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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无删减+无广告

结草成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是由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火热小说。讲述了: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主角:韶宏伟程秋燕   更新:2025-02-12 15: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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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的现代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结草成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是由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火热小说。讲述了: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韶宏伟看到了什么?

此刻,韶宏伟与孟可丽正隔着茶桌,相对而坐。

后者靠里,姿势略高,坐在靠背椅上。

韶宏伟坐着矮凳,两条大长腿支楞着,膝盖正好抵在茶桌边缘。

一开始,孟可丽还淑女般两腿交叉,叠放在一起,翘起一条长腿在桌边,做优雅矜持状。

这是她从小在家里,父母告诫督促养成的习惯。

女孩子在外,一定要注意形象,尤其在公共场合的坐,要有个坐样。

可吃着热乎乎的打边炉,话又投机,谈性渐浓;再加上红酒的刺激,随着两人身体温度的上升,也渐渐放开了。

韶宏伟先起身,征求了一下她的同意,脱去了中式夹克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体恤,露出了常年坚持锻炼而成的肌肉。

“你亮肌肉,引诱我么?难道你不知道我身材也很好么?”孟可丽心中不服,更不含糊。

她麻利地把西装外套一脱,搭在椅背上,上身只剩一件束在腰里的白衬衣。

韶宏伟瞄了一眼,口有点干。

端起茶杯,咕嘟一声,灌进一杯茶水。

再举起红酒杯,向孟可丽示意,以遮掩目光里肯定流露出的一丝贪婪。

孟可丽抿着涂有淡粉色口红的嘴唇,暗自偷笑,双眼迷离,举杯相迎。

“叮……”

水晶酒杯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在暧昧的空气中盘旋回荡,激起两池萌动的春水,泛着层层的涟漪。

孟可丽对此,似乎颇为享受。

嘴里,兀自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睛,不忘在韶宏伟俊朗的面庞和健硕的肱二头肌上来回跳跃。

孟可丽嘴巴爱说,韶宏伟可算是早就领教过了。也不枉选择了记者这一发挥她特长的职业。

只要打开话匣子,周围的人就只能做听众。

据孟可丽自己说,从初中开始,她挨老师批评最多的,就是因为和同桌说话,影响别人学习。

后来,老师故意给她分配一个闷葫芦型的同桌,以限制她的发挥。

结果,她照样拽着那同学每天不停地聊,逼着那闷葫芦也变得开朗起来。

今天,酒酣耳热之际,孟可丽更是发挥出了状态。

加上终于见到心仪已久的韶宏伟,又是在如此私密、安全的空间;渐渐地,所有的戒备心解除了。

淑女范,去一边的吧。你才是淑女呢!你全家姐妹都是淑女。

其实,在孟可丽心里,自己也乐意被韶宏伟看。

面对心仪已久的大帅哥,眼前又只有他们两人,正是她发挥的时候。

刚才露了一小手,就把韶宏伟整了个不会,接下来就再给他来几手秀一下。

什么六年恋情,什么学姐女友,我就不信,你韶宏伟真的是个“鲁南子”,新时代的“柳下惠”第二?

任凭我如此优秀的身材,即使你再有定力,眼睛不看花了才怪呢!

男女之间,男人主动不可怕,可怕的是主动的女人。

尤其是眼前青春靓丽,容貌和身材都足以秒杀霸屏女网红的孟可丽。

这还不算完。

见韶宏伟依旧努力克制着,除了眼睛偶尔偷瞄一眼自己以外,目光多停留在餐桌的菜上,孟可丽好胜心就起来了。

“桌上的菜,有我美味么?”孟可丽暗暗在想。

想着,她又开始了第三招。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叠在上面的腿,在韶宏伟眼前一荡一荡。

清凉的裙子之下是一双修长的漫画腿,看上去本就无比的性感撩人;现在又荡起来,就像一个鼓槌,狠命地敲击着韶宏伟的心脏。

“咚……咚……咚……”

孟可丽说话的间隙,屋里的两人都能听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绝对是酒精的作用,否则,韶宏伟的脸不可能这么红,一直红到耳根处。

要知道,韶宏伟可是一斤左右的白酒量。

看来,这红酒搭配上性感女人,任你再有定力,也不见得吃得消。

韶宏伟不时往下吞咽口水,吃到嘴里的菜,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

孟可丽乘胜追击,索性把荡着的腿放下,身体前倾,把泛着桃红的脸,凑近了韶宏伟说着话。

两腿就这样放开了。

不仅放下,甚至还像在大学宿舍里一样,汉子式的,毫无顾忌地随便坐着。

当韶宏伟掉了一支筷子,低头去拾的时候,这时候就很微妙了。

至于筷子是怎么掉的,鬼知道。

就连老天都不知道。

孟可丽见韶宏伟低头去拾筷子,故意挺了挺身子,凹成一个最美的姿态。

对于自己如何做出最美的动作,孟可丽心中十分有数,也运用得游刃有余。

这一下,可就惹祸了。

筷子掉落的位置,正在她左边的纤纤玉足旁。

小巧玲珑,肥瘦适度的脚,被束缚在黑色的高跟鞋里,脚腕和脚踝秀丽地隆起,鞋、足、腿美妙天成,细腻而又充满了灵气。使人禁不住想去抚摸、把玩。

这场景,令韶宏伟想起了《水浒》里的桥段。

这里算得上是茶肆,但韶宏伟可不是西门庆,也无意去捏那翘起的金莲。

他的目光也仅是留恋了一下玉足和小腿,准备拾起筷子起身。

血案发生在这里。

韶宏伟刚一抬头,孟可丽那如同白玉雕塑般的姿态和身材完美地落入了她的眼帘。

“轰……”

