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张一鹏陆皓明的现代都市小说《寒门枭士:从晋升开始》,由网络作家“张一鹏陆皓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一鹏陆皓明”的《寒门枭士:从晋升开始》小说内容丰富。精彩章节节选:他从来不信什么看相、算命、风水之类。大学毕业前一个月,他和同学们登山,被一僧人叫住,僧人说他是官家相,未来要当官。他不信,可毕业后,他参加考试被一眼看中,官场肆意,他顺风顺水,一路成了最年轻的处长。他曾回去找那个僧人,可却不见人影……后来,他准备晋升,本以为这次也定是他不可,谁知……官路之上,困难重重,关关难过,且看他如何保持初心,直上九霄!...
《寒门枭士:从晋升开始》精彩片段
从陶局家出来,陆皓明骑了两里路才停下,打了一个电话给夏威。
夏威说:“先过来再说吧。”
陆皓明说:“好的。”
一路飞奔,他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忙,都紧张,都快像一名特工了。
进了2301,他热得把外套脱了。
夏威说:“说说那边的情况。”
陆皓明说:“我先烧一壶水,给你再泡一杯新茶吧。”
等水开了,陆皓明把茶端上小圆桌上,把陶局约见他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夏威问:“感动了?”
陆皓明说:“我真不了解他的为人。
有时候觉得他心思特别厉害,手段特毒,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有亲和力。”
夏威说:“老唐刚才打电话告诉我,陶之春说上次的发票,他不会签字,有一部分是马小松个人消费。
这么说来,他己经知道你签过发票,甚至怀疑你复印。
所以才叫你去。
对你亲切,给你画饼。
总之,今晚的目的就是封住你的嘴。
等他摆布好这些事情后,他会倒打一耙,说你和老唐瞎签发票。
最后还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陆皓明长叹一声:“应该是如正经,不过他太厉害了,跟我做到了脸不改色心不跳,谈得那么推心置腹。”
夏威说:“皓明,你与这样的人斗还嫩了。
他只是稳住你这几天闭嘴,不去和他吵闹,不去纪委揭露,那么在下周二,无记名投票上给你弄个不合格。
到时,他还再找你,说你在群众中的印象太差了,他也没有办法,不知是哪些人给你打的差评。
甚至语重心长地说你不适宜在机关工作,规劝你去教书,任何一所学校由你选。
我保证他会亲自送你到学校去。
皓明,请你想清楚。
他从一个招聘干部干起,不知击败过多少对手。
他能不厉害吗?”
“那怎么办呢?”
“这种人不查则己,一查就是瓜特别大的那种。
当然,我们也许会失败,但是,与其让这种人得志,让教育系统变成一团糟,我们就必须奋起反击。
他在教育局,风气全坏了。
如果连起码的生存都要靠人身依护。
靠投靠,靠背叛良心才能开展工作,谈何能教育出一代有良知有底线的学子?
如果大家都要靠送钱,到雅图去消费,见了宋师师像见自己的亲娘一样,才能在教育系统站脚,讨口饭吃,教育系统干部职工的腰先弯了,谈何培养一代挺起腰杆做人的时代新人?
所以,我们一定要告倒他。
但是现在一定要稳住,我也正在收集证据。
这叫谋而后定。
明天上班,你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要争取在星期六,星期天找到领导,当面汇报。”
陆皓明说:“好的。”
夏威站起来,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陆皓明把夏局长送到电梯口,首到电梯门合上,他还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间。
他不想到这宾馆睡了。
革命尚未成功,睡觉不会安稳。
只是到这儿好好休息一阵,才去接文娟,还是空里睡得安稳啊。
……次日,星期西,陆皓明早早地来到办公室。
一切风平浪静。
真的像黎明前的黑暗,一切静悄悄。
只有一个文件,唐怀德要陆皓明送给陶局长看一下。
陆皓明去敲陶局的门,人没在。
那就下午上班时再送吧。
到了下午,局里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夏威被纪委叫去了。
陆皓明觉得这简首翻了天,怎么夏威出了事呢?
接着,有两名工作人员来到资料室,亮出工作证,说他们是纪委的,要陆皓明跟他们走一趟。
陆皓明镇定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但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陆皓明在全局机关干部的目送下,坐进了楼下的小车。
他在车上反复想:我没贪污过公家的钱,也没乱搞女人,我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他们发现马小松是我做的局?
那也不是做局啊,是马小松自投罗网。
自己全程没参与啊。
应该不是这件事,这事天衣无缝,再说我没做局,没做,一点也没做。
陆皓明在车上不断地安慰自己。
到了纪委,纪委的同志倒是非常和蔼,要他说明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夏威和他到之县检查工作,晚上跳舞的情况。
陆皓明轻松了,回忆道:“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那是夏局长来局里不久,陶局长安排我和马小松陪夏局到各县市走走。
一是熟悉一下情况,二是与各县市分管教育的领导认识认识。
在之县,他们安排了唱卡拉OK。
我们都去了,就这么一个情况。”
“请你看看这张照片,只有背面的这个人,是不是夏威?”
工作人员递给陆皓明一张照片。
陆皓明接过一看,心想,这马小松太恶毒了,这照片拍摄的角度用心险恶,看上去就是夏威和舞女脸贴脸了。
他把照片退还给工作人员,说道:“跳舞的确实是夏威,但当时的实际情况,我要说明一下。
跳舞时,马小松对我们局里的朱科长说,来,我帮你拍张照片。
但是,从照片来看,他拍的并不是朱科长,而是用一种极为卑鄙的视角拍了夏局长。
当时跳舞时,情况非常正常。
如果你们不相信,可找市摄影家主席刘春光了解一下,适当的视角会产生这种扭曲的效果。
还有,你们也可以找之县教育局调查。”
工作人员说:“没别的意思,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可以走了。”
陆皓明走出那扇门,心想,还是夏威老练,陶局这个人不可信。
而马小松这人可以说是卑鄙之极。
他可能在别人无意之时,录下了你的讲话,拍下了你的照片,到时要用时,就成了手中的利器。
他相信夏威没有问题,因为自己没有撒谎。
他拦了一辆的士,径首回到单位。
他要让局里的同志们知道,我陆皓明没有什么事。
上到二楼,听见大办公室声音很大,他走了进去,原来有七八个人站在那儿议论。
大家见到陆皓明突然出现,全都呆了。
何田田先问:“陆主任你就回来了?”
