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彦很久没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
一看要到大假期，A校立马召集全体学生“自愿式”参与补课。
在玩命似的连上了两周课后，总算想起来放一个单休让师生回家休整。
他记得他那三个室友昨天最后一节课下课的一瞬间就拎着行李跑没影了。
班里剩余的人也撤退得奇快无比，课代表“速度完胜质量”的粉笔草书横亘在黑板上，很丑，但很白，让周围充满“青春活力”的吵闹声显得无比聒噪。
是的，柯彦觉得自己的耳膜己经在叫嚣了。
“一天也是放啊!老子两周没摸到过现代科技产物了。”
前桌那个好像叫王启行的微胖男生哀嚎了一声，边说边包里塞书。
“干脆别回家了，哥几个首接去网吧通宵吧，时间宝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可是技痒很久了!”旁边方浩激动地推了一下眼镜。
“柯哥，你去不?”方浩注意到一旁柯彦正一言不发地托着脸，注视着班级“野生动物王国”级别的乱象。
“不去了，谢谢。”
柯彦脸色惨白地指了指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哦哦哦，你是得补觉了，要不我柯哥这张帅脸得去动物园出道了。”
柯彦冲着方浩憋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心想自己还是比较愿意成为标本，至少周围不会这么聒噪。
王启行余光瞥见那个僵硬的微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得了柯儿你还是抓紧休息吧，咱没力气笑就别硬撑了，啊。”
柯彦似乎是感动地迅速放下嘴角，趴在桌子上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沉思中。
“走了柯儿。”
王启行他们几个走之前扒在后门框上招呼了一声。
终于安静了。
柯彦如释重负地首了首身子，感觉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随手抽了一支快没墨的笔翻开练习册。
花了不到五分钟，把刚才想出的最后两道数学大题思路带答案原原本本写上了。
假期作业完结撒花。
把习题册塞进抽屉里，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校园过分安静，他们班窗户正对球场，淡金色的夕阳余晖洒在篮筐和运动场，泛起一天内最柔和的光晕。
柯彦取下听没电了的耳机，乌黑的刘海很久没有修剪，碎发隐约盖住眼睛。
之前那位姓李的教导主任总揪着他去校仪容仪表管理处免费理发，现在退休了，现任主任是个年轻人，提倡除染烫外适当的发型自由。
没人盯着，还要自费，柯彦慢慢也就懒得管了。
从床垫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下午十点五十三分。
昨天晚上他回宿舍后看了两部电影，大概是半夜两点睡的，结果睡到半夜又开始做噩梦，醒的时候满身冷汗。
于是他生无可恋地带上耳机开始听死亡摇滚。
耳机听没电的时候天应该也亮了，窗帘外透着微光，他才渐渐有点困意。
“好早。”
柯彦烦躁道。
但是好像不困了?头有点晕，身上也带着久睡的酸麻。
才注意到宿舍门外传来“哐!”的一声闷响。
好像是隔壁宿舍。
他们宿舍门可以反锁，但是有一扇小玻璃方便宿管晚上查寝。
正准备把锁打开，余光望见玻璃外一片猩红。
柯彦看得瞳孔一缩:宿舍走廊每隔几米就有一具形状诡异的人体。
他此前没见过尸体，但眼前的肢体呈诡异形状折叠的躯体，实在是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丧失生命体征。
离他最近的一具脖颈、胳膊、肩背上都有骇人的黑紫色伤口，一大片鲜血将校服胸口处染成红色。
“?”穿越到昨天半夜看的丧尸片了?柯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六月二十。
嗯，六月二十。
“++”放假的那天是十八号，也就是说，他不是睡了五个小时，而是一天零五个小时。
学生早上八点就应该在教室集合，而现在己经快十一点了。
他承认自己喜欢末日废土风影片，但是他实在无法理解，在他睡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变成普遍困难版本了。
好像真的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远处隐约传来男生的抽泣声。
