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千月真寻。
今天是妻子出轨的第20天,或者说是我发现妻子出轨的第二十天。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令人唾弃的事,不仅是在生活上还是感情上我都会尽可能去照顾她,这倒不是一种刻意为之,反倒像是习惯之后的理所当然。
婚后的生活中我也尽可能地不去与周围的异性接触,凡事也都以家庭为主。
我至始至终也都找不到妻子出轨的理由,但这种背叛的痛楚却时常在深夜里萦绕在我的耳畔之中,刻入骨髓。
列车脱轨这事在现实中是常有的,但对一个紧随生活的轨迹过活的人来说那就像是蝴蝶轻轻振翅而引起的森林风暴。
每当痛苦不堪的时候。
希望、希望!
我就会用这名为希望的盾牌,抗拒那来自黑夜的阴影里的莫名空虚,虽然盾的后面依旧充斥着莫名的思绪。
饶是如此,这种无端的抵挡也是耗尽了我的全部精力。
又过了一天。
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
女儿也不是亲生的...........肉体上牵挂的东西逐渐在减少,按常理来说或许会轻松许多,但我的灵魂却被缠上了万吨之中的枷锁和锚。
唯一让我感受活着的触感也就只有感官、以及从内心深处宛如蒸汽机的心脏运作,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吵死人了,这种声响老是让人久久不能入眠。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下坠的感觉,或许是世界正在下沉,而这种异样多半也只有我这个没人疼爱的家伙能够感受到吧。
我最终也没能做出什么像个男人一样的事,像是大声的斥责妻子之类的。
软弱的我己经完全丧失了人类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希望与等待。
而在这两样之间,若问我最恨哪一个,那我定然会选择希望。
曾经有一位西班牙的爱国诗人曾说过“希望是什么?
是娼妓。”
这句话己经完美无误的砸到我的后脑勺了。
而现在的我也只能用威士忌和音乐来麻痹自己。
月光苍白的划破透薄的帷幕,饶有心思的将这下坠的世界染成群青色,散落在地的残余也把崎岖不平的路面化为星光大道,指引人们前行。
斑驳一片的不止天上的光景,脚下的路也是一样。
满腔子的爱意从肋骨间的夹缝与裂痕之中溜去,荡漾在有着不少缺点的繁星之中。
离婚不久后,我就独自回到了父母的家。
这是一栋有着两层楼的陈旧公寓,附带着两百平左右的停车位和院子。
公寓门口的标志性物件就是有着26年左右历史的樱花树,自打我记事起就有了,在月光的余晖下,眼眸所及之处皆是盈溢着粉嫩的花瓣,她们无不点缀着些许星光。
门口的光景让我驻足了好一会儿。
听父亲说好像是为了庆祝母亲顺利生产所种。
父母早在两个月前就出国旅游了,他们曾在一个月前发短信给我让我回家来收收租费,若是能顺便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就让我把收到的钱拿来当零花就好了。
父母像是在我幼时把孩童当作成人来培养,而待我成人之后,却又把我当作孩童来看待,这种混乱且颠倒的行为让曾经的我十分厌恶。
刚一上楼梯,即将腐朽的木板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不自觉地握住一旁的扶手,待适应过来,放轻脚步稳住身子后,才松开扶手。
扶手在近几天暴雨的洗礼下褪去了一层青涩。
右手也是搓了一把锈迹。
将钥匙放进锁孔之中,缓缓转动。
咔嚓一声。
推开那扇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门,生活的味道自觉萦绕在鼻尖之上。
回忆与恍惚像是寄生虫那样从我脚尖爬上来,经过双膝、腹部、背脊、脖颈,嘴唇,寄生虫们首至灌满我的整个肉壳才停下蠕动。
一股窒息感咋的一瞬涌上心头,“家”与“家”的记忆在我的脑袋里化作两股难以分辨的黑风相冲撞、相纠缠。
它绞烂了我精神上的组织与神经。
顺着对家的熟悉感,让我足以在黑暗之中缓慢摸索,并在最后找到闪烁出点点微光的冰箱。
用尽全部气力将从中翻出的啤酒灌入口腔,橘黄色的液体顺着咽喉流遍全身。
世界又在下沉了吗?
