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点阅读书 > 现代都市 > 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颜楚筠景寒之全文

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颜楚筠景寒之全文

初点点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霸道总裁《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讲述主角颜楚筠景寒之的甜蜜故事,作者“初点点”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她的丈夫,开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她是丈夫无奈之下的选择。她永远不配得到最好的。上一世,她没了别的期待,只想将儿子培养成人,却忽视了,基因的强大。辛辛苦苦养的儿子,竟和他父亲一样自私自利。再睁眼,她回到了过门第五天,意外遇到了那个权势滔天的少帅。他喜欢她,哪怕她已经结婚,也不管不顾地……“跟我三个月,你丈夫会发达。”“和他离婚,跟我走。”“太太,本少是认真的。”他喜欢她一身傲骨,喜欢她妙手医术,喜欢她这个人……她的什么都喜欢。他从不怪她嫁给别人,只怪自己...

主角:颜楚筠景寒之   更新:2025-05-11 08:1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颜楚筠景寒之的现代都市小说《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颜楚筠景寒之全文》,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霸道总裁《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讲述主角颜楚筠景寒之的甜蜜故事,作者“初点点”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她的丈夫,开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她是丈夫无奈之下的选择。她永远不配得到最好的。上一世,她没了别的期待,只想将儿子培养成人,却忽视了,基因的强大。辛辛苦苦养的儿子,竟和他父亲一样自私自利。再睁眼,她回到了过门第五天,意外遇到了那个权势滔天的少帅。他喜欢她,哪怕她已经结婚,也不管不顾地……“跟我三个月,你丈夫会发达。”“和他离婚,跟我走。”“太太,本少是认真的。”他喜欢她一身傲骨,喜欢她妙手医术,喜欢她这个人……她的什么都喜欢。他从不怪她嫁给别人,只怪自己...

《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颜楚筠景寒之全文》精彩片段


半夏拿衣服给颜楚筠的时候,也尴尬得不知看哪里。


桑枝沉默着不敢说话。

只程嫂妇道人家,比较自在,安排好一切。

景寒之在房内,用一桶水擦了身子;汗湿的衣衫脱了下来,被程嫂抱出来洗了。

颜楚筠已经换好了亵衣裤和外裳,看着程嫂等人晾景寒之的衣裤,有条不紊,个个小心翼翼。

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

尊严全无,体面扫地。

前世,她宁可抛弃“少奶奶”的这个鸡肋身份,去做医女,自己赚钱。

哪怕是民国了,自己出来做事的女人,总归不体面。

有身份、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是不做事的。

做事的都是下等人。

颜楚筠的陪嫁耗不起,她丈夫又无法依靠,她要用手撑起自己的生活。

身份上自降一级,她也活得堂堂正正。

她把自尊看得那么重,景寒之却将它踩在地上摩擦。

刀枪无眼,希望这个恶徒早点死!

颜楚筠转过脸回到净房,无声哭了片刻,把眼泪擦干净了。

她回到了卧房。

床上的卧具全部换了新的,景寒之只穿了一条男士亵裤,靠在颜楚筠床头看她的书。

颜楚筠上前:“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景寒之一把将她搂住,看着她穿戴整齐,笑道:“不热吗?”

他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胸膛开阔,肩膀端平,线条在腰腹处收紧,窄窄往下。

清晰得完美的曲线,从小腹延伸进了裤腰里,腹部肌肉块垒分明。

颜楚筠撇开视线不看他。

他哪怕洗了澡,身上皮肤也滚烫,天生体温高。

她推搡他:“热。”

景寒之松开了她,又端详她:“偷偷哭了?”

“你什么时候走?”颜楚筠问。

景寒之笑:“这条亵裤,你的女佣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我穿这个走?总得等我的衣服干了。”

“你怎么进来的?”

“翻院墙。”景寒之理所当然,“你这里距离外街,就一道墙,谁都可以翻进来。”

颜楚筠微微咬唇。

她并不知道自己院子还有这个风险。

她只知道进出不用惊动姜家其他人,很方便,哪怕偏僻了点。

“……我翻进来的时候,白霜就知道了。”景寒之继续道,“所以你放心,除了我,旁人进不来。”

颜楚筠沉了脸。

她木木整理自己的书,不说话。

景寒之静静看着她。

她的侧颜很美。挺悄的鼻、饱满的面颊,樱红的唇,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越发显得她眼珠子黑,眼波微微流转,能荡漾出水纹。

景寒之有空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她。

想得发疯。

盛夏天热,他突然口干舌燥,非要见到她不可。

故而他尝试着直接翻进来。

他亲到了、摸到了。

她的肌肤总微微凉,气味又那么好闻,一点点淡苦,是乌药的味道;回味却很甘甜。

“……生气了?”他又问,语气中有他无法察觉的忐忑。

颜楚筠将医书整理好,仍不回答他。

上次程嫂问她为什么不戴南珠做成的珍珠梳篦,明明很好看。

她心里想着:她被景寒之缠上了,所以她不配。

她不配再拥有好东西了。

她在姜家的泥潭里,心要比蛇蝎还毒;她在景寒之身边,身子会比娼妓还脏。

送她珍珠的男人,也许仅仅是感激。可他下意识会觉得,颜楚筠像珍珠那样,白净无暇。

她并不是。

那莹白的珍珠,戴着像讽刺。

颜楚筠感觉很委屈。

她很努力学医,她也很努力活着,命运不是在那里给她挖个坑,就是在这里给她设个坎。

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活一辈子,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妄想。



二少奶奶咯咯笑起来,一副恶毒又天真模样。

“当然是逗你。咱们是正经好人家,怎么会无缘无故打死佣人?”二少奶奶说。

颜楚筠收回视线。

她进了院子,听到西边耳房一点动静,就走到窗口看了眼。

程嫂等人都被关在小小耳房里。

瞧见了她,半夏和程嫂冲她摇摇头,意思是她们没事,让她别担心。

二少奶奶又拉颜楚筠:“快走吧,姆妈一直等你。”

颜楚筠跟着她,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大太太穿了一件玫瑰紫二色斜襟元宝领衫子,宝蓝色长裙,端坐沉重端肃的太师椅。

大老爷姜知衡不在,但姜雍齐和章艺苗都陪坐在旁边。

“四嫂,你快给姑姑跪下。”瞧见她进来,章艺苗立马上前,一副为了颜楚筠好的口吻。

让她跪下,提前给婆婆消消气。

颜楚筠似不解:“我怎么了,为何要跪下?”

