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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线提拔》精彩片段
张书堂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就纠缠,如同他干练作风一样直奔主题:“县委丁书记对徐德福跳楼的事非常重视,要求深挖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昨天下午,专门把我和陈云松叫到办公室进行安排。今天上午十点,计划召开一个专门会安排此事。”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背后隐藏的事情不可小觑。既然丁书记让我牵头,我打算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组长就由你担任,这起案子可以和蔡小虎案子并案调查。”
乔岩明白其意,可总觉得不太顺畅,道:“张书记,那我扮演什么角色呢?”
张书堂眉毛一挑,弹弹烟灰道:“丁书记让公安半个月内调查清楚。既然你是组长,有权对案件的疑点提出质疑,直至查清事情真相为止,给县委和全县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上午的会,到时候你也参加。”
上午十点,乔岩准时来到县委六楼第四会议室。坐在对面的人他认识,以前一起办过案,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曹晓峰。俩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言。
很快,陈云松和张书堂一前一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公安局局长梁东升,副局长邓海鹏以及纪委副书记马福良。陈云松在县委常委排名靠前,自然坐在了会议桌正前方。看到乔岩眼前一亮,微微点了点头,开始了会议。
会议很短,梁东升简单说了下案件情况,马福良宣布了联合调查组领导组成员及职责。陈云松很明显对纪委插手公安的事不满,最后强调说道:“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公安办案和纪委办案有本质的不同。既然县委如此安排了,那就这么办了。不过呢,案子办完后,我要亲自过目。你说呢,张书记。”
张书堂在老江湖面前表现得相当沉稳,欠了欠身子道:“陈书记说得对,案子你们公安侦办,我们纪委监督,如果有疑点,我们会及时指出。案子办完后,凡是涉及公职人员的,立即启动问责机制,一查到底,严肃追责。”
不知是巧合还是害怕,张书堂正讲话的时候,邓海鹏手抖了一下,把茶杯推倒,茶水洒了一桌子。陈云松见状,阴沉着脸怒而不语。散会后,并没有和张书堂打招呼,自顾背着手离去。很显然,他不仅对这件事不满意,对张书堂也不感冒。
乔岩和曹晓峰是具体承办人,两个人互留了个电话,约定下午一起去禾川镇。
趁着间隙,乔岩回了趟纪委办公室。不知为什么,其他人见了他态度明显没以前热情,反而有些寡淡。
机关明争暗斗很正常,嫉妒心很强,张书堂突击提拔他伤了一部分人的心,乔岩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可谁又知道这次提拔背后将要承担的压力和责任。无论办好办坏,将来都要得罪一帮人。
刚到办公室,陶磊就探头进来了。嘻嘻哈哈道:“乔主任,有几天没见,还怪想念的。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叫上王雅。”
乔岩哪有心思吃饭,头都快炸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过阵子吧,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方便。”
陶磊坐下低声道:“已经开始办了?”
“呃……刚开始。”
陶磊了解乔岩的性格,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悄悄嘀咕道:“乔岩,等公示考察一过,我可能要去县委办了。前段时间不和你说了嘛,县委丁书记正物色人,选上我了。”
陶磊去哪工作,乔岩一点都不意外。凭他家在金安县的势力,可不是随便挑。看着他得意的神情,乔岩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提前祝贺你了,到了那边可别忘了我们。”
“怎么会呢,咱们是铁哥们,以后要抱团发展。我先去探探路,随后我举荐一下你,说不定就过来了。到时候咱俩一起奋斗,未来就属于我们的。”
可能家庭熏陶的缘故,陶磊对这些特别敏感。相反,乔岩只想把每项工作做好,至于其他的,不是他考虑的事。去县委办,他压根没想过,没钱没背景的,太遥远。
寒暄了几句,陶磊假装漫不经心道:“乔岩,都是兄弟,有些话我得和你说。蔡小虎和我家沾亲,我叫他姑父了。当然不是干涉你办案啊,都是金安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将来还能用到他。你自己衡量,可以的话高抬贵手,他肯定会感谢你的。”
乔岩抬头看着他,淡淡地道:“陶磊,你也是纪委的,应该知道办案程序。我只是个办案的,最后还得上面说了算,明白吧?”
“明白明白,你做好你的就行,上面的他会想办法。我替我姑父谢谢你了啊。”
陶磊走后,又来了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给蔡小虎说情的。而且手机响个不停,他的朋友,同学,老师,亲戚,甚至几辈子不联系的远房亲戚都在说同一件事,不得不感叹蔡小虎的能量很大。
乔岩压力很大,恨不得把手机关机。用钱行贿,借领导压制,托亲朋好友说情,蔡小虎的外围活动已经开始,以他的风格接下来指不定使什么手段。以至于他后悔接这个案子,可现在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有肯定有。就说能力不行,办不下去了。或者说自己身体有病,要请假休息。张书堂顶多对他失望,又不会影响什么。可真放下了,自己良心就过不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接下了,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也得办下去。
下午,乔岩和曹晓峰再次来到禾川镇。
去年,曹晓峰在办理一起案件时被人举报,乔岩接手他的案子。经过调查,曹晓峰在办理过程中确实有瑕疵,但举报方夸大其词、恶意攻击,他没有支持,只给了曹晓峰诫勉谈话。因此,对他感激不尽,俩人结下友谊,经常在一起吃饭。
来到禾川镇派出所,几个民警正坐在那里打盹,脸红脖子粗的,看样子中午刚喝过酒。曹晓峰叫唤了几声,一个民警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番,喜笑颜开道:“哟!曹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曹晓峰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道:“你们王所呢?”
