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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途:谋定而后动周严宋进辉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晚上十点半,点名就寝。周严毫无睡意,便主动要求值班。
看守所的监房中,每天晚上必须安排两个人值班,前后夜,每人四个小时。
犯人监督犯人,犯人管理犯人,据说是最科学最高效的。
对于李青山会不会按照自己建议的,去找表姐,周严并无把握。
毕竟上一世,共事的时间也不长,对李青山这个人,远远谈不上了解。
这种不确定性让周严稍微有些焦虑,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就只能通过石景峰联系表姐,表姐有个闺蜜是有很大背景的。
此刻,周严并不知道,此刻他想着的那个有背景的人,已经因为他的改变,提前和自己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夜里两点多,陈文涛起来尿尿,然后甩着家伙问周严:“心里没底啊?有多大把握能闯出去?”
周严苦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不敢说多大把握。”
陈文涛俯下身低声在周严耳边说了一句:“实在不行可以假装闹自杀!”说完朝周严挤挤眼睛,自顾自的爬上铺板睡觉去了。
周严心里暗笑,这家伙,现在还没有收了性子呢。记得上一世陈文涛洗白上岸,生意做得有模有样,有一次一起喝酒时对自己说:“年轻时混社会,觉得人不狠,站不稳,要敢搏命。后来想搞钱,又觉得富贵险中求。到了现在才明白,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周严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若有所悟。
第二天一个白天都很平静,号子里没有人被提审,包括周严。
晚上七点左右,监房门被打开,石景峰站在门口说:“12号,加个人!”说着,推进来一个獐头鼠目的人。
周严往门口凑了凑,飞快的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然后掩饰着打招呼:“石管又值夜班啊,辛苦辛苦!”
石景峰笑着骂了一句:“你个呆逼,不要烦了!”
周严松口气,石景峰按照说好的换了夜班,让自己不要烦了,是暗示自己电话已经打过了,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见机行事。
于是收拾心情,爬上铺板,和陈文涛几个一起看豹崽几个打手给新来的“过堂”上规矩。
长的獐头鼠目的家伙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边,脸上还带着淤青。
一个打手走过去直接抽了他一个嘴巴,喝到:“艹你妈,谁让你站着的,蹲着!”
新来的赶紧靠墙蹲下,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叫什么名字啊,家哪里的?
“黄国华,徽省的。”
“艹,是个外马!”豹崽过去在黄国华头上猛踹了一脚,发出“嘭”的一声。
“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强J。”黄国华声音哆嗦着小声回答。
“哦哦哦!”监房里马上响起了一群人不怀好意的怪叫声。
靠在被子上闭目养神的陈文涛也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子蹦起来凑到铺板边上骂道:“都闪开都闪开,老子来盘盘道。”
于是围着的几个打手纷纷避让,露出像待宰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黄国华。
“你是干嘛的啊,徽省人,怎么跑到我们这来搞强J?老实交代!”
“厨师,我在老乡开的饭店当厨师的。”
“哦,那你是把老板娘给干了?”
“不是老板娘,是个帮厨的。”
“是雏儿吗?”
“不是厨子,是下面条的。”
监房里一阵哄笑,周严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大华伸腿踢了一下:“呆逼,涛哥问你那个女的是不是处女,谁他妈的问你是不是下面条的!”
黄国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陈文涛,叫了一声大哥。
马上挨了陈文涛一个大嘴巴,几个打手一拥而上,监房里马上传出黄国华的凄厉的惨叫声。
殴打持续了几分钟,巡逻道上的枪兵跑了过来,朝着里面呵斥:“不许打人,都站起来!”
里面的犯人并不怕这些枪兵,嘻嘻哈哈的停了手,有人朝上面喊:“报告政府,这家伙是强J小姑娘进来的,我们是替天行道!”
枪兵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豹崽走过去,抓着头发把黄国华拉起来,顺手又对着脸狠狠打了几下,才骂道:“你个小比养的,带班的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懂了吗?”
黄国华已经被打懵逼了,鼻血流到嘴边都不敢擦,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我再说一遍,你干的是不是雏儿?”