斯文儒雅的姜雍齐,此刻大怒:“你不知羞,夜里不知去哪里鬼混!我们去了你娘家问,你也不曾回家。”

颜楚筠:“我去了军政府的军医院。如果你们真的去了我娘家问,我七妹是知道的。”

“你还敢撒谎!”姜雍齐的脸通红,“不要脸的东西,你连带着我也颜面丧尽。”

章艺苗:“四哥,你不要生气。”

“她从小没人教,毫无规矩……”姜雍齐犹自生气。

颜楚筠倏然上前几步,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一屋子人,主子仆妇们,都愕然看着颜楚筠。

颜楚筠那双水漾眸,此刻黑沉沉看着姜雍齐:“我从小由祖父母教养长大。你可以羞辱我,但你不能羞辱我家长辈。”

姜雍齐半边脸都是僵的。

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让他也打颜楚筠,他不太敢。落个打女人的名声,对他无益。

大太太和章艺苗、二少奶奶更是震惊不已。

原本沉稳的大太太,此刻怒了:“颜楚筠,你放肆!你彻夜不归不知去向,居然还敢打丈夫?”

“太太,您可以问我。我告诉您了,我去了军政府的军医院。”颜楚筠一字一顿道。

大太太被她气得冷笑:“好,你告诉我,你去军医院做什么?”

那地方,难道是普通人可以进去的吗?

颜楚筠持重而温婉,丝毫不像刚刚动手打人的模样,平淡告诉大太太:“去救治景督军的小舅子。”

“你?”大太太继续冷笑,“哪怕你能治病,督军府敢让你治?颜楚筠,你应该找个更合理的借口。”

“我说的是事实。”颜楚筠道,“太太不信,可以去问。”

大太太讥诮:“你果然会找‘靠山’。我们这样的人家,有资格去问军政府?”

“既不信我,我又有什么办法?”颜楚筠冷淡说。

二少奶奶在旁边同仇敌忾:“姆妈,她要翻天了。这次饶了她,往后她眼里都没了尊卑!”

又说姜雍齐,“四弟,你去打她。你自己的媳妇,应该由你教训,不要怕。”

姜雍齐为难。

他很想动手的,却又诸多顾忌,只能恨恨看着颜楚筠。

章艺苗柔美又清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悲伤:“四嫂,你太叫人失望了。”

“艺苗,你是太善良了,像这种泼妇就该打死。”二少奶奶拱火,“姆妈,这不请家法,往后这家里就要乱套。”

大太太收敛了冷嘲,叹了口气:“颜楚筠啊,你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狠心。

你深更半夜外出游荡,顶撞婆婆还殴打丈夫,我得替你父母管教你。来人,请家法。”

颜楚筠瞅准了机会,拔腿就跑。

她速度很快,有个佣人上前想要阻拦,被她重重推了个踉跄。

颜楚筠对姜家很熟悉,直接从最近的小路,穿过竹林,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看在欢儿的份上,得庇护她。

她气喘吁吁来了,把老太太、周嫂等人吓一跳。

颜楚筠急急忙忙解释。

“……您出去打听,昨晚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到了军医院。我正好在药铺查账,就被带走了。”颜楚筠解释。

老太太看了眼她。

“好了,像什么样子,在家里打人?”她说。

颜楚筠还以为,老太太说她不该打姜雍齐。

不成想,老太太却继续道:“既然想打儿媳妇,明天是不是想打我这个老太婆?”

颜楚筠:?

原来是骂大太太。

这逻辑也不通。

不过,老太太一向不讲理,而且打算庇护她。

颜楚筠舒了口气。

她这边把气喘匀,大太太等人也赶到了。

每个人都怒气冲冲。

大太太很少这样失控。

颜楚筠不仅仅不守妇道,夜里出去鬼混,当着她的面打自己丈夫的脸,还敢跑!

从未见过这样嚣张的媳妇。

大太太气得脸色发青。

“……这是做什么?”老太太环顾他们,“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是寻我老婆子的晦气?”

大太太顶着婆婆的不悦,上前说:“姆妈,颜楚筠实在太出格。这孩子不管,迟早要坏事。

姆妈,我们做长辈的,不仅仅要疼她,更需要教她,这才是真的疼爱她。”

老太太怀里抱着欢儿,轻轻顺了顺欢儿柔软的毛发:“照你这么说,我作为长辈,岂不是该打死你?”

大太太一惊:“姆妈,您……”

“上次家里烧死了三个佣人,我花钱又托人情,才让警备厅不查这案子。

要查起来,我且问问你,好好的人怎么被烧了都不知道叫唤?”老太太漫不经心瞥向大太太。

大太太心倏然凉了半截。

这事过不去!

该死的老太婆,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拿着她大太太这个主持中馈的主母不放。

老太太不是为了颜楚筠,仅仅是因为欢儿中毒一事,心里不痛快,还想要发作大太太。

“姆妈,一事归一事……”大太太挣扎着还要说。

老太太:“你自己立身不正,还想要怎么教儿媳妇?颜楚筠都跟我说了,军医院请她去的。”

大太太:“这种鬼话……”

“你不信,你找例子来反驳,而不是强求她自证清白。”老太太道,“我是信的。”

大太太差点吐血。

“你想要打她,可以,找出她昨晚去了哪里的证据。若证据确凿,你打死她我也不管。

但无凭无据,你敢在家里行凶,老大媳妇,你眼里,婆婆是已经死了吗?”老太太又问。

跟过来的章艺苗、二少奶奶和姜雍齐,全部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

家里没人不怕老太太。

就连大太太,在婆婆跟前也要避让三分。

“颜楚筠,你站出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大太太忍着滔天怒气,指了颜楚筠。

颜楚筠果然从老太太身后站出来:“您请问,我会如实相告。”



颜楚筠抱着欢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今儿不高兴,其他人都不敢触霉头,纷纷回房了。

到了正院,颜楚筠吩咐女佣拿镊子来。

她一边安抚着欢儿,一边捏住它的右脚,从它脚掌肉垫中扒出一根细刺。

“怪不得今天欢儿烦躁不安,原来是掌心被扎了刺。”一直照顾欢儿的女佣周嫂说。

又给颜楚筠邀功,“四少奶奶不愧是中医世家的小姐,就是比咱们细心。”

老太太看了眼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女佣:“拿八匹新到的绸缎,给小四儿媳妇做旗袍。”

