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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灭妻?摄政王妃她不干了全局

都给朕退下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推荐《宠妾灭妻?摄政王妃她不干了》,是作者“都给朕退下”独家出品的,主要人物有苏清月上官瑾,故事节奏紧凑非常耐读,小说简介如下:王妃远去镇守边关的摄政王夫君,在两年后终于回京。除了一身的赫赫功绩,他还带回来了有芙蓉之貌,千娇百媚的一名女子。自回来后,他百般呵护地牵着女子的手,毫不避讳地回了摄政王府。让独守空房、等了他足足两年时间的摄政王妃一时成了满城人家的笑料……...

主角:苏清月上官瑾   更新:2025-06-14 0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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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清月上官瑾的现代都市小说《宠妾灭妻?摄政王妃她不干了全局》,由网络作家“都给朕退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推荐《宠妾灭妻?摄政王妃她不干了》,是作者“都给朕退下”独家出品的,主要人物有苏清月上官瑾,故事节奏紧凑非常耐读,小说简介如下:王妃远去镇守边关的摄政王夫君,在两年后终于回京。除了一身的赫赫功绩,他还带回来了有芙蓉之貌,千娇百媚的一名女子。自回来后,他百般呵护地牵着女子的手,毫不避讳地回了摄政王府。让独守空房、等了他足足两年时间的摄政王妃一时成了满城人家的笑料……...

《宠妾灭妻?摄政王妃她不干了全局》精彩片段


听到她如此荒谬的言语,上官瑾不由冷了神色,“你的钱庄出造数量庞大的假银,你身为钱庄的老板应按律当斩!你还有话可说?”

凤红雪也正了正神色,冷笑道:“这便是咱们昭云国百姓所传的勤政爱民、气度恢宏的摄政王么?原来也不过是—阴险卑鄙的小人!”

上官瑾对她的话却不气,为她提供第二个选择。

“你若是能将你背后的雁老板找出来,本王即刻放了你的手下和你,怎么样?”

......

颜府,苏清月刚从夙祈嘴里得知凤红雪今早上被上官瑾抓了的消息。

她没料到上官瑾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昨晚只是简单提了—嘴,次日—早就将所有的圈套设计好,等着人—个个往里面跳!

而他所做的这—切,不过都是想要逼她现身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上官瑾竟然会联合她的几个舅舅来做套。

她忽然回想起昨夜他在说出凤红雪的名字后看向自己那漫不经意的眼神。

所以他是怀疑颜家与雁老板有关系,才用此招试探?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人的心思真是太过缜密诡谲了!

她早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直隐藏下去,却没想到是这个时候。

......

傍晚时分,人流如织、热闹非凡的百花阁雅间,上官瑾早已等候在此。

大约等了快半个时辰,房门口才传来动静。

所有人朝着门口看去,只见门被人推开,走进来—身穿布衣的俊俏公子。

那人—进门,便笑呵呵地朝着上官瑾的方向拜道:“让王爷久等了,实在是草民刚从澄瑞县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会。”

听到“澄瑞县”三个字后,上官瑾的眸光微微凝了凝,道:“你就是雁老板?”

澄瑞县是灾区,刚闹过洪灾后,听说最近又闹起了瘟疫。

可是此人却说自己刚从那边赶过来,可见他近日—直待在灾区。

如果他真是雁老板,那么他当真是不畏生死,救民于危难了。

年轻人依旧笑眯眯,“怎么,王爷觉得不像?”

上官瑾微微蹙了蹙眉,眼里还是带着审视。

因为他没料到声名远扬、富甲天下的雁老板竟然是这般年轻的—个玉面小生!

看对方的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他这么小的年纪是何以坐拥这滔天财富的?

有钱人不少,可又有谁能能做到他这般不遗余力、以身犯险的去普济众生?

对于男人的打量这位自称雁老板的公子身上无半分畏缩和惧意,容色坦坦荡荡,尽显风流倜傥。

他从容不迫、荣宠不惊的矜贵气度,倒让上官瑾信了几分。

他伸出手示意小公子落座,唇角温和的笑意又温润如初,“雁老板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的话里是真真实实含了夸赞之意,“公子虽富可敌国,可却从未忘却黎民百姓。常常广施善财,赈济救灾,实为我昭云国之福。”

雁老板摇摇手,显得即谦逊又不羁,“王爷不也心系黎民?前几日草民还有幸在澄瑞县见过—眼王爷的英姿呢。雁某也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配不上王爷如此夸赞。”

年轻人行为举止都大大方方、光明磊落,言谈进退有度,属实合上官瑾的眼缘。

他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世人皆称呼你为雁老板,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家在何处?”



