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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枝枝，虽然她是一个受过伤的女人，但她把怒火和恨意发泄到无辜的你身上，她难道就没有做错吗？或许她想向你道歉，或许她死不悔改，或许她另有苦衷，一切都是未知的。你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不必再自责内疚。」
我思考了很久。
久到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最晚的航班也赶不上了。
谢云祁带我坐上他的私人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就稳稳落地。
「老公，我害怕。」
抓着谢云祁的手臂，我站在医院门口，突然萌生退意。
「别怕，我陪你。」
年迈的女人像树根被抽走养分，枯萎且毫无生机。
「枝枝，你选男人的眼光比我好。」
她上下打量着谢云祁，很是满意地点头。
「修意，你带你姐姐回家拿下我放在床底的东西，云祁推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谢云祁摇摇头，让我不用担心。
我后知后觉，沈修意不应该在国外留学，什么时候跑回国内的！
「姐，我准备出国的前一天，妈痛得从楼梯滚下去。昏迷前揪着我的衣服，让我不要告诉你。」
「为，为什么？」
她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但凡身上磕着碰着了，就闹得天翻地覆，恨不能扒掉我的钱包一层皮。
「可能是妈妈后悔了吧。」
沈修意瘦削的肩膀偷偷担负起了重任，脸上多了层饱经风霜的成熟。
「姐姐，我知道你恨她，恨她偏心我、冷落你，恨她把对爸爸的恨转嫁到你的身上，恨她变着法子剥削你。可是姐姐，妈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病了。产后抑郁折磨了她二十几年，甚至偷偷自虐自残。」
「你以为她每天是去打麻将吗？其实并不是。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无遮拦和无名怒火，所以偷偷躲在外面，她也怕伤害到你。可是她看了那么久的心理医生，还是没有好起来。」
我故作冷漠地抹掉脸庞的热泪。
「所以这就是她想把我卖掉的理由吗。」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晚的黑与红，以及男人恶心至极的笑声。
沈修意定定看向我：「我不是替妈说情，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那么欺负你，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我要出生，是不是如果我压根不存在，妈就不会患上产后抑郁。即使还是离婚了，也能对你如初。」
「正因为我是个男孩，给她希望之后又让她深陷绝望。她陷在死胡同里太久，早就走不出来了。姐，如果连我也放弃她，她也太可怜了。我想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让她至少是开开心心地离开。」
沈修意搬出床底下的箱子，那里面是一张陈旧的存折和一本泛黄的相册。
小小的一个木箱，承载了我跟她二十九年的母女情。
「这些钱，妈一分都没有动过。每当她不清醒时花掉了，她就会立马想办法填上。我的学费也是我勤工俭学攒的，妈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伏弟魔过。」
可是以伤害我为名义的谎言称得上善意吗？
迟来的真相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沈修意，你嘴上说着不会道德绑架我，可是你做的桩桩件件哪里没有不在道德绑架。我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毕竟她的直系亲属那栏只有你罢了。」
我想，我跟我妈之间的情分缘尽于此。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我做不到原谅她，更做不到对她笑脸相迎。
她有她的好儿子送终，应该不差我这个不孝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