女佣道是。

颜楚筠想说,八匹太多了,她用不了这么些。

可又想到老太太的脾气,最是不喜欢旁人忤逆她。

老太太肯给,就是真心实意给,为了感谢她治好了欢儿。

若一味推辞,小家子气的,老太太会不开心。

“多谢祖母。”颜楚筠道。

见老太太疲乏,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祖母。”

老太太微微颔首。

颜楚筠走后,几个女佣搬了时下最新的绸缎,送到她的院子去了。

老太太的心腹周嫂夸颜楚筠:“这孩子生得真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太老实了。”老太太说。

全家这么多人,只她一见面就能抱欢儿,又发现欢儿掌心有刺。

她有功。

谁不知道欢儿是老太太的心尖宝?她立功了,也不知道说几句好听话请赏。

太木讷。

周嫂笑:“老实还不好?我就喜欢老实孩子。”

老太太:“做闺女,自然老实些好。做了人家媳妇,忠厚嘴笨,全家的苦她一个人吃。”

颜楚筠回房后,换身衣裳。

老太太那边送来的绸缎,堆满了小客厅的茶几。

她现在住的婚房,位于姜家院子的西北角,旁边有个小小角门,直接通到后街。

位置偏僻。

但她刚刚嫁过来,婆婆就把小角门的钥匙给了她。她可以不走正门,出入方便。

这院子以前是姜家老太爷的后书房,不怎么用。

姜雍齐要结婚,他的嫡母大太太专门修缮了这里。

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耳房。

现在是民国初年,各门各户都讲究新潮。

颜楚筠的婚房摆放了一张西洋大铁床,四根乳白色的床柱;窗户镶嵌了五彩玻璃,阳光照耀下色彩斑斓;小客厅安置了一套碧绿色绒布沙发,一张玻璃茶几。

旁边一个小耳房,做了西式的洗浴间,有个大浴缸。

颜楚筠换了衣裳,出来看这些绸缎,吩咐女佣:“拿出两匹,我要做旗袍,其他收起来。”

女佣看了眼她,不情不愿的。

颜楚筠不再理会,拿出了她的医书,坐在沙发里看了起来。

她看了片刻,就走神。

前世,她新婚时在姜家受到了冷遇,跑回娘家。

七妹要订婚了,父亲怪她晦气,大喜日子跑回家添堵,她就去祖母跟前哭了一回。

祖母身体不太好,听了她的哭诉,为她忧心,又没办法。当晚祖母就发了低烧,而后身体一日日变差。

颜楚筠狼狈从娘家回来,也是在大门口,遇到了姜家的老太太等一行人。

老太太也如今日那样,讽刺了她几句。

只是她脸皮薄,当时尴尬站在那里,搭不上话。

表妹把欢儿给她抱,她不知情就抱了,被欢儿挠伤了手。

接下来半个月,老太太心情都不好,家里很压抑——欢儿恹恹的,不愿意出门,老太太就烦躁。

颜楚筠去老太太跟前问候,瞧见了欢儿的情况,替它把掌心刺拔了出来。

表妹章艺苗正好也在,直接领了她的功劳,去老太太跟前献媚。

颜楚筠站在旁边,章艺苗丝毫不以为意:“这不,我才发现欢儿掌心有刺,就让四嫂帮忙拔出来,是不是四嫂?”

颜楚筠当时微愣。

她祖父是神医颜温良,一生正义而慷慨。

颜楚筠受祖父的教育,内在光明磊落。

祖父又告诉她,医者要有仁慈之心。既然救了猫,就没必要去贪功。

故而,她没回答。

她没有承认章艺苗,却也没当众给章艺苗难堪。

她总以为,人是要脸的,章艺苗往后应该会知羞。

她错了,不要脸的人,往往会更得寸进尺。

没过几天,老太太当众发作颜楚筠,说颜楚筠:“锯了嘴的葫芦,愚蠢无用。”

若不是而后几次,老太太暗中帮她,颜楚筠真以为老太太很讨厌她。

她用了十几年,才明白这老太太爱恨分明、嘴毒心慈。

颜楚筠那不争的脾性,简直把老太太气死了。

老太太表达她的心疼,就是把颜楚筠骂一顿,想要骂醒她。

今生,颜楚筠抓住了机会,让章艺苗被挠了一爪子,让她也尝尝见血滋味。

同时,她也在老太太跟前表现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

除了遇到景寒之……

——跟我三个月,你就是官太太,你丈夫会发达。

——我玩过了,你还归你丈夫,大姨姐。

颜楚筠猛地合上书,微微闭眼,来缓解自己的颤意。

“这件事,前世不曾发生,它到底预兆什么?”

片刻,颜楚筠逐渐冷静。

她在景寒之的别馆时,没办法理智思考。

此刻独坐,她脑海中有很多的念头。

比起姜雍齐、章艺苗和姜家很多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颜絮芳,才是最大劲敌。

一旦妹妹嫁给了景寒之,在权势的帮衬下,颜楚筠再也无力和她抗争,只能任由她摆布。

“要毁掉她的婚姻。否则死的人还是我。”

她之前犯愁的,是她不认识景寒之,无从下手。

可如今,她认识了。

“我的身子,值什么钱?送给姜雍齐,他都不想要。既如此,为什么不用它做筹码,去搭上景寒之?”

颜楚筠想到这里,突然把手里的书狠狠摔了出去。

她疯了!

她怎会起这样的念头?

不,她还没有被逼到这个地步,不能自甘堕落。

她是颜家的嫡女,是祖父耐心教导栽培的“少神医”。

她不能做荡妇。

颜楚筠站起身,想要去捡起自己的书,门口倏然传来脚步声。

她抬起脸,和来人四目相对。

她微微诧异。



凌晨,军医院灯火通明。

所有的军医都去了病房。

在院子里等候的几十名大夫,都很诧异听动静。

有人耐不住好奇,问副官:“里面怎么了?”

没听到哭声,不像是死了人。

必死之人却无哭声,反而有些隐约兴奋的声音,令人费解。

副官心情不错,低声说:“盛旅座退烧了,清醒了片刻。”

众大夫愕然。

院子里起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这不可能!我诊脉了,万老爷子也诊脉了。没得救的,不可能退烧。”

万老爷子就是督军专门从县城请来的老郎中。

众人附和。

“我们从医几十年,不会看走眼。现在的枪厉害,中枪后高热不能不死。”

“不止是中枪,受了刀伤,高热也是死症。”

“我不信,到底谁治的?”

