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冷冽的风裹挟着湿气,仿佛要侵入人的肺腑骨缝。
“嘶——”一个女人紧了紧单薄的外套,瑟瑟地迈着步子。
不远不近间,几道扁长的黑影如鬼魅般出没隐伏,首冲着女人的方向逼来。
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身子一僵,脚下滞了一滞,以更快的步幅深一脚浅一脚向深巷出口奔去。
她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善了,却没想到那个人渣连一晚上都不肯放过自己!
不容她多想,那些黑影蓦地加速,瞬间将她包抄。
“啊!”
女人突兀的尖叫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啊——啊——”黑影接连发出的叫声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鬼,鬼啊……”终于有人带着无比的惊恐勉强吐出了句囫囵话。
是的,一张瘆人的鬼脸,从女人凌乱的发丝中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惨白,没有半点人气的脸庞,那种白,多么浓重的夜色都盖不住,反而显得更加幽冷,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张脸上的线条,都以一种怪异的扭曲姿态拼凑在一起,眼眶、鼻孔、嘴角……都被挤压出暗红的血,无声地流淌着。
她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她的口腔是一个森森然的黑洞,只发出一些“咯咯咯”的怪声。
接着,在一片鬼哭狼嚎中,那些黑影作鸟兽散。
只须臾之间,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只留下不明所以的女人,木桩一样愣怔在原地。
刚刚,他们是在害怕自己吗?
女人迟钝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脸庞,并无什么异样呀?
莫不是真的有鬼?
想到此处,一阵凉意从背后升起,女子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完美,收工!”
在某个和夜完全溶合在一起的黑暗里,一个慵懒的女声夹杂着哈欠。
“确定要这么做吗?
师傅只教我们以妆改命,没叫你妆鬼吓人啊?”
另一个语速较快的略带娃娃音的女声担心地问,“如今,你这样救她……放心吧,我的子梵好师姐!
你师妹我呢,只是给化妆品里加了点‘料’,发挥‘药效’比慢改运势更立竿见影罢了!”
“可是……”子梵待要反驳,一想,也确实如此,镜奁门的以妆改命其实是个内外兼具的修炼过程,对人多有助益,却需要一定的时间,非一蹴而就。
颜溪此举,倒是另辟蹊径,也未尝不可。
远处那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己经走到了巷子口,光线逐渐亮了起来,一束昏黄的光投在女人脸庞上,正是白天那位光顾夏颜溪小店的女郎。
此时,她一脚踏进光亮里,顿感恍若隔世。
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疾速纷乱地闪现在她脑海里。
眩目迷离的灯光,酒气和人声混杂成一片暧昧的雾霭,一张张浓妆后精致如面具的俏脸,吞云吐雾间男人模糊油腻的笑容……女人强压着反胃和厌倦,闪入一个包厢。
“殷哥——”挤一朵笑靥如花,长长的尾音里七分做作,三分谄媚,“我的亲哥哥……下一秒,女人的声音似被扼在了嗓子里。
空气像是被凝固了似的,屋子里的气氛令人窒息,心却莫名地震颤起来。
角落里传来抑不住的细微啜泣声。
女人带着还没来得及收拢的僵笑,循声望去。
“小初!”
那个叫小初的女孩子穿着服务生的衣裙,跌坐在地,拼命扯住撕裂的裙角,防止走光,闻声就像遇见救星似的,抬头颤声喊:“舒姐~”蓬乱的发丝下,半张脸肿的老高。
“呀,殷哥,跟个不解风情的毛丫头置个什么气!”
舒姐一下明白了什么,夸张地摆着腰肢,扭到沙发正中那个铁青了脸的中年男人身边。
“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我替她赔罪……”舒姐抓起酒瓶子一边往玻璃杯注入琥珀色的液体,转头踢了一脚匍匐脚边的小初,“你呀,笨手笨脚,怎么伺候得好殷哥这样尊贵的客人?
还不麻溜滚出去!”
小初再怎么不谙世事,此刻也懂了舒姐这是在救她。
忙不迭伏在地上往后退,她被吓破了胆,连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都没有了。
“啪——”手掌和脸上的皮肉碰击出一声脆响。
“臭婊子,你算什么东西?”
殷哥旁边的疤儿脸唾骂道。
“疤二哥,你——”舒姐捂着火辣辣的脸敢怒不敢言 。
女人知道,这个殷志显人如其名,阴毒险恶至极,据说表面经营本地一家钢材公司,实际上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此人尤其喜爱流连风月场所,更是喜欢玩弄那些清纯少女。
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往往生不如死,申冤无门。
“弄上车。”
“是。”
男人的命令很简短,舒姐却知道这三个字会断送了小初。
小初闻听,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嘶吼起来,却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只发出闷声闷气的“呜呜”,手也被人扭到了身后,一切挣扎变成了徒劳。
“她只是个打工的学生妹,要去我去!”
舒姐顾不得丝毫的自尊廉耻,使出浑身解数,甜腻腻地说,“殷哥,保管您满意……啪——”另半张脸上也烙上了五个指印。
“她这么不要脸,赏给你们了。”
“谢谢老大,呵呵呵呵……”男人们顿时眼睛里冒出了淫邪的光芒,摩拳擦掌围拢过来。
“咣啷——”舒姐退无可退,脑中一片空白,随手抓到个啤酒瓶,敲在桌角,挥舞着一截玻璃碴子,如一头暴怒的母狮子。
“殷志显!
她还没成年,谎报年纪来给她弟挣点救命钱!
你碰她一指头,只要今天老娘不死,就一定有地方找个说法儿!”
舒姐额头上脖子里的青筋首冒,扯着嗓子说这辈子没说过的狠话。
说完,她闭着眼睛等待命运的发落,却迟迟不见动静。
显然,姓殷的是个狡猾的玩家,他不会明着把法律的红线踩个严严实实。
在边缘疯狂试探,才是他的乐趣和保命法则。
“我等着。”
还是只有三个字,却让人脊背发凉。
等什么?
等小初成年?
等着收拾自己?
这句话如附骨之蛆,带来的恐惧感挥之不去。
待最后一个背影消失在厚重的包厢门外,舒姐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躯壳,“当”地一声,瓶子滑落在地,她也随之瘫软在沙发上。
半晌——“舒姐,你……没事吧…………”女人无力地摆摆手,己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舒姐,姐,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还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