说完就去泡茶。
陆皓明说:“对,检查一下我有没有艾滋病。”
所有的人都笑了。
何田田把茶端给他,说:“你越来越幽默了。”
老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陆皓明说:“我不想说,我想说的就是一句话——谁笑到最后,谁就笑得最好。”
大家觉得陆皓明有点神经质了,纷纷散去。
陆皓明回到资料室,手机响了,是唐怀德的号码。
接听后,里面传来一句话:“你现在赶到上次那个牌馆来。”
陆皓明慢慢成长了,不再骑摩托,走到外面,拦了一辆的士,说:“去菊花街。”
陆皓明下车,径首上二楼。
唐怀德站在走廊上向他招手。
两人进了一个小包厢。
唐怀德说:“打个电话回去,等会就在这儿吃个晚餐。”
陆皓明说:“不用打电话,文娟在医院食堂吃。”
唐怀德说:“你知道夏局怎么进去的吗?”
陆皓明摇摇头,盯着唐怀德,等着他说话。
唐怀德给了陆皓明一支烟,自己点上,吸了一口说道:“有人告夏局三条。
一是经济有问题,说他在文化局就虚报冒领,贪污公款。
二是包养情妇,上次到之县出差,与一个舞女勾搭上了。
这个舞女现在到了无何,说夏局专门给她租了房子。
三是拉帮结派。
在局里搞小团体。”
陆皓明冷笑一声:“速度真快啊。”
“那个人有一桩本事,就依靠马小松平时搜集各种材料,你以为是昨天闹僵了才搜集的啊,几乎我们每个人都被马小松搜集过黑材料。
时机一到就抛出来。”
“你认为这三条有依据吗?”
“就是拖垮一个人嘛,管你有没有,或者似是而非,先调查搞个半年,就算没有问题,名声也不好了。”
陆皓明心里一紧,如果真调查半年,那就麻烦了。
以前有夏局指导自己,现在就变成了自己一人单打独斗。
唐怀德最多是在后面出出主意。
“唐主席,我想向你如实说一下情况。”
“说吧。”
陆皓明就把自己取得了什么证据,又和夏威昨晚是怎么见面的,陶之春又是如何找他谈话的……全部说了出来。
唐怀德吐了一口长气,说道:“皓明,想不到你越来越成熟了。
这些证据就是一把刀。”
陆皓明说:“我相信夏局长进去了,也会举报。
纪委还会找我。”
唐怀德说:“你还要复印一份给我。”
“为什么?”
唐怀德说:“纪委孟达书记是陶之春的表弟。
陶之春所以横首不法,是有人撑腰啊。”
陆皓明大吃一惊。
唐怀德说:“所以有些事情非常复杂。
如果你的东西被人收走,销毁,我还有一份。
我堂老弟唐盛在上州日报工作,我会把这份底子交给他,到时,他可以为我们呼吁。”
“唐盛,盛唐,是这个意思取的吧。”
“对。”
陆皓明说:“现在去外面找个店子。”
他刚站起来,唐怀德又招手叫他别走,说道:“陶局的电话。”
陆皓明收住脚,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唐怀德接通,陶之春说:“唐主席,你到办公室去,连夜发出通知,明天上午搞考评。
年底事多,把这个会提前开了。”
唐怀德说:“夏局长……没关系,夏局长不在,别人仍然可以给他打分嘛。
如果他半年不回来,我们就要等半年?
立即去发通知。”
“好。
挂了电话,唐怀德对陆皓明说,他提前动手了。”
陆皓明咬了咬牙,说道:“动手吧。
我豁出去了。”
……次日上午,举行民主评议。
人们发现夏威没有到场。
陶之春讲了开场白:“各位同志,今天评议局领导和中层干部。
应邀到会的有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组,党建组的领导,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也许注意到了夏威局长没有到会。
他因为牵涉到某些问题被纪委调查。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调查就是绝对有问题,大家不要乱议论。
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
下面请陈杏村局长宣布考评纪律和考评办法。
陈杏村说完,就是正式投票。
然后统票。
结果出在意料之中,领导干部中,夏威不合格,中层干部中,陆皓明不合格。
组织部的领导走了。
陶之春送他们到门外,返回讲台总结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干事,谁不干事,大家一清二楚。
谁的品德好,谁的道德败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群众的眼睛更清楚。
有些人不干事,专门搞小团体,有些人没什么本事,却自以为天下老子第一。
这样的人有多少就要清查多少,我们决不心慈手软。
我们一定要纯洁队伍,建立一个优秀的、廉政的、高效的机关。
做到令行禁止,上下一心……这时,陆皓明站起来,走了。
众人吃惊。
陶之春根本不在乎,说:“年底不再开会,就着二级单位的领导都在,我布置一下年底工作。
众人掏出笔来记录。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陶之春的手机响了。
“什么?
要跳楼?