院子里议论纷纷。

有人再去跟副官打听。

有军医出来,就被院子里这些中医们团团围住。

“退烧了,千真万确。”

“颜氏百草堂的六小姐!”

众位郎中都惊呆。

他们难以置信。

用了什么退烧?

中药的安宫牛黄丸、紫雪丹全部用过了,没起作用。

枪伤或者刀伤,会破坏伤者自身营卫。而中药需要调动营卫,才可以起效。

故而中药面对急性外伤时,总会不那么好用。

“是颜家的秘方吗?”

“颜家有个小神医,颜温良在世的时候一直藏着,要把她训练成大家,不想世俗的名利干扰她,怕她成名后轻浮。

后来颜温良去世,大家都说那个小神医是颜家七小姐。”

“今天在场的,是六小姐。”

“小神医到底是七小姐,还是六小姐?”

“不知道。但这一手,颜家要起死回生了。”

还以为颜温良一死,颜家会慢慢倒下的。

众人议论纷纷。

颜楚筠被请到休息室,等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副官给颜楚筠打了一盆水洗脸漱口,又给她端了早饭。

她才吃完,副官请她去病房。

病人醒了。

病房里没几个人,大家都散开了,只景督军、夫人和院长在,景寒之不在。

“……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病人盛远山声音虚弱。

颜楚筠没有半分迟疑:“是。”

盛远山笑了笑:“多谢恩人。”

督军夫人很疲倦,但精神奕奕:“你叫什么名字?”

“颜楚筠。”

“颜楚筠,真好听。我万万没想到,你能有这般神迹。”督军夫人欣慰笑道,“好孩子,你救了我兄弟一命,就是救了我一命。”

颜楚筠:“夫人客气了。”

“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督军夫人道,“我得感谢你。”

颜楚筠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倏然说:“夫人,我母亲很早去世了,祖父母一直照顾我。

而后祖父去世,祖母不管事,身体又不好。我公婆对我有些误解,不是很喜欢我。

夫人,我一直盼一个人能教导我几分,在我遇事糊涂时候提点我。

您如果真心感念颜楚筠,可以认我做干女儿吗?我保证,绝不给您闯祸。

若我借了您的名义,在外面作恶,您亲手杀我。哪怕我背地行事,也叫我天打雷劈。”

督军夫人微讶。

她没想到,颜楚筠会提出这种要求。

继而她笑了笑:“好孩子,往后你就是我女儿了。”

颜楚筠立马跪下,给她磕头:“干妈。”

督军夫人搀扶起她:“不要叫干妈,叫姆妈。”

颜楚筠很乖很听话,叫了声:“姆妈。”

督军夫人揽住她,心情愉悦。

一旁的督军心情也很好:“这么一来,我就有第四个女儿了。”

夫人轻柔笑着,又让颜楚筠叫督军“阿爸”。

颜楚筠不太敢叫。

督军就说无妨,夫人的干女儿,也是他女儿。

颜楚筠果然叫了。

督军豪爽应下了。

夫人又让颜楚筠喊病床上的盛远山叫舅舅,颜楚筠也叫了。

这里不需要颜楚筠,她可以先回去。

督军夫人对她说:“小筠,你先回去。等你舅舅这边病情稳定能出院了,姆妈再设宴认亲。”

颜楚筠道是。

她先走了。

走出军医院的时候,遇到了景寒之。

景寒之阔步进来。

看到颜楚筠时,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瞬,意味深长。

颜楚筠不看他。

他要是再敢动她,颜楚筠就跟督军夫人告状,叫夫人打断他的腿。

军政府的汽车送颜楚筠。

一路上,颜楚筠想着这一夜的辛劳,心口微微发暖。

“我改变命运了吗?”她问自己。

前世,她和盛柔贞关系很好。

盛柔贞的父亲,以前是督军夫人身边的副官。

有次夫人带着大少帅出门,遇到了绑架,盛柔贞的父亲救了他们母子,自己被歹徒砍死了。

盛柔贞的母亲悲伤欲绝,投缳自尽了。

督军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把盛柔贞接到身边抚养。

这一年,盛柔贞人还在伦敦,她是出国念书去了。

她要明年年底才回来。

督军夫人一直对盛柔贞特别好,因此前世盛柔贞处处能压景寒之的妻子,也就是颜絮芳一头。

如今,颜楚筠也是督军夫人的干女儿了。

“哪怕不能毁掉颜絮芳的婚姻,她顺利嫁给景寒之,也不敢再作践我吧?”

颜楚筠胆战心惊的重生,到这一刻,似乎上了一层保障。

她心情好了很多。

她赌赢了,她挣到了前途。

颜楚筠回姜家,还是走她的角门,故而她让军政府的汽车停在弄堂口,她自己不行回去。

从弄堂穿过后街,就是姜公馆的小角门,汽车进不去。

颜楚筠敲门。

不成想,开门的却不是她的女佣,而是一个年轻妇人。

“四弟妹,你这是夜不归宿?” 年轻妇人笑容不怀好意。

她是二少奶奶。

和颜楚筠一样,二少奶奶也是庶子媳妇。

姜家大老爷一共四个儿子,除了三少姜云州,都是姨太太生的。

“二嫂怎么在这?”颜楚筠语气冷淡。

这个二嫂,一直打压颜楚筠抬高她自己,是大太太和表妹章艺苗的马前卒,坏事做尽。

她曾经把颜楚筠推下楼梯,让颜楚筠摔了腰,在床上半死不活躺了三个月。

而后颜楚筠的腰一直不太好,阴雨天总要隐隐作痛。

“姆妈让我来看看。如果四弟妹回来了,就去姆妈跟前,她有话问你。”二少奶奶笑着。

她一把将颜楚筠拽了进来。

颜楚筠甩开她的手:“二嫂,我自己会走。”

又问,“我佣人呢?”

“都打死了。”二少奶奶笑道。

颜楚筠脚步一顿,目光锁在她身上:“你是说笑?”


她瑟缩了:“什么怎么回事?”

颜楚筠:“你可以装疯卖傻,我却不傻。”

章艺苗脸色更白。

大太太见颜楚筠不好糊弄,只得赶紧道:“小筠考虑得更周全。既如此,这份礼你送给陆夫人和陆小姐吧。”

颜楚筠示意佣人程嫂接过来。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匣子上。大枣木的小盒子,装饰了海棠花纹,四角包金。

她看着,半晌不说话。

大太太:“小筠,这盒子不妥吗?”

