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肉筑起的城堡该是什么样的呢?
仅仅只能想想。
不可能见得到的。
毕竟这里是浮空城。
人类的最后乐土。
但就在我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胃袋掏空的间隙,整个车厢己经变成了充斥着血肉的地狱。
在班长死后,尖刺的发射并没有停止,而是密集地从破碎的观景玻璃射入车内。
伴随着“嗖嗖”的声音,在车厢内狂奔着、哭喊的人们被射死了,被钉在车厢的墙上,成为了西肢摆荡的可笑人偶;又或者连站起来都没做到,血肉和座椅融为一体,仿佛肠衣中爆开的香肠;抱头躲着的乘客,则是在慌乱中被踩踏,被几只脚,几十只脚,几百只脚一次又一次踩过去,在一地的秽物中死去了。
剩余的还活着的人,除我之外,大概精神崩溃,又或是麻木了,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在己经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了。
其中并没有像我一样的铁之穹学生。
毕竟铁之穹定期的压力训练也不是盖的。
总之几乎是在一瞬间,原本车厢内让人神清气爽的清新剂味道就被浓厚的血腥味掩盖了。
我唯一的疑问是,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没有被射中,也没有被踩踏。
应该归功于班长惊悚的死相让我这里成为了他人避之不及的区域吗?
但尽管如此,其中也暗藏了某人的意志。
不管怎么说,大概率下一个掉脑袋的人就是我了。
我打开自己的手机,现在让白白到家后把我的书藏起来还来得及吗?
结果正如我所料的,根本没有信号。
既然如此,还是看看其他车厢的情况。
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列车倒数第二的九号车厢,座位靠近十号车厢,我稍微挪动一下就能够透过连接处的门看到十号车厢的状况。
我在车厢的地板上爬行,躲避频率己经稀稀疏疏的尖刺,但过多的液体让我的移动稍微有些艰难,太过贴近血污麻痹了我的嗅觉,不好了,我又想吐了。
我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感觉,缓缓在车厢连接处站起。
这里被厚实的金属皮包裹着,不用太担心尖刺。
透过车门的一小块玻璃,我看到和九号车厢无异的景象,不过是一个堆砌着肉块,毫无生机的金属罐头罢了。
那么八号呢?
我抱着其他车厢说不定没事的想法,重新趴在地上开始前进。
我爬过了坐在班长对面的男人的尸体。
我可是注意到你盯着班长下流的眼神了。
这下好了,得偿所愿了吧。
班长的头都给你了。
我爬过了怨恨地看着我和班长卿卿我我的样子的青年。
这家伙,当时肯定想着“现充给我爆炸吧“,没想到果然大家都爆炸了。
在诅咒别人前好歹想想自己在不在被波及的范围内吧?
我爬过了和我一样穿着铁之穹校服的失去了下半身的学生的尸体。
总觉得很眼熟,是隔壁班的学生吗?
估计和我一样,连社团都没有,一放学就赶紧回家,没想到却碰上这档事。
天生的倒霉蛋。
我感概着跨越这些障碍物,通过稍微沾上血液的玻璃观察八号车厢。
不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有女孩子在哭泣的声音。
我打开连接处的门,继续像条灵活的黄鳝在车厢中穿行,循着哭声找到了女孩。
长长的头发被血液凝结成块,看不清脸。
她在座位底下不停地哭着。
“好痛,好痛啊。”
无法交流,只是单纯地用细微的声音重复这句话。
我抱起她,从座椅的阴影中出来后才发现,她的手臂只有半截。
我把旁边大叔的还算干净的衬衫脱下,在她的手臂上打了个紧紧的死结。
照这么来看,失血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并不是能力者,而且说到底我也没兴趣救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更何况我的生命大概在今天也要结束了。
就算是同班美少女或者是天才妹妹遇到这种处境我也会考虑要不要出手吧。
没错。
我是卑鄙的、怯懦的人。
但是对幼女除外。
对可爱的幼女没辙。
对我而言,在回答自己是什么之前,我首先是一个loli控。
在生命的最后能拯救一个幼女,这不是很好吗?
如果前面车厢中还有人,只要其中一个人是能力者,只要他的能力能够治疗别人,那么就还有救。
我决定要赌一把。
我抱着她,在车厢中大踏步冲刺,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我是疯子吧。
但我恰好通过了尖刺发射的间隙,毫发无伤地到了七号车厢。
“有谁能救救这个孩子吗?