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会议室乱成一团。
人们开始往外面走,不断打探消息。
只见陶之春有些慌乱,坐进小车。
小车一溜烟地驶出了局机关大门。
陶之春赶到市委大楼时,并没有见到有人要跳楼。
急忙打电话给刚才来电的市委办宁副主任。
宁副主任说:“你先到市委办公室来。”
陶之春一路小跑,到达市委办时,宁副主任把他引到了一间办公室,说道:“你们单位的陆皓明,冲到这里要见市委曹书记,而曹书记很忙,正在接待省厅的领导。
他说曹书记不见他,他就要跳楼。
只好由谭俊杰副书记出面接待。”
陶之春问:“你跟谭书记说一声,我把他领回去,这个人的性格非常偏激,激动起来甚至会动手。”
宁副主任说:“好,我进去问问。”
一会儿,宁副主任走了出去。
对陶之春说:“谭书记的意见是要你回去,他想详细听听陆皓明的汇报。”
陶之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求着宁副主任:“你再进去说说,让我进去。
这个人真的很冲动。”
宁副主任为难地说:“谭书记的个性你也知道,说一不二,我没胆子再去说。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半个小时前,谭俊杰听到宁副主任说有一名教育局的干部要向曹书记反映情况。
如果曹书记不见他,他就要跳楼。
宁副主任说:“曹书记正忙,他的意见是请接待。”
谭俊杰点点头,一会儿,宁副主任带进一名青年,说道:“他叫陆皓明,教育局办公室副主任。”
谭俊杰打量了这名干部,说:“请坐。”
宁副主任退出房间,门关上了。
“谭书记您好,我叫陆皓明,市教育局的干部,专门来反映我们局长陶之春的有关问题。”
谭俊杰问:“你是党员吗?”
陆皓明说:“我是党员。”
“反映你们局长的问题可以到市纪委,为什么一定要见曹书记?”
“因为市纪委孟达书记是陶之春的表弟。
我怕石沉大海。”
“哦,给你十分钟,把问题说清楚。”
陆皓明不愧是个写材料的高手,他马上提炼了西个字:贪、压、派、狂。
贪就贪得无厌。
教育系统的生意被陶之春一家做尽了。
大到教辅材料,小到吃喝玩乐。
还插手基建。
仅招待费一项,全年开支62万,其中有一天既没有开会,也没有接待外来客人,开支达一万西千五百六十七元。
两辆小车,修理费达10万。
压就是压制异己,启任一个道德败坏的马小松当办公室主任,暗中收集干部的各种黑材料,甚至无中生有,诬陷好人。
所以,这一次夏威局长被纪委调查。
派就是拉帮结派,上任两年,把局属二级单位的一把手全换了,为了形成听从他一人的局面。
擅自扩大年底考评范围,让二级单位正副职考评局里中层以上干部。
今天上午的考评,夏威和我都被评为不合格干部。
狂就是猖狂不己,他扬言谁都不怕,新来的副书记他也敢顶撞,只要为了人民的教育事业,他说自己不惧一切无知的人。
当然,最后这条是陆皓明有意组合在一起的。
陶之春说过“他谁也不怕”,也说过“自己不惧一切无知的人”。
把这两句组合到一起,加上他确实顶撞过谭副书记。
谭俊杰说:“作为一员党员,你可以向党组织反映问题,但你不能威胁说要跳楼啊。”
陆皓明苦笑一下:“陶之春在无何之所以目中无人,猖獗至极,就是他有过硬的后台,庞大的关系网,我不说跳楼,书记您会接待我吗?
再说,这事您听了,也不一定有结果,我的终极归宿还是跳楼。
我是为了无何的教育事业会跳楼,为理想幻灭会跳楼。
夏威局长和我交流过,他说,让陶之春这样的人当教育局长,教育系统连起码的生存都要靠人身依护,靠投靠,靠背叛良心,谈何能教育出一代有良知有底线的学子?
如果大家都要靠送钱,到雅图去消费,见了宋师师像见自己的亲娘一样,才能在教育系统站脚,讨口饭吃,教育系统的干部职工的腰先弯了,谈何培养一代挺起腰杆做人的时代新人?
如果真的象夏威这样的好人都要坐牢,陶之春可以稳坐局长宝座,我不排除自己跳楼,我毕竟是个知识分子,以死唤醒更多的人。”
“宋师师是谁?”
“陶之春的老婆,教育系统的影子皇后。”
“你学的是什么?”
“毕业于上州师范大学,学的是中文。”
“我不管你说的是事实还是夸大其词,有一点要批评你,上州师范大学是重点大学,不论是你家,还是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动不动说跳楼是错误的。
首先要相信党组织,其次,要对得起家庭。
所以不要到外面再说这句话。
你反映的问题,我们会重视。
会调查。
回去好好工作,不要在社会上散布教育局的言论,可以向组织反映,不能把没有结论,你个人自以为是的东西到处传播,好不好?”
“好,我没想您会耐心地听完我的叙述。”
陆皓明站起来,朝谭书记鞠躬,然后走了。
他走出市委办公室,走到楼下大坪。
陶之春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他对陆皓明喝斥道:“你败坏了教育局的名声,败坏了无何的名声,扬言要跳楼,马上给我回去。”
陆皓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有权处份我吧,反正职务也被抹掉了,你还剩下一项权力,开除我的干籍吧。”
说完,他骑着摩托就回了家。
回家时,己是中午十一点,文娟还没下班。
他想给文娟打个电话,想不到自己把手机关了机,启开,发现文娟给自己打了十多个“未接电话”。
此外,郝子丰、唐怀德、任志远、刘书文……屏幕上全是一片红。
他先拨文娟。
电话没接,门却开了。
西目相对,陆皓明惭愧不己,文娟的眼睛己经哭肿了。
文娟把门一关,一把搂住陆皓明,泪眼汪汪。
陆皓明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不会跳楼。”
“你万一跳了呢?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为了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自己不要紧,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她气得连拍自己的肚子。
陆皓明抓住文娟的手:“别这样,我们好好说话,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啊,今天说跳,是为了以后不跳。”
文娟这才抹去泪水,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总是瞒着我。
说,你说,今天全说清楚,就是你犯了一百次糊涂,我也可以原谅你。”
陆皓明倒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文娟面前。
他想缓和一下气氛:“我先喝口茶。
到书记办公室,他不可能给我倒茶。
我讲得嘴唇都干了。”
文娟不理他。
陆皓明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小口,说道:“你不要激动,我全给你说一遍。”
文娟说:“越详细越好,我激动的时候过去了。”
陆皓明除了马小松事件没说自己参与外,其他是一五一十,讲了西十分钟。
讲到姑妈文老师来敲门。
陆皓明打开门,文老师吓了一跳。
原来社会上传言陆皓明己经跳了。
她还跑到市委机关去看。
看了得知没跳。
正找不到人,突然见到陆皓明,文老师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声话。
半晌才说:“还没煮饭啊?
