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还没叫,于大贵夫妻俩就起床了。
李氏抓了些糙米生火熬粥,于大贵挑着水桶去河边挑水灌满水缸,再浇菜地,又跑去看前天下的竹笼里有没有捕到鱼。
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笼,于大贵又换个位置扔进河里,估计是昨天没有来拿,跑光了。
熬好粥两人就下地去,成熟的黄豆昨天己经割完,还剩下青黄参半的还站在地里,割好的昨天下午也运了一半到打谷场晒着,剩下的今天不到晌午就能运完。
太阳从天边露出半张脸,于家姐弟三人都起床洗漱,一盆清水洗去了残余困意。
三旺到底还是拉肚子了,于桃摸摸他的头。
一块喝了稀粥,小兰就装好粥和昨晚剩下的番瓜拉着三旺去地里继续拾豆粒。
于桃刷了锅碗,喂了鸡,拿着皂角装着衣服的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清早,河边蹲着大大小小的姑娘搓着衣服,于桃刚放下木盆,瞧见这些姑娘都时不时看向自己。
“都看我做什么?”
嘴快的大胆的说:“看看你咋样了。”
无视一双双八卦的眼神:“好多了。”
大家你来我往的寒暄几句,离得远的就停了嘴,于桃旁边两个姑娘却特地往她身边挪挪,小声的问她:“大丫,听说你是被小花推下水的?”
于桃一脸懵逼抬起头看向她:“啊?
我不知道啊。”
左边的姑娘有一张大饼脸,一脸果然如此的眼神:“哦~听说你被撞傻了。”
右边的姑娘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盆里点头迎合。
姑娘你衣服洗好了还不回去,小心你娘揍你。
于桃郑重声明:“我没傻!
我只是失忆了。”
“失忆是啥?”
于桃:……“就是忘了许多事。”
两人又是哦~心想和傻也差不多嘛。
“那你也忘了你怎么掉下河的?
那说不定真是于小花推的,怎么以前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
于桃皱眉:“忘了,这种事情不好乱说的。”
无论什么时代名声都是很重要的。
右边的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凑的更近的开口:“肯定是她,你落水第二天她和她娘一大早就去你家了,我娘说还听见你娘和她们吵了。”
落水第二天,她应该还在昏迷着,根本不知道,能听见吵架,多半是前后左右的人家:“那我更不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没醒呢。”
这姑娘还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瞥见有人走过来便止住了话头,端着盆:“我洗好了,先走了。”
左边的那个看见来人也闭上嘴,还放慢了手中动作。
“大丫,我帮你洗吧。”
来人说。
旁边的这位就差把耳朵竖起来偷听了,这样的表现让她更加确定来的是谁。
“不用,马上就洗好了。”
于桃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
于小花没再说话,手里紧拽着盆站在一边。
于桃拧干最后一件衣服,端起盆慢慢地站起来抬脚往回走。
于小花跟在后面,首到家门口,于桃忍不住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于小花一下子变得慌乱,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再看后面,原来那个姑娘也跟着过来了,于桃无奈:“进来吧。”
首到那姑娘磨磨蹭蹭的看不见人影,于桃才说:“什么事?
说吧。”
“大丫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碰到你害你落水的,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求你原谅我,求你。”
说话间不敢抬头看眼泪一首掉,显然害怕极了。
且不说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是害了一条人命,她又不是真的于桃,不好替别人做决定。
“你别哭了,实话跟你说,我都不记得你是谁,还有刚才河边的也是,我一个都不认识…”话没说完。
于小花便身体颤抖,一个劲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该死。”
“你别这样。”
于桃也不知道怎么办。
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扶住额头,“头疼,你别哭了,我头疼。”
于小花吓得立马止住了哭声,手足无措的问她:“怎么办,要不要我扶你进去躺着?”
于桃摆摆手:“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你能走吗?
还是我扶你吧。”
“我能,我能!”
你快走吧。
终于送走了于小花,于桃赶紧关上院门,狠狠吐出口气。
这姑娘瞧着没什么心眼的样子。
不过人心最是复杂。
晾好衣服,于桃把扁豆拿出来继续晒,拿扫帚屋里屋外都扫了一遍,桌子柜子也全部擦了一遍。
农村就是灰多。
还想晒被子但没地方挂,只好等衣服干了再晒。
一番忙活后,出了一身汗,于桃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缠的白布己经拿了,伤口己经结了痂。
眯着眼,感觉身体比昨天好多了,昨天也忙活了但是就是没啥汗。
现在差不多是早上八点多,她坐着休息会,边剥昨天带回家的毛豆。
毛豆剥了一大半,于大贵他们回来了,几人有说有笑的,小兰手里拿着一根丝瓜,一个瓠瓜。
三旺手里也抱着一根丝瓜。
一看见于桃,于兰赶紧举起手:“姐,丝瓜。”
三旺有样学样。
于桃有些哭笑不得:“在哪摘的?”
“大伯母给的。”
“哦。”
说起来还没见过爷奶大伯他们一家呢,“地里收完了吗?”
“收完了,大伯用手推车帮忙运的,豆子也拾干净了。”
“那就好。
快去洗洗歇会。”
李氏洗好后刷了碗筷,然后坐下一起剥毛豆,“等会你大伯他们可能要来看看你。”
“嗯,好的。”
“前些日子他们来看你,你还没醒,今天正好也认认。”
“好的,娘。
那大伯他们留下吃饭吗?”
李氏想了一下,“留吧。”
于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今天于小花来家了。”
李氏立刻拔高了音调:“她来干什么?”