这回黄国华听懂了,马上回答:“是雏儿,大哥,是雏儿!”
然后就又挨了豹崽一脚:“艹你妈的,你敢说大哥是雏儿?”
黄国华突然跪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大哥们,你们别打了,饶了我吧!”
陈文涛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挥挥手吩咐豹崽几个:“把这个呆逼扒了,到厕所那边让他自己撸,撸两管算过关。”
豹崽几个嘻嘻哈哈的笑着,连踢带打的把黄国华拖进厕所的隔断里。
没一会儿,厕所里传来豹崽夸张的叫声:“这么小,像毛毛虫一样,你还搞女人呢!”
”大哥们,饶了我吧,真硬不起来。“黄国华哀求着。
又是一通响声,大概是黄国华被打倒在厕所里了,不过这次,没敢发出声音。
陈文涛伸手在望着房顶发呆的周严头上摸了一下:“大学生,是不是没见过这场面?”
“也没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可没闲心同情他。”周严笑了一下。
其实,他在坐牢的四年里,见过比这残酷得多的事情,一开始还会觉得太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呢,后来看多了,也就变得麻木。
在那个时候,周严已经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医生对待病人时很缺乏同情心,管教们为什么经常不拿犯人当人看。
看的太多了,习以为常,慈悲也好,同情心也好,都是会被消磨掉的。
很多时候,只有自身强大的人,才有慈悲的资格。
等他们离开,周严犹豫一下,还是打消了给李青山打电话的念头。
凡事都不能太殷勤,尤其是对领导和女人。
于是按照记忆的号码给石景峰打了个电话,能不能报答人家先不谈,表示一下感谢还是必须的。
石景峰倒是很看得开,虽然他也被停职,但只是被要求在家写说明材料,并没有人来难为他。
能在这种牵涉众多的事情里独善其身,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
“报答不报答的,也不是马上就能办到,说句实话,我在看守所这里,接受过我的帮助,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如何如何报答的人,我见得多了,也没见几个真的会做。所以我对你也没多少期待。哈哈,有这个心就行!”石景峰在电话里笑着对周严说。
周严也笑:“我承认当时说的话,有忽悠你的成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保证不会让蒋天再回看守所当指导员,其他的,现在不能保证,你耐心等我一段时间!”
“嗯,这话讲得就比较实在,那我等着你给我活动个局长的位子?”
周严汗了一下:“你还真看得起我......”
一夜无梦,早上起床,周严掀开被子,看看支起的小帐篷,差点热泪盈眶。
满天神佛保佑啊,没坏。。。。。。
吃过早饭,办公室主任打电话来征求周严的意见,看什么时候安排他转院,并一再强调是领导嘱咐的。
周严可不想转什么医院,有好多事情要做,住在医院太不方便,何况周严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完全没必要天天躺在病床上养着。
谢绝了办公室汪主任的好意,周严找护士要来纸笔,给自己简单的做个人生规划,类似于白日梦那种。
还没自嗨多久,表姐岳晔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周严正在低头拿着笔写写画画,就笑起来:“手指头不疼了?上学时也没见你这么认真过,装什么勤奋啊!”
周严不着痕迹的把手里的纸翻过来塞到枕头边上,调侃道:“我这不是突然领悟到一些天机嘛,准备算算你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岳晔把水果放下,顺手敲敲周严的头:“尿裤子的小屁孩,姐姐几天不打你,皮痒是吧?”
“不是,尿裤子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你准备说一辈子啊!”周严怒。
笑闹一阵,周严问表姐:“老姐,你不是自己在外面住吗?方不方便收留我几天,我实在不想住在医院里。”
岳晔挑挑眉毛:“干嘛,还不想回家啊?”
周严把包着纱布的手举起来示意:“我现在这个样子,爸妈看到又要唠叨好久,你懂的。我昨天已经和他们说这几天陪领导出差去沪市,等伤好了再回家吧。”
“这样啊,也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姑姑看到肯定会难受。住到我那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先征求一下你陆姐姐的意见,她要是同意,我就可以暂时收留你几天。”岳晔手指敲着下巴说。
周严奇怪的问:“我住你那里,干嘛要她同意啊?”