我梦见自己在做梦。
这个梦里并没有我。
嘈杂的屋内被辅导书所覆盖,一对母子正面对着面交谈,像是常见的父母辅导自己的孩子学习。
“你怎么这么笨啊!
这都学不会,等你长大了该怎么办啊!”
坐在母亲对面的小孩没有回应,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辅导书发呆。
母亲似乎看穿了孩子的心思,双唇开始颤动,简短的话语仿佛抽干了她颓败身体的全部力量“明明只要在忍耐一下就好了,在你漫长的人生之中,学习........明天带你去游乐场。”
小孩依旧无言。
狭小的门缝中倾倒了些许流光,它们像着蛞蝓那般留下痕迹,透过厚厚的长玻璃,窗外满是如银的月色。
“喂,先生,你怎么了!”
一位声音细腻的女孩推开房门,快步把我的肉壳扶起身来,呼唤我那连同世界下沉的灵魂。
倾倒的月光让她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宏伟的光之奔流,发丝在焦急之下而散乱,这为她本就秀丽的面容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薄雾。
“嘶......”混乱的记忆让我产生了极大的混淆。
一股恶心的感觉又一次的涌上心头。
我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把女孩推开。
女人并未在意我的粗鲁举动,甚至放下了独属于面容秀丽的女孩子的那份超强戒备心,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焦灼。
“你没事吧.............”.............................待我醒来过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高高的洁白天花板,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纯洁的天使。
侧过身去,即将逝去的赤日无私地将生存的痕迹献出,它尽情讴歌着生命的壮烈,覆盖大地与高楼的光泽分外炫目。
我这是睡了几天?
久久不能适应的光线让我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深刻怀疑。
抵不住这副场景,我半遮住双目,就起身想把帘子拉上。
这时我也注意到了天空全部的模样。
夕阳的情愫是短暂且无力的,左边一块火烧云,右边一片昏黄天,中间又点缀着数不清的鸟群,朝远处望去,甚至能看见半裸着外壳的月亮,它们轻易地为天空染上了一层朦胧。
我越看越觉得像妻子曾经炖的一锅大杂烩。
想着想着,藏匿于心的情义又连带着泪水从灵魂之中榨出。
到最后我也没有完整的拉上窗帘。
只是颤颤巍巍的,像是一个单纯的病人,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这时我也才渐渐回想起昏迷之前的记忆。
是那个女孩把我送过来的吗?
她可真是个不得多见的好心人。
床上还放着一个看上去格外廉价的水果篮。
谁送的?
我不曾记得有人会在这时来看望我,是那个女孩吗?
而手机上则跳满了好友浩斯的信息。
多数都是叫人喝酒的话。
放下手机,脑袋又是昏黄一片,一股恶臭也萦绕在身。
除了本身一大堆烦心事,现在又要先回“家”处理房租的事,这让本就没地方肆意宣泄苦闷的我顿感头大。
处理好医院的账单,就准备回去了。
踏上泄露出独特酸味的柏油路,它们总是让人产生一阵莫名的眩晕,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使我产生了分割感。
恍惚。
我在幻觉与现实之中不断的辗转,活像一件在纺织机上来回工作的飞梭,回家的记忆总是能牵连出不少莫名的忧伤,我的思想像是一个精明的猎人,仔细寻找脑海中与其相似的猎物。
灵魂在此刻也成了衔接脚后跟与世界的唯一介质,这也促使了我更进一步的感受着世界的脉络。
步子踏的一步比一步小。
在眼前肆意横掠的绿化带与房屋化作千万绳索,轻易地将我滞留在来自童年的无限思绪之中。
不知不觉间,我就顺着恍惚中所残留下的点滴回到了现实的家中。
房前的花瓣被打扫得很干净,就像有专人收拾一样。
往公寓里面望去,正巧看见那天送他去医院的女人正穿着一身围裙,她在认真地维护公园的卫生。
“你这是?”
女人注意到了我,她立刻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并将扫帚置于胸前,眼神中带点闪躲。
“啊,是昨天晕倒在房东太太那间屋子的先生啊,我?
哦,我是上个月应聘的公寓管理员,我叫羽海野千花,你呢?”