“哦,王所出去了,有事?”
“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禾川镇派出所所长王宏杰才慢悠悠回来,进门就火冒三丈道:“我说曹队,你这下来也不提前打招呼,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要见我?”
王宏杰没穿警服,举手投足间像个十足的混子。个子不高,身材滚圆,满脸横肉,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眼里压根瞧不起曹晓峰。
从级别上看,曹晓峰不过是副队长,比王宏杰低半级。再者,王宏杰在禾川镇干了十几年,山大王土皇帝气质明显,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骄横霸道,野蛮狂妄。
曹晓峰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王宏杰还是胆怯的,陪着笑脸道:“王所,梁局给您打电话了吧?”
王宏杰肥硕的屁股往座椅上一坐,瞥向乔岩使劲吸了口烟,漫不经心道:“说了,要干什么?”
曹晓峰连忙介绍道:“这位是纪委的乔主任,也是这次联合调查组组长,今天过来先了解一下情况。”
王宏杰舌头顶着牙齿转了一圈,用短小的手指抠了半天,然后往地上啐了口,紧接着又翘起半个屁股放了个大大的响屁,惹得旁边的民警捂嘴偷笑。他一脸不快道:“我不管什么乔主任,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有什么好了解的。”
王宏杰的种种行径让乔岩很是不爽,不客气地道:“王所,县委高度重视这起案件,陈云松书记亲自安排部署,希望你能主动配合。”
乔岩的话并没不合适,谁知王宏杰蹭地站起来,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扬手指着乔岩凶神恶煞地怒斥道:“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吆三喝四,纪委的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干涉公安办案了,我就不配合,你能把我怎么地!”
空气瞬间凝固,其他民警吓得大气不敢出,曹晓峰也有些发懵,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乔岩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丝毫没有害怕胆怯。他的性格比较倔强,骨子里从不屈服,典型的你硬我比你更硬。相反,最见不得眼泪和柔弱,能够瞬间突破他的防线。
外界都说,公安没一个好人。虽然打击面有些大,但面前的王宏杰肯定不是什么好鸟。曹晓峰见二人对峙,赶忙和稀泥道:“王所,乔主任说得是真的,我也参加会了……”
“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王宏杰将曹晓峰推开,差点摔倒在地。
乔岩冷笑一声道:“这么说,王所是不配合了?”
王宏杰满口酒气,轻蔑一笑道:“我就不配合,你把我抓起来吧。”
乔岩有条不紊地道:“行,既然王所这个态度,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作为公职人员,又是人民警察,中午饮酒,浑身戾气,说话蛮横,态度恶劣,就凭这几条也够查你的了。”
说罢,掏出手机挥了挥道:“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这就是证据。”
王宏杰愣怔那里,进而站起来激动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手机给我抢过来!”
几个民警立马围上来,乔岩大声一喝道:“我看你们谁敢,不把你们身上的警服扒下来我不姓乔。”
民警多少有些忌惮,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王宏杰怒了,扑过来一把抓住乔岩的领口怒吼道:“老子非弄死你不可,拿过来!”
乔岩岂能受得了这份委屈,不惧对方身型比自己肥大,凭借身高的优势往后一退,照着王宏杰肚子狠狠踹下去。对方一个趔趄,像蜷缩起来的穿山甲滚在一旁。
这下彻底激怒了,站起来脸色乌青,环顾四周随手操起警棍就要开打。对着发呆的民警叱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看不到袭警吗,给我拷起来!”
眼见形势不对,曹晓峰赶紧挡到前面伸手拦着,连连道:“王所,千万别冲动,外人有人看了。”
“啪!”
王宏杰重重甩了曹晓峰一巴掌,打得他直冒金星,然后举起警棍径直冲了过来。有所长壮胆,其他人也跟着扑了上来。
以一敌五,即便乔岩身体素质较好,也不见得是这群野狼的对手。但也不能等着挨打,他迅速观察四周,操起身后的转椅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蔡小虎进来大声一喝道:“住手!”
王宏杰已经杀红了眼,借着酒劲势要把乔岩置于死地。蔡小虎见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身体扛着吼道:“王宏杰,你不要命了!”