岳晔道:“她现在和我一起住啊,都快半年了,虽然我那还空着一个房间,但你一个大男人住进去,当然我要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啊!”
而且,空着的那个房间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你要是住进去,我们晚上干活就只能在客厅或者卧室,很不方便的。
“啧啧,说好的姐弟情深呢?收留我几天就不方便啊!而且,我可以和陆姐姐挤一挤,不占用你们工作的地方,我不介意的!”周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岳晔笑着把剥下来的桔子皮扔到周严脸上:“你这个小流氓,想的美!还你不介意,你是巴不得吧!”
眼珠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周严上上下下看:“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你陆姐姐了吧?我可告诉我,别瞎想,嘉琪不喜欢男人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啊?!不喜欢男人?难怪你们住在一起,莫非你们。。。。。。?”
“哎呀,你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说,你陆姐姐是那种单身主义者,恐婚,还恐恋,我们上学那会儿,多少男同学追她,她都不感冒,你就别想糊涂心思了,懂吗?”
“而且我和你说,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嘉琪的家世肯定不一般,她住在我那,有个男的经常来给她送东西,她说那是她爸爸的秘书。而且,那天去看守所接你,和她一起来的,是市委的秘书长,她喊张哥,很熟悉的样子。你想想,她和我们普通人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当朋友嘛,这些都不重要,要是谈对象,还是要门当户对才好些!”
岳晔说着就严肃起来,一副你小子敢瞎想,姐姐我就要揍你的表情。
周严没想到表姐竟然能说出这样富有生活智慧的话,不禁对这个表姐刮目相看。
要知道,这个时候,文艺青年还不是个贬义词,年轻人还在追求不受束缚,纯洁的爱情,像表姐这样早期的互联网从业者,更是大多数以追求个性,解放自我为人生目标。
岳晔的这种婚姻观念,要在十几年后,才重新被大多数人认可。
“我的姐姐,你说巧不巧,我也是个不婚主义者,你就放一百个心,什么家世不家世的,和我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陆姐姐那个身材是真的好,不恋爱不结婚,真是太可惜!”
岳晔斜着眼睛瞟周严。。。。。。
周严赶紧趁热打铁:“老姐,你就收留我几天吧,你看,陆姐姐和我都是不婚主义者,万一要是负负得正,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来者不拒,就产生化学反应了呢,是吧?”
“哈哈哈,小屁孩子,现在比以前变得好玩了!”岳晔把剥好的桔子塞进周严手里,笑着说。
赵跃进跨入房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地上散乱着几根电棍和打断的扫把,一个男子双臂被拇指铐反铐在背后,脚上戴着铁镣,爬伏在靠窗的墙边,生死不知。
几个穿着便装的人不知所措的站着,一脸的惊慌。
对于基层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作为局长的赵跃进是非常清楚的,但近些年随着人员队伍素质的提高,各项法律和规章也日趋完善,已经很少出现这样惨烈的情况。
一个警员过去,检查了一下周严报告说:“局长,人没事,应该就是晕过去了!”
“先把人送医院!赵跃进吩咐,然后喝问:“谁上的铐子?马上给我打开!”
治安队的一个人慌忙上前,拿着钥匙开手铐,因为太过紧张,手抖的几次都插不进钥匙孔。
检查的警员抢过钥匙,把周严手上的拇指铐打开,其他人纷纷上前帮忙,架着周严往外走。
“你!是干嘛的?”赵跃进目送着周严被架出去,然后回过头喝问那个过去开铐子的人。
“报告赵局,我是县治安大队民警!”被问到的人赶紧立正回答。、
“治安大队的民警?你的警服呢?把警官证拿来我看看!”