韶宏伟脑际中有炸雷轰响。

一刹那,他心中发紧,满脸赤红,呼吸急促,鼻子一热,血就流了出来。



与县政府隔着一条街的正丰宾馆。

位于三楼最东侧的317房,是个超大的套间。

正丰县的很多干部都知道,除了县府大楼的办公室,县长王京生偶尔也会在这里办公。

做为原县政府招待所的正丰宾馆,在市场化后,才由事业单位转为企业。由于一直做为县里的接待酒店,县主要领导喜欢在此办公的习惯,也延续下来。

虽然后来上阳市委市政府联合出台了《严禁领导干部长期租用宾馆、酒店房间作为办公用房的规定》,但王京生还是敏锐地抓住了规定里的“长期”两字。轻轻地用“偶尔”,就有效地规避了这个问题。

在王县长的眼里,经过重新改造,按照四星级标准进行装修的正丰宾馆,服务设施谈不上有多豪华。

虽然在县里算数一数二,但比这里豪华的地方,他可是见得太多了。

主要原因,县里经常在正丰宾馆举行政务接待和招商引资活动。在这里就近招待客人,顺带办公,效率又高,又很方便。

私底下,他还有一个用意。

每天在县府办公楼里出出入入的,没办法与下属保持神秘感。

要知道,一个领导干部,如果要想高瞻远瞩、着眼全局,必须使自己与下面的干部群众保持一定距离,才不至于被下属带偏。

所谓的距离产生权威,即是指此。

而且,在县府里,经常有不识趣的退休干部,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上访群众,指名道姓要见县长大人。

这些人一定是港片看多了,以为自己是“纳税人”。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躲在办公室里不见,会被下属耻笑。

可一旦见了,以自己的火爆脾气,难免遇到不冷静的时候。发生一些预想不到的难堪,对自己高大的形象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

所以,在宾馆办公,绝不是什么贪图这里的安逸,也不是搞什么特殊化,而完全是为了便于工作,维护领导干部的形象。

挂了县委办主任王畅的电话,王京生拉开卧室的门,来到会客厅。

如果要问上面这套理论是否站得住脚,此时客厅里的三位,肯定会投赞成票。

他们是县委副书记孔业兴,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和常务副县长陈向琰。

做为正丰县本乡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要论对正丰的感情,以及为正丰的老百姓着想,在他们三位眼里,没有人比他们更有代表性。虽然王京生三年前才从外地调入,但已经和当地干部打成一片,也算得上半个正丰人了。

见身材敦实的王京生拧着两道粗眉迈步进来,高高瘦瘦,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端坐在沙发上的县委副书记孔兴业,当先问道:

“怎么说?”

既没提名道姓,也没有排除其他情况。在座的三位,不用沟通,也不用眼神交流,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而且,在这三人里面,孔兴业的年纪最大,职位最高,又与王京生相投,也只有他可以如此单刀直入的说话。

“两件事。”

王京生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对三人说道:

“一个对今天的堵门事件很不满,二是明天要轻车简从,不打招呼下去调研。”

座上不知是谁,噢了一声。

王京生坐回到主位沙发上,从茶几上抽出一支中华烟,顺手也让了一下座上的三位。

对面的孔兴业摇了摇头。

左边的安达才说了句:“刚掐。”

右边的陈向琰欠起身,先拿起火机给他点燃,再顺手抽出一支自己点上。

王京生将身体靠向沙发靠背,深吸了一口烟,嘟起厚嘴唇吐出一个烟圈,这才问道:

“你们怎么看?”

眼下的几位,都是正丰县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一个县委副书记,一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一个是政府常务副县长,妥妥地大半个县委班子和半个县府班子联席会议的架势。

但今天的气氛,显然不是要开什么联席会议,也没有正式的议题。

他们的目的颇为统一:关心新来的县委书记。

在送走了郭盛文部长等领导后,王京生安排自己的远房侄子,县委办主任王畅,伺候新来的县委书记鲁向阳,其中一个不为外人道的用意,自然是可以在新书记身边,随时打听他的消息。

虽然做为上阳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鲁向阳多次陪同领导,亦或单独来过几次正丰县,但与他们大多是表面上工作的来往。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对于一个出任县一把手的新人,来了正丰之后,到底是守成,还是掀起些风浪,在座的人和全县的大小干部一样,都十足的关心。

除了关心,在座的几位,更有异于其他人的遗憾。

按照官场的惯例,原县委书记上调上阳市里后,在座的几位都是有机会进步的。

县委二把手、县府一把手的王京生,接任县委书记一职,是在他得知此消息后,一直奔波于省市两级相熟关系的主要诉求。

一旦实现,做为县委副书记的孔兴业,再进一步,接替县长职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同样,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目标当然是接替空下来的县委副书记一职。

虽然要与安达才竞争,但做为常务副县长的陈向琰,比前者更有年龄优势,若能争取一下县委副书记,就等于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后面的三位也都找到自己的条线领导运作,但归根结底,最关键的人物还在王京生。

只有他动了,后面人的上升才有可能。

毕竟时下要想上面的空位腾出来,只有三种:高升、届满、被举报。

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顺位高升。

大家乐得皆大欢喜。

结果,运作来运作去,王京生的努力都白费了。

据说是省委组织部领导与市委书记几次沟通,从发展经济,促进正丰快速发展的角度,硬是安排鲁向阳空降到了正丰。

王京生等人有些不理解。

放着好端端的市委调研室主任不做,跑到正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镀金,都是正处,何苦来呢?