在蔡小虎的威严下,王宏杰总算清醒了,放下警棍气汹汹地道:“蔡书记,你看到了吧,有人在冲击派出所,还出手打人,简直反了天了。”
蔡小虎将他手中的警棍夺下,狠狠瞪了一眼,回头示意身边的人将围观群众驱散,又走到乔岩笑脸相迎道:“乔主任,让你受惊了。”
乔岩把转椅放下道:“我倒没事,不过王所气性很大啊,这种人还能当所长。对我都如此,更别说对老百姓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楼。”说着,蔡小虎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方如此放低姿态,乔岩只好顺着台阶下,跟着来到二楼所长办公室。
“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和王宏杰谈谈。你几个,有点眼色,给乔主任倒茶。”
乔岩看着曹晓峰胀红的脸,无法想象这是在公安队伍发生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一个地方如果黑恶势力猖獗,那必定公安系统腐败塌方。举报蔡小虎的信中,多次提及了王宏杰,充当保护伞,收取保护费,这种人不除,天理难容。
门外,蔡小虎狠狠训斥了王宏杰:“你他妈的喝了两口马尿就无法无天了,你知道他是谁吗,胆敢动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宏杰哪受过这气,咬牙切齿道:“我管他是谁,在我地盘上还敢撒野,我看他能不能走出禾川镇。”
蔡小虎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往脸上泼过去,王宏杰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道:“蔡小虎,你也要弄我?”
蔡小虎毫不客气地道:“王宏杰,我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要是坏我的好事,弄死你算轻的,赶紧滚进去赔礼道歉。”
王宏杰见蔡小虎脸色大变,瞬间变怂,不可思议地道:“蔡书记,不就是个毛头小子,你居然怕他?我靠!简直没天理了。”
蔡小虎眉毛一挑,眼神一横,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到底道不道歉?”
王宏杰不敢看他的眼神,嘟嘟囔囔道:“到底何方神圣,用得着这样吗?”
“等他查到你头上的时候,你要是能像今天如此硬气,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就你那点破事,要不是我替你兜着,早就扔进阎王殿了。”
王宏杰腿在发抖,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结结巴巴道:“那怎么办,我……”
蔡小虎没有理他,径直进了办公室。王宏杰思忖片刻,跟着进去。与其对视了眼,不甘心地道:“乔主任,刚才是我不对,和你赔礼道歉。”
乔岩看看他,再看看蔡小虎,不紧不慢道:“不用和我道歉,和曹队道歉。”
曹晓峰惶恐不已,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不碍事,都是不小心了。”
蔡小虎远比王宏杰聪明,能屈能伸,附和道:“乔主任,这件事你不要有任何顾虑,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也会和梁局长陈书记汇报的,实在不行就地免职。”
王宏杰吓得直冒冷汗,没想到蔡小虎会来这招,声音颤抖地道:“蔡书记,不至于吧。”
蔡小虎没理他,而是等候乔岩发话。
乔岩故意避开这个话题,道:“我们今天是来办案的,王所你把徐德福案件的调查结果拿过来,我看一下。”
王宏杰无动于衷,蔡小虎轻咳一声,他领会意图,出去不一会儿抱着卷宗进来了,递过去道:“乔主任,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已经认定是自杀。”
乔岩翻看着调查记录,问道:“诱因呢?”
王宏杰眼珠子一转,吞吞吐吐道:“就是不满足补偿标准,然后就自杀了。”
乔岩合上案卷,淡然一笑道:“王所,你自己听听,符合逻辑吗?正好蔡书记也在,一并说说吧。”
蔡小虎显得有些局促,他想与乔岩单独聊聊,可对方始终不给机会,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摸摸额头道:“乔主任,准确的说,他胃口太大,已经给他每亩补偿到一千元了,依然不满足。村里人为了发展,不可能因为他一家而耽误整体工作,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导致他做出不理智行为。”
“当然了,我们肯定有责任的。针对村干部的行为,我已经安排镇纪委书记启动问责机制,严查到底。另外,镇里、村里,以及企业,出于人道主义对其进行了补偿。目前,家属情绪稳定,也认可我们的做法。”
说罢,蔡小虎顿了顿,手指指着脑袋比划下又道:“还有,他精神上有点问题。为此,我专门和医院了解过他的情况,患有重度抑郁症,靠药物维系。所以,他做出这一举动,和他患有精神疾病有一定关系。”
先不说其他的,乔岩对蔡小虎的个人能力还是很认可的。讲话思维缜密,条理清晰,做事面面俱到,粗中有细,不愧是摸爬滚打几十年干出来的经验,弥足珍贵。毕竟培养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胆识的领导干部确实不易,何况是在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如果他走的是正道,哪怕是有轻微的污点瑕疵,都不忍心对他下手。
此外,蔡小虎与别的领导干部不一样,清瘦干练,衣着普通,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名牌,丢在人群中和村干部差不多,与对面而坐的王宏杰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岩寻思片刻道:“蔡书记 ,我相信您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咱们反过来想想,人在什么时候才会选择自杀呢?一定是走投无路,逼入绝境,对生活失去希望,对未来不抱幻想,迫不得已做出这种选择。刚才您也说了,是因为不满足补偿,出现了过激行为,我感觉逻辑上还是不通啊。”
“假如你们一分钱不给,强占了他的土地,我觉得还有可能。除非,还有其他诱因。”
蔡小虎看看王宏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不好瞒哄的主。又点燃一支烟道:“乔主任说得对,矛盾就是在日积月累过程中形成的。徐德福在村里看着老实巴交的,但喜欢占小便宜。前两年因为承包荒山的事和村里闹得不可开交,去年矿上发福利没有给他家,心里气不过,也得大闹了一通……”
乔岩耐心听完,见他依然没切中要害,干脆点破:“我听说了两件事,不知道是否和他跳楼有关系。一件事有人冲进徐家把他老婆的腿给打断了,另一件事是他大女儿被镇里的人玷污了?”