这人张了张嘴,嗫嚅到:“报告赵局,警官证忘记带了。。。。。。”
宋进辉这时缓过神来,顾不得脖子上被周严咬的·伤口还在流血,赶快上来解释:“赵局,我是明水区检察院的宋进辉,这几位同志是来协助我们问询犯罪嫌疑人的。”
“宋副检察长,我知道你,你们明水区检察院办案,办到离山县来了啊,还借用县治安队的警员,确实厉害!赵跃进揶揄道。
“案情需要,涉及一些保密情况。”事到如今,宋进辉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赵跃进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绕开宋进辉,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把大概情况又看了一遍,走回门口命令:“检察院的同志先请站到门口来,其余的人拿出证件等待检查!”
马上由市局警务督察长带着几名警员走过去,两人一组,把蒋天几个人围在墙边。
蒋天眼看事情不好,赶紧喊:“报告赵局,我是离山县看守所指导员蒋天,这和我没关系的!”
匆忙赶过来的离山县公安局局长单江见状,也大着胆子插了一句:“赵局,他是这里的指导员,应该。。。”
话没说完,赵跃进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把他们的证件都收了,上铐子带回市局,先关禁闭,等待处理!”
然后才看了看县局局长单江:“你不用解释,这事你也跑不掉,一会儿一起回市局,你就祈祷抬出去的那个没事,不然,你就等着扒皮吧!”
单江不敢说话了,心里把蒋天几个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他现在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去市局,说什么?
宋进辉知道今天的事情难以善了,虽然不知道是谁请动的赵跃进,但无论如何,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于是趁着没人管他和张军,赶紧打电话给他父亲的老部下,现任桂城市的副市长。
这边电话还没打通,赵跃进已经处理完那边的事情,走到他的面前:“宋副检察长,把你的提审单拿给我看一下!”
宋进辉懵了,这都在仓库里提审了,怎么可能有提审单子,赵跃进这是明知故问啊。
只好放下手机赔笑着解释:“赵局,这个案子牵涉的比较广,不太方便,这次提审没走流程,我明天把手续补一下。”
赵跃进知道宋进辉在桂城是有些过硬的关系的,也不想马上撕破脸,于是道:“宋检,你们检察院的事,不归我管,但今天你得和我走一趟,明天让你们检察院来领人吧!”
说着不等宋进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坐上车,赵跃进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政法委书记马勇的电话:“马书记,我赵跃进。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临海的那个人没事,已经送医院去了。我现在带涉案的民警回市局,您还有什么指示?”
马勇听完,暗暗松口气,没出什么大事就好,沉吟一下说:“辛苦赵局了,这个事,尺度把握好,尽量不要造成影响,我的意见是尽量内部处理,但不能太宽松,必须要让各方都满意才行。你看呢?”
赵跃进当然明白,这件事能直接捅到政法委书记面前,送医院的那个小伙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马上说:“这个我明白,不过马书记,我来的时候,看守所门口停了几辆车,一个新闻采访车,不知道那个单位的,还有一辆,桂城市委9号车,我看这件事,不太简单啊!”
“你没看错?”赵跃进的话让马勇也有点意外。
官场的办事,最忌讳的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找了这个又找哪个,马勇相信以郭玉华的觉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是这个叫周严的家里找的关系?桂城市委杨书记也是省委常委,拥有很大的话语权,把这件事移交桂城市处理?
这时车子已经驶出看守所大门,一个警员拦住车子汇报说,刚才送人去医院的车子被拦下,几个人自称是周严的家属,知道情况后,跟着车子一起去了医院。
“几辆车子跟过去的?”赵跃进问。
“三辆车,一辆别克,一辆奥迪,还有一辆写着新闻采访的依维柯。”
赵跃进听完马上吩咐:“其他人回局里,我先去县医院看看!”挥手示意司机加快速度。
接着对马勇汇报:“书记,那我也得去医院看一下,这个人伤得可不轻,桂城市委的车子跟过去的话,我必须过去看看是哪位领导,也好沟通一下。您看呢?”
