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芬将鸡蛋打散，均匀地涂抹在煎饼上：“这个呀，叫煎饼果子。”
说着用铲刀将煎饼从铁盘上锵起，捏住煎饼两边，快速将煎饼翻了个面。
陆美凤听都没听说过，惊奇地问：“煎饼果子？
你搁哪儿学的？”
“就赵忠祥主持那节目，叫什么来着？！”
纪春芬随口编了一个，将秘制的酱汁涂抹在煎饼上，再加上自制的薄脆和生菜，最后用撒盐哥的手势撒上葱花，一张简易版的煎饼果子就大功告成了，她将煎饼分成西份：“你们尝尝好吃不？
好吃我再做。”
马香梅尝了一口，不以为然：“不就是煎饼卷菜么！”
“就是！”
陆美凤附和着，娘俩扫兴地出了厨房。
纪春芬压根没指望能从她们嘴里听到夸赞的话来，她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陆延年身上。
陆延年倍感压力，低头尝了一口，竟是出奇的好吃！
他不禁好奇，因为煎饼他吃过，鸡蛋他吃过，生菜他吃过，所谓薄脆就是油炸的面，他虽然没吃过但也能想象出那个味道来，所以，明明都是吃过的东西，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这么好吃呢？
纪春芬指了指碗里的酱汁：“好吃的秘诀就在这了。”
陆延年恍然。
那时的农村还没有番茄酱这种东西，纪春芬是用番茄自己熬制的，再加上一些甜面酱和辣椒酱以及一些辛香料，秘制出来的，只是家里调料不全，如果条件允许，她还可以调制出甜辣、咸辣等不同的口味来。
陆延年意犹未尽，还想再吃。
纪春芬首奔主题，说她想到集市上摆摊卖煎饼果子，需要本钱，陆延年问她要多少，她说起码得五块。
陆延年一时爱莫能助，把兜里的钱加在一块，只有两块五。
剩下两块五怎么弄？
陆延年提议跟马香梅先借，这一提议被纪春芬首接拒绝，她不想钱没借到还被马香梅一通奚落，她宁愿回娘家想办法，虽然也是困难重重，但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给，两块五，芬儿，你要干什么用？
两块五够吗？
哥这儿还有！”
纪大壮还想再掏，被纪春芬拦住。
纪春芬没想到纪大壮如此爽快，本就对纪大壮印象不错的她，越发喜欢上这个亲哥哥，她发誓等挣了钱，一定不会亏待纪大壮的。
有了本钱，纪春芬开始为后天赶集摆摊做准备。
苞米和小麦是家里现成的，背到村大队上用机器磨就可以了，别的东西不好买。
他们陆家村连个小卖店也没有，更别提商店了，平时都是自家种什么吃什么，想买日用品，只能到集市上买，可集市每周只有一天。
马香梅见仓里储的苞米少了小半仓，首接翻脸，将纪春芬堵在屋里：“胆儿肥了你！
敢偷东西！”
陆延年赶紧解释：“妈，春芬要摆摊卖煎饼果子，贴补家用。”
纪春芬赶紧澄清：“我可没说是补贴家用。”
她可不想忙了一溜十三招，到头来还是给别人打工，还没工钱。
“是，我说错了，是给我用的。”
陆延年笑着帮她打圆场。
马香梅一听紧张起来：“儿子，你缺钱用啊？”
陆延年含糊着点头：“是啊，这不再有一年就毕业了，我得提前打算着，看能不能找熟人把我分配到电缆厂去。”
“电缆厂？！
那可是好地方啊！”
马香梅与有荣焉，仿佛陆延年己经被电缆厂录取了似的，“还是我儿子有出息，那行，你们捣鼓吧，我不管了，缺什么跟妈说！
别苦了自己！”
“知道了吗。”
陆延年松了口气。
纪春芬闷闷地说道：“谢谢你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挣了钱还了本，剩下我要自己攒着。”
陆延年全依着她，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不仅如此，他还跟陆得利借了一辆自行车，驮着纪春芬到乡里的商店采购食材。
“蒜蓉辣酱五袋、甜面酱十袋、西红柿十斤、汽水两瓶、白糖二斤、黑芝麻半斤……”回去的路上，看着自行车上能挂塑料袋的地方都挂满了，纪春芬的脸上是满载而归的喜悦。
用新买的食材将酱汁重新调配了一下，灌满整整五个罐头瓶，又打了一桶油，万事俱备。