此话一出,王宏杰变得紧张起来,反观蔡小虎依然镇定。连续抽了三四口烟道:“我也是听外面的人传了,但查下来子无虚有的事。”
王宏杰立马接过话茬道:“对对对,我们也进行调查了,不存在的事。”
乔岩眉头紧锁,眼神凌厉,试图从对方的眼神和神态中找出破绽。问道:“既然调查了,为什么案卷里一个字都没提及?”
“这……”
王宏杰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脑门上的汗丝丝渗了出来,支支吾吾道:“我觉得和本案没多大关系就没做笔录。”
“不对吧,据我了解徐德福还来派出所报警了,你们说证据不足,不予立案,是吗?”
“呃……没有。”
王宏杰开始狡辩道:“我们出警了,徐静说有人玷污她,这种事怎么取证,而且都过了一天时间才报案的,确实不好侦办啊。”
“你把出警记录拿过来。”
王宏杰安排人拿上来,乔岩看了看确实有出警记录,他没打算放弃这条关键线索,说不定就是这个案子的重大突破口。他缜密思考后问道:“蔡书记,6月28日晚上,徐静去镇政府上访,当时是谁接待的她?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蔡小虎说:“那晚我不在镇里,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那晚正好是李卫东镇长值班。后来我了解了下,徐静冲进镇政府就是撒泼打砸,无奈之下才把她临时关起来。”
乔岩抓住漏洞立马追问道:“这是非法拘禁,你们镇政府有这个权力吗?”
“确实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已经批评他们了,并对其进行了停职检查。”
“是谁?”
蔡小虎再次沉默,良久道:“包片领导,副镇长赵国文。”
“就他一个人吗?”
“还有企管员张鹏。”
听到他高中同学的名字,乔岩不由得头皮发麻,更是万分震惊。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觉,张鹏就是玷污徐静的人。想到这里,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如果是真的,该如何面对?
蔡小虎捕捉到乔岩表情的微妙变化,问道:“听说乔主任和张鹏是同学?”
乔岩没有正面回应,又问道:“那他老婆打断腿又是怎么回事?谁带人去的?”
“不存在,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动刀动枪的。煤矿上要建焦化厂,比较着急,确实去他家了,主要是谈补偿的事情了。他老婆情绪一激动,一不小心踩空摔折了。”
接下来的时刻,众人开始轮番敬陈云松酒,表演成分大于真情实感,有的感激涕零,有的溜须拍马,个个比亲爹过生日都卖命。乔岩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吃着菜,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异常可笑。
正在他走神时,马福良突然叫他,示意他端起酒杯过圈敬酒。乔岩非常反感这种虚情假意、废话连篇的酒局,可身在官场,又不得不放低姿态。也许若干年后,他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乔岩端着酒杯起身,马福良带着他来到陈云松跟前,卑躬屈膝地道:“陈书记,这位就是小乔,过来敬你一杯酒。”
陈云松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半天才侧头瞥了眼,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面无表情道:“年轻人嘛,不懂规则正常,老马你也不懂规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而马福良顿时脸色骤变,躬着腰陪着笑脸低三下四道:“陈书记批评得对,回去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及时改正。”
陈云松将纸巾丢在桌上,又拿起牙签就像掏下水道似的挖了起来,将挖出的食物残渣抹到指尖上,然后轻轻拇指一扣,不知弹到哪里去了。紧接着又使劲吸了一口,侧头啐在地上。一套动作下来,将庸俗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说这个,以前饭桌上,只要年轻人敬酒,必须用大壶喝。”
马福良立马心领神会,赶紧将手中的分酒器倒满递给乔岩,使了个眼色道:“乔岩,你能参加陈书记的生日宴会,这是多大的荣幸啊。看得出,陈书记很喜欢你,那就好好敬一杯。”
自参加工作后,乔岩也参加了大大小小的酒局,像这么摆谱的还是头一次见。他明白,对方是在测试自己,亦或给下马威。可他又不是这个圈子的,何必如此放低尊严呢。
再说了,今晚的饭局醉翁之意不在酒,很明显是给蔡小虎撑腰,间接干涉案件。而马福良已经被对方的威严震慑,他要喝下去岂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
乔岩快速思考着对策,既要给对方体面,也要让自己下台阶。他将陈云松的酒杯端起来道:“陈书记,才知道您今天是生日,作为晚辈,我理应陪您好好喝一杯,但今晚确实有点特殊情况,胃比较难受,实在喝不了,我给您端一个,以表我的一点心意。”
乔岩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傻眼了,还从来没人敢和陈云松这个态度。尤其是站在身后的马福良,脸瞬间变成猪肝色,低声训斥道:“乔岩!怎么和陈书记说话的,让你喝酒是瞧得起你,赶紧的,喝了。”
说完,凑到陈云松跟前挤出笑容道:“陈书记,别和他见怪啊,年轻不懂事,这样吧,我陪他一起敬您。”
陈云松脸色阴沉,眉毛竖起,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显然不给马福良面子。
见此情景,一旁的蔡小虎起身解围,端着酒壶道:“既然小乔不能喝,那就不为难他了。老马,咱俩共同敬陈书记。”
马福良狠狠地瞪了一眼乔岩,又堆满笑容,仰起脖子自顾喝了下去。
乔岩这时该回座位了,但他还想把局面拉回来。壮着胆子道:“陈书记,听说您喜欢国际象棋?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和您切磋几把。”
听到这个,陈云松扭头打量着他,狐疑道:“你也会?”