“好的,有情况随时联系。”马勇答道。
第一章 在警车上醒来
千禧年,深秋。江省省会桂城市的环城公路上。
“醒醒,还睡着了,心挺宽啊!”周严感觉脑袋被人猛推了一下,略带迷茫的睁开眼睛,傍晚的夕阳透过车窗,让他又是一阵恍惚。
想抬起手揉揉眼睛,才发现一副冰凉的手铐紧紧的拷在手腕上,两只胳膊也被人从两侧抓着。
扭头看,左侧黑瘦刀子脸,眼神阴鸷的人,宋进辉,明水区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刚刚就是他把周严推醒的。
居然真的重生了?还是在做梦?看着宋进辉的脸,周严心里狂跳。
上一世,自己就是毁在这个人手里,让自己从江省大型企业临海集团的副总裁特别助理,变成阶下囚,后来多年,几经起伏,才勉强挣了点身家,早早当起了咸鱼。
现在居然重回当年,而且还是回到了自己被送进看守所的路上,开什么玩笑啊。
“别装呆,不把问题说清楚,混不过去的。”右边稍微年轻点的人说。
张军,宋进辉的狗腿子,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高中校友来着。
好多记忆慢慢清晰起来。
周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不能乱。
“这是去哪啊?”周严试探着问,张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怕成这样啊,你拿钱的时候没怕吧?我们这是送你去疗养院,别紧张。”宋进辉一脸的不屑。
车子转过弯,周严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过江大桥,果然,这是去离山县的路,上一世,他们从公司楼下把自己带回检察院,只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秘密把自己送到了离山县的看守所。
而自己,不但缺乏社会经验,而且很怂,经不住他们哄骗和号子里犯人的整治,第三天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个遍,还妄想着能把自己洗脱出来。
结果就是不但自己丢了前程,坐了四年牢,还坑了赏识自己的领导。
领导虽然后来也到了厅级干部,不过因为自己的背叛,中间沉寂了三年,错过了升迁的大好时机。
周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快速的整理着思路,接下来的应对,决定着重来一世的命运。
不能怂,不能苟,其他。。。。。
转过一个小公园,远远看见水泥围墙包围的四层小楼,离山县看守所已经到了。
铁门前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带着两名背枪的武警已经在等候。
看守所的指导员蒋天,这个名字一下子蹦进周严的脑海里。又是一个仇人。
车子停下,宋进辉说了句“看着他,我先下去说一声。”然后下车走向那几个人。
周严看着宋进辉和蒋天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知道他们是在商量怎样收拾自己。
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在看守所门口就闹一下,车门已经被打开,一名武警战士伸手粗暴的抓着衣服把周严拖下了车。
“枪兵”,这是看守所的犯人,或者说犯罪嫌疑人对这里武警战士的称呼,周严一下子就打消了在大门口闹的念头。
这些“枪兵”是不会和你讲道理,也不会和你讲法律的,他们只执行命令,你敢反抗,他们就敢往死里收拾你,你敢跑,他们就敢开枪,毫不犹豫那种。
现在周严只希望自己还会被关到上一世那个号房,那样就还会遇到自己的两个“老朋友”。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把我送到看守所来?”
虽然知道没有用,周严依然质问道。
至少要表明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法盲,尽管普通人通常对这些办案流程之类的事情是真的一无所知。就像以前的自己。
“找你自然是因为你有问题,我们检察院有权留置你48小时,至于留置地点,也不是你能选择的,态度端正点,别以为自己懂点法律就不得了了。”宋进辉边说边掏出钥匙,把周严的手铐打开。
然后回头故意大声对蒋天说:“人先交给你们,我明天来补手续”。
张军过来,把周严口袋里的手机钱夹烟这些掏出来,又把鞋带和腰带解下,随手扔进他们的车里。
“先随便找个号子扔进去,别在门口搜身了!”宋进辉把手铐拎着,对蒋天说。
在2000年,法制建设还远远没到二十年后那样完善,在司法体系内,越是基层,越是胆大妄为,尤其是像宋进辉这样掌握权力的人。
一个枪兵用枪托狠狠砸在周严的肩膀上,把他砸的一个趔趄。
周严忍着痛咬牙没吭声,他知道这种时候,靠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只要你们不能把我玩死,老子这次一定玩死你们。
周严一边装作配合的往前走,一边不经意的用手碰一下西装侧面。
硬硬的触感,西装内口袋的那包烟还在,周严暗暗松口气,这可是保护他今晚别挨揍的好东西。
蒋天带着他从侧门走进院子,过小楼门岗时,负责检查和交接手续的两个警察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这几个都是隐形人。
真他妈黑!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对此早就看透的周严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
上到三楼,穿过两道铁门,在走廊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还好还好,依然是这个号子。11号监舍。
“背靠墙站好,进去老实点,别扯用不着的懂吗?”蒋天在手里一大串钥匙里翻检着。
沉重的铁门打开,“干部好!”犯人们喊着,很有精神的样子。
看守所里,犯人们把狱警称为管教,正式场合叫干部,有职务的一定要称呼职务。犯人之间,每个号子有一个“头儿”,官方称呼叫安全员,通常被叫做“带班的”。
“谁是带班的?你们号子加一个!”蒋天朝着里面说。
“报告蒋指,我是。”站在最靠门的一个壮汉探出光头,一脸的要死不活。
陈文涛,这个上辈子一起蹲了大半年号子从而成为朋友的家伙!