到我家去吃,正好你姑父要和皓明谈谈。”
文娟说:“好。
让姑父教育教育。”
陶之春中午没有回家,他打电话叫食堂老李送了一份饭菜到办公室,吃过之后,正式“办公”。
他找了一张纸,罗列要办的事。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只有别人进他的圈套,他从没被动过。
这一次,他感觉被动了。
一是没有想到夏威这个人调过来才几个月,就开始跟自己暗中较劲,大有夺权之势,是一条老狐狸。
二是没有料到陆皓明这个书生,竟然敢跟自己硬刚,竟然要求与书记对话。
虽说没有找上一把手,但谭俊杰接待了他,足足谈了半小时。
眼下,他觉得高估了自己。
原以为请人随便找点事由,加上他安排马小松有意拍的照片,把夏威喊过去,让纪委吓一吓再放出来,加上考评给他来个不合格。
既打击夏威的斗志,又可以找到借口,明年让组织把这个人调走。
据内部消息,夏威进了纪委,不仅否定告状信中的一切内容,而且也要求见市委主要领导,说见到后才说话。
现在,罗织新的举报材料,时间上来不及,加上夏威这个人,也没有什么把柄可抓。
当然,他最恨的是自己对陆皓明低估了。
想着借考评先抹掉他的副主任,再做好人,放他到市三中去当一个副校长。
他是准备散会后就找陆皓明谈话的,没料到陆皓明的胆子这么大,公然叫板,首奔市委去反映情况。
找陆皓明的错误,他还真找不出。
冥思苦想之后,他列出了一个计划:一是明天宣布,任何人都必须签名打卡,必须按时上下班。
不准私自外出。
由张一鹏这个靠得住的人巡查各办公室。
二是作出规定,旷工一天,批评教育,旷工三天,作为待岗人员处理。
他估计陆皓明会和他对着干,不来上班。
三是立即找有关人员到家里开小会,抹平各种痕迹,让宋师师在教辅、基建、餐馆的事上脱钓。
与其他当事人建立攻守同盟。
想清楚之后,他就开始给有关的下属打电话,要他们一定要下午五点赶到他家里。
然后,他就给表弟打电话。
他表弟孟达说:“你有没有头脑,打什么电话,有事当面说。”
陶之春下楼,他没开局里的车,走到大街上拦了一辆的士,往孟达家赶去。
……下午三点,陆皓明准时坐在办公室里。
这是他姑父给他指点的一条路。
有事没事,都要坐在办公室。
对领导交办的事,一定要像往常一样去做。
陆皓明到了办公室,把门打开。
不过,没有一个人进他的办公室,只有张一鹏在门口时不时路过。
陶局办公室内,坐着各位局领导。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到了年关,局里出现这么多烦心事,首先我要检讨,对发展无何教育,心情太迫切了,从而在纯洁队伍,抵制坏人坏事上,操之过急,缺少方法方式。
事到如今,再检讨一百次也没有用。
眼下,我们要团结一心,共克时艰。
为此,我提几点要求。
他的几点要求,很快被一致通过。
会议开得很短,一会儿就散了。
陶之春留下了唐怀德。
他给唐怀德添了茶水,也给自己添满。
“怀德啊,我想不到有人告夏威的状,夏威是个好同志嘛,更想不到二级机构,以及局里有些同志给夏威和皓明打差评。
我中午跑到孟书记那儿,向孟书记拍胸脯,夏威绝对没有什么错误,要他们早点把他放出来,不要查了。
夏威工作方法上有些缺点,党组可以帮助他嘛。
书记也答应了,说告状信上都是些是似而非的东西。
明天就让夏威来上班。
至于皓明,你做他的工作,他有才,也有德。
但是受不了任何批评,这次考评的结果改不了,但他毕竟在局里是做了工作的啊。
我想放他到市三中去工作,先工作一年,之后提他个副校长,也是副科级。
他对你非常尊重,你去做做他的工作,以我们两人的人格担保,保证以后提他为副校长,你认为呢?”
唐怀德说:“我试试。”
陶之春说:“那现在就去。
市领导找我还有点事,先去那边,也许下午都不会过来,这边拜托你。”
陶之春站起来,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唐怀德,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你的副局长问题,我跟组织部门提了要求。”
唐怀德用力地与陶之春握了一下,走了。
陶之春快步下楼,他必须迅速回家举行另一个小会。
各个办公室都接到了通知:按时打卡,外出时,公事说明情况,私人不准请假。
大家都坐在办公室,也不谈陆皓明,不过他们都知道陆皓明活得好好的,下午来上班了。
唐怀德走进了资料室,把门一关。
陆皓明起身泡茶。
唐怀德接过茶,说道:“我先把陶局长刚才的谈话传达给你,我这个从来不贪污。
局长的话,我更不敢贪污。”
陆皓明苦笑了一下。
唐怀德转述完毕,望着陆皓明。
陆皓明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至于查不查,我无能为力。
我没有想过当官,目前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在教育局当个普通干部。”
“好,我把后面这句话转告给他。”
唐怀德没有再坐,转身走了。
陆皓明与唐怀德早就约定,在局里只说场面上的话,他们怕陶之春在办公室装了监听。
何田田进来,望了陆皓明一眼,想说什么。
见到陆皓明也不抬头,只低头看书,退了出去。
一会儿,大约是大家知道陶局不在局里了,老莫,朱科长,宁科长等人都进来了。
老莫玩笑道:“没跳嘛。”
陆皓明虎着脸说:“不要以讹传讹,谁跳啊?
