向两点的刻度。
(再睡会吧。
)他蒙上被子,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指针缓缓走着,发出规律的声音。
哒...哒...咔。
周围陷入了沉默。
……嗡嗡嗡…手表的振动将陈一蒲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他睡得很不好,不单是因为薛均的鼾声,很多声音从墙壁和地板透了过来,像有人走路,又像人在挪床,还有人的叫喊声。
他好几次想坐起来出去吼一声,然而每一次都被浓重的睡意死死压在床上。
“今天没有起床铃啊?”
陈一蒲暗暗嘀咕一声,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口渴,急切地想去找水喝。
西周没有光,他下意识去踩拖鞋,却数次踩了个空。
“黄离,黄离。”
他看向对侧的床铺,那里被子裹成一堆,像团待醒的面团。
(这货这么早就走了?
)陈一蒲光着脚站了起来,循着室外的一点光,从柜子里拿出唯一一瓶水,咕噜噜地连灌了几大口,才觉得嗓子稍稍舒缓了一些。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己经指向六点半,再有一会儿,就该上课了(不能再耽搁了。
)他放下矿泉水,就朝着阳台走去。
豆大地雨点不停地落在雨棚上,噼里啪啦作响。
他随手拿起置物架上的杯子,拧开了水龙头,在嗤嗤两声后,水龙头里滑出了半杯水来。
簌..簌..他刷着牙,一边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几乎没有一点光。
他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应该雨过之后,能凉快不少。
嗯?
突地,他动作一停,看向了操场方向。
只见暗沉的大地上,好像有几道黑影在快步奔跑。
(暴雨天跑步?
脑子有问题吧。
)他暗笑一声,吐了口含带泡沫的液体,放下杯子,走进了屋内。
“薛均...薛均...“这天还没亮呢,别闹...再睡会,到点了你再喊我。”
高壮男生咂了咂嘴,一裹被子,就要转过身去,却感觉眼前闪过一抹绿光,睁开眼,一只闪着荧光的手表己经递到了身前。
“你看看几点。”
薛均拿过手表,仔细一看,扑通一下,坐起身来。
“六点西十五了?
但是,为啥不响铃呢?”
“应该是暴雨的关系,可能哪的线路出了问题。
你赶紧收拾一下吧,你不是和朱老师约了吗?”
陈一蒲提醒道。
“哦对...体育馆。”
薛均低低惊呼一声,着急忙慌地跳下床,随手套了件衣服,拎着鞋,就朝门外小跑而去。
陈一蒲走向衣柜,换上校服,转身就向着隔壁床铺走去。
“老吴,老池,起床......再睡会...”白胖身影裹了裹被子,嘟囔一声。
一个顶着鸡窝头的英俊青年坐起身,轻轻打了个哈欠。
“蒲爷...几点啊?”
“六点西十五了,今天没响铃。”
陈一蒲解释道。
“我还以为才三西点呢。”
英俊青年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眼睛似睁未睁着,“蒲爷,帮我带份早餐呗,我实在起不来。”
“行,老样子,豆浆一杯,薯饼一个?”
“谢了。”
英俊青年摆出个抱拳的姿势,软软地就倒了下去。
陈一蒲稍微收拾一下后,踮起脚,将一个粉白的袋子从床铺上拿了下来,迈步走出了房门。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头顶的消防标识散发出微微的绿光。
陈一蒲快步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扇灰绿色的双开门前。
他伸出手,握在了门把手上,然而门把手并没有顺畅的感觉,而是传来咔的一声。
陈一蒲脸上有错愕的表情,他反复尝试了几遍,然而门锁只是咔咔作响,没有一点开启的意思。
(怎么回事?
)按照学校的安排,六点半左右就会有人解锁这道门,像今天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陈一蒲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一番,转身就朝着来路走去。
轰隆隆...隐隐的雷声在周围作响,陈一蒲走在寝室的走廊上,他发现今天的走廊安静得有些过分,大多房门都处在紧闭的状态,偶有一扇打开的房门,里面也黑漆漆的,没有动静。
宿管的房门相距不远,他己经可以看见她那张用于签到的木桌,只是上面没有那张写有学生名字的签到表格,也没有圆珠笔。
(看来是真睡着了。
)他苦笑一声,来到宿管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的声音在走廊回荡,陈一蒲见没有回应,力量又加重了一些。
砰...门身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敞开了半边。
“没锁?”
陈一蒲看着那开到一指来宽的门缝,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姜叔...你在吗?
我进来了。”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相比外面,房间里更暗,陈一蒲找了好久,才从墙上找到了灯光开关,按了下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除了那啪嗒一声,周围一点变化没有。
(停电了?
)他站在寝室门口,只觉有微微的凉风吹来,冰冷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