颜楚筠笑了笑:“能有什么不妥呢?昨晚我也受到了惊吓,无妄之灾,姆妈并无礼物给我。”

大太太愕然,没想到她如此贪婪。

犹豫了下,大太太取下手腕上的—只金镯子,沉甸甸的,镶嵌了—枚珍珠大小的蓝宝石。

这镯子挺贵重的,颜楚筠见大太太—直戴着。

“小筠,这个给你。昨晚你的确受惊了,压压惊。”大太太道。

—旁的章艺苗急忙说:“姑姑,不可!那是老太太赏给您的,您怎么能送人?如此贵重,四嫂也承受不住。”

颜楚筠听了,很是好笑。

大太太假惺惺:“老太太给的,就是我的。小筠是儿媳妇,将来传给孙媳妇,—样的。”

说罢,她塞到颜楚筠手里。

颜楚筠接住,笑了笑:“多谢姆妈。”

大太太和章艺苗走了。

颜楚筠打开那小盒子,发现里面是—套黄金首饰。

首饰做得很精致,但份量不算重,加起来也就约莫二两。

颜楚筠带着半夏出门,在弄堂口叫了黄包车,直接去了当铺。

—套黄金首饰、—个带着蓝宝的金镯子,颜楚筠要了“死当”,不会再赎回。

死当的价格高。

当铺是老字号,—向很有口碑,给了颜楚筠比较公道的价格。

—共900银元。

颜楚筠又带着半夏去银行,存下800银元,剩下的放在自己身上备用。

半夏还说:“小姐,咱们当便宜了。”

“我着急卖。”颜楚筠说。

大太太的东西,拿在手里恶心,颜楚筠宁可少—两成的价格,也要最快脱手,换成钱。

半夏又担心:“大太太会不会问?万—问起来,会不会要打您?”

颜楚筠:“我要是永远得势,她不敢;若我失势,她会生吞活剥了我,不在乎这么—件事。”

做过姜家十几年媳妇,颜楚筠可太了解她婆婆的性格。

大太太—辈子掐尖要强,掌控欲十足,只有她算计旁人的份儿。

颜楚筠这么不服管,又频频打大太太的脸,挑战大太太的威严,大太太心中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只要颜楚筠稍微不如意,她就等着死。

颜楚筠怕什么呢?

她已经死过—次了。

她去了总参谋府。

她是督军夫人的义女,总参谋夫人对她很友善。

昨晚种种,只能算是个误会,陆夫人更是不会计较,反而问她:“你没吓到吧?”

“多谢您关心,我没事,就怕吓到了两位妹妹。”颜楚筠道。

“她们俩顽劣,回来还说有趣呢,吓不到。”陆夫人道。

颜楚筠又说:“我婆婆过意不去,还想登门赔罪,让我送礼。”

陆夫人急忙摆手:“这点小事,搞得如此隆重,实在见外。”

“是,我也这么说。夫人您—向宽和,天大事也能体谅。”颜楚筠道。

她戴的高帽子,陆夫人很受用,笑道:“往后常走动,你就知道我的性格了。”

颜楚筠在总参谋府吃了午饭。

她离开时,乘坐黄包车。

她和女佣半夏—人—辆黄包车,车子跑得比较快。

她在想着心事,黄包车却突然急停。颜楚筠没防备,差点从车上滚下去。

她半晌才稳住,微微抬眼,瞧见了面前横过来的—辆汽车。


午膳结束,佣人和副官们撤了碗筷桌椅。

西花厅的东南角,打开帷幕,有个小小戏台。

戏台上灯光明媚。

然而,却不是请了戏班,而是请了一支白俄人的乐队。

众人都觉新奇。

片刻后,两个蒙着面纱的印度舞娘,进入了西花厅,开始教宾客们跳舞。

这次的宾客足有五六十人,顿时热闹起来。

景寒之走到颜楚筠身边:“妹妹,我请你跳舞。”

颜楚筠往督军夫人身后藏了藏:“我不会,怕出丑。”

“我带你。”景寒之道,“我会跳。”

颜楚筠还是摇摇头。

督军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去跳一跳,蛮有意思的。”

颜楚筠意味深长看了眼她:“少帅的未婚妻也来了,让他们先跳吧,姆妈。”

督军夫人拍拍她的手,神色收敛:“叫什么少帅,你要叫他大哥。”

又说,“今天你是贵客,头一支舞,专门请你的。你不跳,旁人没资格跳。”

颜楚筠这才点头。

场地清空,宾客们围在四周,把舞池让了出来。

颜楚筠跟盛柔贞学过跳舞。

她记忆力过人,从小学医,懂得学习的技巧,故而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学就精。”

盛柔贞可羡慕嫉妒了,觉得她特厉害,什么都想要教她。

前世,除了祖父母,盛柔贞是唯一善待过颜楚筠的人。

颜楚筠略微走神:“柔贞还有一年多才回国。”

景寒之握住她的手,又轻轻扶住她细腰,两个人滑入了舞池。

他目光专注看着她,时不时对她微笑。

颜楚筠并不怎么回视他,不接触他的眸子。

宾客们都等着主人家开第一支舞,围在旁边看。

颜絮芳也在。

瞧着景寒之半搂抱颜楚筠,颜絮芳心里一直发沉。

而景寒之的表情,专注中有点宠溺,更叫颜絮芳发狂。

他从不这样看她。

哪怕她是恩人,是他承诺要给“荣华富贵”的女人,他也没这样亲近过她。

颜絮芳面上挤出微笑,很用力。

“颜楚筠要出丑了。”颜絮芳在心里想,“她会跳什么舞?这种西洋时髦玩意儿,我都不会。”

颜楚筠一直被祖父母养在深闺,除了学医什么都不懂。

她甚至不交朋友。

正是因为不交际,颜楚筠从来没有男人捧着,故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容貌多出色。

她总安静得过分。

颜絮芳想着颜楚筠等会儿要出丑,要狼狈不堪,心里就痛快了几分。

然而,随着乐队的舞曲响起,颜楚筠腰背挺直,踩着鼓点,动作娴熟优雅。

黑色旗袍的衣摆,随着她的舞姿轻微晃动着,行云流水。

众人看呆了。

颜絮芳错愕看着这一幕。

“她、她怎么会……”她失控叫出声。

旁人有人看她,她才赶紧收敛。

颜絮芳太意外了。

这是为什么?

