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伍紧跟在女仆长黛西身后,穿梭在庄园的回廊中。
束腰与大裙摆让她感到十分不便,加上“阿尔娜·维瑟娅”本就孱弱的体质,紧跟一段路后便只能与黛西拉开距离,走步缓歇。
女仆长对此本就不甚在意,被零伍崇敬的称呼后更加得意洋洋,走路姿势也逐渐像那些贵族妇人般骄傲婀娜起来,只是她的身形属实高大,如娇小贵妇般行走只会尽显不协调与怪异。
不再看她,零伍将目光投向周边的景象——这建筑己经有些年头了,乌黑的藤蔓攀附在墙体上,根茎在地面上辐射西散,回廊很长,殷红的地毯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不明缘由。
走着,刺耳的声响响起,零伍朝着声源处望去,不远处的另一端回廊中,一个身高一柱,衣着粗糙,肥头肥耳的男子正拖着一袋什么走路,另一只手抓着半身长的砍刀,刀片呈亮,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响声。
“他只是个浑身恶臭的下等人,亲爱的阿尔娜小姐。
即使他是你尊贵母亲的胞弟,也不能改变他低贱身份的事实。”
黛西语气轻快,表情却不掩厌恶,甚至用手捂住了眼睛。
她在对阿尔娜·维瑟娅的行为表示不满。
代入阿尔娜·维瑟娅的身份后,零伍自然不由得对女仆长黛西的以下犯上有着强烈的排斥。
不过让她比起排斥心理更加在意的,是女仆长的态度。
从女仆长的话中可以感受到,她对于阿尔娜·维瑟娅母亲的态度是极为崇敬与嫉妒的,这种嫉妒并非针对,而是面向所有贵族的夫人们。
但她对自己,也就是庄园主的女儿阿尔娜,是出于一种精神分裂一样的态度,阿尔娜的一切行为似乎都要顺应她的心意。
顺应了,就是“亲爱的阿尔娜小姐”,“可爱的小姐”,和她的心意背道而驰了,就是“该死的小畜生”,“阴沟里的老鼠”。
就算是仇富,也不该对自己的主人如此态度,所以女仆长对她的态度,肯定不是女仆长擅自所为。
或许不是仇富,毕竟这位女仆长大人同样鄙视卑贱的穷人或粗鲁的下人。
那这座庄园中,是谁在唆使女仆长,面对主人身份的小姐时傲慢无常,甚至持刀威胁?
零伍依旧跟在她身后,心中默默盘算,即将要抵达的餐厅中应该会有能解开这个疑问的线索,就算没有,和这座庄园中的绝对统治者——维瑟娅夫妇提前熟络,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现在为止,这场游戏才逐渐有了可玩性。
不过重中之重可不是玩游戏,尽快完成,确认弟弟的安危,去兼职才是她习以为常的流程。
“零伍”的人生本就该这样进行下去。
*零陆己经站在了陶恩才的南院之外,与他同行的,是正由中年转为垂暮的民军将领张忠义。
张大哥的强壮和瘦弱的读书人陆闲之形成了诡异的对照组,来时的路上己引人注目了,不知陶恩才开门后会不会感到疑惑,总之武将和读书人的超级霹雳组合让零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部分不言而喻,好气部分自然是这个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游戏资格”焉坏的很,让这么一个壮汉和他随行,要是他敢在任务底线上玩骚操作,刀尖电摇,那这位超级壮汉就会代表“游戏资格”的意志,一拳把他捶扁。
不过好在万物都是相对的,张大哥人比较好忽悠,过于实诚。
零陆几句话之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发自肺腑让他相信了陆闲之的案子是一桩恶人先告状的冤案。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南院破旧不堪的木门才被缓缓打开,没有下人与门童,眼前这人正是陶恩才。
这个陶恩才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反而像个被抽干精气的空壳,面容苍白瘦削,发丝凌乱无章,衣着破破烂烂,若他并非是这南院之主,恐怕还要怀疑是否是难民或流浪汉的可能。
“两位就是衙府派来的大人?
快请进罢。”
他往门边侧了侧身,对着屋内作出了“请”的手势。
零陆转过头看了看张大哥,张忠义却耸耸肩“:你们读书人的事,我一练家子掺和什么,陆小兄弟你来决定比较合适。”
他来决定?
零陆心中窃喜,游戏资格啊游戏资格,让他卑微下跪玩的很欢啊,现在松懈到敢把主动权交到他零陆大王的手上?
他清了清嗓“:恩才先生有礼了,衙府对鄙人委以重任,鄙人身后这位忠义兄更是能力强悍,此次前往尊府必然是抱着帮先生解决问题的决心,不过每日短暂的调查恐怕很难寻出异端,不如恩才先生留我二位寄身尊府一段时日,将此诡事根除?”
既然游戏资格说可能有鬼,那他就偏要主动住在鬼宅里了。
张忠义比年轻气盛的零陆更加务实成熟些,他也曾上过战场领导千军万马,并不相信神鬼之说,但此事既然引起衙府重视,那肯定与稀松平常的市井趣闻不同,实实在在有怪异之处。
所以他方才还与陆小兄弟商量,白日探查此事,夜晚在南院附近的客舍中歇息,相比住在南院更加保险些。
他如今也算赢得生前身后名了,衣锦还乡,再去拿自己冒险定然不妥。
他此刻瞪圆了眼:我们前脚刚说好不住鬼宅,你后脚就主动提出要住在鬼宅里?!
张忠义先是为陆小兄弟的背叛而唏嘘,转念想想瞬间神色一变,面露羞愧之色,看向零陆的眼神从暗戳戳抱怨转为崇敬!
陆小兄弟只是个连大场面都没见过的弱鸡读书人,却主动请缨,身先士卒,以身犯险,颇有大将之风,是何等的大义凛然!
反观自己,曾身为领导千军万马的武将,如今却同弄臣一般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两者一对比,高下立判!
张忠义不禁感叹,陆小兄弟气度无双绝非常人,以后一定要向他看齐才对。
而零陆在反骨的得意后回过神来,看到张忠义一会儿气愤,一会儿羞愧,一会儿尊敬的眼神,深感莫名其妙——这是压力太大精神分裂了?
还是有喜怒无常的设定啊?
还是小心为是。
反骨不能落下,但苟是必须要苟着的,要苟到回去,然后好好和姐姐说说自己离奇的经历。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在陶恩才的千恩万谢中,跨过门槛踏进了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