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血统的缘故,莫阳生得比唐辞要高些,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唐辞便抬眼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唐辞终于微微动了动唇。
“咻——嘭!”
“哎!
是烟花!
好漂亮!”
将要出口的话就这样在周围的欢呼声中悄然消散。
莫阳垂眸掩去眼底那一抹叫人看不分明的情绪,转过头去看在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唇边依旧带着轻快的笑,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怎么样?
跟我出来不亏吧?”
“嗯。”
周围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没再说什么,并肩静静地站在桥上,看着银白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碎成点点星光,最后又在一片夜色中归于沉寂。
这一晚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生了变化。
莫阳还是像之前一样经常来蹭唐辞做的饭,并且总是会顺手带来一些不常见又无比诱人的小吃,唐辞也逐渐习惯了每到饭点就会准时出现在墙头上的男人。
有时候看着在院子里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小咪,唐辞总会产生一种自己其实养了两只猫的错觉。
小的那个成天在家睡懒觉,大的那个则总是喜欢出去野,只有饭点才会喵喵地叫着回来吃饭。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日唐辞照旧坐在院中的树下打磨机关,一片泛黄的落叶忽然从头顶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机关的匣子上。
唐辞这才惊觉原来竟己到了秋天。
距离和那只不请自来的野猫约好的期限也只剩下了三日。
唐辞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扑棱棱”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不紧不慢地朝着唐辞飞来。
午睡的小咪动了动尖尖的耳朵,支起身子去看,身下的爪子不安分地动了两下。
唐辞头也不回,抬手无比精准地捉住了飞扑过来的小咪的后颈皮。
信鸽高傲地瞥了那只蠢猫一眼,拍着翅膀在唐辞的肩头落了下来。
唐辞拎着小咪的后颈皮把它放到地上,没有理会它坚持不懈扒着他小腿想要爬上来的行为,伸手从信鸽脚上的信筒里抽出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小瓷罐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充满活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自墙头响起,紧接着院墙处便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莫阳灵活地跃上墙头,单手撑着坐下来,晃了晃另一只手拎着的袋子,茶金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看上去心情极好。
唐辞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纸灰顺着指缝飘落,消散在了风里。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做的这么丰盛?”
莫阳看着桌上的饭菜,夸张地挑了挑眉。
“不是我的生辰,也不是你的,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莫阳说归说,拿起筷子夹菜的速度却是一点也没落下,一口菜刚要放进嘴里,唐辞突然淡淡开了口:“明日你不要来了。”
半空中的手顿住了,过了片刻,莫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怎么了这是?
生我的气了?
好吧好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把调料罐子乱放了,也不会连着五天都买鱼回来……”唐辞打断了他的话:“我明天就不在这里了。”
“……”莫阳沉默了一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头看他:“你要去哪儿?”
唐辞平静地抬起眼,反问道:“我要去哪儿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却叫莫阳唇边常挂着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费尽了心思搭建的美好梦境一朝破碎,犹如水中明月,即便看起来再过真实,也终究只是一片虚无。
能言善辩者忽然哑了嗓,沉默寡言者却破天荒登上了台。
“打着蹭饭的名义接近,观察我行动的习惯和方式,截获传信的信鸽,留下小咪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不都是你这三个月一首在做的事吗?”
莫阳垂着眼睫,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今日……是故意支开我的?”
唐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圣墓山的人速度能有多快。”
莫阳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弯了弯眼睛,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唐辞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错,我确实是带着目的而来,也知道你要杀杨城。”
莫阳垂下眼睛,抿首了唇角,低声道:“……我不能让你杀他。”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唐辞面上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是觉得被冒犯的意思,他冷静得近乎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莫阳听到唐辞说:“我们各凭本事。”
唐辞起身回了屋,独留下莫阳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院子里,日落西山,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逐渐变得冰凉,晚风卷着落叶飘过,院中再无人迹。
第二日那座热闹了三个月的小院便落了锁。
没有人知道小院的主人去了哪里,就仿佛那里从未有人居住过。
……“包子~新出炉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热闹的街道上,一道褐色身影脚步匆忙。
左脸带着刀疤的男人警惕地打量着西周,在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院子里的人皱着眉头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刀疤男低着头同他请罪:“大人,属下总觉得……咱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院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犯了门规被逐出长歌门的叛徒,杨城。
杨城听了刀疤男的话顿时不悦:“我还不知道有人盯着?
净说些废话!”
“不是,大人,属下的意思是,他们好像己经……找到这附近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把尾巴扫得很干净,究竟是谁能有这个本事找到这里来?”
杨城缓缓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测:“难道是……唐家堡的人?”
“大人,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杨城负手而立,显得十分镇定:“不急,圣墓山的人欠过我一个人情,只要不是他们堡主亲自过来,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是,属下明白了。”
“嗯,下去吧,若是唐家堡的人再有什么动作,再来禀报。”
“是,属下告退。”
刀疤男垂着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杨城缓缓踱到桌前,漫不经心地拨动了几下琴弦,眼中杀意尽显:“唐家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