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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虎符

发表时间: 2024-07-19
月凉如水,衣冠似雪,朔风吹起了白陶的衣角,路边的树木如幢幢鬼影,倒退着往身后飞去。

一会儿的功夫,白陶终于窥见了摇光城静谧的影子,如黑夜中匍伏栖息的庞然大物,在满天星光下,发出几不可闻的鼾声。

摇光城的城墙高大雄伟,用青砖砌成,城门口设有巨大的铁闸,白天人流如织,夜晚则在严密的守卫下沉寂无声。

白陶临近时,特意看了看城头矗立的瞭望塔,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像幽深森林中瞥见的萤火,一如往常。

这让他不知何故隐隐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来者何人!”

城门负责守卫的两个兵卒,在看到白陶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后,打了个颤,瞬时睡意全无。

他们用手中的铁戟,交叉在放行的铁闸前,挡住了白陶的去路。

“我是停云将军,适才有朝廷要事在身,回来得晚了些,还麻烦两位兄弟行个方便,让我进城。”

白陶掏出随身携带的官凭,表明身份,便默默地待在原地,等二人给自己放行。

守门的两个小兵检查完官凭后,趁机相互看了一眼。

不知是否是白陶的错觉,但他的确从二人的脸上看到了为难。

“失敬,原来是停云将军。”

他们放下了手里的铁戟,但却没有放行的意思。

面对白陶疑惑和责问的眼神,其中一人给了另一人一肘,被推的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与不知所措,看看他的同伴又再看看白陶,于是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向白陶解释道:“停云将军,这可真是不凑巧。

不是属下不给您过,这实在是皇命难违啊......皇命难违?”

白陶皱着眉,更加疑惑了。

他很确信,以前凭他的身份,是可以在任意时间点出入京城的,虽然在宵禁的时间出入京城的次数并不多。

“对。

陛下今天刚下达了圣旨,说是要严查严防,加强城中的戒备,宵禁时‘犯夜’的处罚,比以往更重了。”

他的同伴补充道。

“是呀,将军,我们不让您进城,一是钥匙全都上交给了枢密院,我们没法子,二也是为了您好。”

他们没说出口的另一层意思,是擅作主张把他放进去,怕最后还是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怎么会......”白陶觉得事有蹊跷。

军印被盗一事,由于事发突然、事态紧急,他早己跟皇上私下里商量过,比起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私下里解决明显更为妥当,因此加强宵禁一事,便不可能是因为军印。

而如果不是因为军印,那在他离京的这几天,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令人始料未及的大事......可是要弄清来龙去脉,又非得进城不可。

看来只能等天亮再说了。

白陶看向守门小卒,开口道:“我了解了,我今晚在郊外借宿,明天一早再来。”

白陶对二人抱了抱拳,转身便想勒马离开。

他转身之时,看到了两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一道雄浑粗哑的声音从白陶的背后传来,语气带有对看门小卒的责备以及不明情况的疑惑。

甚至还有......浓浓的谨慎?

白陶一愣,他记得这个声音,一听到声音,脑海中便自然浮现出了声音主人的样貌。

“付枢密?”

白陶再次转了个180°的身,名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白陶口中的付枢密,听到声音后也呆住了,目光从小卒身上转移到了白陶的方向:“有......有喜?”

付枢密把手里举着的火把朝白陶的方向凑得更近了,似是想要自己没有认错人。

借着火把的光,白陶也彻底看清了面前的付枢密,穿着一袭深紫锦袍,高额凸起,脸上细汗如珠,隆起的肚腩像怀胎九月一般,倒是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

“哎呦,有喜,你可算回来了。”

付枢密用胖胖的手背擦了一把脸,说着便走上前去迎接白陶。

“......我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无恙吧?”

听到付枢密的用词,他不免心里咯噔一声响。

但转眼又打消了自己的恓惶。

毕竟偌大的摇光城内,可是有重兵镇守,还有好几个文韬武略的将军。

“额......”付枢密再次紧张地擦了擦脸,似乎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用词的不妥之处,“陛下好着呢。

一切照常,你放心吧。”

“那这宵禁......”白陶翻身下马,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打扮还有......噢,这可说来话长了。”

付枢密对白陶摆了摆手,掏出钥匙打开铁闸,待到守门的兵卒将其推开后,示意他跟上来。

“这么说,虎符追回来了?”

付枢密走在前,声音随夜风悠悠传入白陶的耳中,也许,还在不经意间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白陶看了看他的背影,想提醒他此事还是不要再大庭广众下谈论为好,但刚张开口,却又把话憋了回去,眼神再次专注着脚下的路,回答道:“当然。”

“哈哈,你还是这么可靠,不枉我当初大费周章把你举荐给陛下。”

付枢密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等了身后的白陶一会,“又立了一功,不知陛下会怎么嘉奖你呢?”

