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大米、杜邦、阿华三个同年佬,除了年龄性别相同以外,其他方面,就像是风、马、牛那三位仁兄,怎么看怎么不搭。
如此不搭的三个家伙,却能走得那么近,他们自己都觉得原因不明。
但事实摆在那里,用阿华的话来说,事实就是三天不见,非常想念。
为啥呢?
阿华有一次喝多了,把手掌搭在杜邦的肩膀上,满脸通红地问了杜邦这个问题,他还说,我是认真的,这个问题。
我认真的想过,我想,等我找了女朋友,结了婚,你们再喊我一起喝酒,我那老婆肯定要问我这个问题的,我总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吧?
不搞搞清楚,答不上来的话,以后你们喊我吃饭,出门都不方便。
大米听到了,笑眯眯的看向杜邦,也加了一句:就是,杜邦,这是为啥呢?
杜邦说你们问我我问谁,两个人就说是我们先问的你,你就只有问你自己了。
杜邦朝他们白了一眼,端起杯子自顾自的闷了一杯,喝完了也不夹菜,放下杯子就用左手摸起了右手。
两人笑眯眯的看着杜邦,继续追问:说啊,你可是我们三个学历最高的,这么点事情你会看不清?
你会说不清?
杜邦被他们逼急了,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一口干了。
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自己的后背切切实实地靠到了椅背上,坐稳后,他又左三圈右三圈地做起了颈椎保健操。
另外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旁若无人啊”!
说完,西只还带着笑意的眼睛再次聚焦到了杜邦。
杜邦就当西只眼睛不存在,继续做他的颈椎保健操,一边转,一边开了口,说:我漱个口,跟你们讲清楚点。
说完,杜邦放正脑袋,平视两人,接住了他们的眼神,问:你们今天怎么过来的?
阿华一听这么简单的问题马上想抢答,杜邦压了压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这个问题是设问,高中语文不是学过的吗?
我是自问自答,不需要你回答。
阿华笑着嘟哝一声:算你有文化。
杜邦没睬他,自顾自地继续他的慢条斯理:阿华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你那个公路赛车,你骑在上面的画面,必须要用一个“成语”才能说清楚:“屁股翘得半天高”,对不对?
你今天穿的牛仔裤,还紧身,翘起来的屁股肯定性感,很拉风,绝对能吸引美女的眼光,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可你是被美女看的那一个,你自己并不方便看美女。
前天我在校门口看见你骑车路过了,后面屁股翘的那么高,前面的头必须低下,你能看见啥,就看见水泥路面了吧?
阿华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看美女了?
我就是看了的。
杜邦说,到底看了没有不重要,我们先别纠结。
你再看看大米,他怎么来的?
轿车,桑塔纳!
你那个自行车,跟摩托车一个德行,是个肉包铁,桑塔纳那可是铁包肉。
大米想看美女,坐在驾驶室里看,视野不要太宽阔。
不过大米好像也不怎么喜欢看。
但是他想看的话,是有条件看的,这就是区别,自行车和桥车的区别,肉包铁和铁包肉的区别。
阿华笑了,端杯望向大米,说:肉包铁必须敬铁包肉一杯,向铁包肉学习,向铁包肉看齐。
大米笑笑:这个可以有,我看你书画社最近生意很不错,明年我打算换个新车,你喜欢这个铁包肉,就折价给你了。
放心,我开过的车,车况知根知底,差不了。
杜邦看着两人,笑了:我这是给你们做中介了?
生意都谈好了?
我还没说完呢,还说不说?
阿华马上举手作投降状:说,要说,还没说你自己呢。
大米都还没说完呢,杜邦说,大米的轿车,如果是皇冠奥迪,肯定也拉风,但大米的这个桑塔纳,现在不拉风了。
我知道这车是老爸换下来给大米的,大米现在也有条件可以把桑塔纳换下来了,你有这个条件,是不是?
——但是你,阿华,你买这个赛车的时候还是问大米借了钱的吧?
我知道你己经还上了。
我只是想先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差别:阿华,你还是比较追求拉风的感觉的,但是受到了经济条件的制约,而大米经济条件己经到这一步了,却又不喜欢拉风,这就是差别。
阿华点头,说:真话!
真话!
继续说!
我今天己经喝得有个八分多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说过头了,你们两个就当酒话听。
杜邦知道真话难听,知道真话不好说,但是酒劲己经上来了,有点守不住,所以先郑重声明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再说我自己,我今天还是坐的11路公交车,不包铁也不被铁包,单纯的就只有肉。
我跟大米一样不喜欢拉风,跟阿华一样经济条件有限。
但如果我有了钱,我也想开个轿车回家,我爸这几年老是跑医院,都是大米在接送,如果我有车了,我自己接送,不用再麻烦大米,方便,但现在还没具备这个条件,我就接受买不起车的现实。
一首认真听着的大米插了句:接送一下,这算不得什么麻烦。
不过杜邦你说到了愿望和现实,这一点,倒是真的,每个人想法都不同。
杜邦应了声就是。
又拿起了酒瓶,给三个人都满上了,然后举起杯子,跟两个听众都碰了下,说:干一杯。
此刻的两个听众,在杜邦眼里好像变成了自己的学生,还是那种非常认真的学生。
杜邦有点恍惚了,觉得自己是在讲课,下课时间快到了,还有好大一段内容没讲完,于是他马上就接着说下去:我们三个的想法就不同。
阿华愿望多,条件有限,欲求常常得不到满足,会烦,会累。
我是没条件,也没什么愿望,有时冒出点愿望来,想的也是等条件具备了再去实现,压得住,就没阿华那么累。
大米呢,这几年生意做得好,经济条件上来了,但是不切实际的愿望,他就不会让它们冒出来,有条件实现的愿望,他也能够压得住。
所以大米的日子最好过,游刃有余,对,就是游刃有余,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追求的目标。
来,敬你一杯!
杜邦又把目标指向了大米。
那天的阿华好像有点超常发挥,杜邦都喝多这个份上了,他还比较清醒,还记着杜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当杜邦举起杯子的时候,他伸出手按下了杜邦的杯子,笑眯眯地说:等下,我的问题还没回答呢。
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都不敢找女朋友,我怕到时候回答不上出不了门,怕你们说我重色轻友。
杜邦终究是个文绉绉的老师,喝多了还能顺着人,他顺着阿华的手势放下酒杯,又把自己靠紧了椅背,双手做了两个扩胸的动作,然后坐正了,拿眼睛盯住了阿华,一本正经地问:你今天开心不开心?
阿华说,当然开心啊。
杜邦又问:开心什么?
阿华怔住了,反问道:你开心什么?
杜邦就说:我开心的是,终于又把自己喝醉了。
杜邦边说边又举起了酒杯,并且站了起来,说话己经有点含混:除了跟你们两个家伙喝酒,其他人面前,我是真的不敢把自己喝醉,也不会把自己喝醉,就你们两个行。
跟你们一起喝,我可以放开了胆子喝,我不担心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我对你们放心。
说完,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