关键之处在于,这样一来,等于暂时封闭了这几个人晋升的空间。

除了43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还年轻一点之外,其他三位年龄都已过50。

在县级单位,规格无法和省市机关相比,作为体制内职务的基层,很容易碰顶天花板。

那句颇为流行“过了五十一,报啥也不批”的职级窘迫,即使对于他们这些有关系的人,也同样适用。

如果三五年内得不到晋升,恐怕这辈子也就没指望了。

鲁向阳的到来,无异在短时间内堵死了在座的进步的通路。

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同病相怜的同时,对新来的书记到底是来镀金一两年就走,还是久驻沙家浜,可是比谁都关心。

正式基于共同的目的,平时也偶有龃龉的四人,今天难得的一致。

在他们的眼里,铁打的正丰,流水的一把手。

从政生涯二十多年,他们也不知送走了多少任空降的书记。

尽早地摸清新书记的脉络,调整自己的姿势,是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见王县长发问,陈向琰和安达才将目光投向了孔副书记。


韶宏伟凑近手机说道:

“阿姨,您好。我们是外地来赭石崖旅游的游客,偶然在山间发现您女儿攀岩受伤了,我们把她送到附近的县医院来了。”

之所以自称“我们”,韶宏伟是不希望女孩的家人对两人共处的这段空白时间,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荒山野岭,你说什么也没发生,有几个人肯信?

谁知道女孩的家长是什么德行,万一揪住什么瑕疵不放,救人不得好不说,最终还给自己惹下许多麻烦。

毕竟在仕途上,钱和色,是两把要命的刀,以韶宏伟这小体格,足以把他大卸八块的了。

韶宏伟的谨慎,来源于他的草根出身,无根浮萍更使他不敢造次。

但善良的本质,却在他身上保留了很多。

“现在,您女儿昏迷不醒,医院说可能是脑干受伤,必须转院到最近的东河省医院。我们已经给她叫了救护车,马上就送她去上阳。”

“您看,我们对省医院也不熟悉,您那边是否安排人去医院等着,救护车一到,你们那里好办理入院手续呢?”

“什么?”

“啪”

好像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很快又被拾起。

“雯雯,雯雯,雯雯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你非不听,你看……”手机那边的女子,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韶宏伟的谨慎不是对方的重点,女儿的性命才是。

如果人都没了,那还讲什么道德。何况,现在有谁还在乎程颐、朱熹。

紧接着,手机里传来一个磁性的男中音。

“喂,你好!你是说我们家雯雯受伤了,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那端语气和缓。

隔着话筒,韶宏伟都能感受到这声音的超强定力与沉着。

他只好再次简单扼要地将情况复述了一遍。

把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精练的语言表述明白。看似简单,工作或生活中,很多人却做不到。

经常有人,一说起话来,几句话就跑到爪哇国,拉都拉不回来。

或者说着说着,在一个枝节上,扯得东一下西一片的。

但归纳总结能力,对韶宏伟来说,几乎是天生的。

得益于从小喜欢读史,逻辑能力尤为出色。

大学期间,他的古代汉语成绩最为突出。拿起秦汉时期的文字,像读白话文一样流畅。

耳濡目染,归纳总结,提纲挈领,几乎快成了他的本能。

听完韶宏伟的简短精练的介绍,手机那端冷静地问道:

“小伙子,你贵姓?”

“免贵姓韶,韶宏伟。正丰县人,假期来这儿探险旅游的。”韶宏伟十分坦诚。

电话那端似乎顿了一下,才道:

“好,小伙子。我是雯雯的父亲,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能及时救护雯雯。”

“现在,麻烦你马上催促医院发车,用最短的时间,将雯雯送来上阳。车上,要求医院派最得力的医生护士,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了。”

说到这儿,手机那端传来女人的哭声:

“青峰,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老天呐……”

电话那端的男中音并没被打断,依旧平静和缓:“另外,你把随车医生的电话给我,以方便路上我们随时联系。”

韶宏伟立即要来随车医生联系电话,告诉了对方。

电话那端再次到过谢后,才挂断。

韶宏伟已经没了继续野攀的兴趣,又惦记着东店村给他打过的关于蔬菜滞销的求助电话。干脆在救护车顺利出发后,也一脚油门,开车返回。

回忆到这里,韶宏伟对电话里的苏雯雯道:“老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而且还能打电话了。”

“不过,你的身体现在一定很虚弱,还是不要多说话。注意休息。”

听了韶宏伟这句由衷关心的话,苏雯雯轻轻“嗯”了一声,弱弱地道:

“我是昨晚醒来的,这是我的第一个电话,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韶宏伟赶紧宽慰她:“这没什么,遇到这种情况,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随即就半关心半命令式地说道:

“你一定是违反医院的规定,偷偷打电话的吧。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好好养伤,等你好起来了,我找时间去看你。”

“一言为定。”苏雯雯的语气里流露出惊喜。

“一言为定。我保证。”韶宏伟说着,不觉握了一下拳头。

电话那头,仿佛是护士的声音:

“唉,708床,手机对脑部有辐射,你现在还不能用,快给我。”

苏雯雯声音虚弱,急促地说了句:“改天打给你,韶大哥。”

随即,手机里传来了忙音。

挂了电话,韶宏伟对着手机端详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苏雯雯。”

“嗯,好听的名字,好听的声音,好看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三好学生。”

接到苏雯雯的电话,令韶宏伟的心情大好。

或许是对自己辛苦救人的一个正向回报,虽然当时没想回报什么的,但事后心里总是有所期待。

加上刚才苏雯雯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值了。

也许是对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回忆,也或者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反正韶宏伟的心里,如饮琼浆一般甘甜。

刚才在县府门前,被范老邪等人刁难,被范旭彪挤兑,还有黄晓坡的那个眼神,这些带给他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韶宏伟嘴里哼起小曲,又点起一根芙蓉王,愉快地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在此期间,广场那边也有了进展。

在曲婷婷的主持下,双方的讨价还价已进入了尾声。

女孩出面办这种事,总比大男人好沟通。

再加上有了老板儿子同学这一背景,永光超市的采购员也算懂得世故。

超市的大库里现在堆满了蔬菜,但眼前可算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将最近一周时间,上阳蔬菜批发市场的价格,用平板电脑给村民展示了一番,并说明这是送到菜市场以后的售价。

随即,又将永光超市的进货价报给大家。

村民们本来是一大早拉上积压的菜,跟着范老邪来县府门前凑热闹的。

之后这些蔬菜,也是要拉到街边摆摊处理。

一想到,县里那些家庭主妇们,杀起价来,可比超市的狠太多。

三斤两斤的往外卖,还不如一次性推给永光超市。

而且,按照范老邪答应他们的说法,不管菜卖得出卖不出,每车菜给五百块补助。

这些村民们,无非是拿人家的报酬,替人家干事。

他们不是干部,也不担心自己的政治前途。

在他们的大多数人看来,蔬菜滞销是事实,来这里露露脸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同样,这些村民也没有多少在县府门前一直持续闹下去的动力。

现在,既然韶副镇长给大家的蔬菜找到了销路,价格也算公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双方很快达成交易。

曲婷婷挥着小手,张罗着大家到前面不远处的农资公司院里,那里有专门的磅秤。

超市采购员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运输车辆上来了。

望着手扶拖拉机和小四轮车,争前恐后开进农资公司院里,范老邪嘴里骂道:

“这帮东西,就认钱,让他们给老子站站场子,都不给力。”

一旁的村主任裴志民,并没有搭话。

他看了一眼死命吸着烟的村支书范旭彪,“我们是现在就回村里,还是在县里吃完了再回?”

一大早跑上来,折腾了半天,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眼看新县委书记已经进了大门,今天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范旭彪对裴志民的话并没理睬。

他望着曲婷婷优美的曲线,贪婪地咽了几下口水,才回过头来,问鼓上蚤般的范老邪:

“昨天那个毁菜的小视频,有多少关注了?”

范老邪掏出手机,在上面鼓捣了一番,回道:

“关注六千多,点赞七万了。”

“不够,跟斗比推广公司联系,再加大推广力度,费用好说。”

说完,又朝曲婷婷的背影望了一眼。

见人已经进了农资公司院里,范旭彪这才将嘴里的半截烟,狠狠摁灭在路灯杆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

范老邪连连点头:“好的,老大,我这就联系。”

范旭彪这才转过头来,冲着裴志民一摆头,“走,老地方,整两口。”


韶宏伟的脚步在一楼门厅略一停顿,丢下曲婷婷在农经站门口发愣,迈开大长腿一步三个台阶,直接上楼。

路过二楼缓台,他向会议室扫了一眼。

门里门外,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窃窃私语。

这情形令韶宏伟脑际闪回了一下《狂人日记》里的赵贵翁和那些议论人的小孩子。

脚步没有停留,直接到了三楼马坤镇长的办公室。

会前,见一下镇长马坤,有助于他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镇书记黄晓坡相比,镇长马坤虽然中庸,脑瓜皮子薄,对韶宏伟应该不至于说假话。

他要尽快搞清楚,今天的干部大会,除了传达县委干部大会精神,到底还有其他什么内容?

镇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马坤正坐在座位上,跟站在眼前的党政办主任张超说着什么。

一见韶宏伟进来,立刻对张超使了个眼色,自己也站了起来。

后者一回头,见是韶宏伟,脸上立刻现出一副尴尬的笑,说了声“回来了”,转身对马坤说道:

“那马镇长,我先去了,你们聊。”

两人的这一举动,韶宏伟看在眼里,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帮家伙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好像自己成了众人公敌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肚子里的疑问震天响,但韶宏伟的脸上依旧一副平静,道了声:

“马镇长。”

“坐,坐。”马坤一边让座,一边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把门关上。

回到办公桌前,准备给韶宏伟倒水,被后者礼貌地止住了。

韶宏伟开门见山:“镇长,快别麻烦。我刚从村里回来,怎么镇里的人看我都那副表情,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嗨!”

马坤深深叹了口气。

韶宏伟的心猛地一缩。情况似乎对他不太妙。

紧接着,马坤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他。同时,努力做出一副自己看起来与此事无关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韶宏伟接过来一看。

迎面就是醒目的标题:《正丰县委组织部关于对溪岭镇副镇长韶宏伟同志停职的处理决定》

晴天霹雳。

韶宏伟眼睛一花。

什么?停职,为什么?