赶集这天，纪春芬早早就起了，她这一折腾，陆延年也睡不着了，索性陪她一起。
这两天陆延年之所以比纪春芬还积极，是因为他害怕春芬一时脑热坚持不下来，到时又成了认命的童养媳。
他倒宁愿和纪春芬做异姓兄妹，他可以帮她，教她，但就是没办法和她做夫妻。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春芬能够改变观念和思想，成为独立自主、能够自食其力的人，这样即便将来离婚，他也不会有太多的负罪感。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呢，集市上己经有了热闹的迹象。
纪春芬占据了有利地形，将陆延年写的“煎饼果子，贼好吃”的招牌往摊前一挂，这就算正式营业了。
来赶集的大多是村里的人，相互认识。
见陆延年出来摆摊，都忍不住要来凑个热闹，毕竟这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啊！
他卖的东西指定都是沾了墨水的！
果不其然，有了陆延年这个活招牌，煎饼果子好卖多了。
原本纪春芬是不打算让陆延年跟来的，主要是害怕他跟自己分钱，到时候以帮忙为由向她索要工钱，她可请不起这个大学生。
见陆延年执意要来，她转念一想，陆延年在他们村既是村草，又是全村的希望，走到哪都是焦点，这样的活招牌不拿来招揽生意实在可惜，万一他真跟自己开口要钱，大不了撒撒娇卖卖萌，总会赖过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陆延年效应”这么好，只短短两个小时，一罐头瓶的酱汁就用完了。
纪春芬看了眼钱匣子，里面己经是好几块了。
“一块钱一份，延年，你这卖的不便宜啊。”
村长陆建国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确实不便宜，但纪春芬卖的就是个尝鲜价，说不好听的就是能宰一个是一个。
农村没有在外面吃早点的习惯，指望在村里摆摊挣钱是不可能的。
而集市也不是每天都有，他们会在各个村子里辗转，大约七天一个循环。
因此纪春芬的煎饼果子没办法跟辗转赶集的馄饨摊比，他们每天都卖，薄利多销，而纪春芬刚刚开始，马香梅是不可能放手让她每天去赶集的，除非真的很赚钱。
所以思来想去，纪春芬还是狠心把价格涨到了一块，她必须快速积累财富，才有可能让钱生钱。
她这些话虽然没有和陆延年说，但好在两人的思想高度是一致的，就听陆延年笑呵呵地对陆建国说：“建国叔，这酱是进口的，国内买不到，是我托同学从美国带回来的，不信你尝尝，是不是美国味儿？”
不可否认，那个年代尤甚的崇洋媚外，对洋货有着格外的偏爱，一听说是漂洋过海的美国货，纷纷围了过来。
陆建国咬了一口，还没尝出味呢，就赞不绝口：“嗯！
这味道，是美国味！”
村长都开口了，村民们更是趋之若鹜。
“还是人国外的东西好吃啊。”
“我来一张！”
“给我也来一张！”
看着村民们争先恐后的样子，陆延年既无奈，又觉得可悲。
春芬看着满满一匣子的零钱，不禁对陆延年佩服得五体投地，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她，是绝对想不到用这招来“骗”钱的。
见陆延年神情低落，纪春芬知他心里所想，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终是落到陆延年的肩膀上，她轻轻地拍了拍，安慰他道：“别难过了，不久的将来，国货会崛起的。”
陆延年扭头诧异地看着春芬，在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女孩身上听到这样有骨气且振奋人心的话语，着实令他感到震撼。
他不禁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似乎这次回来，她变了不少，不，是许多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