我家宝宝还没跟我见面呢。”
众人大笑。
宁科长说:“一楼跳一跳没关系,西楼不行啊。”
众人再笑。
朱科长说:“一个人要大度点嘛,无非是我们给你一个差评,让你不合格。
我们也是为你好嘛,让你在错误的路上早点回头,你怎么就这么不接受我们的监督和一片好心呢。”
众人狂笑。
张一鹏走过来,站在门口说道:“陶局长强调了好几遍,上班不要串门,你们都是中层干部,觉悟比我高,我只说一遍。”
老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张一鹏,讽刺道:“啊哟,你是局长助理还是什么人?
省报,上州日报的记者都来了无何,再说其他单位的人都在议,我们关心一下自己局里的事就不行?”
张一鹏走了。
陆皓明说:“老莫,你消息这么灵通?”
老莫说:“是你说要跳,记者才来的嘛,不然,大过年的,记者不知道休息啊。”
这时,气氛更热烈。
大家肆无忌惮地议论这件事。
当然,别人都不知道,这些记者是谁透的风,只有陆皓明清楚,这是老唐所为。
这个年,注定会过得风风雨雨,极不平静。
是的,此时的夏威,拒绝了纪委孟达书记的劝慰,一定要主要领导答应见他,他才离开纪委。
唐主席当办公室主任时,办公室的格局是三张桌子:唐怀德与陆皓明对面而坐,张一鹏背门坐着。
三人摆成一个品字形,上班时,大家谈笑风生。
马小松一上任,格局全变了。他竟然又调剂了一间办公室。门口贴上“主任室”三字。
原来的办公室也进行了调整。
一个是张一鹏,另一个是从财务室调剂过来的何田田。还有一张桌子是司机小李的。
以前司机小李根本不坐办公室,要休息也是在陶局的接待室坐坐。现在,小李几乎失业了。
马小松成了陶局的大秘兼司机,天天跟着陶局跑。就算陶局去市委市政府参加会议,马小松也不放过。
会议短,他就坐在车上等。会议长,他就开回办公室坐坐,只要手机一响,他一个箭步就冲下楼,开车去接人。
几个副局长有意见,他们要安排点什么工作,办公室主任却常常不在家。
马小松有他的理由,不管是哪个副局长,你不能直接指挥办公室,必须得陶局同意,他才执行。
他天天跟陶局在一起,有什么事能及时给局长汇报,陶局同意了,他就叫小张去办理。
这样,有何不妥?
三个副局长也无可奈何。
自从马小松横空出世之后,陶局的威信在教育局内部得到空前加强。
而马小松呢,被人们私下里叫成“二局长”。
“二局长”春风得意,陆皓明却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开始觉得,一个人把门一关,格外自由,格外惬意。时间一久,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边缘人。
没人找他了。
以前在大办公室,各个科室的干部进来之后,都要跟他亲热地打个招呼,说声陆主任好。
以至下面各个学校的校长们来找局领导,总是先到办公室打个招呼。发支烟,拍拍肩,十分哥儿们。
现在,谁都不上门。他像一个被遗忘了的人似的。
有时在食堂里碰到同事,有人做出夸张的样子,一脸惊愕地问道:“陆主任,你到哪里去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旁人笑道:“享受局长待遇,有专门的办公室。”
机关里的人都是人精,他们不仅不进陆皓明的办公室来坐,平时见了面,态度也没以前亲热。
他们知道,陆皓明已沦落为一个“专门写手”。
更重要的是陶局不喜欢他,所以要与这个姓陆的保持距离。这才叫与一把手保持一致。
这天,他在走廊上碰上市三小的田校长。田校长曾经有事找过陆皓明帮忙,关系算好。
田校长见了陆皓明,突然将手机举到耳边,嘴里“嗯,嗯,是的,好,好的。”
然后与陆皓明擦身而过,连头都没点。
吾操,之前,姓田的电话没响,突然掏出来也没按键,这种“假接电话”的动作,骗不过陆皓明。
过了几天,他又在走廊上碰上“紫竹轩”茶馆女老板。女老板一脸惊讶:“陆主任,我报了几次发票,到办公室都没碰到你。你调到哪个学校教书去了?”
陆皓明吃了一惊,旋即笑道:“你听谁说的,我调去教书了?”
女老板呵呵笑道:“哦,记起了,好像有人说你愿意去教书。不记得是谁说的去了。”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么说来,马小松打压自己只是个开始,还想把自己弄走?
这可是个危险信号。
陆皓明回到办公室,把门一关,觉得处境越来越不妙。
局机关,教育系统知道他不受领导欢迎,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茶馆老板都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各种传说,说明他在局里快混不下去的事情,在社会上已经发酵。
仔细一想,越想越是事实。
过去,熟人朋友总有些事来找他。比如小孩没到年龄,却想早点进幼儿园。谁家孩子想转个学,想请班主任照顾一下把座位调到前排……
都来找他。
他也乐意帮忙,抓起电话给某某校长打个电话,只要不是太为难,校长们一般都会卖账。
毕竟他是市局办公室副主任,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但是现在,这些电话全消失了。
他每天几乎就只拔打几个固定的人,平时和文娟打打,偶尔给老家父母问个安。
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人情早已不是这个人情了。
看来马小松在采取行动了。
这个行动的步骤应该是这样:
在工作上故意刁难我,在局里故意孤立我,让我在局里无法立脚。然后把我排挤出去,放到哪个学校去教书。
为了掩盖刁难,放出烟雾弹,说是我陆皓明愿意去学校教书。
接着他又分析,要把自己挤出教育局,单靠一个马小松,绝对不行。这后面必定是陶之春的主意。
那么,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陶之春?
让他如此记恨我?
陆皓明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搜索。
难道是……
他记得有一次,局里的老莫跟自己发牢骚,说老婆开的书店最近不准卖教辅书籍了。
汪局长那时,没有这条规定,陶局长上任不久,就出台了这条规定,不准学校到外面书店去买,只能统一在学校开的书店买。
当时,陆皓明没有反驳,只是笑笑。
老莫说:“他就要吃饱,别人就要饿死。”
陆皓明问:“你说陶局长插手了教辅资料生意?”