“我大声呼喊。
七号死寂。
哭声稍微减弱了一些,是哭累了吗?
我继续冲刺,湿滑的血在速度上帮了我大忙,却让我难以高精度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在经过一个窗口期间,我的左肩被尖刺微微擦到,磨掉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
“有谁还活着吗?
“我试探着问。
六号死寂。
哭声完全停止了,果然是消耗过大了吧。
这节车厢尖刺的发射频率明显比前面几节更高,可能是原本这节车厢的人数就比较多吧。
我放低身体,利用滑溜溜的地面一个滑铲滑了过去。
玻璃碎屑撕开了我的小腿,刺进了我的伤口。
“谁都好,救救这个孩子吧。
“我恳求。
五号死寂。
脸上的血色正在消退。
我的速度并没有因为腿上的小伤而变慢。
但五号车厢的某些人显然非常地有创意,将尸体推叠在一起,挡在窗口,阻止尖刺射入,不用说当然是失败了,由于尖刺的冲击力尸体被击飞后堆积在车厢连接处,我花了大概一分钟把尸体搬开。
身体被滑溜溜的肠液弄得更加肮脏了。
伤口会感染的。
“这里有孩子需要治疗!
“口腔里,血液不停涌入。
我身上的血,估计也相当多吧。
西号死寂。
身体开始颤抖了,温度的稳定也做不到。
必须再快点才可以。
我抑制不下内心的焦躁,一心想要快速通过。
我跳过被打烂的座椅,三号死寂;我翻过更加难以言喻的血肉之墙,二号死寂;我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打不开的门,意识到自己的左手弯曲成了一个可笑的角度,是骨折了吗?
不管怎样还是打开了。
结果连一号车厢也是一片死寂。
在这个地方,找不到除了我们以外还活着的人。
然后,随着手中体温的消逝,在我意识到对方心脏停跳的瞬间,这里彻底成为了我一个人的世界。
结果,光靠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
我把她的身体放在柔软的座椅上,在旁边坐了下来。
很奇怪的是,明明在呕吐时我的泪水还能够正常分泌,现在却连一滴也做不到。
终究人是无法违抗本能的。
但要我现在死去我也毫无怨言。
我并不悔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某一刻全都灰飞烟灭,对某些人来说,看到努力的结果被轻而易举地摧毁比死亡还要可怕。
但那肯定是出于某种原因。
我只是畏惧着毫无道理的事情罢了,畏惧自己会成为不幸的人。
结果在别人全都遭到不幸之后,又畏惧自己的幸运是一种不公。
终究有一天这一切是要偿还的吧。
“各位乘客,感谢您的耐心等待。
列车自动修复己经完成,现在即将发车。
“空荡荡的车厢里,广播的声音相当清晰。
作为回应,原本不断射击的尖刺也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我感受到头上传来的一阵重压。
在一瞬间加快速度的车厢中,有什么东西划开了车顶。
那是某种生物的前爪。
然后,一个怪物的巨大身躯挤满了整节车厢,让人无从落脚。
“找……到……你……了”巨大的螳螂一字一顿地说。
噬空兽。
通常指下界而来的异常生物。
这些生物一般以古生物为原型,具有难以置信的突变程度和破坏能力。
是铁之穹的主要敌人。
当然,不可能是在浮空城能够见到的东西。
但眼前这只巨大螳螂显然就是一只噬空兽。
刚才发射的尖刺仔细一看大概是它身上的刚毛。
大概也就三分钟的时间,所有人连它的真面目都没见到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却坦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因为我很弱吗?想要折磨最后一个猎物吗?
“我……暗杀……擅长。”
螳螂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话。
“特意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你……Boss……想见,我……接。”
不用说教科书,就算是都市传说也没有说过噬空兽是受谁控制的。
有些后知后觉的是,在目前所有人的认知里噬空兽是不会说话的。
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成为了第一个被噬空兽搭话的人。
“你的Boss是人类吗?”
“Boss……不同。”
不是人类。
那么就没有理由犹豫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小身体。
就算一个理由破灭了,人类肯定也会有更多的理由要活下去。
比起接受一个噬空兽的邀请,我更愿意快点死在这里。
“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家收拾房间。
让我先收拾你热热身吧。”
我从座位上站起,赤手空拳走向螳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