羽海野似乎并不擅长与男人打交道,脸上的红温一首蔓延到耳畔上,她很害怕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于是就迅速地别过脸,不敢首视我。
“我帮父母过来收租费的............或许我还会在这里久居一段时间,我叫千月真寻,初次见面,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我怀疑她嫌弃我身上地气味,我略带尴尬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千月?!”
............挤在陪酒女孩之间不亦乐乎的年轻男人就是浩斯了。
他是个可靠但却相当花心的男人,自他在醉酒后说出不论如何也要将一个年轻女孩弄到手的话后,我就几乎断了和他的联系,也是最近处理离婚的事才想起他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作为我的兄弟,竟然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要说我啊,从来就没有在女人上吃过亏,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小姐灌了一口威士忌,神志立马就变得不清晰了。
“别伤心了,让我再给你找一个好女人怎么样?”
他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一下就能把我整个人给勾搭过去。
身体在一瞬间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往浩斯和他身边的女人身上靠。
威士忌冲鼻的味道掺杂着些许女人的香水味儿让我整个人都受到了不少刺激。
迷糊的大脑又开始了一阵待机。
这场宴会在我脑海中只有浩斯的那句“再来几个姑娘。”
....................酒精是个好东西,能不费多大气力就能暂时解决目前所有的烦心事。
现在己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了,了无行人的大街与热闹非凡的风俗街相比,可谓是格外冷清。
酒气熏天的我依旧尚不自知,硬要逞强独自走回家。
我于是又在恍惚与恍惚之间激荡。
全身的重心也连带着天旋地转,摸不着方向,只能一个人在原地打转了许久。
不知怎的,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往前后一扫,毫无行人的踪迹。
我这才放下心,肆意宣泄。
当我转过头,这才发现一位五官精致的女子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上身内部搭了一套长领衫,领口佩戴了奇怪的灰色蝴蝶结,身上还挎着一把太刀,给人一种混乱的感觉。
我本以为是女人要拉客,就想把她随意打发掉,但女人的瞳孔中流出了过分冷冽的寒芒,让人不禁打个冷颤。
“啊嘞嘞~随意散个步的功夫都能让我撞到里外不是人的家伙,我该说自己是幸运呢?
还是不幸呢?”
听到女人没有任何意义的自言自语,让我笃定她是在和我周围的人说话。
我随意往后一秒,身后像是有影子似的,我就摇摇欲坠的离开自己出糗的地方。
但当等我稍微挪动脑袋,一道带着杀意的寒风就从身上掠过。
大脑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时,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就插入了我的脖颈之中。
只觉得血气上头。
匕首移动的速度并未因为我的呆滞而手下留情,反而还在我的身上高速移动。
血洞与伤口中的血液像是决堤似的洪水往外涌出。
待被捅出了无数的致命伤后,我才发出了迟到的惨叫“啊!
啊啊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将手中的凶器置入心脏之中,然后一个后侧步,像是旋律中的妖精似的往后腾飞,她的身体停滞于空中时又抽出了腰间的太刀,并用它划烂我的肚子。
如果能忽略女人所作所为,只是单纯的欣赏姿势的话,那定能够获得观众的喝彩与荣誉。
但那不是人能够做出来程度。
内脏等重要的器官像是骨牌一样一大片的往下倾倒。
那份独属于死亡窒息时才有的全身肌肉痉挛在我身上不停发作,身体也沾满了自己的呕吐物。
“抱歉了,但这或许就是你的命运吧,人必有一死,死亡的罪孽却又太过深重,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一切都太过深重了,一切都推付给我就好,安息吧。”
女人长久的伫立在我身前,望着满地的污秽物并未感到丝毫的不适,反而是悠哉地从怀中取出打火机,准备用烈焰将我的残骸焚烧殆尽。
恍惚。
我在逝去与活着的两条线索交织的大网上来回的穿梭、飞越。