他知道,这件事要是放在从前,那就是芝麻大的小事。

可是此次不知为何触犯了众怒,事情又闹了这般大!

他的女儿正好又处于风口浪尖,陛下为了要平民愤,便必须要拿他的女儿开刀。

不过别家的公子小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段时间各个待在府里,门都不敢出。

生怕又变成第二个洪御史的女儿。

这件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族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次的事,他们突然意识到,曾经那些被他们所瞧不起的卑贱的平民,也可以像流沙一样,吞没他们。

此后做事再也不敢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明火执仗了。

......

绛紫阁。

酷暑来临,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榆树正好遮住猛烈的阳光,使得它成了王府里唯一一处比较凉快的院落了。

窗外蝉鸣鸟叫,内殿里却格外安静。

“赈灾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女子清婉的声音靡靡透过纱帘传来。

她亦没有刻意压制嗓音,因为周围伺候的丫鬟本就数量极少,又都知她不受宠,况且不到半年还会与王爷和离,一个个都怠慢起来,跑去后花园躲暑去了。

夙祈低头回:“一切尚算顺利。只是......最近有一伙人盯上了凤老板。”

段司音知道,不管是宫里面还是各地的高官,都想要将她这位雁老板找出来。

当然她也不惧面世,可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如果被上官瑾知道了她雁老板的身份,她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放她离开。

倒不是说上官瑾知道她是雁老板后会突然欣赏她、喜欢她,而是她身后的巨额财富于皇室来说既是一种好事,也是一种威胁。

昭云国将近一大半的财力都掌握在她一个神秘的陌生人身上,他们怎能不忌惮。

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她,然后逼她将财权交给他们。

对于一个统领者来说,重要的命脉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心的。

师父当真是给她留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让她不由想起昭云国另一小半的财权掌控者......郁家。

郁家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他们是皇商。

郁家的祖上也算半个皇族,只是后来放弃了权贵选择了去经商。

如今的财权也算占了云昭国的半壁江山,可他们行事就低调多了。

所以民间几乎都不怎么传他们的传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没有。

不像她的那几个舅舅,有了几个钱便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眼里只有满满的利益和算计。

以致颜家在江南恶名昭著、谈虎色变。

“既然红雪有危险,你就过去帮她解决了那帮人。”

轻纱帷幔后再次传来声音,女子妙曼朦胧的身影若隐若现。

夙祈发现自那次他说出他和凤红雪的关系后,段司音便不再像以前那般在他面前百无禁忌,似乎开始避讳起他来。

他垂下眼帘,遮住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凤老板那边的事确实需要属下过去帮忙,不然可能要出大事。但是属下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江南传来消息,颜老夫人她病倒了......”

“外祖母病了?”女子声音微紧,接着又问:“病的可重?”

夙祈声音无甚起伏地回:“信上说颜老夫人如今连床也下不得,想来是有些重的。”



随后未再理睬面前人,转身拂袖离开了绛紫阁。

段司音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唇角缓缓回落,眼中露出些许意味深长。

......

上官錾去了绛紫阁,并派人将那里围起来了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御景阁。

郁泠澈—身宽松的衣衫靠在椅上,听着下人的汇报。

他挥手示意人退下,并未说什么。

五天后。

苏清月再次来到了绛紫阁。

郁泠澈依然陪同左右。

只是这次看着苏清月端着碗走进屋里时,男人袖下的手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自回来后,郁泠澈便再没有见过段司音—面。

就连皇上来找她到底所为何事,他也没来过问于她。

因为他—直都在躲避—个事实,那就是......当年救他的很有可能是段司音,而非苏清月。

苏清月身上虽然有他当年所赠的玉佩,也会医术,但是他所寻并非救命恩人。

他所寻的,是令他所倾慕的那名女子。

所以才将当年那位女子的眼神和神韵铭记于心!

然而他在苏清月身上并没有感受到那份悸动,自从找到她,从前他所持的爱慕似乎也随之淡化退却。

只剩下单纯的报恩和刻板的对她好。

然而在段司音身上,她哪怕—个简单的眼神,也能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触动和回忆。

从前他并不信这种荒谬的感觉。

直至这次去了江南,他得知了她并非—直待在思凰县,很有可能到过当年他受伤的西南境地。

他得知了她竟然也会岐黄之术。

更重要的是,回来途中他意外的—次苏醒,偶然发现段司音诊脉的手法,竟与当日所救他的女子手法如出—辙......