颜楚筠她为什么会跳这种时髦的西洋舞?

景寒之最近才学了跳西洋舞。

他跳得还可以。慢舞曲的话,能跟下来。

原以为,他需要照顾颜楚筠,不成想颜楚筠只是刚开始有点不太熟练,跳了几步就流畅下来。

她动作优雅,很懂得配合他,生得又漂亮。

“跳得真好!”有人忍不住惊叹。

颜楚筠是真漂亮,黑色丝绸旗袍,勾勒得她身材凹凸有致;肌肤白胜雪,乌黑似宝石般的眸子,水盈盈的;小脸樱唇,雪颈纤长。

她太白,而景寒之是深色肌肤。

两下对比,越发冲击视线。

宾客们大饱眼福。

“她好厉害。”

“不厉害,也做不了督军夫人的干女儿。”

章艺苗也惊呆了。

自家这个四嫂,今天令她刮目相看。

章艺苗不知为何,心里也酸酸的,很嫉妒颜楚筠能出风头。


颜楚筠重生后,没有再见过颜絮芳。

她和颜絮芳在娘家的时候,并无太多恩怨。

只是颜絮芳单方面记恨她。

颜楚筠的父亲,是颜家的二老爷。

母亲生了两个哥哥后,又怀了颜楚筠。

快要临盆,母亲才听说,父亲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

那个外室也快要生了。

盛怒之下,母亲当晚见红,又在生产时大出血。

大家都说她死于难产。

没过几天,外室也生下了女儿,取名叫小芳。

颜絮芳只比颜楚筠小五天。

母亲去世,祖父母把颜楚筠接到身边照料,待她比旁的孙儿孙女都要亲厚很多。

一年后,父亲把颜絮芳母女俩接回府,正式娶了那个外室为妻。

祖父母很不满意,却又管不住儿子。

尤其是颜楚筠的祖父,不仅仅恨儿子,也迁怒颜絮芳母女,对她们俩没什么好脸色。

颜絮芳母女俩不敢和老太爷争,只敢把怨气撒在颜楚筠身上,很是讨厌她,看她各种不顺眼。

颜楚筠在娘家的时候,继母和妹妹不敢如何。

直到后来,颜絮芳嫁给了景寒之,颜楚筠才知道她这些年积累了多少仇恨,一并爆发出来。

她不想让颜楚筠死,她要颜楚筠生不如死。

只可惜,她在婆家也过得马马虎虎,颜楚筠又和她“小姑子”盛柔贞交好,她没办法彻底踩死颜楚筠。

听说颜絮芳到了,颜楚筠看向门口。

颜絮芳由景寒之带进来。

正面碰到颜楚筠,她失控般,嗓音尖锐又不得体:“她怎么在这?”

景寒之看了眼颜絮芳。

督军夫人也望过来。她眼眸冷,带着警告,看得人遍体生寒。

颜絮芳瑟缩了下,往景寒之身边藏了藏。

督军夫人见她这个小家子气的做派,更是秀眉紧锁。

“小芳,你去看看我舅舅。”景寒之对她说。

他表情端肃,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他这段日子忙疯了,舅舅又生死未卜,他情绪全无。

不管是看到颜楚筠还是颜絮芳,都生不出半分柔情。

颜絮芳却微微颤了颤。

颜楚筠淡淡看着她,不言不动。

颜絮芳半年前好像去了趟广城。听说广城阳光充足,她也不知怎么搞的,把自己晒得黝黑。

这段日子回家,她养白了几分,到底还是比普通人黑很多。

倒也不丑。

她长得像她母亲骆扬名,是个大美人儿。

再过一年半载,她肌肤养回从前的白皙,仍是很好看的。

颜楚筠和她,很难说谁更漂亮。她们的容貌,各有千秋。

只是现阶段,肤白胜雪的颜楚筠,看上去更娇媚。

“寒之哥,我……我可能没有更好的办法……”颜絮芳死死攥住手指。

正如颜楚筠说的,她连医学入门的《金匮要略》都背不熟,基本药草都分不清。

颜家的孩子,都跟着祖父学医,颜絮芳除外。

祖父不给她学,很讨厌她。

这就导致,颜絮芳不懂基本药理,切脉的手法都不对。

她只要上去,就会露馅儿。

景寒之听了她的话,没觉得特别失望。

城里的老大夫都请遍了,各种药都用了。

舅舅高热,已经晕厥,无药可医。

颜絮芳哪怕有个“少神医”的名头,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督军夫人却很不满,质问她:“你连试试都不肯?”

景寒之走过来,抱着母亲的肩膀:“姆妈……”

他想要替颜絮芳辩解几句话。

督军夫人心力憔悴,精神很差,也没了自控力。

她声音带怒:“到底是颜家的少神医,诊脉看看都做不到?是真的没办法,还是怕事?”

颜絮芳咬住唇,眼泪汪汪看向景寒之:“寒之哥……”

景寒之叹了口气:“姆妈,您消消火。”

“我消什么火?送她走!不想再看到她!”督军夫人怒道。

颜絮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夫人,都是我无能,我只是……”

“出去!”督军夫人突然爆喝。

并不想听解释。

副官走过来,请颜絮芳先出去。

颜絮芳抹了眼泪,转身要走时,瞧见颜楚筠还在,她上前要拉颜楚筠:“六姐,咱们先出去。”

颜楚筠甩开她的手:“我能治。”

颜絮芳神色骤变。

她提高了声音:“六姐,你不要胡闹,你从来没有学过医。你耽误时间,会耽误病人的命。”

颜楚筠不看她,只淡淡看向督军夫人:“夫人,我能治。一天内,这位病人可以退烧。”

督军夫人眸中,那点“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希望,被点燃。

颜絮芳大惊失色:“六姐,你怎么胡闹!我从小学医,敬畏病情,才想着把时间留给更有医术的大夫,给舅舅争取生机,宁可被夫人误会。你怎么为了表现自己,枉顾病人的生死?”

景寒之抬眸看向她,眸光晦暗不明。

督军夫人似乎被说服了几分,神色没那么难看。

颜楚筠表情仍是平静。

“不要说得冠冕堂皇,小芳。从小学医的人,是我。你不是敬畏病情,你是连手脉在哪里都找不到。”颜楚筠说。

颜絮芳错愕看向她:“六姐,你为什么血口喷人?”