乔岩笑了笑谦虚地道:“皮毛而已,大学时候学过。”
陈云松虽是个大老粗,但爱好与众不同。有一年出国考察,回来就赶时髦玩起国际象棋。越琢磨越上瘾,可苦于身边没有对手,一直在电脑上玩。有拍马屁的赶紧学习,可这洋玩意儿比象棋还难,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关于他的这点爱好,全县都知道。
听乔岩的口气棋艺还不错,陈云松立马来了兴致,饭也顾不上吃了,起身道:“要不来一盘?”
乔岩四周看看,道:“这正吃饭呢,要不改天我找您?”
陈云松大手一挥,直爽地道:“不!就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口气有多大。小虎,给司机打电话,把我的棋拿上来。”
没想到陈云松随身携带,足以可见痴迷程度。很快,棋拿上来了。陈云松来到旁边的沙发上,其他人赶紧围了过来,装模作样观棋。
摆好棋后,陈云松信心满满地道:“那我说规则吧,采用国际超快棋规则,玩三局,输了的喝酒,你要不能喝,让马福良替你喝。”
乔岩回头瞅瞅马福良,对方一脸疑惑不明所以。蔡小虎接过话茬道:“没问题,要是陈书记输了,我喝。老马,看来你今晚又得喝三壶了,哈哈。”
下棋开始。乔岩以防守为主,陈云松误以为对方是菜鸟,想尽快结束战斗,迅速展开猛烈攻势。谁曾想乔岩头脑十分清醒,不断给对方制造假象,等对方出现漏洞时,猛地展开反攻,短时间内赢了第一盘。
陈云松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对方,又摆好棋重新开始。这次乔岩故意让着对方,让他取得了赢了一局。第三盘的时候,他依然采取防守战略,陈云松始终攻不进,头上的汗水哗哗直流,陷入焦灼状态。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他主动提出了和棋,对乔岩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两下子。
围观的人看不懂,但明显能看到陈云松很吃力,反而乔岩下得很轻松。结束后,陈云松一改开场态度,主动端起酒杯乐呵呵地道:“咱们金安县果然是藏龙卧虎啊,没想到还有人会这玩意儿。小乔,棋艺不错啊,既然你不能喝酒,拿饮料,我和你喝一个。”
见陈云松如此,现场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尤其是马福良,觉得脸上有了光,叫喊着让其他人喝酒。
喝完酒,陈云松凑到乔岩耳边低声道:“他们看不出来,但我看出来了,你明显在让着我,如果真实对战,我不是你的对手。改天我单独约你,好好陪我玩几把。”
乔岩爽快答应,附和道:“陈书记,您的棋艺也非常不错。今天时间仓促且有旁人,假如就咱俩我不一定能下过你。”
陈云松似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在乔岩肩膀上拍了拍开心地道:“好好好,不错啊小伙子,大有前途。”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送走了陈云松,马福良把乔岩单独叫到一边,疾言厉色批评道:“乔岩,别以为你用这些小伎俩赢得了陈书记的信任就觉得了不起了,我对你今晚的表现很失望。你以为谁都可以参加这种饭局吗,差点让我下不来台,你好自为之。”
乔岩也不客气,回怼道:“那以后这种饭局烦请马书记不要叫我,我有任务在身,不想在这无聊的饭局上浪费时间。”
“你……”
马福良气得头发都站起来了,准备撸起袖子好好说道说道,蔡小虎赶忙走过来拦着道:“老马,小乔不舒服就别难为他了,他今晚表现可比你出彩啊,哈哈。”
马福良生气的原因自然有这一因素,本来是叫他过来说案子的事了,结果把节奏给带偏了。正经事什么都没说,陈云松却对乔岩赞赏有加,还主动要了电话号码。配角成主角,鸡尾成龙头,好事都他一个人占了。
马福良如此在陈云松面前献殷勤,自然是有道理的。年底马上要换届,他也想挪个位置。他在纪委名义上是“一把手”,可上面还有个常委压着,怎么都不痛快。他没有蔡小虎那么野心勃勃,能去个实权部门当个一把手就知足了。他把目光瞄准了交通局,希望陈云松在关键时刻给说句话,出把力。
另外,马福良因为蔡小虎的案子在闹情绪。他好歹是常务副书记,张书堂怎么能绕过他直接安排一个小科员办案呢。还有,提拔调整人事这么重要的事,压根就没和他商量,这做法简直欺人太甚。种种怨气积累起来,一股脑撒到乔岩头上,结果自己成了小丑。
马福良还要说,蔡小虎赶紧将乔岩拉到一边道:“乔主任,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出差了,你去了禾川镇没赶上陪你。这不,专门让老马把你叫过来一起吃个饭。既是赔罪,也是认识。你也看到了,陈书记对你印象不错,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关系扯的,乔岩淡然一笑道:“感谢蔡书记,事情你也知道了,像今晚这样的饭局以后就不要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请你放心,在我职权范围内的,能帮则帮,但确实回避不了的问题,那我也没办法了。”