定了定神,飞速把文件看完。

聚集性事件,舆情管理不力,一共两大罪状。

“这,这,怎么会这样?”

韶宏伟有些不理解,看向马坤,“今天的事儿你也在场,情况你都看到了。我到位的时间,处理的方式,已经是最大限度了。镇长你说,还能有比当时更好的处理方法了吗?”

马坤笑了笑,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撇了一下嘴。

他不能回答韶宏伟的这一问题。

在官场上混,他当然知道。韶宏伟的这个问题,明显有点话题陷阱的味道。再说,这不是他能回答的,他也回答不了。

韶宏伟继续辩解道:“还有那个什么视频,我下午才看到,明显是摆拍,这怎么能做为处理我的一个依据?”

“再说,组织上要处理我,让我承担责任我没意见。但总得履行程序调查吧。事情都不弄清楚就下决定,我有意见。”

韶宏伟把自己的不满和对组织处理程序上的意见,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遇到这种不公,任谁都得着急,何况这里面确实有问题。

马坤等韶宏伟说完,笑了笑,里面有十足的同情。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说道:“你有意见我很理解,可以按组织程序逐级向上反应。但现在……”

韶宏伟立即意识到,和眼前的镇长说这些,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做为一个党员,他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服从。

再说,韶宏伟特别不喜欢马坤眼里的同情。

女人或者弱者,才喜欢被同情。对于他来说,那种东西既廉价又毫无意义。

马坤只是一个传话筒,开会前和自己通个气,也是履行必要的程序。

想到此,韶宏伟转身离开马坤,回到旁边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直在那里郁闷地呆到差一分钟四点的时候,才不情愿地起身走进二楼的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不出所料,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他脸上。更有一些眼睛,超乎寻常的敏锐,似乎要榨出他眼底的心思来。

大家都想看看,面对处分,眼前的副镇长会作何反应。

人就是这样,升迁时不乏掌声,落难时自然有人观赏。

韶宏伟控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众人眼神中的反馈告诉他,自己的表演失败了。以他的水平,估计申请横店的群演资格都通不过。

韶宏伟红着脸,走向前面第一排中间的一个空位坐下。

那里分明是有人提前给他留好了。以保证整个会场里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

大会随即召开。

镇长马坤主持,黄晓坡传达了县委干部大会的精神,概括了有关领导及新任县委书记的讲话。

随后,就是通报县委组织部对韶宏伟的处理决定。并要求全镇党员干部引以为戒,举一反三,对照自己的工作,认真检查不足,集中精力投入到对群众服务的实际工作中来。

最后,马坤又讲了一下明天新县委书记要下来调研的情况,要大家立即行动,哪怕不下班,也要把分配的工作做完。

会议随即结束,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会场,去忙迎接新书记来调研的事情去了。

韶宏伟坐在原地没动,耳边是络绎不绝的椅子响和路过的脚步声。

低着头,像开始宣布处分决定时一样。

台上,黄晓坡起身的时候,扫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副轻松得意的表情。

嘴角动了动,本想叫他到办公室,再来一次诛心般的谈话。想了想,临时改了主意,转身走了。

镇长马坤收拾好本子和材料,看了韶宏伟一眼,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也走了。

会议室很快就静了下来,韶宏伟依旧低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座泥塑石膏像。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有些猝不及防。

自己在这件事上,若说一点责任没有,那是瞎话。

蔬菜基地项目是他负责的,做为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因蔬菜滞销而发生了群体性聚集,也是事实。

可毕竟自己及时到场并妥善处理,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还把蔬菜销售给了永光超市。

就算这件事自己有责任,可也到不了挨处分的地步。

媒体上倒是时常有国外的什么州长、署长之类的,因为不可抗力的后果而引咎辞职,可咱们毕竟在体制上比他们优越太多啊!

关键是,那个造成所谓舆情失控的毁菜视频,明显是故意摆拍,背后是什么人指使?目的为何?都需要调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处分落在他这个副镇长头上,韶宏伟无论如何想不通。

最让韶宏伟绝望的是,下午自己刚刚暗暗发誓,要在新书记到来之后,努力表现自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结果,膀子还没等甩开,处分的大剪刀咔嚓一下,给剪了。


绿蚁西施站在雅间茶室门口,对二人道:

“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安排菜。”

说罢,转身就走。

韶宏伟连忙道:“唉,孟姐,一个菜不够,我再点两个。”

“不用了,可丽喜欢吃什么,我比你还知道。”

扔下这句,绿蚁西施扭动着细腰,径直往挂着厨房牌子的里面去了。

韶宏伟回过神来,看着正准备脱去风衣的孟可丽问道:

“老板娘一口一个可丽,你俩又都姓孟,难道……”

“她是我表姐。”孟可丽释疑着,随即对站在身后的韶宏伟嗔道:

“哎呀,我说大帅哥,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你没看人家脱不下来衣服嘛,衣服带子刮哪儿了。”

韶宏伟定睛一看,原来孟可丽脱风衣时,不小心把腰间的衣带挂到放到旁边那个高仿的挎包带上了。

两个带子的卡扣卡住了,孟可丽两手后背,拽着衣袖,抽不出手来。

韶宏伟赶紧上前,帮忙分开卡扣,顺势绅士般地为她脱下风衣。

孟可丽背对着韶宏伟,两手背在身后,正好展现她完美的身材。

白如凝脂的皮肤,忍不住想去抚摸。

韶宏伟个子高,帮忙把风衣褪下时,不可避免地用余光打量着她。

“不可抗力,偷看免责。”