颜楚筠转身, 看向病房旁边站着的几个大夫、外面的军医们,淡淡对颜絮芳道:“我也不为难你。

你既然从小学医,背一段《金匮要略》吧。”

众人,包括景寒之母子,都看向颜絮芳。

颜絮芳肤色黑,但眼神肉眼可见的慌张:“六姐,你知道我从小不背书,我的医术靠得是天赋。

你是一直嫉妒我,知道我的缺点,才故意为难我吗?”

颜楚筠好笑:“这话,你骗骗外行人也就罢了,能骗得过同行?有天赋,连《金匮要略》都背不了?”

有个大夫接话:“这是入门基础……”

景寒之突然出声:“够了。”

他不顾众人的表情,对颜絮芳道:“先出去吧。”

他自己往外走。

颜絮芳回神,急忙跟着他出去了。

督军夫人看着病榻上的弟弟,心急如焚,并无闲心去计较什么。

“……这满屋子的大夫,还有久负盛名的老神医,只你夸下海口能退烧。”督军夫人看向颜楚筠。

颜楚筠神色笃定:“我可以。”

“用什么退烧?”

“西药,磺胺。”颜楚筠如实说。

督军夫人看向旁边军医院的院长:“有用吗?”

“卑职没听说过这种药。”院长如实道。

十年后,磺胺才真正进入西药的行列,被运送回国。

哪怕在国外,这个阶段的磺胺,也只是实验品。

实验,就意味着会被推翻、质疑、重来,反反复复将近十年,才可以大规模问世。

颜楚筠拿到的,来源不明。

但她要赌一把。

若成功,前途可期待;若失败,大不了一死。

死过的人,无所畏惧。


姜雍齐来了。

说来讽刺,这是他们俩的新房,却几乎没有他的东西。

他之前并不住这里。现在仍在他的旧院住着,偶然在外书房做做样子。

颜楚筠和他结婚十几年,两人几乎没住过同一个院子。

“……听说你出疹子,都好了吧?”姜雍齐笑了笑,淡淡问她。

他生得好,有双漂亮的丹凤眼,眸似点漆,又白净斯文,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长衫,温润矜贵。

可惜内里草包。

一辈子没有承担过半分责任,没有赚过一分钱。

靠着颜楚筠,走出去人人称一声“四爷”,他仍把自己当世家公子。

颜楚筠为了儿子,不敢离婚,忍了姜雍齐十几年,宁可花钱养着这个花瓶。

可最后……

她低垂了视线,将情绪深深藏在眼底。

弯腰将自己的医书捡起,颜楚筠抬眸看向姜雍齐:“好多了。”

姜雍齐的目光,落在她雪颈上。

一个很浅淡的痕迹。

看样子,她的确刚刚出过疹子,不知道她好了没有。

“千万别过给我。”他在心里想着。

嘴上却道:“你好了,姆妈就放心了。”

颜楚筠目光清冷:“那你呢?”

姜雍齐一愣,继而有点恼她不知羞,居然问这种问题。

他脸色微沉:“我也放心了。”

颜楚筠淡淡嗯了声,情绪全无。

姜雍齐见她这样平淡,更不高兴了。

她问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应该高兴或者娇羞,怎么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根本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问他关心不关心?

姜雍齐感觉在她面前落了面子,神色不善。

“四少过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姜雍齐:“阿爸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姆妈让我叫你。”

颜楚筠:“知道了。”

说罢,她转身回卧房。

姜雍齐站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因为,颜楚筠对待他的态度,像对待跑腿的下人。

他给了她体面,亲自来告知她,她就这样反应?

姜雍齐恼羞,甩袖而去。

院子里的三个佣人,低声议论:“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好像吵架了。”

“四少爷只喜欢表小姐,看不上四少奶奶。”

“四少奶奶嫁到我们家,高攀了,四少才会看不起她。”

颜楚筠站在窗棂后面,静静听耳房那边女佣们的议论。

她安静极了。

傍晚时分,颜楚筠换了干净衣衫,打算去餐厅吃饭。

女佣梨雪却主动道:“四少奶奶,您不知道餐厅在哪里吧?我带您过去。”

颜楚筠院子里一共三名女佣,都是她婆婆章氏安排的。

两个婆子,负责打扫浆洗等各种粗活;十八九岁的女佣梨雪,专门照顾颜楚筠。

现在是民国了,家里不准用卖身契的下人。故而女子出嫁,也没有陪嫁的人了。

前世,颜楚筠嫁过来后,女佣梨雪也百变刁难她。

因为梨雪之前是服侍姜雍齐的,大太太章氏暗示过她,会让她做姜雍齐的姨太太。

梨雪想要压住四少奶奶一头。

颜楚筠性格稳重周到。不想和婆婆结仇,她慢工出细活,花了两年时间,才处理掉梨雪。

再看梨雪上蹦下跳的,颜楚筠没了耐心。

“好,劳烦你了。”颜楚筠静静看了眼她。

待要出门,颜楚筠又道,“稍等,我换一双鞋。”

折返卧房,颜楚筠拿了一根银针,藏在袖底。

她这才和女佣梨雪出门。

姜家的院子,颜楚筠走了十几年,她可太熟了。

女佣只当她从来没去过用膳的膳锦阁,将她往旁处带。

颜楚筠不动声色,跟着女佣走。

她们走到了车马房。

如今黄包车盛行,姜家还留了两匹马、一辆马车外,新添了七辆黄包车,雇了好几名车夫。

这些车夫大多进府不到一年。有个人嗜赌,每晚都要喝酒打牌。

佣人们拿了他们的好处,不会告诉主人家。

后来是大太太出门,车夫哈欠连天一身酒气,差点撞到了电车,这才发现。

梨雪带着颜楚筠,直接往车马房走过去。

“四少奶奶,您在这里稍等,我想起大太太叫我带东西,忘记了拿,我回头去取。”梨雪急忙说。

她又指了不远处的凉亭,“您不要去那边,车夫们偶然过去,别冲撞了您。就在这里等着。”

不远处,就是车马房。

那些车夫喝多了,都会到凉亭这里尿尿。

此时夕阳落尽,天幕渐黑,偏僻处没有路灯,黑黢黢的。

颜楚筠:“好……”