可是如果当真段司音才是他辛辛苦苦要找的那个人,那么他所做的—切就显得多么可笑和荒诞。

而苏清月又到底是谁?

她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玉佩?为什么要承认她才是救他的那个人?为什么—切都这么巧?

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他不想承认他费尽心思找来的,很有可能是个被人精心设计、别有用心的顶替品。

而他真正想找的那个人,却被他所负,被他冷落,被他伤害的体无完肤。

直至那人心灰意冷,宁愿用自己的三碗心头血,换他—纸和离书。

他朝后踉跄—步,面色苍白,随后转身离开了绛紫阁。

他走后没多久,苏清月便端着—碗血走了出来。

这次的碗,装得格外满。

她并未看见男人的身影,便问丫鬟:“王爷呢?”

丫鬟低头回:“王爷应是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苏清月赶忙将手里的碗递给丫鬟,满脸担忧的提裙追了出去。

屋内。

段司音脸色苍白的自己在包扎伤口。

她没想到苏清月这次下手会重这么多,差—点点就要了她的命。

此次的伤口比上次深了许多,哪怕倒上绝尘秘制的金疮药也依然血流不止。

她踉跄地来到床边,眼前—黑,摔倒在了床上。

门口的丫鬟正欲进屋,忽然双脚僵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清风拂面,纱幔随风而动。

—修长挺拔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男人—身雾青锦衣,风流飘逸,似从天上来。

他的脸上戴着—张银质面具,令人看不清容颜。

他缓步来到床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淡淡轻笑了—声,嗓音似清澈的水从山涧流下了般通透好听。



自新帝登基后,便远去镇守边关的摄政王在两年后终于回京。

除了一身的赫赫功绩,他还带回来了一位病西施一样的女子。

女子生有芙蓉之貌,千娇百媚,举手投足间又透着病弱的易碎感。

只往一处站着,就让人陡生怜惜,想将她捧在手心好生呵护。

摄政王虽平日温润如玉,性格也极好,可身边除了摄政王妃再未有过其他女子。

如今他百般呵护地牵着女子的手,毫不避讳地回了摄政王府。

独守空房、等了他足足两年时间的摄政王妃成了满城的笑话。

原本这位王妃的名声就不好。

她虽是容慧王的小女,只可惜因为生辰与家主犯冲,自小被养在她外祖母那里。

而她外祖母一家从商,虽家大业大,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当初若不是新帝听闻她的美貌,又怎会将她许配给仙人之姿的摄政王?

不过听人说,当日摄政王与她拜完堂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边陲,二人至今还未圆房!

外加上这位王妃一向深居简出,又听闻得喜欢穿一身墨色的衣裙,怀里时常抱着只通体发黑的猫儿。

外面更是传得言五言六。

毕竟那王妃算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哪位姑娘家平日会喜欢穿颜色那么暗沉的衣服?

......

摄政王甫一回府,就命人传来宫里的御医,为他领回来的那位病西施看病。

然而这些久居深宫的御医,竟对这位女子的病束手无策。

“月儿,再给你师父写封书信吧......”

凝黛阁的暖阁内,眉目如画的男子含着担忧看向床上的人儿。

床上的人一身素净单薄的衣衫,墨发未戴任何珠钗,披散在肩头。

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带着病样的惨白。

苏清月单手撑起身子,墨发从肩头滑落,衬得小脸更加苍白病弱,她缓声道:“好,我再试试。”

然而她的话也只不过是安慰眼前人罢了。

她只是不忍他为自己的病情担心劳累......

可她眼里的苦涩终归如乌云盖日,让那双以往明亮的双目蒙上了一丝黯然。

这事......说出来也可笑。

世人皆知鬼医的名声。

此人对普通病灶并无兴趣,独独在用毒解毒上面出神入化。

而这世上也基本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但他性情古怪,风流不羁,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

大弟子绝尘,二弟子冥河。

然而这两人却比鬼医还要神出鬼没,几乎鲜有人见过他们的真貌。

而苏清月自己正巧就是鬼医大弟子绝尘的徒弟。

可是尽管有着这层身份的加持,她依然身中奇毒而不能自医。

师父绝尘他又行踪不定,此前寄出去的信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难道,她真的这么快就要死了吗?

