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也也将夹克搭在肩膀上，逃学出了校门。
她顺着河边走，脚步不紧不慢。
一根狗尾巴草耷拉在唇边摇晃。
三岁那年，凌也也的爸妈把她送到丛家。
说是联络感情，其实就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豪门亲戚前刷一刷存在感，渴望捞点儿好处。
知道他们来了，赵玉和丛婉瑶的爸爸丛倾林楼都没下，只让管家简单招待。
但丛婉瑶毕竟小，闲不住。
尤其是见到凌也也之后。
她拉着凌也也的手，带她到玩具间，把自己所有的玩具摆出来。
凌也也从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一时看花了眼。
她缓缓伸出小手，想摸一摸毛绒泰迪熊，丛婉瑶却一把推开了她。
凌也也发育落后。
虽然年龄上只比丛婉瑶小几个月，身高却像差了两年。
凌也也摔倒在地。
耳边是丛婉瑶稚嫩的尖叫：“这是我的！
不准你碰！！”
凌也也眼圈发红，不敢再动一下。
丛婉瑶继续摆玩具，一边摆，一边得意看凌也也的反应。
凌也也想走了，丛婉瑶不乐意，便猛地把她拉了回去。
旁边的育儿嫂见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凌也也却哭了，哭得很大声。
她想下楼找爸爸妈妈，又在最后几节台阶时被跟过来的丛婉瑶推了下去。
没人理会。
呜咽着爬起来，爸爸妈妈还坐在主厅沙发，嘴里嗑着瓜子。
“爸爸……妈妈……”凌也也哭着过去。
冯礼霞一脸嫌弃：“给我小点声！
这不是自家！
别给我丢人！”
凌也也抽泣着：“我、她……”她指了指身后的丛婉瑶，后者正扶着楼梯扶手一脸无辜。
育儿嫂审时度势，一脸笑地走来圆场：“哎，孩子之间玩闹哈，都是无心的！”
“这我当然知道，小孩子闹着玩嘛！”
冯礼霞谄媚笑道。
转过头却厉声：“人家愿意和你玩就不错了，瞎哭什么！”
说完，手指抵住凌也也的后背，往丛婉瑶的方向搡了搡。
凌也也还是哭得止不住。
突然间，哐地一脚！
凌也也猛地失去平衡，弱小的身体不由自主拱着扑了出去。
停下时，头离茶几角只剩分毫。
但她顾不上，只是惊恐地回头看向爸爸。
“再他妈哭我就踢死……”这次，凌也也被吓得一时忘了哭，只剩本能却无声的发抖。
楼上传来清嗓子的咳嗽声，凌卫才换了脸色。
“她……这不懂事，见谅见谅啊！”
赵玉嘴角一抹讥讽的笑，眼底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丛婉瑶一下扑到妈妈怀里，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赵玉先是疑惑，思虑了片刻，一丝笑意划过眼眸，点了点头。
她款款站到凌也也一家对面，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但表情和缓了些。
“是这样，我女儿很喜欢你女儿，我想能不能把她留下一段时间。”
她接着说：“吃穿用度我们都包了，你们想要什么，也可以提。”
话一出口，冯礼霞和凌卫眼睛都亮了。
不管凌也也怎么哭，怎么摇头，怎么拽着他们的裤脚乞求。
他们几乎立刻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这之后，冯礼霞和凌卫虽然不时也会借探望之名，来丛家得点钱物回去，但再也没提把自家女儿接走的事。
如同卖女儿一般，凌也也成了丛婉瑶的真人玩具。
丛婉瑶享受戏弄凌也也的乐趣。
从此，凌也也生活在人间地狱。
都说人死断气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得亏死过一次，凌也也才把所有细节串联在一起。
清晰异常。
她才明白被当成玩偶摆布的自己，活得既战战兢兢，又可笑。
别人死时被往昔美好的片段安慰。
凌也也闭眼时也松了口气。
却是因为，苦终于结束了。
好在，前世的账，理得差不多了。
这辈子，该讨债了。
丛婉瑶最在意的形象与追捧，拥有的财富与家世。
凌也也她都会一点一点搜刮干净。
呵，抹掉真千金，成为真千金。
这事，有意思。
傍晚。
加长迈巴赫缓缓停在别墅前，门光一闪，丛婉瑶从车里出来。
凌也也笑津津靠在花圃围栏上等着。
丛婉瑶己经补好了妆，脸色却布满阴翳，抬头看见凌也也，先是一愣。
她不明白凌也也怎么可能在笑！
平时分明一对上目光就会闪躲，今天竟然看起来全不在乎！？
她又想起今天被凌也也的脏手碰到的脸颊。
胃中一阵汹涌。
丛婉瑶眯起眼，经过凌也也时，话从牙缝里挤出：“滚、进、来。”
凌也也轻轻叹了口气，跟着进了门。
哎，不知道今天大小姐想用什么法子折磨她？
咚地一声，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
亲切殷勤的女声响起：“婉瑶回来啦？
桌上己经给你准备好燕窝了……”赵玉脸上敷着面膜，话音有些模糊不清。
但她看清了女儿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谁气着你了？”
丛婉瑶没说话，只是眼睛向后瞟了一眼。
赵玉并没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语气冷了半截：“跟野狗置气，只会弄脏自己哈。”
凌也也笑着耸了耸肩，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玉和丛倾林，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她一次。
顶多是眼底划过去的影子罢了。
“凌也也，滚出来！”
刚看了两页书，就听见丛婉瑶的厉吼。
凌也也出来，见丛婉瑶己经换上了光洁的丝绸睡衣，长发柔顺搭在肩上。
“怎么了，姐姐？”
凌也也明知故问。
丛婉瑶哼了一声，挤出抹冷笑：“自然是要去吃饭了，餐桌那边都备好了。”
“没关系，还没到我的饭点，你们先吃。”
“我说让你吃，你就得吃。”
丛婉瑶顿了顿：“今天，姐姐亲自喂你吃。”
又来？
凌也也笑了笑：“我不饿。”
丛婉瑶不耐烦，转身道：“轮不到你说话！
自己跟过来，我不想碰你！”
凌也也耸肩，知道是逃不掉了。
喂“饭”，是丛婉瑶小时候就爱玩的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