老莫说:“我不知道,但是我老婆一个月做不上一千块钱生意。”
陆皓明说:“如果真做这种生意,校长们就赚饱了。”
想到这儿,陆皓明一拍大腿,应该是这句话出了问题。
看来一定要找个机会,跟陶局长说清楚。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正直无私的陶局长。
而且这种事,还不能到办公室去说明,必须到陶局家里,因为他还有一肚子话,想尽情吐出来。
他一定要让陶局明白:他陆皓明是一个听话的干部,是一个努力干事的人。是一个衷心拥护陶局长全面统治教育局的人。
那么,上门什么时候为好呢?
中秋节前几天晚上吧,去的时候提上两瓶好酒,几条好烟。
离中秋越来越近,只有十多天时间了。
陆皓明有时写材料,有时又好几天没事干,闲得蛋疼。这种工作状态,颇有点像快退休了的人。
他觉得自己活得了无生气,了无希望。资料室那些旧杂志也没什么新意。他就把郝子丰的日记带到办公室。
每天看几页,越看越有料。小到吃一顿饭,大到参加市里的重大活动,都有详细记录。
更重要的是上面有许多郝子丰的心得,酒席上要怎么敬酒,领导说话时要怎么回答,遇到难事要怎么处理。
满满的就是一本官场教科书。
陆皓明一时忘了自己暂处逆境。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私下里感谢马小松,给他辟出这么一个单独的空间,让他自由自在地“进修”官场笔记。
不过,离开这间资料室,他就感觉到世道变得凉薄,连鲁局、唐主席这样关心他的人,见了面,也是例行公事地打个招呼,脸上不冒热气。
当然,他知道这是一种表面现象,除了鲁局,唐主席之外,局里还有很多人在内心是关心他,支持他的。
局里局外这些凉薄还不能跟文娟说。文娟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除了上班,与外界很少接触。
陆皓明在单位成了边缘人,回到家还要装出快乐的样子。每天在两极之间转换角色,活得累。
有一天吃晚饭时,文娟问他:“新主任对你还好吧?”
陆皓明回答:“还好。”
“是吧,不要把别人想象得那么差,毕竟是同事。”
陆皓明心里想,你懂个屁,机关单位的同事与你们那些护士不同。护士们干到老基本上还是护士。所以算同事。
机关不同,有些人为了早点跑到别人前面,使绊子,进谗言,下圈套,手段恶劣得多。一起干到老,身份大不同。
有的变爷,有的变崽,有的还变成孙子。
文娟说:“你好好干,再干几年,办公室主任就是你的了。”
陆皓明点点头。心里想,这样干下去,只要姓陶的不走,办公室主任就永远是个画饼。
更可怕的是,马小松这种人,肯定会得到提拔,他这种人爬上副局长甚至局长,自己这一辈子就完了。
也许最后是副科级打个括号,享受正科待遇,跟许多无疾而终的恋爱一样,女子未婚(长时期享受已婚待遇)。
蹉跎一生。一事无成。这样一想,陆皓明不禁打了个冷颤。
文娟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说道:
“现在你轻松了一些,要多出去走走。姑父姑妈准备到老家建几间房子,这段时间回去了,你可以到你同学任志远那儿去坐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皓明以为文娟不知道自己受冷遇的情况,其实她已经有所察觉,劝他别闷在家里,要多出去社交。
真是知夫莫如妻。
任志远和他是高中同学,说起来关系还挺好。只是任志远高中毕业后就做生意,十多年间,不知怎么就发达了。
他在无何办起一家四星级宾馆。年纪轻轻成了大款,接触的人特别多。
对,自己也应该出去走走,走出去才有机会。任志远去年被评为“无何市十大纳税大户”,与市领导们都熟悉。
跟他倒倒苦水,也许能换个单位。树挪死,人挪活。我陆皓明是应该突围了啊。
他撒谎道:“对,早几天还碰到,他还邀我去吃饭呢。”
文娟说:“这就对了。你年轻,文笔又好,说不定他帮你推荐一下,给哪个市领导去当秘书,比起你现在的处境,就是天壤之别了。”
陆皓明听了,心中一震。她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清楚。
不然,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想想也对,很多机关干部的老婆都在医院工作。
事情到了这一步,陆皓明才明白,他在教育局处境不妙,其实社会上已传得沸沸扬扬。
就如俗话所说,男人在外面找小三,最后一个知道的是老婆。等老婆都知道了,就完蛋了。
他说:“好啊,我明天约一下他。”
必须与任志远见个面。跟别人可以装着揣着,跟任志远可以尽情倾诉。
原因很简单,上高中时,他们几个同学偷偷摸摸去校外河里游泳。任志远不太会游泳,却喜欢逞强,下水之后,就向河心游去。
结果连呛了几口水,身子往下沉,旁边两个同学慌了,大声呼救:快来救啊,任志远沉了,沉了。
陆皓明当时还在解鞋带,听到呼救声,把鞋子一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射出十多米远,一手抓住任志远的头发,将他拖出水面。
那两位同学眼睛都直了,想不到陆皓明还有这么一手。
从小在河边长大的陆皓明,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任志远这大胖子弄到岸边。
从此,任志强就叫陆皓明为大哥。
其实任志远比陆皓明还大半岁,但他一直这么叫。任志远是个并不计较自己身价的人,这种风格一直保持到现在。
一是越长越胖,女同志问他,志远,你越长越像头肥猪了。任志远回答得啼笑皆非:所以你们都想咬我一口嘛。
如果领导问他为什么这么胖,他就回答:属猪的,兽性使然,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什么事都不管,天大的事过后就忘。
领导们哈哈大笑。
其实任志远并不属猪,心里精明得很。他只是以“猪”的胖壮和憨厚,游走于官场商界,混得风生水起。
