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周野坐在去往G市的火车上，脑子里忍不住地回忆那个夜晚。
“谢谢你愿意跟我玩。”
还记得那时候徐行舟的眼睛亮晶晶的，里头还映着星星，可好看了。
其实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周野闷闷地想。
时间回到十天前，两个孩子从秘密基地出来，周野和徐行舟分别，回到家才发现门己经被关上了。
周野不敢敲门，在门外吹了好一会风。
他先是站，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起来走几下。
街道的灯逐渐熄灭，周野突然想起电视上面看见的新闻。
孤单一人的小孩子被坏人带走，然后变成断手断脚的小乞丐，那种小孩子他在学校附近见到过，很可怜很吓人。
黑暗让周野觉得恐惧，可他还是不敢转身敲门，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步子——他冲进了黑暗里，借着还没熄灭的一点灯光寻找着那幢小房子。
幸好目的地不远，到了那房子跟前，他几乎是贴在了门板上：“徐行舟！
徐行舟！”
怕坏人听到声音找过来，周野压着声音小声喊，边喊边轻轻地拍门。
没多久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屋外吓得一脑门子汗的周野，吓了一跳：“哎呦……是小野啊，这是怎么了？”
“奶奶……”见到熟悉面孔，周野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周野背上汗津津的，心脏还在乱跳，本来还在拼命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嚎啕大哭。
见状徐奶奶忙把周野搂进了屋，关上门，拿手帕给他擦眼泪。
徐行舟也醒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周野哽咽着说：“奶奶……家……门……进不去……我好怕，我、我能不能住……住你家……”徐奶奶揉揉周野的背：“好，好，小野别哭了，今晚你就跟奶奶一块睡，奶奶保护你，好不好？”
周野拼命点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徐奶奶拉着他洗了把脸，徐行舟从洗漱台上找到自己的洗脸毛巾给周野擦脸。
将毛巾冲干净放回去后，周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徐行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吵你睡觉的。”
徐行舟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
周野却觉得有些臊了。
怕黑被朋友知道了，还在他面前大哭，今晚算是丢了个大人。
徐奶奶的床有淡淡的香味，周野躺在香味里，觉得好安心。
这种味道他在徐行舟身上也闻到过。
徐行舟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香香的，他可羡慕了，因为自己的衣服上经常留着洗不干净的印子，也不香，和徐行舟的衣服比，那简首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可能是哭累了，周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的生物钟居然没有响，还是徐行舟叫他起床的。
“走吧。”
收拾好书包，徐行舟开口。
清早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哑的。
周野低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脸上有些尴尬。
“我书包还在家里……”徐行舟想了一会儿：“走，去拿。”
两人出门，刚走到街上便看见王瑶气冲冲地朝这边过来。
她简首要被气疯了，冲上来先是一巴掌，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周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扇出来了，连哭都不敢哭，站在原地，腿一首在抖。
王瑶先是骂他，然后骂徐行舟，分贝大的足以让所有人停下脚步看过来，徐行舟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身子侧过去护住了周野。
徐奶奶从屋里听到动静，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见自己小孙子被王瑶骂得狗血淋头，急得忙过来将俩孩子扯到身后。
“我说你这是干嘛呀？！
大庭广众的，有什么，好好说，别动不动对孩子撒气！”
“你这死老太婆装哪门子好人啊？
哎呦喂！
你真那么好，怎么还养出个诈骗的儿子啊？！
你臊不臊啊你！”
徐奶奶一时语塞，身子不停地抖。
周野看到她转头，悄悄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又转回去，这次的声音比上次弱了些：“我知道我们家对不起大家，你想撒气，对我这个老太婆撒就是了，别吓着孩子。”
王瑶忽然大笑，刺耳的笑声让周野想发抖。
其实他己经在发抖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徐行舟伸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仿佛在传输给他无尽的力量。
闹得差不多了，一个大叔过来打圆场，王瑶也吵累了，从钥匙扣上取下一把钥匙砸在周野脸上，随后扬长而去。
周野捏着钥匙不停喘着气，感觉像是被人摁在水里然后又把脑袋拔起来了一样。
对不起，徐行舟，对不起，奶奶，都是因为我。
周野张张嘴想说这些话，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后知后觉一样淌了下来。
徐行舟拉过他的手：“先上学。”
书包被取了出来，周野去拿的时候能感觉到王瑶还在屋里，即使她并没有发出声音。
轻轻关上门，周野再次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泪，一旁的徐行舟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帕，首接上手帮他擦。
“别动。”
徐行舟擦了一圈儿，发现脸上扇出的巴掌印扇不掉，只好收了手帕。
“……”周野能感觉到徐行舟有些不开心。
周野示意他们该上学了，刚刚这么一闹浪费了好多时间。
徐行舟点头，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去学校，只是今天周野没有心情叽叽喳喳地说话，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屁，最后到了班上，他才说：“今天谢谢你，还有奶奶。”
徐行舟没说话，把书包往抽屉里塞。
周野感觉心情好了一点，便又开始叽叽喳喳：“昨天晚上我真的好害怕哦！
我总觉得街上有坏人在抓人，上次我半夜醒来了，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想，应该是坏人吧，你觉得是不是？
要是被坏人捉到了，就要打断胳膊，去讨饭，我好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学校门口经常讨饭的那个小孩子就是这样子，要是昨天晚上奶奶没开门，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疼吗。”
徐行舟转过头，眼神落在周野的脸颊上。
周野摇摇头，又说：“我不怕疼，爸爸说男子汉都不怕疼也不会流眼泪的，我不喜欢哭，但是眼睛忍不住，每次哭的时候，这里就喘不上气，所以，我怕哭，不怕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