周严抽了抽嘴角,忽然有点想笑。
周严注意到蒋天明显皱了皱眉,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新来的不懂事,你给我好好教教规矩,别瞎搞!”
“你犯了什么事儿,都和我们这里无关,进了这里,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听的懂人话不?”蒋天盯着周严,阴恻恻的问。
周严老老实实的点头,现在不是和你杠的时候,咱们走着瞧,到底谁是龙,谁是虎。
转眼到了周末。
—大早,王倩倩就打电话给周严,和周严确定去做客的时间:“我爸说,要你下午三点钟过来,我们五点开饭。”
然后小声说:“周严哥哥,我劝你来之前,吃饱—点,不然可能会饿肚子!”
周严哈哈大笑:“我到时候—定会把你的话告诉王省长的!”
“好啊,你去告诉他吧,我也会告诉他,那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
周严。。。。。。
—点钟左右,周严和爸妈打声招呼,说自己约了朋友去玩,晚上不回家吃饭,穿戴整齐出门。
先去茶叶市场,买两斤本地产的雀舌茶,在水果店买了—些水果,看到街边有人在卖糖炒栗子,过去尝—个,还挺好吃,买—包给小丫头当零食。
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会,晒着温暖的太阳,慢慢的等时间。
。。。。。。当坐在出租车里的周严远远的见到王倩倩时,看看时间,两点五十分,时间把控的刚刚好。
王倩倩今天穿着—件火红色的高领紧身毛衣,配着宽腿的牛仔裤和小巧的铆钉靴,完美的勾勒出身材的曲线,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夸张。
简单而热烈这两种看起来不相干的感觉,竟然在她身上达成统—。
看到周严下车,女孩跑过来,伸手帮着提东西,问周严:“周严哥哥,我今天好看吗?”
周严侧过头上下打量—番,点头夸赞:“真不错,肥而不腻!”
“你可真讨厌!哪有夸女孩子说肥而不腻的,难道我是红烧肉吗?”王倩倩打了周严—下,表示不满。
周严笑着,把糖炒栗子递给她:“还是热乎的,回家就可以吃!”
王倩倩打开看看,开心起来:“糖炒栗子,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我不知道啊,但这个便宜。。。。。。”
女孩又笑起来:“哈哈哈,好吧,算你狠,我会告诉我爸的,你摸过我!”
周严—脸黑线:“你没完了是吧,能不能别把这个总拿出来讲。我—世英名,懂吗?”
在门岗处登记完,周严第—次走进省委家属院。
—进大门,是—片平整的草坪,草坪—边是四层的活动中心,宽阔的内部马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和桂花树。穿过—片多层楼房组成的住宅区,转入—条小路,眼前的风格随之—变。
古色古香的小楼,青砖黛瓦的庭院,错落有致的园林景致,仿佛—下子从繁华的现代都市,进入到曲径通幽的山间小筑。
“腐败啊,太腐败了!”周严嘀咕着,又换来两个白眼。
沿着小路,再走了几分钟,王倩倩在—处小院子前停下道:“喏,这就是我家!”
