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醒啦。”
婢女乔人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过来。
谢裴珩从榻上起身,头却出奇的痛,他不禁“嘶”的一声,用手撑住了头。
“奴婢刚为殿下煮了些醒酒汤,殿下喝一些吧。”
说罢,便将榻前小几上还温热的醒酒汤给谢裴珩递了过去。
“皇爷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谢裴珩边喝着乔人递来的醒酒汤,边问道。
不愧是自己自小带在身边的人,就连这醒酒汤也是十分对自己的胃口。
谢裴珩是这么想的。
“陛下得知殿下昨日又在外面喝多了酒,确实是有些不满,但也顾及殿下的身子,便免了殿下今日的早朝,殿下这才能睡到这个时辰。”
“我成日在外嗜酒成性早己是满朝皆知之事,若我顶着个烂醉如泥不清不醒的模样去上早朝,皇爷爷于颜面上也是挂不住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消息吗?”
谢裴珩漫不经心地摇动着手中的瓷碗,看着碗底残余的汤汁慢慢道。
他心里清楚,如今他刚被许了婚事,朝堂那边,定会有些事情要做的。
再不济他也是西启的嫡长孙,不论是皇家、还是夏侯氏,总不能太过敷衍,毕竟天子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倒是还有一事,就是夏侯家今日要办家宴,说是专门夏侯褚平安归家办的,除了京城其他氏族,还邀请了三王爷等一众王爷他们去。”
“……”听到这儿,谢裴珩停住了摇着瓷碗的手,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接风宴?
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夏侯褚平安归家办的?”
“是。”
谢裴珩感到有些好笑,当年江氏九死一生生下夏侯褚,却未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尚在襁褓的夏侯褚就被送到了乡下由乡下老嬷抚养,这二十多年来,若不是江氏安守本分、苦苦哀求,才得以在夏侯褚孩提时见过一次,夏侯家怕不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孩子吧。
如今却仅仅是为了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风尘女子生的庶子办了个这么隆重的家宴,就连王公贵族都请来了,可不是好笑。
“呵......之前怎不知夏侯氏如此看重亲情,如今苦心费这番功夫倒还真是叫人感动了。”
谢裴珩将手中的醒酒汤递给乔人,整个人懒洋洋地倚靠在榻上,双臂枕在头后,有些嘲讽地笑道。
“其实夏侯氏也给殿下下了份请帖,只是这请帖首接送到了陛下那处,陛下说殿下身子抱恙,不知能否前去,届时若是身子好了,定会去捧场的。”
乔人见谢裴珩眼下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有了几分笃定,只是作为手下,有些事还是要主子自己决断。
“若是如此,咱们又怎能拂了皇爷爷和夏侯氏的好意呢。”
聪慧如他,谢裴珩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缘由,夏侯氏高嫁皇亲国戚,却事事先经手当今陛下,摆明了夏侯氏无论朝局如何,永远是圣上的臣子,只听圣上一人之命,夏侯氏之心,早己是人尽皆知。
而陛下这番话也是暗里给了夏侯氏一个答复。
说来也好笑,谢裴珩转念想想自己,堂堂当今圣上嫡皇孙沦落到这任人摆布、半点话语权都没有的地步,他可能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乔人。”
谢裴珩首起身来,朝乔人那处叫道。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而另一边的夏侯府上下,也早己是因夏侯褚归家炸了锅。
二十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觉得夏侯褚早己死在了乡下庄子,没想到他竟然活着回来了,还出落得极好,他仅仅是站在那,便是姿容绝滟。
青丝如墨,肤如玉,眉如黛,即便是身着一袭朴素白衣,整个人也有些因赶路奔波难以掩饰的狼狈之态。
却也难掩他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俊逸如谪仙般的气质。
“哎!
你还别说,那女人虽下贱,但生的这夏侯褚还真是好看。”
“呵,虽说是那女人生的,可好处那都是随了咱们侯爷,不然她一个风月女子怎么能生出这般俊朗的人儿。”
“嗯......照你这么说,我这仔细一瞧。
还真是有几分老爷当年的风采。”
“哼!
光长了副好看的皮又有什么用,到底是个娼妓生的孩子......不好好干活,在这儿七嘴八舌的嚼什么舌根?!”
夏侯明月本是听身边丫鬟说夏侯褚回府了,他便寻思来瞧瞧。
毕竟离家多年,乍一回来,定是缺东少西的,总归得置办些什么。
她寻了夏侯褚好半天都不见人,想着来江氏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她碰上了,还逮了几个不知分寸的下人。
原本还在嚼舌根的那几个下人,一见是正房的人,顿时没了气焰,再不敢多言,纷纷停下动作,朝着夏侯明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二房再不济,那也是你们的主子,不是你们能议论的了的。”
夏侯明月说这话时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却也让眼前这几个下人慌了神。
“若有下次,便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罢,便不再给这些人半个眼神,转身朝夏侯褚身边去。”
“阿褚!”
人未至,声先到。
夏侯明清朗的嗓音传到不远处夏侯褚和江氏的耳中。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去,只见夏侯明月着一身水蓝色罗纹绣花长裙朝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阿褚,姨娘。”
夏侯明月朝江氏欠了欠身,礼数周全。
“见过明月小姐。”
江氏朝着夏侯明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她是打心里敬重这个嫡大小姐,她出身风尘,在这夏侯府中受尽了白眼和嘲讽,人人可欺,可她偏偏又是个软弱性子,只默默忍受,这么多年来,她在这夏侯府过的好不艰辛,幸得夏侯明月总时不时的来看望接济,才不至让她太难堪。
夏侯明月朝江氏点了点头,朝江氏身边的夏侯褚看去。
夏侯褚双手抱在胸前,只静静地看着夏侯明月,只字未言。
“褚儿......大小姐莫怪,褚儿自小养在乡下,实在是不懂礼数,还请大小姐见谅。”
江氏见夏侯褚这副心不在焉没礼数的样子,不免有些尴尬,她的褚儿自幼被扔在乡下不管不问,半分不懂京城世家的礼数,如今明月小姐亲自来探望,他这般散漫样子,实在是失了礼数。
“无妨,阿褚刚回京有些事不懂也在情理之中,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
夏侯明月这话倒是真心的,不同于她的母亲和哥哥,她对府中江氏这对母子总有种怜惜之情在,江氏这辈子没享几天福,成日里受着母亲和三房的打压针对,九死一生生下她这个弟弟却还未来得及好好瞧瞧,就被迫母子分离二十余载,这么多年也只是见了一面,实在是可怜。
“阿褚,我听闻你回家了,便赶忙来瞧瞧你,我刚问过府上管家,说是你的屋子己收拾妥当了,届时你瞧瞧还缺些什么尽管跟我说便是。”
夏侯明月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布衣的弟弟,想到他这些年私下在靖王手底下受过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才回到家,她心里实在是心疼的紧。
“阿褚谢过姐姐。”
夏侯褚上下打量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女子,半晌后才朝夏侯明月鞠了一躬,道了谢。
他不傻,整个夏侯府虽有三房夫人,却子嗣单薄,整个夏侯府只有三个孩子,其中三房无所出,江氏只有他一个孩子,其他两位必是正室所出,加之方才夏侯明月喊他的口气,多半就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只是夏侯褚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在夏侯明月看来却是多年的庄上日子养坏她夏侯家本应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
随后交代完今晚的家宴事宜,夏侯明月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好容易归家,也应当给他们母子多些单独相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