蔡小虎对乔岩的情商还是很认可的,拍拍肩膀道:“你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交朋友。老哥也很难啊,要想干一番事业肯定要得罪人,像那些成天啥事也不干的肯定不会有这些事。举报我很正常,调查清楚就行了,也好证明我的清白。”
蔡小虎镇静自若,神情自然,似乎觉得自己是被人冤枉陷害的。乔岩点点头道:“蔡书记是我们金安县为数不多的实干家,这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也不希望你有事,但有些事不是我所能把控的,上面还有领导呢。”
蔡小虎立马心领神会,连忙道:“这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我去送你。”
“不必了,有人接我。”
乔岩拒绝了蔡小虎的好意,只身走出大门,四处张望看到王雅的宝马车,回头冲他挥了挥手上了车。
车上,王雅惊讶地看着乔岩,不可思议道:“你居然和蔡小虎在一起吃饭,这要传到张书记耳朵里,非臭骂你不可。”
乔岩有些心累,闭上眼睛靠着座椅喃喃道:“我也没办法啊,马福良叫我的。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的直接领导,能不给他面子吗。我也不知道蔡小虎在场,早知道就不来了。”
王雅哼了一声道:“外面早就传马书记和蔡小虎关系不错,果然如此。怪不得张书记要绕过他让你办案了,一目了然。我劝你啊,离那人远一些,别把自己套进去。”
“行了,走吧。”
回到7号院,乔岩疲惫不堪洗了个澡,正准备休息时,母亲打来了电话:“小岩,你回来一趟吧,有点事。”
乔岩看了看表,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下楼驱车回了家。进了家门,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大堆东西,母亲杜爱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乔岩翻看了下,两箱茅台飞天,十条中华烟,一盒人参,两盒茶叶。凭直觉他感觉到茶叶不对劲,打开包装一看,里面放着二十万现金。
杜爱霞看到钱也惊呼不已,慌慌张张地道:“儿啊,这是咋回事,你可不能犯错误啊。”
乔岩眉头紧蹙,神色凝重,问道:“妈,这是谁送来的?”
杜爱霞连忙道:“我也不认识啊,说是你让送过来的,我就让进来了。那人走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不用问,肯定是蔡小虎。乔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点燃烟思考着如何处理。而杜爱霞却非常焦急,催促道:“这怎么办,你不会真要收下吧,要不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出出主意?”
说话间,大门响了。乔岩吓得赶紧起身隔窗观察,看到是父亲乔建军后,顿时松了口气。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百口莫辩。
乔建军进门后,同样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够呛。颤抖着指责道:“乔岩,这是怎么回事?”
杜爱霞凑上前拉住,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心虚道:“别训乔岩,都是我的错。”
在了解来龙去脉后,军人出身的乔建军立马道:“赶紧给人家还回去,不义之财咱不能要。咱家虽然穷点,但不至于走这些歪门邪道。尤其是你,才参加工作没几年,更不能跑偏了。”
乔岩受父亲影响,从小就三观正。他思考再三,给蔡小虎打过去,连续打了四五个才接通,可对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死活不承认是他送的,可除了他还有谁。无奈之下,他拨通了张书堂的电话。
“喂,张书记,您休息了吗,我想和您汇报件事。”
张书堂已经躺下了,坐起来听完乔岩的汇报,良久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肯定是退回去了,可蔡小虎不承认,这才给您打电话汇报。他既然不承认,我打算交公。”
张书堂对乔岩的做法比较满意,至少当初做的决定还是正确的。道:“这样吧,我让胡勇过去把东西拿过来,我想办法给你处理了。表现不错,我没看错你。”
乔岩当时没多想,等挂了电话又觉得不妥,有些太冲动着急了。万一张书堂把这些东西侵吞了,到时候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他不该怀疑自己的领导,可眼下谁又能信得过,只能相信自己。
那怎么办?总不至于再给张书堂打电话吧。可能是过于紧张了,若不然不会如此不冷静。乔岩缜密思考后,起身道:“爸,我们把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然后拍照,以防万一。另外,家里有没有摄像头?”