白陶抬起头,恰好和付枢密的目光对上。

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他看不清付枢密脸上的表情和神色,他觉得付枢密的眼神里,是一场风暴后的狼藉,是火烧后的余烬,是沉寂的潭水,空洞无物。

“......就算是立功,也是戴罪立功。

我只求无过就好。”

白陶默默撇开眼,望向清冷街道的阴暗的角落,或是某座楼宇上掉漆的屋檐。

跟眼前的“恩人”对视,让他感到周身不自在。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陶重又凝视着付枢密,想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语气中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哦,这个,”付枢密耸了耸肩,似乎对整件事嗤之以鼻,没有放在心上,“不还是凌云远那家伙出的馊主意。

自从去年万国来朝,他派人把丝绸挂树上,以显黄朝富足,被舆论骂得狗血淋头之后,他今年就退而求其次,以加强城中戒备,来显示国家兵力强盛。”

说完后,他看了自己一眼,自怜道:“可把我折腾得,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间来,大晚上还要我来东西南北西个城门到处跑。”

白陶徐徐点头,但他紧接着意识到了不对:“可进贡的时间,不都是每年的正月吗?

今年怎么......”付枢密回头看了他一眼,欣赏地笑了笑:“的确。

所以凌云远才没把事情弄得大张旗鼓、穷奢极欲。

不过是这段时间,听说夏国派使者来了......貌似还是一国之君亲自前来,不,该称呼族长吗,”说到这里付枢密自顾自笑了起来,随后看着白陶,对他解释刚刚自己大笑的原因:“你知道的,蛮夷小国嘛,不成气候。

不过一国统领亲自前来,还是比较稀奇罕见,所以黄朝也拿出相应的礼节来......所谓礼节就是加强军防?”

白陶打断了他的话,心想,枢密使代了鸿胪寺的工作,也不可不谓之稀奇罕见。

什么礼节,不如说威慑还差不多。

但白陶也在心底隐约明白了凌云远,或说凌中书的用意。

付枢密自白陶插嘴后,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似乎也在独自沉思着什么。

不知为何,白陶想起了来京城的路上遇到的夏皑一行人。

但那么落魄的装束......真的有可能是一国之君吗?

还是说又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但白陶总是放不下夏皑这般人。

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分明把白陶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当众点破?

他有预感,他与这个叫夏皑的男人,不会止步于一面之缘,肯定会有更多的纠葛。

白陶摇摇头,想把这种荒诞的预感给赶出自己的脑海。

付枢密一路把白陶带到了皇宫,路上遇见了巡夜,也只不过是彼此点了点头。

看来事态的确如付枢密所言,更像是一场闹剧,不如他想象的严重。

付枢密将白陶引路到宫门口,推说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将白陶交给闻讯而来的太监,便离开了。

摇光皇宫坐落在城北的高地上,宫殿建筑群错落有致,飞檐斗拱,红墙黄瓦,宫门前的广场铺着洁白的玉石,连在月光也下熠熠生辉,令白陶想起了枪尖的寒芒。

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九龙柱,白陶擦身而过时,仿佛九条形态各异却狰狞威猛的龙,在月色中攀着柱子冉冉蠕动。

宫内的御花园,种满了奇花异草,西季如春。

曲径通幽处,亭台楼阁掩映其间,潺潺流水伴随着鸟语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尤其是在春日,御花园内的桃花竞相绽放,如云似霞,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观赏吟诗。

历经曲折游廊、勾心斗角,白陶终于来到了皇帝杨景澄的房间。

他隔着纱窗,望见赤红的烛火。

他敲了敲门,向皇帝示意着自己的到来。

“进来吧。”

不出所料,杨景澄又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像往常一样不给妃子们侍寝的机会。

“陛下,虎符追回来了。”

白陶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朝杨景澄深深鞠了一躬。

等候半天,白陶没听见其他响动,只得弯着腰再出声问了句:“......陛下?”

“哦?

噢,不错,挺好。”

杨景澄仿佛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一样,大梦初醒,“既然这样,你也累了吧,别傻站着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额,臣......”白陶刚想拒绝,但一想到这是皇帝的意思,只好照做。

他在屋内寻了处做工精致、宛如艺术品的木凳坐了下来,才发现当今圣上杨景澄正坐在他的工作桌前,拿着锉刀与工凿,专心致志地雕刻某个东西,身上与地下满是木屑,桌子上是昏暗的烛灯,映照出男人清秀的脸。

看那半成品,轮廓像是艘小舟。

“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恐怕会有伤龙体。”

白陶坐立不安了起来,提醒道。

杨景澄这才正眼瞧了瞧白陶,又把注意力放回小舟模样的半成品,问道:“偷军印的人呢?”

“己经被臣依军法处置了。”

杨景澄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此,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反正另一半的虎符,总得放你那里的。”

白陶更加坐立不安了。

他不知道皇上的这番话,是不是在责备他未经他的允许,私自夺人性命。

“.......是属下无能。”

白陶垂下头,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杨景澄朝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谨小慎微。

回去吧。”

白陶听闻此话,只好起身离开。

他看着杨景澄,此人的目光似乎被手下的活计给粘住了,很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

在他开门的刹那,杨景澄嘱咐道:“夏国这几天的使者要来,不知道他们有何打算,你盯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