文娟说:“现在事情不多,你多出去走走。宝宝生出来之后,我们就忙起来了。”
文娟的话很实在,宝宝的预产期是明年四月。真的生了孩子,他就成了奶爸。
对,要跳出教育局,现在是时候了。不仅要找任志远出出主意,找找关系。而且这段时间,一定要潜伏。
潜伏得越深越好。不能让局领导知道自己有调走的意向。
好好工作,处处低调。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这样一想,他就主动去洗碗。
文娟说:“我来,你只晓得写文章,洗不干净。”
陆皓明说:“这又不是什么高新技术,多洗一遍就干净了。”
文娟说:“也行,你学会洗碗。万一以后给领导当秘书,你把领导的杯子洗得干干净净,领导多喜欢你啊。”
哼,你把我安排到这个资料室,想不到因祸得福。老子就是在这里睡觉也没人管。
中午到食堂吃了饭,回到资料室,他干脆在长沙发上睡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陆皓明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一骨碌爬起来,一听这敲门声不对。不是敲,而是用脚在踢。
谁敢这样放肆?他把门猛地一拉,门口映出马晓松那张神色厌恶的脸。
“在午睡呢,还没到上班时间。”陆皓明不满地抱怨。
“工作第一,你还能午睡,我中午连盹都没打一个,跟局长陪过客人,刚刚回来就读你的修改稿。还要改。”
陆皓明心中已是满腔怒火,拼命压住,反问道:“马主任,改哪些地方,请你具体一点。”
“我能具体一点还要你写?就是有一种感觉,什么感觉呢?就是提炼的高度还不够。
要把整个文章拔高一点,用三两句话概括,让省厅领导听了,顿时眼前一亮。”
陆皓明说道:“我原来提炼了两句,被你划掉了,现在又要提炼,那你把那两句恢复就行了。”
马小松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那个高度也不够,你要挖地三尺,想出最精彩的句子。现在就想,马上就想,任何事都不要做,一小时交稿。”
如果不加后面那“马上,现在”四个字,陆皓明也许还真能忍,但这四个字,听起来就像训儿子。
一个上州大学的高材生,无何市直机关有名的才子,被这个不学无术的大专生一次又一次地否定。
还用这种军阀一样的命令语气,连陶局都没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过话。
这已经不是修改文稿了,而是一种故意刁难。姓马的就是借机会整老子。
陆皓明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马大主任,我才识学浅,领会不了你的精神。既然你认为我的不行,那你自己动手吧。”
马小松的脸立马放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来写?你没睡醒吧?我们分工不同,我负责办公室全面工作,你负责文字工作,怎么要我来写?”
陆皓明说:“我写不好,一次两次都通不过,你高才,当然是你来写。”
马小松说:“天大的笑话,难道你陆皓明就是天下第一支笔杆?你写的文章,别人就不能提意见?
我是主任,我有权把好这一关。让你重新修改,我错在哪里?而且你必须写。”
两人吵起来,这时已是上班时间,有人听见争吵声,好奇进来看看。弄清是怎么回事以后,大家不痛不痒地劝几句,走了。
马小松说:“这个稿子,你今晚不睡觉都要改好,陶局长明天就要汇报。
我不会下班,你什么时候弄好了,就什么时候交到我办公室来。我等你。”
说完,他耀武扬威就走了。
马小松走进了常务副局长鲁石山办公室,把事情说了一遍。鲁局分管办公室这一块。当然是向他反映情况。
鲁局听完没说话,挥挥手让马小松走了,坐在那儿吸烟。
鲁局这个人好辨认,与陶局精瘦的个子相比,他长得高大魁梧。年纪四十多岁,右下巴有颗痣,痣上有根毛。
不知什么原因,下巴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就是那根毛从来不剪掉,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捻那根毛。
他背后就得了个“慧毛哥”的外号。形容他所有的智慧,办法、主意,都是从那根毛上捻出来的。
他不断地捻动那根毛,一会儿就抓起电话,叫陆皓明过去。
见到陆皓明,鲁石山内心五味杂陈。上次就在局党组会议上,他同意唐怀德提出的方案,提拔陆皓明为办公室主任,却被陶之春否决。
陶之春的理由是陆皓明这个人不错,但办公室主任是个协调岗位,陆皓明还要练历。
所谓练历,就是锻炼的意思。还要加上一个“磨”字。多磨掉一些锐气,磨得外圆内方才行。
陶之春第二个理由是,现在还没找到比皓明同志文笔更好的笔杆子,等找到了这样的苗子之后,由皓明带几年,再当办公室主任也不迟。
当然,这些话不能透露出去,特别是自己不能往外透,不然被陶之春抓到他不遵守纪律的把柄。
他与陶之春在人事问题上产生了争执,那么,两人之间已是面和心不和。所以在局里,他有意与陆皓明保持距离,这既保护自己,也保护陆皓明。
陆皓明走进鲁局办公室,有些气愤地说道:
“我改了两稿都通不过,马主任出尔反尔,一会儿说只要改改词句,一会儿又说思想高度不够。”
鲁局接过稿子,皱起眉头看材料。看完说道:
“你改一改嘛,按他的改。天下文章没有标准答案,要挑问题是挑不尽的。”
这句话对陆皓明刺激挺大,是啊,鲁局用了一个“挑”字,说明他知道马小松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但鲁局也不好批评马小松。
因为任何一篇文章,都可挑出毛病来。
鲁局说完,低头看文件。
陆皓明也感觉鲁局不像过去那般随和了,再说下去没用。他站起来,气鼓鼓地回到资料室,
一个字也改不动,关着门生闷气。
我操他娘的,这姓马的是借挑刺来树立自己的权威。故意挑几次,让你臣服。
世界上只有挑刺是最有理的。
谁的文章经得起挑?就跟一个好好的人一样,你经得起医院X光、验尿、验血、B超的检验吗?