周严看看门牌,高云岭13号,“这地方叫高云岭?我在桂城生活二十多年,都没听过这地方。”
“我爸说,过—阵子我们要搬家的。”用手向前边指,“要搬到那个院子去住,可能是高云岭9号。以后来我们家的话,要走南边那个门,方便—点。”
“是不是你爸爸又要升官了?”周严问。
“大概是吧,那个院子是常委院,他应该算升官了。”王倩倩无所谓的说。
跟随着王倩倩进门,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王倩倩朝里边喊:“爸,周严来了!”
然后又小声对周严说:“周严。。。。。。哥哥!”
这回轮到周严翻白眼。
王鹏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周你先坐,让倩倩给你泡茶,我—会儿就好!”
王倩倩朝周严做个鬼脸,把周严让进客厅。
王倩倩帮周严泡好茶,坐在周严对面吃糖炒栗子,看着周严坐的规规矩矩,又笑“你这么老老实实的样子,像不像电视里,第—次去女朋友家的呆瓜?”
周严不屑:“女孩子,咱能不能矜持点?我这是第—次到大领导家做客,谨小慎微,毕恭毕敬是应该的,懂吗?”
王倩倩拿起—颗栗子砸周严。
想了想,过来拉周严:“走,让你看看我爸在厨房里的样子,特好玩!”
周严躲开王倩倩的手,用眼神示意,这是在你家,你爸也在,你不要害我!
王倩倩吐吐舌头,轻声说:“我忘记了!”
到厨房门口—看,王鹏飞穿着家居服,系着印满机器猫的花围裙,正弯着腰,在水池边洗鱼。
案板上,蔬菜和肉堆在—起,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各种袋子,几只大虾散落着,触须还在轻颤,似乎在抗议临终前被如此折磨。
这仿佛凶案现场般的厨房景象,让周严相信王倩倩同学说的都是真的,这顿饭,大概率不会吃的很愉快。
“哎,忘了问,阿严结婚了没?”
“结个吊毛灰,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周严故意学着陈文涛他们平常说话的口气。
其实倒也不算刻意,他曾经也成为过他们的样子。
“不能吧,严哥难道还是雏儿?”大华凑过来插嘴,一脸与他年龄不符的猥琐。
“雏儿你大爷,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哥哥我好个嫂子,对小姑娘没兴趣。”
本来准备下去拿黄国华寻寻开心的陈文涛来了兴趣,重新坐回来:“来来来,讲讲,看看你们这些人玩的有没有我们花。”
在很多时候,在一个群体中,自我保护最好的办法是融入,或者把自己伪装成他们的同类。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不愿意放下身段是或者不能放下身段,是自取其辱的愚蠢行为。
周严不蠢,于是装作随意的朝着那边喊:“豹崽,别蹲在厕所里了,来听故事!”
陈文涛也说:“让那个呆逼洗洗干净,然后到门口撅着去!”
豹崽们答应着,又把黄国华踹了几下,欢脱的跑回来。
周严清清嗓子:“我们兄弟单位,省建工集团里,有个女领导,长的美,而且是个大奶牛。”
说着两手在胸前做了个托举的动作,引来一阵笑。
有一次吧,我们几个单位一起去沪市开会,住在一个酒店里。中午吃过饭,我们几个人就瞎扯淡,有人说,看到那个谁谁谁了没,身材是真好,听说她瘾特别大,她老公喂不饱她,差点被她吸干了,才和她离婚的。”
“我艹!”有人附和着惊叹。
“然后就有人说,这女的虽然瘾大,但不吃窝边草,传闻只有出差时,在外面找男的过瘾。谁要是能搞上她,哥们赌一千块钱的!”
“你就去了?你个色胚!”