女佣冷冷笑了笑,转身要走。

颜楚筠的手很快,刺向了她后颈穴位,另一只手捂住了她口鼻。

她比女佣高半个头,很轻松将她弄到晕倒。

颜楚筠看着倒地的女佣,表情寡淡。

她转身要走,去膳锦阁吃饭,免得公婆叔伯妯娌挑她的错。

此时,却有人鬼鬼祟祟朝这边过来。

颜楚筠一惊,下意识往旁边的矮树丛躲避。

这里,是佣人们住的地方,家里主子不会过来。

她还以为,是有人路过,或者来这里干什么勾当。

不成想,那粗壮婆子,把一个白色东西,扔到了凉亭里。

那东西落地,声响不大。

婆子左右环顾,非常紧张,快步离开了。

颜楚筠微微咬住唇。

“这扔的,是什么?”颜楚筠暗揣、

她见婆子走远,又在原地停顿了几息,隐约听到车马房有人叫嚷,此地不能久留。

颜楚筠快步去了凉亭,找那婆子扔的东西。

一见之下,大惊失色。

她急忙抱起,快步离开。

姜家的膳锦阁,此刻坐满了人。

大老爷姜知衡今日回家,人人欢喜。

“小四,你媳妇呢?”大老爷看了一圈,还是没瞧见新媳妇,有点诧异。

姜雍齐结婚的时候,大老爷人在外地。

按说儿子结婚,父亲应该回来的。

大老爷没回来。一来是民国后,很多规矩摧枯拉朽倒掉;二则姜雍齐是庶子,家里并不重视他的婚姻。

第三则是颜楚筠娘家门第凋零,姜家从上到下不把她当回事。

“快来了吧。”姜雍齐蹙眉,“我告诉她早点过来的。”

一旁的章艺苗,很是温柔:“四嫂会不会迷路了?”

“不会的,她来过这里。”姜雍齐说。

应该来过吧?

他没什么印象了。

大老爷姜知衡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派个人去找找,怎么还不来?”

又问,“姆妈呢?”

老太太也没来。

大太太含笑,吩咐佣人赶紧分别去请。

很快,佣人先从颜楚筠那边回来,告诉老爷太太:“四少奶奶院子里的婆子说,她一早就和梨雪出门了。”

大太太微讶:“这是去哪里逛了?真是淘气。”

大老爷姜知衡面露不悦:“快要吃饭了,还逛什么?”

怪颜楚筠不懂规矩。

大太太笑了笑:“小孩子家的,玩心重。咱们家很多好东西,她没见过,可能就逛忘记了。”

又喊了佣人,“再去找。”

佣人道是。

另一边,派去请老太太的女佣,回来后脸色很不好。

“老太太的欢儿不见了,老太太正在发脾气。”

大老爷一听,哎哟一声:“这可糟糕了。”

欢儿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他急忙起身,去老太太的正院,饭也顾不上吃了。

其他人也跟着他走,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了餐厅。

只章艺苗还坐着。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她脖子上被挠了一爪子,留下清晰血痕,不知哪天能复原。

挠她的畜生、抱着猫的贱人,都应该去死。


没人相信章艺苗会喜欢周宝华这个又矮又胖的纨绔,只需要她能言善辩。

也许,应该让章艺苗去报社做事,替她自己洗白。

颜楚筠听了大太太的话,似乎非常诧异:“姆妈,真的是表妹?这……”

老太太拧眉:“艺苗不是这样的孩子,还是查查吧。我看这胖子在胡说八道。”

大太太:“姆妈,人言可畏,这人已经决定给艺苗泼脏水了,什么证据都造得出来。”

颜楚筠拧眉。

见她不高兴,大太太立马又改口,“再说了,艺苗最近受了点刺激,她可能想找朋友来聊聊天。她不懂事,我慢慢教。”

又说周宝华,“到底是周堂主的儿子,别送监牢了。周堂主不敢和军政府作对,还不敢欺负咱们吗?”

老太太听到这里,表情—敛。

哪怕她想让大太太吃苦,姜家这艘船是—体的,—荣俱荣,老太太不可能给自己树个仇敌。

故而,老太太在黑暗中重重握住了颜楚筠的手。

她暗示颜楚筠。

然后,老太太说:“你说得都对。小四儿媳妇,今天都是误会,就放过这人吧。”

又说,“你请客被冲撞了,你姆妈回头向你补偿。总参谋府,我们再去赔礼道歉。”

颜楚筠现在根基不稳。

欲速则不达。

在这个家里,她需要老太太撑腰。她也知道,—斧子砍不倒合抱的大树,大太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如果痛打落水狗,大太太来个鱼死网破,对颜楚筠也无益。

颜楚筠点头:“既是这样,那就放了他。”

她上前几步,回到了凉亭,对总参谋府的双胞胎千金陆芃和陆菁说明了原因。

两千金有点迟疑,却也点点头。

陆菁吩咐副官:“把这个人扔出去吧。”

颜楚筠走过去,打开了后门,让副官扔出周宝华。

她还走到周宝华身边,跟他说了句话。

大太太紧张看着她,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又不好问。

周宝华—身伤,跌跌撞撞跑了。

其实,在大太太等人进来时,副官打周宝华—顿,周宝华态度还是很嚣张。

这厮无知无畏。

他不怕,觉得青帮和军政府平分秋色,督军府的人不敢拿他怎样。

他今天挨了打,日后会报仇。

颜楚筠就把—根银针,扎进了他的后颈。

那根沾了毒液的银针,扎在皮肉里,当时就有种酸痒难当的感觉,令人几乎想要把皮都揭开。

—般人可以忍受痛,但无法忍受酸痒。

那滋味,十分难捱。

颜楚筠就趁机凑近周宝华,问他:“谁让你来的?是姜家大老爷、大太太还是章艺苗?”

周宝华—声声哀嚎。

大老爷等人在门口听到的哎哟声音,就是他这个时候发出来的。

颜楚筠要给他暗示。

想要解脱,就要想想她的问题。

哪怕他真的只是自己翻进来的,也要攀咬—个人——能翻到这里,他肯定是认识姜家的人。

“你不说,那你这毒可就好不了,你会痒到死。”颜楚筠道。

因此,等后面大老爷和大太太进来,提到要把周宝华送去监牢,周宝华想到离开颜楚筠,这种酸痒就无法纾解,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也想起了颜楚筠的问题。

于是,他很自然把章艺苗供出——的确是章艺苗约了他。

送他出门,颜楚筠趁着夜色,将—粒药丸塞在他手里,低声告诉他:“这是解药。章艺苗约你的那封信,明天送到角门给我。若不听话,你知道下场。”

周宝华吓死,连滚带爬跑了。

后花园里,萤火虫还在闪闪烁烁,如同仙境般。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