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深不知处,我确定了妈妈不爱我。
我虽然小,但继“裸身被打”事件后,我就记性变得出奇的好,我清楚的记得她爱我的点滴。
讲真的,在云深不知处,我恨她。
那时候在山里读书,只有两个年级,现在的眼光维度根本无法想象那种落后和粗鄙。
老师顶多只能算是识点字的人,只有语文和数学两个科目。
我识字慢,字画不好,被语文老师狠狠甩了几个耳光。
数学老师是个腿脚不便利的半个残疾人,板书写的还不错。
我画数字“2”也画不好,老师说那“2”像鸭子,要正正规规的画。
他说我画的“2”像死了的趴了的鸭子,一声怒吼过后不由分说抡起他的拐杖就给我的手几下,右手食指也起了大大的黑黑的一个血泡。
我不敢哭,因为其它和我一样的小孩儿也被打了,有一个还被拉来蹲马步。
他叫汪贵。
有几个同学在笑他,后来老师也笑,笑他大汗淋漓的狼狈样,笑他颤抖的颤颤巍巍的样子……后来好多同学笑他,几个跟他一样画不好字的小孩儿也笑他。
真是荒诞……放学回到家饭桌上,爸妈问我咋了,脸肿了手也伤了,我说老师打的,我字画不好。
“打得好!
该勒!
哪点会有这么笨的人!”
母亲怒不可遏。
然后又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我来。
心入冰窖,我一甩筷子说不吃了!
没等反应过来就是她的一记敲脑门,我吃痛捂住,眼泪不争气的落下并迅速与她拉开距离,生怕挨得近又挨几下。
“不吃就给老子滚远点,冒浪费老子那点饭。”
她眼睛瞪的比门神还凶,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恨她看向我的瞬间。
旁边是弟弟的嗤笑声。
“你打她整啥子?”
在一旁的爸爸插嘴道。
“你养你家这个妈呀?
你尽宠着,笨的要死!”
“要死都给老子死了好,老子看着碍眼。”
………之后都是她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我心己痛的拧在一起了,感觉要窒息了。
在然后就是她和爸爸经久不绝的吵架声和几个小孩凄厉的哭泣声。
每次吵完,母亲都会哭的惊天动地,我无一幸免都要被狠狠骂一顿。
大部分时候连打带骂。
我觉得爸爸是救星,因为爸爸在的时候她骂我,爸爸不在的时候她骂我又打我,她一出手,我都要痛好久。
我情愿老师打我。
因为那样我的心好歹不会“痛”,我不会有某种无形的情感的牵扯。
后来接连被老师打,我就逃学躲进苞米地,任何能遮挡我的地方,石山后,竹林里,草深的地方,任凭老师同学找我,爸妈叫我吃饭也假装没听到。
可是逃学一时避,太阳下山了我总要回家,要被我妈狠狠的打,我也经常吃不了饭。
第二天不得不去佯装上一下课又被老师打。
我又趁下课逃,太阳下山回家又被打。
打的狠了,骂的狠了,饿的狠了,我索性绝食,我想饿死自己。
我在树林逃学的时候看到地上有别人吃了丢弃在地上的苹果核,竟还有此等好东西,还有蚂蚁在上面爬食。
没有过多思索,左右扫视确定周围没有人,我捡起那个苹果核,扒落那在苹果核上讨厌的和我争食的蚂蚁,眼睛放光的把这个“宝贝”看了又看,富有仪式感的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下肚,比在家里吃的好吃多了。
幸福感爆棚,我也在吃了它之后相信我不会饿死。
后来我饿的急了,就去别人地里用手刨别人地里的洋芋拍拍干净,其实常常含着泥土吃下去。
可是总是那么好吃,不然我怎么常含泪水。
不知道被哪个人发现了,又告我妈,我就又被修理被打被骂……常常叠加起来打,数落我逃学,数落我行偷,咒我去死。
反正我觉得我饿不死了。
还有后来老师打的次数多了,那个残疾老师被汪贵他爸找上了。
“老师,我就想问下我家汪贵咋了?
咋了要被你打成这样?
你有什么权利这样打?
我家娃儿再咋个学不会学不好,你作为老师不给我好好的教?
你给我拿着不要命的打,还让他蹲马步……娃儿转来都哭了好几次,你凭啥子?”
残疾老师满脸堆笑,随即抽出一支烟递给汪贵他爸,“表兄,有话好说。”
然后又无厘头的试图解释一大堆原因。
汪贵他爸边接过烟别在耳后,随即打断了残疾老师的话。
“罗千万,老子跟你没啥子好说的,下次你再像这种打我家汪贵,我给你老巢都给你掀掉,你冒给老子装佯。”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罗千万(数学老师的本名),那架势跟记忆里我妈打我的样子雷同。
我己经不由腿抖吓尿了。
“快看,她吓尿了!”
一个同学指着我发出掷地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经久不息……轰轰烈烈……汪贵他爸笑,罗千万笑……“这姑娘多小一个就被她妈脱光了衣服到处追着打,打出阴影了吧。
哈哈哈哈哈……怎么了?
你怕的很吗?
……哈哈哈…”似乎助长了汪贵他爸的焰气,对罗千万的言语更犀利了!
………后来事情怎么过得我不知道,只知道罗千万确实不会拿拐杖打我们了,同学们都叫他罗千万,连残疾老师也不叫了。
语文老师听到了数学老师的风声,也对我们不扇巴掌了。
我可以回去上课了,但是大家都又笑我尿裤子了……被汪贵他爸吓的。
汪贵蹲马步笑汪贵,我被吓了笑我,ta们不笑汪贵了,因为ta们觉得汪贵的爸爸很厉害。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汪贵他爸”很“厉害”。
在云深不知处。
我不明白,在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