乔建军点点头,指着门外道:“那里有个摄像头,不过看不到家里。”
乔岩环顾四周,把父亲的手机拿过来,找了个合适的角落打开摄像头,可以清晰地记录下这些画面。然后都一一登记拍照,甚至把整捆钱的编号都抄录下来。他不是不信任张书堂,而是保护自己。
很快,胡勇来了。见了地上的东西同样一愣,进而变得平静,没有多说什么,把东西搬上车悄悄离开。
乔岩和父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沉默不语,都在寻思着刚才的事情。对于他们普通家庭来说,确实没见过那么多钱。
父母亲更担忧的是儿子的前途,乔建军终于开口了:“小岩,你和爸说实话,你在这个上面没犯过错误吧?”
乔岩摇了摇头,眼神坚毅地道:“爸,其他事你可以不信任你儿子,但这件事请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乔建军微微颌首,这点还是信任的。又道:“你要记住,你是国家干部,是抓贪官的,千万不能在这些问题上犯错误。假如有一天真这么做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建军,说什么呢,我儿子我还是了解的,他不是那种人。”杜爱霞在旁边说道。
“我是在提醒他。行了,既然处理了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要是有陌生人来就不要让进来,工作的事去单位谈。”说罢,乔建军起身进卫生间了。
看着父亲的背影,乔岩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父亲当年也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曾经是京城某部队首长的警卫兵。退伍后完全可以留在京城,而且首长很喜欢他,让他继续为家里服务。可他为了爱情,果断拒绝优厚的待遇跑回了老家,娶了当教师的母亲。
回来后,老首长惦记他,还专门从京城来金安县调研看望他。并安排下属资助他开起了酒店,生意火爆,风光无限。
挣的钱多了,就有人眼红了。遭人陷害,从此生意一落千丈,到最后负债累累。即便如此,都没有压垮他,直到现在经营着一家小饭馆,早出晚归,很是辛苦,虽然挣得不多,但养家糊口足够了。
若当年父亲向陷害他的人低头,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可他就是那样的人,从不弯腰低头,到现在脊梁都是直挺挺的。用他的话说,一天是军人,一生是军人。
在父亲的熏陶下,乔岩和妹妹乔珊潜移默化受其影响,不谄媚不屈服,不将就不高调,低调本分做人,真诚坦实做事。
处理完此事,乔岩起身道:“妈,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去那边了。”
杜爱霞知道公务在身,具体做什么她不清楚。担心地道:“儿子,你要保护好自己,你要有什么闪失……”说着,哭起来了。
乔岩连忙搂在怀里宽慰道:“妈,你就不盼我点好,能有什么闪失。再说了,我就在县城了,办完案就回来了,有事打电话,我立马就回来。”
把母亲哄好,乔岩回到7号院,见王雅正伏案工作。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确实有点累了,道:“小雅,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说。”
王雅抬头看着疲惫的他,关心地道:“没事吧?”
“没事,处理点事情,我先休息了啊。”
回到房间,乔岩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很多情节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还有听别人讲的,以前觉得不可思议,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变得魔幻而真实。
蔡小虎出手够大方的,也间接地说明问题很大。接下来,还指不定使什么招数呢。
他又想到了徐欢,那可怜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疼。在权势面前,普通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对此,乔岩更加坚定,这个案子只要牵扯到谁,就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乔岩打开手机翻出叶婷的照片,看得出神而入迷。这两天就忙工作了,压根没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恋爱将近六年,就这样分手了,说不难受是假话,可又该和谁倾诉苦楚呢。
看着以前和叶婷的聊天记录,乔岩心里愈发难受,甚至忍不住想给她发条信息。以前手机每天滴滴地响,自从那天后很少再响起。就像秋风里的落叶,凋零枯萎,随风飘逝。埋葬的不仅是弥足珍贵的燃情岁月,还有记忆深处的火热青春。
看了会儿手机,乔岩关掉灯,躺下用被子蒙着头睡觉。他习惯这样睡觉,不仅可以遮挡光源,还能创造更小的空间封闭自我。
自从来纪委工作后,压抑的工作环境让他改变了许多。以前多么开朗活泼,和好友在球场上驰骋,然后吃烧烤喝啤酒吹牛逼,好不快活。短短几年,把他的生活全部打乱了,篮球很少打了,朋友联系的少了,原本的七块腹肌也在慢慢消褪,成天沉浸在各种案件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听了导师的话留在省城,或许又是一种活法。他的那些大学同学,大部分留在了省城,有的考研继续深造,有的进了企业,即便是考公务员也是进了厅局部委。还有一部分去了全国各地,个个都比他混得好。曾经的高材生回了县城,他已经成了别人的笑柄。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开门声。乔岩警惕地撩开被子打开灯,看到王雅可怜楚楚地站在那里。她噘着嘴道:“乔岩,我害怕。”
乔岩裹紧被子狐疑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在单位不也住宿舍吗?”
“那不一样,好歹还有其他人,这里静悄悄的,我总感觉窗户上有人。”
乔岩看了看窗户,觉得有些可笑,无奈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至于和你睡吧?”
王雅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道:“好啊,我这就抱被子去。”
“喂!我开玩笑的,你当真……”
不等他说完,王雅已经跑了,很快抱着被子过来往床上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躺下,古灵精怪的表情反而让乔岩难为情了。
“你觉得咱俩这样睡合适吗?”
