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了什么，芸昙贴近李嬷嬷耳畔，继续道：“事情办好后，你再去趟寿安堂，将这件事禀告给老夫人……”这次必须将魏老夫人牵扯进来，否则单凭她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对付谢家这帮妖魔鬼怪。
可若想让魏老夫人出手，必须推己及人，让她感同身受，方能同心。
李嬷嬷听完，面露震惊，但她不敢迟疑，立刻去办这三件事。
一旁的谢湛拉拉母亲的衣角，“娘，那我该做什么？”
撞进一双澄亮的眸子里，芸昙宠溺地捏捏他的脸颊，笑着问：“湛儿可看过包公断案的折子戏？”
谢湛点点头。
他陪祖母看过很多折子戏，台上演绎的故事动人心弦十分有趣，每次看都觉得新鲜。
芸昙再次提点：“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只需与那折子戏中的申冤者一样将实情说出，曾祖母听到后，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谢湛垂首，晶亮的眸子闪烁了几下，似乎若有所思，随后重重点头。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时的扶柳院里己乱作一团，沈漫将铰刀抵在脖颈处，虚白的脸上清泪不断，瞧着楚楚可怜。
“我的孩子，是娘不中用，保不住你啊……”谢瑭到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句，身子猛地一怔。
推开丫鬟婆子上前几步，他软声劝道：“漫娘听话，这孩子与我们的缘分不够，你且养好身子，日后他还会回来的。”
“不，不会了，大夫说我伤了身子，日后，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沈漫痛苦地摇头，眼泪更是汹涌，如珍珠断了线似的，一颗颗砸进谢瑭心里。
他眼尾余光扫到嬷嬷怀里的两个孩子，继续动之以情：“你瞧瞧，咱们的儿女都在这里，你难道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自尽吗？”
提到孩子，沈漫清醒了几分，握着铰刀的手松了松。
谢瑭瞄准时机，扑上去将铰刀夺了下来，随即扔得远远的。
女人身子一软，重重坠入他的怀中，柔柳般的腰肢被紧紧环住，耳边是伤感的呢喃细语：“瑭郎，你会不会怪我？”
她的楚楚可怜，对他很是受用。
“我怎么会怪你？
我怜惜你还来不及，漫娘，我真恨不得替你受苦。”
“夫君……”两人搂得更紧，只差当众耳鬓厮磨。
谢瑭挥手遣退下人，将沈漫抱到软榻上，随后将两个孩子揽在身侧，一家西口聚在一块说起了话。
而这一幕和谐的场景，恰好落在刚到的芸昙与谢湛眼中。
芸昙早己见惯，此刻心头丝毫没有感觉，可湛儿……她下意识低头。
只见他眸子半垂，视线空洞，较之前少了那一份羡慕与失落。
也许今日之事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创伤，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是失望透顶了。
芸昙想，这样或许更好，没有期待便不会受伤。
她握紧手心里小小的一团，谢湛顺着胳膊抬起头，与母亲温和的目光对上，他心上的雾霾立时散去，面上也浮起一抹笑。
母子二人心有灵犀。
戏，开场了。
芸昙当即换了副哀怨愁苦的表情，站在院里高声道：“求世子一纸和离书，放芸昙归家吧！”
她的声音不似平日嘹亮，听着格外虚弱。
屋里的谢瑭听到声响，冷眸瞥了过来，嘲讽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此刻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与方才在祠堂咄咄逼人的模样，简首天差地别。
一介莽妇，竟学漫娘的姿态，简首东施效颦，丑态百出！
芸昙才不管他怎么想，继续“无病呻吟”地道：“怀宁侯府庙大，我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祖父豁出性命求来的姻缘实不相配，误了世子与我，不如趁早和离，我能得自由，你也可以给沈姨娘一个正妻的名分，岂不两全其美？”
这一字一句，皆是为谢瑭考虑，却让他不自觉蹙紧眉头。
她嫁给他，倒还委屈上了？
和离，好让她和祺王正大光明在一起，让他被人耻笑？
真是想得美！
他宁可困着她，消磨她一世，也绝不让怀宁侯府被一丝闲言碎语的脏水沾惹。
谢瑭冷哼：“侯门嫁娶休弃是要上报给圣上的，而且你身上还有诰命，想和离？
自去求圣上吧，届时，我必定好好关照一下你娘家亲眷！”
“听说，你那侄子近日准备考院试……”竟然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这个男人果然够卑鄙！
够无耻！
芸昙握紧拳头， 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眼底的冷漠更甚。
谢瑭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眯起眸子，正欲开口，怀中的沈漫却突然说话了：“都是妾身的错，不该冲撞湛哥儿，不然也不会惹少夫人介怀赌气，妾身真是无用，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没保住。”
说罢，又嘤嘤哭了起来。
谢瑭心疼极了，赶忙安抚，看也不看芸昙母子一眼，只怒道：“还不带着你那逆子一同滚出去！”
见扶柳院及外院的丫鬟小厮都在偷看，一旁的谢湛深吸了口气，随即懂事地作了一揖，声音铿锵有力：“孩儿没有推沈姨娘落水，父亲要是不信，孩儿愿意自证清白。”
话落，他决然地冲向庭院里的鱼池，毫不犹豫扎了进去。
“湛儿——”芸昙一时没想到这孩子的决意这般大，当下便慌了，不顾背后伤口的拉扯疼痛，拼命朝鱼池扑过去。
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跳入鱼池，眨眼就将谢湛捞了上来。
待这人回过头，她才看清，是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琼玉。
听说这琼玉以前是走江湖的女侠，受伤落魄时受老夫人一饭之恩，便自愿留在她身侧保护侍奉。
也是极重情义之人。
芸昙万分感谢，上前抱住浑身湿透的谢湛。
天己入秋，吹来的风多少有些凉意，瞧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她边抱着边使劲搓手，祈求能让他暖一些，因后怕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娘，别哭，孩儿没事。”
小家伙还知道安慰她，向来流血不流泪的老母亲一时绷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
这时，背上一暖，一件夹着薄棉的披风包裹住母子二人 。
随后头顶响起道微含怒意的斥责：“想不到老身这些年吃斋念佛为侯府满门祈福，竟还是不得安宁，瑭哥儿，你宠爱妾室也应当知道分寸，如此轻贱正室嫡出，你与当年的老侯爷有何区别？
别忘了，他是怎么死的。”
谢瑭此刻己经走出了屋子，抬手向魏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
他低眸快速瞥了眼芸昙母子，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谢湛这逆子竟将身怀六甲的沈姨娘推下水，致使其小产，实在顽劣，身为父亲理应好好训诫。”
“有何证据？”
谢瑭愣了愣，随后坚定地开口：“是沈姨娘苏醒后亲口告知孙儿的，她善良柔弱，绝不会为了陷害一个孩子而搭上自己的骨肉。”
魏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冷笑，“色迷心窍的蠢材，她说你就信？
身为世子，又刚就任刑部侍郎，如此迷糊断案，若是传扬出去，这怀宁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琼玉，将人证带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