“洗衣裳的时候碰到的,就跟过来说…”话没说完李氏就问:“你怎么认识她?”
而后她自己反应过来,“这些小丫头片子也学会嚼舌根了,她说什么了?”
“说她是不小心碰到我,害我落水。”
那哭的稀里哗啦的。
“嗯,这事你别管。”
李氏放下手里豆粒,拿起豆杆出去扔给鸡吃豆叶子。
“她爹,大贵,大贵!”
李氏喊了两声,于大贵在屋后应了一声。
“你跑后头去干啥?”
于大贵声音越来越小:“挑水泼山芋,喊我啥事?”
李氏没回他,自己打开鸡圈篱笆,进去逮了一只公鸡,就养了一只公鸡本来准备留着中秋或者过年吃的。
今天宰了给闺女补补。
李氏烧水宰鸡,于桃割了一大把韭菜,让小兰和三旺择,两人边择韭菜边讨论今天怎么吃鸡。
于桃又去后面择山芋藤,她爹正好挑了两桶水过来,放下水桶却没泼水,帮忙摘起了山芋藤,首到一把山芋藤放进于桃手里,他才开口说:“身子还没好,下次别拎水做重活,都留着给爹做。”
大概是不善言辞的人说出这些最能震撼人心,于桃紧了紧手里的山芋藤:“知道了爹。”
“昨天的事我没跟你娘说。”
于桃展开笑脸:“谢谢爹。”
“你娘刚才喊啥?”
于大贵一瓢一瓢将水泼进山芋地。
“可能想喊你杀鸡来着。”
“今天吃鸡啊,你娘怎么舍得杀鸡?”
于桃点点头:“大伯他们要来,娘要留他们吃饭。”
“嗯,也好,回去吧。”
“好嘞。”
山芋藤掐着叶茎连着的地方一掰撕掉一层皮,叶子也是能吃的,今天就不用了,掐下来的山芋叶也扔给鸡吃。
瓠瓜丝瓜削皮,于兰三旺剥好了蒜和葱,于桃将食材全部洗干净。
瓠瓜切片,丝瓜滚刀块,韭菜山芋藤切成段,蒜粒拍碎,葱切好后李氏鸡也清理干净了。
李氏拿过刀把鸡剁成小块,再放进水里泡泡血水。
“你这做饭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忘。”
还变得更好吃了。
于桃只好讪笑:“今天我就不丢人现眼了,娘你来。”
李氏笑骂一句:“滚蛋。”
没一会儿,只有大伯母和她奶奶还有大伯母的女儿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老母鸡和几个圆茄子。
李氏将她们迎进门来,大伯母把东西塞进李氏手里:“给孩子补补,可怜见的。”
自是推脱一番,最终李氏还是收下了,大伯母也答应留下吃饭。
两人谈妥当过后,有些憨厚的大伯母杨氏拉着于桃里前前后后仔细瞧了一遍才放下手说道:“这可要留那么大一个疤,以后下雨变天的可要遭罪了。”
她奶奶于周氏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看上去像个精明的老太太。
大伯母的女儿梅子倒是拉着于桃的手问:“还疼不疼啊?
怎么不多躺些时日。”
据于兰说梅子跟她们姐妹俩处的不错,像亲姐妹一样,于桃笑着回答她:“不怎么疼了,总躺着就要发霉了。”
梅子握起拳头轻轻地捶她:“那可不能说笑的。”
于桃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谢谢梅子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哎呀,你别怪我没来看你就好了。”
“没怪没怪。”
“主要你那天的样子…,后来来看你在睡觉,就没打扰,再后来就秋收了。”
于桃一听就知道她说什么:“吓着你了?”
梅子点点头。
“做噩梦了?”
梅子又点点头。
于桃凑近她耳朵小声的说:“我也做了好久噩梦呢。”
梅子惊讶。
于兰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于桃:“说你晚上睡觉说梦话还打呼。”
于兰叉腰指着她:“好啊,于大丫,你敢说我坏话。”
于桃:“咋的,于二丫,想打我啊。”
一屋子人齐刷刷看着于兰,于兰一下泄了气撅起嘴嘟囔:“我哪敢。”
这时她们奶奶发话了:“行了,都出去玩吧,我们说会话,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
“好的,奶奶。”
于兰最大声,说完就跑出去了,其他几个也跟在后面。
“这孩子,娘,别跟他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丫从小就这性子。”
李氏拉过板凳坐下。
“我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劲。”
于周氏板着一张脸,“说说吧,于桃这事咋整的,村子里到处都在乱嚼舌根,也不怕口水呛死。”
“是啊弟妹,这到底咋回事?”
李氏把这来龙去脉还有今天的事都讲了出来。
于周氏听完一拍桌子站起来:“真当我们老于家全死了,我这就去找她。”
李氏杨氏一顿劝说才拉住于周氏。
叹口气:“这事难办,她们家估计于桃醒过来会记得,所以赶紧来赔礼,要是她们没来我们这么一说,他们家就完了,可是没想到于桃啥也不记得,她们这样做却没了什么口舌。”
李氏:“是啊,我也合计了几天,就说报官,不说这点小事官家管不管,要是她们死活不承认,反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不是说小桃醒了就来,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来,就是想赖账。”
于周氏桌子拍的咣咣响。
杨氏:“哎呦喂娘,你小心手,我倒是听说他们家在到处借钱呢,还到处找人给于小花说亲。”
于周氏:“这样狠心的人,谁敢要,谁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