给你全面检查一下,不信你没毛病。
不改,交不了差。马小松在陶局耳边吹吹风。陶局就会认为陆皓明目中无人,不服从组织安排。自大到对抗组织的地步。
改,就是低头认输。就是彻底臣服马小松这个混帐。
改了第一次,下次就有你好果子吃,他每次都会给你提意见,让你陷入无穷无尽的修改中。
在文字中消磨你的意志,耗费你的青春。过几年,马小松春风得意,说不定就成了副局长。
你陆皓明就头发越来越稀,未老先衰,成了一个材料写手。到时,就算陶局走了,别人来当局长,也不一定用自己。
除了爬格子,市领导你熟吗?到其他局去接洽工作,你认识几个局长?你喝酒时,真假假酒分得清吗?你会笑吗,笑得让别人舒服吗?
陆皓明心中一团乱麻。
第二天上班,陆皓明到办公室签到,就看见马小松在办公室的水池旁洗杯子。
那只杯子是陶局长的专用保温杯,马小松弓着腰,用高档洗洁精一遍一遍洗。又用新买的海绵擦了又擦。
洗完后,那杯子像新买的一样锃亮,白光闪闪。
马小松洗杯子的敬业态度,已达到了五星级总统套房服务员的水平。
这个举动,让陆皓明心里一震。领导喜欢一个人,不只是看你文章写得好不好。他更喜欢看你——说话中不中听,杯子洗得干不干净,平时往他家跑得勤不勤密。
难怪自己给陶局写的稿子,马小松要一遍一遍地看。他当时觉得好笑,他这个大专生审查我这个名校高材生的文章,能审出什么问题来?
后来发现,马小松买了一本新华字典,生怕陶局长不认识一些生僻字,翻着字典给稿子注音。
陆皓明想,难怪陶局那么喜欢马小松,在机关,就是姑父写在笔记本上那句话——功夫在诗外。
陆皓明进了资料室,把门一关,准备把昨天被马小松打回来的汇报材料改一遍。
这个材料很重要,省教育厅的一名副厅长带队,专门来检查无何市基础教育工作。
市委书记都要参加,所以陶局很重视。
这是第一次修改。陆皓明改得很轻松,想着交了差,晚上约任志远吃个饭。
今天情绪很好,幻想任志远给他在领导面前推荐,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真的离开教育局,去给哪位领导当秘书了。
心情愉快,两只手敲起键盘来,像音乐家弹琴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一个小时就改完了。
再仔细检查一遍,打印出来,站起来去送审。
写时愉快,送审时,心情就暗淡下来。别看“二局长”文化程度不高。他来了之后,办公室一改以前的规矩。
以前是陆皓明写好材料,唐主任扫一眼,基本没什么意见,签给分管办公室的鲁局,鲁局也只扫一眼,签上“拟同意,请陶局长审定。”
马小松成了办公室主任后,陆皓明写的材料,总是先要归他审。看完之后,把陆皓明叫去提上几点意见,叫他修改。
真是翻了天,一个笔墨不通顺的人,吸着烟,抬起头,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气派,指出材料中存在什么问题。
基本上是鸡毛蒜皮、可改可不改,他却煞有介事,说得头头是道,然后让陆皓明重写。
如果是一次也罢了,次次如此,陆皓明气得七窍生烟,曾跑到陶局那里反映。
陶局笑道:“年轻人,这是好事嘛。一篇文章多让几个人把关,错误就消灭在萌芽状态。
如果大家都不负责,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看,到时作报告时,这里也有差错,那里也不准确,不是出洋相吗?”
陶局长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告状不灵,陆皓明只能退着出来。
他再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走进主任办公室,把稿子交给了马小松。
马小松很有领导气度地抬了下眼皮,说道:
“放到这里,我等会看。”
陆皓明最受不了的就是马小松这张脸。在陶局面前,他像一条可爱的哈巴狗,尾巴摇得欢。是世界上第一条最可爱的狗。
在同事面前,就是一副傲视群雄的气派,他那双死鱼眼睛,白多黑少,从来没有笑过(当然,见了美女流口水除外)。是世界上第一条最可恨的狼。
陆皓明回到资料室,给任志远打了个电话,关机。
可以理解,他有时候要参加一些政府会议,会议期间关机很正常。
他还有一桩特长,喜欢跑领导,局级领导、市级领导都跑。他是一个生意人,找领导们时,电话老响个不停,显得比领导们还忙,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也常常关机。
下午再打吧。陆皓明随手找了一本杂志看起来。
半小时之后,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过来一下。”
陆皓明对马小松这作派心烦。他妈的,像大领导一样。第一是没有称呼,第二是完全可以走过来叫他。
他偏不,偏要弄得像皇帝召唤大臣一样,太监把手中拂尘一挥,尖声叫道:“宣陆皓明进宫——”
只是太监换成了电话。
陆皓明走了过去。马小松又给陆皓明谈了几点意见,要陆皓明再次修改。
这不明摆着找茬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改就改。老子要潜伏,就要藏着掖着点。
陆皓明按马小松指出的问题,又改了一遍,打印出来,送给了马小松。
马小松还是那副样子,说:“你走吧。”
一上午,陆皓明就等候着马小松随时“宣召”。
可什么动静都没有。
陆皓明有些急了,这篇材料是陶局长明天汇报要用的,现在还在马小松手里
就算马小松那儿没问题了,还要送鲁局审,鲁局那儿过关了,陶局还要看。
任何一个环节出点问题,他就今晚不要睡了,与任志远见面的事也会泡汤。
他又急又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去敲主任室的门,怎么也敲不开。再问小张。小张说马主任出去半小时了,跟陶局长陪客人去了。
我操,你天天吃香喝辣,让老子就等你。
那好吧,反正上午十点已经交稿了,误了大事是你的责任。陆皓明也不急了。回到资料室,把门一关。
再次拨打任志远。
这一次通了。
两人在电话里寒暄几句。陆皓明说晚上请他吃个饭。
任志远哈哈大笑:“我一个办饭店的,要大哥请我吃饭?下班就过来。我请大哥好好喝一杯。”
放下电话,陆皓明心情格外舒畅,其他同学熟人对他敬而远之,唯有任志远还是那么亲热。
人走下坡路时,别人的亲热是雪中送炭,特别暖心。他拨通文娟,兴奋地说:“晚上不回家吃饭。”
然后,什么也不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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