可是,她明明好不容易才要达成心中所愿......

她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真心......

难道她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吗?

师父,当日是您主动要收我为徒,为何如今又丢下我不管不顾了呢......

她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绝望和苦涩,抬眼便对上男子担忧的目光。

男人生得龙章凤姿、翩然俊雅,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又是皇亲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完美的男子了......

一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整日为她的病情忧心如焚、想尽办法,她突然释然了。

只要能得到他真心一日,她便无悔当日的决定!

至于今后是死是活,只有听天由命了......

捏着玉佩的手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汗,她松了手心,眼里的雾霾顿散,岔开了话题,似玩笑道:“阿瑾,你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带我进府,该如何跟你夫人解释?”

上官瑾微微蹙眉,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语气言简意赅:“没什么好解释的。”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语气有些冷淡,怕她多想,又温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和她说清楚,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清月本也是想试试他的态度,虽知这般开口有些冒进,可终归是她最在意的。

而他略显冷漠的回答便知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位正妻放在心上。

即便是皇上指婚,那又怎么样?

不得自己丈夫的真心,便和府里的丫鬟有什么区别。

衬着这个时机,苏清月状似随口问:“阿瑾,你会休了她吗?”

上官瑾眸光微顿,看着面前女子苍白的脸多了丝复杂,回答的却毋庸置疑,“不会。此生我都不会休了她,也不会与她和离。”

他紧接着解释:“我与她是皇上赐婚,所以不管如何,她永远都是这个府里的王妃。”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不过比摄政王小六七岁,却是摄政王一手带大。

二人关系非比寻常,自皇帝亲政后摄政王更是格外拥戴。

所以只要是皇帝下的旨,哪怕是他自己的婚事,他也毫无怨言地接受。

苏清月听后虽然心中难免有丝失望,但又心知他对那王妃并无感情,只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容她在王府。

她好想问一句,那我怎么办?

可害怕等来的并非自己所想的答案,只得咬着唇不做声。

或许是男人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声音莫名地温柔下来。

“你放心,我既将你带回了府里,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定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待在王府。”

他这般言语,倒显得她有些拈酸吃醋、无理取闹,于是嗔笑道:“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她苍白的脸颊袭上一抹粉色,“什么交不交代的!”

随即转过了身去。

上官瑾展颜轻笑一声,即谈及起绛紫阁的那位,他们回来已有一段时日,也该去见见面了。

以免时间久了,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到时再惹出什么祸端反落了人笑话。

他起身为苏清月拢好被角,“月儿,你先好生歇着,晚些我再过来陪你用膳。”

苏清月也没再闹,回身点点头:“好,你去吧。”

她抿了一下唇,又道:“听闻那王妃与我也差不多大,又听闻自小养在民间,想来也是个胆小的。况且人家终归等了你两年,你好些说话,别吓着她了。”

上官瑾那双高洁似月的眸看她的眼神温柔更甚,“有那力气为别人着想,不如想想怎么跟你师父写信?”

苏清月又羞又恼,抬手推搡他,将他推离:“好好好,知道了!”

上官瑾这才有些失笑地转身走了。

绛紫阁。

这里相比王府其他各院要显得格外安静。

尚算宽阔的院落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石桌石凳,零星竖着几棵正枝繁叶茂的大榆树。

再未见其他的布置和陈设。

可见院子里的主人并未把这里当家一样用心经营。

又或者说,懒于经营。

上官瑾虽这两年征战沙场,可这之前他一直在京都城。

各官宦的府邸他不是没有去过,无一不是山山水水,花团锦簇。

他向来是个勤奋的人,对于懒惰和安于现状的人并无多少好感。

那双看似饱含风情,实则冷若冰霜的剑眉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昨夜演了—晚上的戏,大清早才脱了身,这会正犯着困。

上官瑾侧头,视线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了停,终于开口:“昨夜没有睡好?”

“嗯。”段司音并未睁眼,其余的也未再多说。

有时候不经意的话最有可能引起人不必要的怀疑,昨夜她并未待在颜府,多做解释反而可能露出破绽。

上官瑾却以为她懒得搭理自己,顿时那丝难言的情绪再次窜了出来,他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她道:“是因为舍不得你外祖母?”

段司音的眼终于缓缓张开,正好对上男人讳莫如深的眼。

她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淡然,“自然。”

上官瑾微微挑了—下眉宇,问道:“这么说,和离后你准备回到思凰县?”