虽然这样默默地提醒自己,韶宏伟的心脏还是猛地加快了跳动。

他赶忙接过风衣,移开视线,寻找挂衣架。

但粗重的气息,已经拂过孟可丽的脖颈和耳际,惹得她痒痒的。

孟可丽转身,将热辣辣地目光投向韶宏伟。

韶宏伟挂好风衣,一指靠近窗前的方型茶台,说了声“坐”,自己先低头坐在主位靠椅上。

想想,不对劲,又站了起来,示意孟可丽去坐,自己坐在对面的红木矮凳上。

自己个子高,腿长胳膊长,坐矮凳上不耽误夹菜。

茶室,本来是喝茶的地方,茶桌较餐桌低。在这里吃饭,也只能用它做餐桌了。

韶宏伟不等绿蚁西施进来,就自己动手,规整茶桌。

低着头,一副专注的样子,眼角却能感受到对面热辣辣的目光。

孟可丽见韶宏伟一脸的窘迫,心里忍不住想笑。

这次,正值正丰县委书记更迭,作为跑县区新闻的记者,一大早就赶到县府来,在完成报导任务的同时,孟可丽的心里更期待再次见到韶宏伟。

守在会场里,拍了一些照片,又从县委办拿到新闻通稿,会议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县府大楼,直奔韶宏伟的车子而来。

韶宏伟的哈弗H6,孟可丽认识,包括车牌号都记下来了。

前年,当时随报社师傅上来采访的见习记者孟可丽,在县委办见到了曾经学校里的学生会副主席,当时还是韩书记秘书的韶宏伟。

女孩喜欢男人,总是从仰视开始的。仰角越大,强烈度越高。

借着采访的间隙,孟可丽说自己也是东河大学毕业的,比韶宏伟低两届,听过他在学生会时的演讲,还看过他打篮球。

两人顿时拉近了距离,也打开了话匣子。

更多的时候,是孟可丽在说,韶宏伟笑眯眯地看着她听,时不时打断她,插上几句话。

但不知何时,韶宏伟开始拿她的酒窝取笑,叫她“酒窝美女”。

孟可丽倒是觉得很贴切。

本来就是美女,而且还是大美女,带着两个酒窝。

虽然韶宏伟说他有女朋友,而且还认识。是她上一届的学姐,学生会的宣传部长程秋燕,能歌善舞,俏丽可爱。

但,那又怎么了?

现在不是鼓励竞争么?

唱歌跳舞谁不会,我比她更卡哇伊好不好?

说什么快谈婚论嫁了,只要还没结婚,世界上就没有人能阻止我喜欢他。

甚至,即使他结婚了……

这是孟可丽对她的闺蜜,也包括她表姐,就是这个绿蚁西施,理直气壮地说的。

只是,她后悔没把自己的小心思早点告诉表姐。或者表姐应该早点问自己关于男朋友的事儿。

因为在对号入座时,表姐这才和她说,原来她喜欢的韩书记的那个韶秘书,可是经常来小馆里吃饭。有时喝多了,或者想清静的时候,还经常在自己的茶室里,一呆就是好长时间呢!

这一说,把孟可丽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那样,还经常在县委办公室聊什么呀?在茶室里堵住他,那该有多香啊!

今天,紧追着他的身后,终于把他逮着了,还是在这间布置温馨,格调雅致,气味芬芳的雅间里,孟可丽激动的小心脏都快抑制不住要蹦出来了。

见韶宏伟偷看了自己后,就一直窘迫地低着头,孟可丽心里暗笑:

还说什么有六年恋爱经验呢,自己都还没放什么招呢,就受不了了啊?

那我如果过一会儿,给你来个更刺激的,你还不得昏过去啊!

心里在暗笑,脸上却憋着。

伸出手去,接过茶壶道:“我来。”

交接之际,孟可丽故意将手大大的越界,几乎是抓住了韶宏伟的手。

韶宏伟看了她一眼,心知这是故意的。

想了想,还是抽了回来,坦然对着她笑了一笑。

这种坦然,倒让主动的孟可丽被动了。

她脸一红,心脏开始狂跳,手一抖,“哗啦”,玻璃茶壶掉在地上,碎了。

“怎么啦?”绿蚁西施闻声从厨房走了进来。

孟可丽一吐舌头,指着地上的茶壶:“我不小心打碎了。”

“碎碎平安,早生贵子。”绿蚁西施直接扔出这么一句。

座上的两人一时哑然。

绿蚁西施取出扫把,利落地将碎玻璃收拾起来。

经过这一插曲,前面的尴尬终于过去了。

两人开始说起了闲话。

说是闲话,主要还是围绕着新来的县委书记展开的。

正好韶宏伟也想打听一些这方面的事情,而作为官媒记者的孟可丽,手里掌握的情况,自然比那些道听途说,甚至多方演绎的消息来的真实。

当韶宏伟得知,鲁向阳书记是原上阳市委副书记的苏青峰的秘书,苏青峰出任东河省副省长、再转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后,鲁向阳先后历经了上阳市河东区委副书记、上阳市委副秘书长、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等职。