王雅瞥了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俩是纯友谊关系,互不越界,互不打扰。”
乔岩拿她没办法,可这孤男寡女的又不是事。他把枕头往地上一扔,用被子裹着身子下了地,道:“那你在床上睡,我在地上睡。”
“啊?那怎么行,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哼!”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王雅,在乔岩面前玩起了小女人,而且行为如此大胆,不停地在试探着对方。
乔岩又不是木头人,当然知道王雅的心思。可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彼此太熟悉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乔岩和她说话也很随意,道:“我当然嫌弃你了,你身上的香味太浓,我过敏。对了,还有脚臭,哈哈。”
“你……”
王雅一下子坐起来,拿着枕头砸了过去。气呼呼地道:“你给我说清楚,谁的脚臭,你闻闻,我刚洗的。”说着,雪白光滑的小脚丫伸到面前。
王雅穿着睡衣,依然挡不住她的性感魅惑。男人总喜欢在女人之间作对比,乔岩也不例外。
女友叶婷,美在含蓄。娇小的身躯,精致的五官,就像江南女子一样婉约柔美,尤其是笑起来,眉如远山,眸若星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清澈纯净,楚楚动人,让男人出于本能有种保护欲。而且对他极其依赖,什么都听他的。
王雅与叶婷截然相反,个子高挑,身材火辣,长相大气,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嘴唇性感,尤其是化妆后,五官立体而流畅,气质非凡而超然,浑身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就如同大学里的校花一样,只能远远观赏,真要面对面交流,甚至都不敢正面对视。
再者,她的性格直爽,独立个性,心思却很细腻,总能站在别人的角度为对方着想。这种女人放在职场上,绝对是女王级别的人物。可她偏偏考了公务员,还考到偏远落后的金安县。
乔岩都替她觉得委屈,可王雅觉得还好。除了有点无聊,每天过得挺充实的。
再说她的家庭,王雅从来没提及过,从穿衣打扮看,绝对是富家千金。背着LV的包,用着大牌化妆品,开着宝马车,妥妥的白富美。金安县的男人就像疯了似的,个个都想追求她。包括官三代陶磊,死乞白赖地疯狂追求,但王雅从来没正眼瞧过他。
王雅收回脚,一把将乔岩的被子扯掉,结实宽厚的胸肌露了出来。好在穿着内裤,要不然直接一览无余。
看着乔岩慌张的样子,王雅咯咯地笑了起来,侧躺着用手撑着脑袋道:“乔岩,我很好奇,你和叶婷怎么那个的?”
如此私密火爆的问题,从王雅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奇怪。乔岩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没有男朋友,感觉一样。”
“我说我还没和男人上过床,你信吗?”
乔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你那么漂亮,追的人不计其数,怎么可能呢。”
“漂亮就应该和男人上床吗,瞧不上的男人看着都恶心,我有洁癖。”
乔岩无语,虽然有些不相信,但她爱干净是真的。苦笑道:“你觉得咱俩聊这个合适吗?”
“那还怎么样,你想实战?”
“我靠,你想哪儿去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呢。”王雅在疯狂地试探,乔岩则极力回避,他更希望俩人成为好朋友,毕竟在一个单位,不想将来变得尴尬。
“真没意思!”
关灯后,柔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洒满整个房间。就像童话里的世界,缥缈虚无,却又触手可得。
王雅躺在床上看着被月光包裹起来的乔岩,英俊的外表,硬朗的线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令人着迷。
以前,她最讨厌男人抽烟,那味道简直恶心至极,可不知为什么,遇到乔岩后,反应没那么强烈了,反而混杂着洗衣液味道有些好闻。
坐在对面,王雅每天能看到乔岩。他一手拿着案卷,一手叼着香烟,眉头紧锁认真翻阅,不时地拿起烟慢慢吸一口,然后轻轻吹出烟雾,不时地弹一弹烟灰,一举一动都那么潇洒而帅气。后来才明白,她讨厌的不是香烟,而是看谁在抽。
乔岩的长相算不上英气逼人,但给人感觉特别舒服。一双卧蚕眉浓密而黢黑,双眼皮大眼睛清澈而深邃,高耸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下巴微微向上弯曲,组合起来帅气儒雅。尤其是加班后,密密匝匝的胡须长出来,更有男人味。
人长得帅,身材又好,穿什么都好看。乔岩的衣服似乎不多,特别喜欢白色POLO衫,搭配牛仔裤运动鞋,干净而清爽。偶尔穿正装,照样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让人赏心悦目。
像这样的优质男,在小县城绝对的抢手货。给他介绍对象的,主动追求的络绎不绝,怎奈人家已经有女朋友,让不少人大失所望。
王雅与别人不同,就像蹲守猎物的猎人一般默默等待。她比别人有着先决条件,每天守在乔岩身边,而且或多或少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事情。就在前天,乔岩出去了,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好奇地凑过去瞄一眼,看到了叶婷发来的信息,让她不禁欣喜若狂,终于等来了机会。
王雅并不着急揭开他的秘密,毕竟刚分手,需要时间慢慢治愈。只要坚持,相信迟早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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