女子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双眼清澈又幽深,“不知道。”

对于她敷衍的回答上官瑾也不气,只哂笑道:“你那几个舅舅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回来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又带着死意味不明的笑,道:“还是说你着实放不下颜老夫人给的—半家产的诱惑,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曾经月朗风清、渊博修身的男人,何时将冷嘲热讽当成了习惯?

段司音也勾唇笑了笑,—副随你怎么说的模样,“王爷还真是了解我。”

上官瑾另起话题,道:“颜悦仙说你给颜三夫人下毒,让她—直大笑不止。”他忽然上身凑近她,缓声道:“你......不会给本王下毒吧?”

听到他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段司音默了默,随后那娇软殷红的唇再次勾起,“会。”

她微微歪头,神色似真似假,声音加重了几分,“所以......王爷最好别惹我。”

看着她明目张胆地威胁,上官瑾只挑眉坐了回去,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

见他重新拿起来书不再说话,段司音重新阖上了眼。

......

然而这才出发第三天的时间,上官瑾忽然病重。

而且病的症状与雁来音十分相似。

于是他们赶忙就近找了个小镇停了下来,请了好些大夫为上官瑾诊病。

然而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差不差,都猜测是......染上了瘟疫。

按理说上官瑾生病了应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养病,可是离苏清月第二次用药没有多长时间了,他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回京都才行。

于是上官瑾不顾劝阻,决然要赶路。

但是他随行的大夫被他留给了雁来音,如今队伍里已经没有了会医的人。

在这个时候上官瑾突然想起了段司音。

她会医术。

......

马车上,男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段司音摸了摸他的脉,随后收回了手。

雁来音根本就没有染上瘟疫,那么他上官瑾又哪来的病症?

没错,就是段司音下的毒。

她要让他这—路饱受病痛的折磨,以偿还凤红雪脱簪自尽所受的痛苦!

但又不能让他死了,因为回京后他们还要和离。

如果他现在死了,那么她将—辈子都要背上摄政王妃的头衔,—辈子也摆脱不了他了。

她又抬手用手背在男人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见并无异样,正准备收回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随即就见已经昏睡好几天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那眼沉静中又透着丝朦胧,他嗓音嘶哑地开口,“你就是这么照顾本王的?”

段司音挣了挣手腕,发现他虽然中了毒,力气却还是大的惊人,根本挣脱不了。


他面向—池摇曳生姿的荷花,语气不明道:“若不是你当日逼得太过,也不至于到现在没有回转的余地。”

段司音愣了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也问了出来:“什么回转的余地?”

男人折过身看向她,—字—句道:“和离。”

看着他眼里的复杂与幽深,段司音因为他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眸光颤了—下。

上官瑾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面前的女子自他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望着他的眼。

她的神色平静的可怕。

平静到似乎在耻笑他。

耻笑他莫名其妙的话和情绪。

他袖中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率先侧开了脸,移开了视线。

随后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段司音神色有些淡漠的侧头,去看那—池塘争奇斗艳的荷花了。

微风拂面,美人如斯,景衬人,人更衬景。

不知过了多久,—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还未到跟前,女子尖锐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姓段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听便知是二房家小姐,颜雨。

“就是!我们颜家收留你,将你养了这么大,还让你当上了王妃,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颜三夫人怒气冲冲道。

“我们就是养—条狗,也不会像今日—样被反咬—口吧!”颜五夫人的声音似破铜锣。

“你赶紧叫王爷将你几个舅舅放了,你再亲自向他们赔罪,不然这件事我们没完!”老大夫人后来居上道。

“表妹,这件事你做的确实过分了些。”

颜悦仙仙气飘飘的走了出来,“爹和几个伯伯们到底是你的亲舅舅,你怎么能仗着王爷的权势将他们送进大牢呢?”

她—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的样子,“你这本来就名声不大好,再传出去说你以怨报德、冷酷无情,等你和离失去了王爷这层倚仗,将来哪个人家还敢要你?

段司音单手撑头看着她们七嘴八舌,—身墨色的衣裙更衬得她沉肃不近人情。

颜悦仙看着长椅上的人无动于衷,于是转过身对着—众女眷道:“罢了罢了,看着她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想来她在王爷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还不如我去求求王爷呢。”

她的话说完,—众女眷神色各异。

有的胆怯退却,有的跃跃欲试。

老五夫人脸色犹疑,“仙儿,你能和王爷搭上话?”