这次,据说是鲁向阳主动请求,老领导苏青峰力荐,市委陆耀昌书记亲自拍板,才到正丰这个相对落后一些的县来任书记的。

而鲁向阳在市里从政过的地方,口碑一向很好。要求严格,又亲近下属,作风务实,讲究实干,最痛恨那些只说不干的花架子。

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为官避事平生耻”,据说是苏青峰经常说的。

孟可丽这一番话,信息量极大。

韶宏伟直呼,这顿饭吃得值了。

如果不是碰巧遇见孟可丽,如此详尽的信息,恐怕只有上级组织部门才能得到。

说话间,菜陆续上来了。

一条小馆拿手的清蒸鱼,一个山珍荟萃,一个橙汁糯米藕,一道芝士焗南瓜。

后面两个,显然是孟可丽喜欢吃的菜。

韶宏伟一高兴,也顾不得下午开车不开车了,让绿蚁西施拿来一瓶红酒,让她也坐下,三个人干了一杯。

喝过一杯后,绿蚁西施被客人叫出去了。

韶宏伟和孟可丽继续对饮。

一个不小心,韶宏伟的筷子掉了一支,他弯腰伸手去拾。

头刚一抬起,正好将孟可丽的身材完整收入眼帘。

他只觉得鼻子一热,似乎是血出来了。


见迎接的车队已经进了城,小四轮车上的韶宏伟急了。

他意识到,再和下面这些村民和风细雨地做工作,已经来不及了。

用不了几分钟,新书记的车队就到了。到那时,可就真有新书记好看的了。

韶宏伟当机立断,大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大声喊道:

“既然大家想找我卖菜,现在就听我指挥。”

口气不容置疑,就像是战场的指挥官。

镇长马坤吃惊地抬头,望向韶宏伟。

在大小官场上,所有人最不愿招惹的,就是告状上访的。对于这种群体性事件,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凡是把事情闹到这种程度的,都不是小事。一旦粘手,如同引火烧身。

马坤虽然没有黄晓坡那样相关的利益,却知道里面的猫腻。

做为一镇之长,他是硬着头皮撑在现场。如果让他就此承担责任,那是万万不能的。

刚才,王京生县长打电话痛骂他的时候,他就辩解说这件事是韶宏伟负责的。

再说,上头还有黄晓坡书记,马坤自然希望能摆脱与这件事的干系。

听韶宏伟主动承担责任,心里窃喜。

一旁的曲婷婷不免为她的宏伟哥担心。

就像在路上时说的那样,这件事分明就是范旭彪蓄谋好了的。那个范老邪分明就是他的狗腿子,一直在下面煽动气氛,推波助澜。

而这些村民,都听村支书范旭彪的。现在,韶宏伟突然大包大揽,这些人能听他的么?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认识韶宏伟的,小声嘀咕道:

“这韶宏伟还以为自己是韩书记的大秘么,他能解决了这事?”

“就是,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要他难堪,他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韶宏伟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听他继续大声说道:

“刚才,我在临来的路上,已经和上阳市最大的连锁企业永光超市联系好了,他们同意收购咱们的蔬菜,采购人员正在来县里的路上。”

“今天,是新书记上任的日子。咱们正丰人历来热情好客,总不能让新书记进不来门吧。”

“现在,请大家跟着咱们农经站的曲技术员,到前面的中心广场集合,等候永光超市的采购人员来验货定价。”

在县里工作的经验告诉韶宏伟,解决这类问题,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更要有直接了当的办法。

聚集在门前的村民们一阵骚动,对眼前这个不怕事的副镇长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听还是不听。

纷纷看向村支书范旭彪。

范旭彪没想到韶宏伟会来这一手。

他心里有些气恼,想当面置疑所谓超市收菜的真实性,又怕用意太明显,正在那儿犹豫。

下面的曲婷婷立刻心领神会,心里不禁为韶宏伟的机智叫好。

不就是卖菜吗,现在韶镇长给你们解决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在这儿。

她立即挥动着玉藕般的小手,冲着村民们喊道:

“叔叔大爷们,卖菜的跟我走啊,中心广场前集合。”

说着,推着几个已被她说服的村民,到各自的车前,发动车子。

镇长马坤一见,顿时也来了劲头。

虽然他不知道韶宏伟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显而易见,这绝对是个疏解眼前困局的好办法。

他少见的果断起来:“老蔫,锁住,你,还有你……快上车,把车都开到广场那去。”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十几台车辆的村民,纷纷走向自己的车子。

“突突突”

手扶拖拉机冒起了黑烟。

“哒哒哒”

小四轮车的马达欢快的叫了起来。

十多辆载着蔬菜的车子,跟着一路小跑,颤颤地揣着两只小兔子的曲婷婷,在交警的指挥下,陆续往不远处的中心广场驶去。

此时,镇书记黄晓坡也终于到了。

作为做局者,又是这类的现场最容易被聚焦的镇领导,他不能在之前的时间出现。

那样,他就只能直面村民们了。

自己做的局自己解,那不是自己玩自己么?