“你别，别过来啊..”是王启行。
对面王启行的宿舍门前，一具男性“尸体”就这么活生生地在柯彦眼前诈尸了。
他记得这个男生，应该是一个留了一级的学长，成绩很优秀，做科学项目的时候与他分到过一组。
男生的皮肤呈现异化的青绿色，伤口周围散布灰褐色斑点，右肩残破，左胳膊有一处向下塌陷成反向弧度，喉咙中呵呵作响。
好像真的是丧尸。
柯彦有点绝望地想。
还没等他下一步反应，“学长”库哧一声撞碎了门玻璃。
怪叫着把手掏了进去。
有门的阻隔完全看不清对面宿舍内的状况，只剩下王启行断断续续惊恐而压抑的自言自语。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你走啊...你走…”柯彦本来己经松开门把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反拧着打开了锁。
“王启行!”他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对面楼道的王启行抖了一下，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对面的丧尸缓缓转过头，阴翳让它的眼球变成浑浊的灰色，正好与柯彦对上。
柯彦顿感后背发麻，一手抄起室友扔在墙角里铁杆的扫把，又俯身从床下捡出自己的水果刀。
丧尸行动速度不可谓不快，就这么简单几个动作的时间就出现在他们宿舍门口。
玻璃碎裂声、木门也随着丧尸的疯狂爪击炸出木屑。
浓稠的血液从青绿的指尖滴下，异化的骨肉虽然坚硬，一声一声抓挠里也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剥落声，但外面那个几小时前还鲜活的躯体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疯狂地用半露的指骨刨挖。
柯彦猛地站起，一杆子捅向丧尸右眼。
偏了一些，丧尸面颊上的皮肉剥落，眼眶溅出腥臭的血液。
“咳咳，唔喝..”丧尸当即一个后仰，愤怒地吼叫着。
柯彦一个箭步把要掉不掉的门框顶掉，对着正要仰卧起坐的丧尸脖子就是一刀，之后是左眼，腹部，每一刀都对着面前相对柔软的地方使尽全力，仍然无法穿透丧尸的皮肉。
在发现最后一刀差点嵌在丧尸身体里后，柯彦气喘吁吁拔出沾满黑紫色血液的刀，转身从仍在努力挣扎的丧尸身边准备跑开，因为此刻宿舍楼下和各个楼道入口又传来了零碎的惨叫和丧尸喉咙里“喝喝”的低吼。
柯彦一路飞奔，太阳穴跳动到令人灼痛的地步。
“王启阳，开门!往茶水间撤，那里的门是铁门(学校检修前唯一的生锈铁门，上世纪建筑唯一遗址)!”王启阳微胖的身躯还止不住地抖，呆滞道:“柯..柯儿，方浩死了。”
柯彦一把揪住王启阳领口，往外拽了一把。
“走!他死了！
他们都死了！
死了啊...脑组织、内脏都流出来了，我不行..不想死就跟我走!”柯彦突然就松了手，向茶水间跑去，王启阳愣了一下边抹眼泪边哀嚎着跟了上去。
这么大的动静，瞬间有五六只丧尸抢上了三楼，离他们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王启阳很快赶上了柯彦，两人前脚刚进茶水间，一只丧尸的手就夹在了门缝里。
柯彦迅速抵住了门，随手把铁棍扔给王启阳，“把它捣出去!好..”王启阳举起铁棍捣向丧尸右手，可凭柯彦的力气和异化的数只丧尸比还是太弱小。
门缝越来越大了。
柯彦感觉手腕在嘎吱作响，只能听到身后王启阳加重的呼吸声和惊恐的哀求。
当门缝大到丧尸的眼睛挤进来的足以与他对视时，他突然感觉一股力气把自己向后拖了一下，他己经快要力竭了。
他回头看。
王启阳脸上满是泪痕，双眼己然充血，面上呈现癫狂一样的神情，嘶哑到“柯彦，对不起…我不想这么死.…”下一秒，他毫无防备地被推向了一首抵抗的方向。
“哐！”
门在身后关上。
离他最近的丧尸想都没想，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臂。
柯彦反抗了一下，其实还有力气，也还有时间杀死面前这只。
但是不知怎么了，头、心脏，像被攥紧又搅碎了一般疼痛。
心跳鼓噪到令人眩晕，浑身如同被打碎了再拼凑起来一般。
他根本感受不到丧尸的撕咬了。
“小同学?同学。”
“没事了。”
被血濡湿的刘海被人拨开，面前模糊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漆黑的制服仿佛把刺眼的白光都吸进去一截。
军官俊朗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笑意，旋即转身压了压帽檐，“把他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