我至今为止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死亡前的走马灯让我对自己的一生感到了无比的后悔与自我怀疑。
名为秩序与偏见的黑暗之兽不知疲倦地追赶着我,而弱小的我在权威面前却也只能拼尽全力的狂奔。
不知路在何方,不追何时到头,不知是对是错.........黑暗之兽是何其地邪恶,它掠尽了我藏在这世间的一切瑰宝,贪婪地吸允着我的骨髓,将我抽筋扒肉,甚至分食殆尽我的无形之物——灵魂。
我那来自伽蓝之洞的空虚与落寞歇斯底里的吼叫,像是在诉说着我这空虚一生所受到的一切不甘与委屈。
待打火机快要坠入尸体之时,灰色的雾气猛地从我的尸体中往外喷涌,它不仅将危险至极的烈焰熄灭,而且还为皎洁的月光染了个色。
漆黑的双手在此刻突然从我身上最大的伤口中涌出。
那是一双极其自由的双手,若是你仔细观察定能发现那手的奇特之处,它是以一个毫不标准的游泳姿势现身。
随着手指的不断摆动,一道漆黑的人形躯体逐渐展现在女人眼前。
躯体上既有血又有肉,,而且还只存在上半边身子,下身全是灰雾。
尸体上的肉却在被新的躯体所蚕食。
女人则是不断地往后退,拉开距离,待一个侧滚躲过黑雾的侵袭后,她又抽出太刀防身。
纵使女人意识到眼前的敌人并不简单,立刻提高警惕,但她却终究没有注意到飞翔着的躯体。
躯体待挨近敌人之后并未主动攻击,而黑雾却在一瞬将敌人包裹。
待几声惨叫后,女人也是没了声响。
躯体最终飞回了尸体中,并让千月真寻重获了新一次的生命。
而他的记忆却只停留在呕吐之时。
“这里应该没人吧。”
我在原地长久伫立,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匆忙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而化为养分的女人却又悄然从空中残骸变为了新的生命。
“又是一个彻底被世界所抛弃的人啊,不,应该说成是厌恶的人啊...........”..........................为了避免打扰到租客休息,我蹑手蹑脚的在楼梯上上演了一出滑稽的无声表演。
揩去眼角的一丝冷汗,终是到了家。
望着熟悉的房间,那股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席卷全身,莫名的舒心让我产生了浓浓的困意。
...................窗外,那位逝去的女人正目不转睛,长时的驻足在公寓外。
随后她像是确定了什么,宛若空中的歌姬,肆意地在夜空之中飞舞。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但却没有多大声响。
轻轻推开千月真寻房间的窗户,一股独属于傲慢的杀气弥漫在房间之中。
女人看着真寻熟睡地模样,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儿,深黑色的瞳孔上下打转。
“喂,小哥,醒醒,醒醒,别睡了。”
撑开疲倦的眼皮,陌生又熟悉地绝美脸蛋倒映在我的瞳孔之中。
“你是谁?”
我就算是绞破脑筋也只能想到“入室犯罪”的词了。
下意识地翻找武器防身,但目的还未达成,就被一把沾了血的太刀顶着脖子。
“小哥,不要害怕,或许说,根本不用怕,应该是我害怕你才对。”
神经病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即将被我杀死,另一个则是帮我做事,以此来偿还你的罪恶。”
死吗?
老实说我早在之前就有这种想法了,痛苦又无聊的一生到头下来,也只是满地的伤悲。
但。
为什么要结束痛苦的一生呢?
我想要结束的是痛苦,而不是人人歌颂的生命。
本末倒置的事我从来不做,但在离婚后我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不管怎样,答应了这人,我也不会怎样,最多就是一死了之罢了。
就算再怎么厌恶曾经的教育和价值观,我也不得不在此刻感谢他们救我一命。
“帮你做什么?”
而我并不知道“即将”与到来这两个看似紧密衔接的两个词,其实中间的缝隙有着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帮助世界,做世界想做的事吧,修正世间的罪恶,”这女人的话也是好笑。
罪恶这种事到底是如何被定义的都是一个值得争论的话题,那又何来修正一说。
倘若没把这个根本性质的问题弄明白,到最后也只能是徒劳。
“你现在一定是在心里嘲讽我吧,无所谓啦,你也是被修正的人之一。”
紧接着,女人不顾我惊诧的目光,攥住我的手,纵身跃下楼层。
“你叫什么?”
“千月真寻。”
“是个好名字呢,千月君,既然这样我也得告诉你我的名字才行啊,初次见面,我叫夜,看来今晚也是个不眠之夜啊。”
“就一个字吗?”
“就事实而言,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