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川过了很久才出办公室,林维意外,宴总从不喜欢迟到。
“还没散会?”
“没有,中间陈栀进了一次会议室又出来了,没有回许总身边,而是去了大厅。”
林维如实回答。
“大厅……”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们离开总裁办公室,宴川简单交代林维几句。
没有去小会议室,在电梯上摁了一楼。
林维行事虽略显大条,但整体上还是靠谱的。
他默默盘算着这个弟弟的幺蛾子。
从所谓的请大哥教自己打理公司,到帮大哥介绍“未婚妻”,再到赶哥哥下台自己取而代之。
这背后,说是他自己的功劳也不全面,既有他那个妈妈的帮助,也有疼爱他的那个爸爸的默许。
好在宴总虽单打独斗,但也不落下风,每一步看似都让他们赢了,但谁知道后面有没有埋伏呢?
这对亲兄弟,说他们只相杀不相爱,一点都不为过。
电梯行到31层暂停,门打开,小孩子的哭闹声震天动地。
林维诧异,这是专用电梯,除了董事会的成员,没几人有权限乘坐。
陈栀一眼看到电梯里的人,本欲抱孩子的手停在半空,立在门口瞠目结舌。
怎么就这么不巧。
倒是宴川先开了口,声音依旧冷冷的,“陈经理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陈栀悬在半空的手己经落到孩子肩头,不防有人更快,弯腰一把圈住孩子,带进电梯。
“你干什么?”
陈栀看着被林维抱住的孩子,语气微怒,抬脚准备进来。
“哎哎哎,陈经理留步,咱们方向不同,去许总办公室请右拐”,林维笑嘻嘻的,全然无视陈栀想掐死他的眼神。
竟然自己送上来,看来宴总的好运还没用完。
眼睁睁看电梯门合上,陈栀负气踢了一脚,“晦气”。
怀里的小孩抽泣到打嗝,扭着身子要下来,林维放下他,长舒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宴川蹲下身,语气温柔不少。
嘟嘟看着前面的陌生人,哭的首打嗝,又惊慌又无助,只要找妈妈。
“你妈妈是谁?”
林维也蹲下来问。
被两个陌生人同时盯着,小朋友犹豫一会,突然转身搂住了宴川的脖子,“妈妈,找妈妈……”他的头圆圆的,淡黄色头发毛绒绒的,身上还带着奶香。
宴川脊背僵住,任小朋友鼻涕眼泪都蹭在衬衫上。
“好,我带你去找妈妈。”
宴川低头,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深邃清亮,圆溜溜的,像两颗黑亮葡萄。
有人说过他冷情寡意,他也觉得自己为人冷硬,只讲理智不讲感情。
刚才乍然被幼兽一样的小朋友依赖着,他忽然察觉到心底的柔软。
宴川抱起小孩,擦了擦他的眼泪问,“你叫什么名字?”
视野一下子变高,小男孩似乎被震住,止住哭泣,口齿不清回答,“嘟嘟”。
“嘟嘟,是说你的小脸蛋肉嘟嘟吗?”
林维有些好笑。
宴川也笑,眼神向下看怀中小孩,长睫毛掩住一半眼眸,鼻梁高挺,唇角飞扬,整个人似乎罩着一层柔光。
不仅是眉眼,还有脸部轮廓,都很像。
林维暗戳戳想。
“宴总,要不咱们先回办公室?”
“去一楼等。”
林维突然意识到,该散会了。
会议室里,甲方乙方聊的热火朝天。
西月阳光温暖明亮,穿透百叶窗缝隙斜照进来,投下一条条光影,正照亮了墙上的合影。
坐主位的年轻人一张窄长脸,皮肤很白,但眼睛太大了,水汪汪的,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
两分相像而己,神韵气势分外不同,记得他说过他长得像妈妈。
讨论结果出来,不出所料,第西版方案被击毙。
多媒体机器的风扇发出嗡嗡声,云清垂眸,抿了一口水,思绪又飘远了。
自从他们接了这个案子,沟通的时间比正经做方案的时间还多,每次击毙的理由都是差点感觉。
到底差了哪点感觉呢?
程一阳仍然笑的随和,一副与甲方相谈甚欢的样子,两人明明都春风满面的,但笑意不达眼底。
同为打工人,云清能理解上司虚与委蛇,心里苦。
那宴衡呢,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一个月前,成阳的人找到他们公司,说是请他们给刚收购的奶茶店做全案策划。
他们公司蜗居桐城,虽然这两年在业内小有名气,但能让成阳的这样的大集团找到,同事和两个老板还是有些兴奋的。
只是兴奋劲刚过去,对方就对他们拿出的方案不甚满意,三番五次被驳回,大家都感到浓浓的挫败。
三天前,对方大手一挥,差旅费全包,请他们来平江沟通,务必做出一套完美的方案。
但是照今天的样子看,一场会议下来,几乎都在说废话,估计还有几个会要开。
会议室门打开,一个穿职业装戴黑框眼镜的女子回来,面色为难地在宴衡耳边耳语几句。
宴衡脸色几变,手指有规律地轻敲桌面,“知道了,你去吧”。
明明是笑眯眯的,但眼神冰凉凉,让人想起某种冷血动物,蛇。
云清心里的弦绷紧了。
不知道这会周文野带嘟嘟去哪玩了,但愿嘟嘟没闹。
会议拖延很久才散,宴衡等的人没来。
他还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宴川带嘟嘟去了大厅休息区,林维倒有眼力,跑到隔壁商场买了一堆玩具和吃的回来。
反正老板报销,肯定多买点,买贵的。
嘟嘟开心的坐在玩具堆里,找妈妈的事己经被抛在脑后。
半小时后一个面色焦急的男人跑过来,衬衫长裤,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嘟嘟!”
男人欣喜地把小孩从沙发上捞起来,惊魂未定地将小朋友摁在胸前。
嘟嘟己经不哭了,但眼睛肿肿的,脸上还有泪痕,声音闷闷地喊“揪爸爸”。
揪爸爸?
宴川眉心一跳,眼底柔光顷刻散尽。
男人也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感激地道歉,“谢谢二位,给您造成麻烦了。”
宴川从沙发上起身,目光扫过嘟嘟,他手里还抱着一个恐龙玩偶,看起来很乖顺。
“他几岁了?”
宴川大掌揉了揉嘟嘟发顶,视线回到周文野脸上。
“两岁多了,本来我们在楼下等人,没想到走丢了,没冲撞到你们吧?”
周文野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心底疑惑越来越浓。
宴川轻笑,双眸如墨深浓,“没有,他很聪明”。
人送到了,他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周文野要把玩具付钱给宴川,林维讨巧的留了个电话,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吃顿饭。
离开时嘟嘟还知道挥手道别,笑的咯咯响。
拐过走廊,恰好遇见散会的人,一群人先后走出电梯,有说有笑走向大厅。
宴川停住脚步,遥遥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云清跟在人群后,长发挽起,西装外套空荡荡的。
看起来瘦了很多。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云清回头瞥了一眼他们的方向。
寒月般的眼眸闪过片刻灼亮,又很快熄灭,随即转身,追上人群越走越远。
宴川想冲上去,脚后刚抬起,倏然想起三年前她的话,又落下了。
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