而他笃定,自己让韶宏伟过来垫背,恰恰能够实现自己一箭双雕的目的。

约莫着再有一两分钟新书记的车队就到了,他才让司机把车开到近前。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吃惊不小。

蔬菜车已经纷纷离开县府门口,而新书记的车队还没到,他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下了车,快步走到大门前。

他一边作势挥手,像是在往广场方向疏导指挥车子,眼睛却在寻找支书范旭彪。

范旭彪正在那儿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组织的局,被韶宏伟轻易破解,气急败坏又不敢表露。

见黄晓坡到了,连忙凑上前:

“黄书记,你可来了。韶副镇长刚刚说永光超市可以收购咱们的蔬菜,让村民们到广场那集合呢。”

黄晓坡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可恶的韶宏伟。

本想让他来充挡箭牌,却不料成了搅局者。

这时候,他不能当面否定韶宏伟,那样无异于彻底暴露他的企图。

一镇的书记,如果公然在县委书记上任当天,撺掇村民闹事,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但他不甘心自己苦心布的局就这样轻易被破解,那样的话,重启采石挖沙也就没有指望了。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驶来的车队,又瞄了一眼门口还斜倚在一辆小四轮上的范老邪,眼珠一转,对范旭彪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站在这儿。门口那两辆车还挡在门口,你看不见吗?”

说着,趁人不备,给范旭彪使了一个眼色。

范旭彪顿悟,黄书记说的是反话。

心领神会的范支书,立即走上前,指着愣眉愣眼望向他的范老邪和另一个本家,大骂道:

“你们两个老东西,没看见大家都走了吗,还愣在这干啥?”

范老邪被骂的一激灵,转眼看见范旭彪对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顿时就明白了。

这两个家伙在村里唱类似的双簧配合太多了,默契程度几乎已经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

范老邪马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跳上小四轮,在驾驶座四下找了一圈,又将身上的口袋一通乱摸。

那意思是,车钥匙不见了。

另一个本家也如法炮制,两个人一起玩起了“拖”字功。

眼看车队越来越近,韶宏伟心里起急,干脆跳到范老邪的小四轮上,一把推开他。动手将挡位摘到空档,对着大家喊道:

“来,大家帮把手,先把车子推到路边去。”

马坤和几个其他乡镇的干部,赶紧上前帮忙推车。

另一辆四轮车也如法炮制。

门口的路,总算在车队到达前让开了。

韶宏伟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解决的不算完美,但总不至于把新上任的书记挡在县府大门外。

正在他暗自庆幸之际,被他推到一边,冷眼看着众人把小四轮推到路旁的范老邪,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去,一挺身,就躺在后面的帕萨特车前。

别看这家伙一直在村镇里混,但他知道,警车后面那两辆挂着上阳两位数牌照的车,是市委领导的。车上一定坐着新来的县委书记。

眼看着鼓动来的村民,都被韶宏伟给忽悠走了;自己的小四轮也被推到一边,范老邪一想起昨晚‘老大’范旭彪给他布置的任务,心里就起急。

想办法,在县府门口闹腾起来,拦住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把蔬菜滞销这件事情闹大。

一旦新书记的车进了大门,自己的任务就算失败。

事后,“老大”范旭彪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不光许诺的一万块酬劳泡汤,以后再有什么好事,恐怕也轮不到我范老邪了。

想到这儿,他趁人不备,冲出人群,躺在地上拦车。

范老邪幻想着,车上的新书记会像电影里一般,下来体察“民情”。那样,他就有机会把几天来反复背诵演练的台词一股脑说出来。

一旁的黄晓坡和范旭彪,心里一乐,差点当场叫出好来。

这个范老邪,还真有两下子,竟然想出了这么一招。

只要范老邪当着众人的面陈情,蔬菜项目烂尾的这盆脏水,就铁定泼出去了。

范老邪躺是躺下了,词也准备好了,可眼前出现的人不是什么新书记,而是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韶宏伟。

范老邪和范旭彪背地里议论过,镇干部里,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副镇长。

韶宏伟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模范党员,就凭干工作的认真劲,在溪岭镇也是第一号。

此刻的范老邪,又领教了韶宏伟的另一面:手劲忒大了。

他躺在地上,刚看清韶宏伟拧着粗眉的脸,就被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横是韶宏伟心里也带着气,将范老邪往旁边一掼,大声喝道:

“范老邪,碰瓷啊!活腻歪了是不是?”

范老邪被掼出去四五米远,摔了个嘴啃泥。

这家伙不肯罢休,挣扎起身,指着韶宏伟,大声喊着:

“镇干部打人啦,镇干部打人……”

没等他喊完,旁边,立刻上来两位维持秩序的警察,把他带到一边去了。

人群中有人叫起了“好”,伴着稀稀拉拉的掌声。

车队继续启动,鱼贯进入县府大院。

帕萨特路过韶宏伟身边时,停了一下。车后排的人隔着黑色的窗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虽然还不知道韶宏伟的名字,但现场处理突发情况的坚决果断,给这位新书记留下了深刻印象。

韶宏伟站在路旁,看不清车里的人;更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但他坚信,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

办公楼门前,已经开始了简短的迎接仪式。

卸任的过渡书记,也终于露面了。

细想一下,也合乎情理。

马上就要离开了,刚才门前发生的事,好像与他无关。

迎接仪式无非是市里领导、新书记与县委班子依次握手。

没有资格门前参加仪式的各局、委、办的头头们,赶紧往多功能会议室走。

按照惯例,领导们在小会议室见面寒暄一会儿后,干部大会即将开始。

镇书记黄晓坡也夹起鳄鱼皮包,匆匆赶往办公楼。

路过韶宏伟身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个中颇有意味。

在韶宏伟看来,简直是在哭。

马坤路过韶宏伟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还特意顺手捏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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