“必须啊,我就下楼,到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个当地的电话卡,然后去做名片的地方,做了个小卡片,印上这个电话号码,再写上,排除寂寞,一次两百,保证质量,不低于一小时,达不到双倍退款。”
“吹牛逼吧,一次一小时!”有人质疑。
“你别急,听我说啊,我上楼把卡片扔到那个女的房间门口。晚上十点多,那个女的果然打电话让我去她房间。
那个女的是真的能搞,身材又好,又会玩,哥们上去二十分钟不到,就被缴械了。”
“艹,一看你就是不中用的。”陈文涛点评着。
又引来一阵笑。
“后来呢,后来呢,那个女的没跟你急眼啊?”
“急眼了啊,但哥们穿上裤子,扔了四百块钱在床上就跑了!”周严笑着说。
“就。。。。就没了?这有啥意思啊!”大华眨着眼睛,表示一点内容都没有,不解馋。
被陈文涛在头上扇了一巴掌:“你个小呆逼,四百块钱,不比找 小姐划算啊,你还要啥内容!”
旁边一帮没听懂的这才恍然大悟,跟着笑起来:“阿严打赌还能赢一千呢,里外里睡也睡了,还他妈的挣了六百!”
周严笑着,心里却有些怅然,段子是编出来的,可心里那个女人却是真的存在。
这一世,那个无怨无悔帮自己度过最低谷的日子,看起来精明其实很笨的傻女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遇到了。
正在笑闹着,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文涛叫了声“站队!”
犯人们像被驱赶的鸭子,噼哩噗噜的站成一排。
石景峰沉着脸,对里面说:“周严,出来提审!”
周严脸色就是一变,夜里提审,就是他们要给自己上手段了,这来的要比自己预想的快。
是外面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压力,还是唐万兵那边催的太急呢,很难判断。
能够判断的,大概就是自己要吃点苦头了。
走到监房门口时,陈文涛忽然说了一句:“不要怂,不服就是个干!”
有犯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周严停下来看了一眼陈文涛:“走了啊,涛哥,你保重!”跨步出门。
监房门关上,陈文涛叹口气说:“这个呆逼未必能回来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周严不一定能回来了,这才进来两三天,就能出去?
“周严这种人,别看不是社会上混的,要是发起狠了,比你们强的多!”陈文涛又说了一句。
石景峰带着周严往外走:“下楼,他们在门口等。”
然后快走几步,凑近了低声说:“他们带了县局治安队的过来,还拿了电棍,你有点心理准备。”
周严脚步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赶紧帮我打电话给李总,我不一定能扛的住!”
石景峰在周严肩膀上推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走,同时嘀咕了一句:“我他妈的看你也够呛!”
两人没再交流,各怀心事往楼下走。
一楼值班室里,宋进辉,张军,两个魁梧的便装汉子,还有一个穿着监管马甲的劳作,手里拎着一副脚镣。
看到石景峰带着周严进来,宋进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吩咐站在一边的劳作:“把脚镣给他砸上!”
一个魁梧汉子走上来,和石景峰打招呼:“老石值夜班啊。”
石景峰也和这个县局治安大队的熟人打了个招呼,看着他拿出一副拇指铐,不禁皱了皱眉。
看着那个壮汉走到周严身后,去拉周严的手往后准备背拷,石景峰赶紧拦了一下:“这玩意明令不准用,你们别瞎搞,上背拷,要是把人搞残了,我也得跟着倒霉,绝对不行!”
那个人便停了手,看宋进辉。
宋进辉撇撇嘴:“哪那么容易残的,这小比养的不是狂吗,不给他吃吃苦头,他还以为来度假呢!你拷你的,出了事我负责!”
石景峰也急了:“艹,人从我手里交出去,出了事,你能负个鸡毛的责,要么把这东西收起来,要么我把人带回去!”
眼看着两个人僵持住了,另一个人上来打圆场:“别急眼别急眼,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别上背拷了,拷前面不就行了,小事儿。”
石景峰没再拦着,骂了一句:“麻痹的,你们是真牛逼!”转身上楼去了。
拿指拷的人转过来,把周严的两根拇指拷在一起,嘴里也骂着:“他还以为自己是副局呢吧,操行!”
“别耽误时间了,今儿晚上必须把事儿办利索,赶紧走!”宋进辉阴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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