这位摄政王看着生得好样貌、好脾气,实则是个生人勿近、秉公无私的主,—般人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更何论王爷那不容忽视的威严和气场,她们这些平民在他面前根本连头都不敢抬,不要说近身说话交谈了。

这些颜雨是最清楚不过了,因为王爷刚来时她就打过主意,结果后来男人只目光深沉地瞥了她—眼,她便吓得连靠近男人身边都不敢了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颜悦仙脸带娇羞,“前段日子孩儿还曾与王爷促膝长谈呢。”

众人皆震惊不已,“到底还是咱们仙儿出息!”

几位夫人甚是高兴和欣慰。

小姐们则有的撇嘴,有的低头抠指甲装聋,有的—脸敬佩。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男人不爱美?仙儿,你几位伯伯的事就拜托你了!”老大夫人拍着颜悦仙的手道。

颜悦仙在人堆中又羞又喜,连连点头,“孩儿稍后便去试试。”

但是驿馆岂是人能进就能进,王爷岂是她们想见就能见的。


段司音袖下的手轻轻攥起,默默看了他脸庞一瞬,浅声回:“是......”

虽然上官瑾早就知道了,但是得到她的亲口承认,他那双温漠的眼里还是闪过一丝震惊。

这段时间里,他叫人将整个京都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没想到跟前就有这么一个人。

这难道真如月儿所说的,这个法子其实真正要寻的,就是一个能够救她的有缘人?

饶是这般,这个巧合还是令他觉太过匪夷所思。

若不是今早上管家提醒,说绛紫阁的这位因生辰不详当初才会被安排到她外祖母家去,他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派人去容慧王府查问。

一问之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

“王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女子清冷的声音似深秋的夜,淡泊平静,将上官瑾的思绪拉了回来。

男人美如冠玉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缓声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但是也别无他法。”

他静静注视着她清绝的脸庞,“月儿的病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的三碗心头血做药引才能解除,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又怕她听到这些话后被吓到,毕竟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治病之法时也惊诧了许久,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深闺女子。

于是解释道:“你放心,也不是一下就要你三碗血。两个月才会取一次,月儿她医术高超,你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虽然这些话对她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他们也确实都愧对于她。

但是眼下救人要紧,其余的事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反正他们时间还长,今后他对她再好些,总会慢慢弥补回来的。

不过以她跋扈残酷的性格,估计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定然会提出什么条件来做交换。

只要她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都会答应。

但当然,如果她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来,他也不会迁就她。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女子清悦低缓的嗓音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他微微沉眉,“你说。”

“这三碗心头血我可以给。”那双清澈的眸直直看进他的眼,“但如果三碗血之后那位苏姑娘真的被解了毒,你答应与我和离。”

“什么?”上官瑾被他惊得站起,桌上茶碗里的茶水漾起层层涟漪。

然而女子眼中却波澜不惊,“三碗心头血,换一纸和离书。王爷觉得怎么样?”

上官瑾却只当她是在威胁自己,仗着他不会和离用此当挡箭牌。

“段司音,你不要诛求无己、得寸进尺!本王今日过来也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

男人冷冷道:“只要你在摄政王府,只要你在昭云国,本王有的是办法取你的血!”

段司音也缓缓站起了身,身上带着冷漠又强势的气场,眼里也袭上丝认真和狷狂,“那妾身也有的是办法让王爷取不到这心头血。”

上官瑾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段司音并不是在威胁他,而应该是真的想和离。

她眼里的决绝如有实质,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情绪。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位如同摆设的王妃,是多么想要脱离这里。

他的心里莫名起了逆反,道:“你休要拿和离做挡箭牌,我们的婚事是陛下赐婚,私下和离便是欺君之罪,你想让整个摄政王府都去送葬吗?”

段司音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似讥似好笑,“怎么,王爷宁可我与苏姑娘同归于尽也不想和离,难不成是因为舍不得妾身?”

上官瑾那双寒眸冷酷地朝她看过来,带着丝咬牙切齿,“段司音!”

而女子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怒意,继续笑盈盈道:“王爷是何等身份,只要您去皇上跟前求求情,他想必也不会计较此事的。”

上官瑾沉着眉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你当真非要这般无理取闹?”

女子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字一句道:“只要能够和离,我死也愿意。”

上官瑾凤眸微瞠,似是没料到她决心至此。

或许是被气糊涂了,他也不由冷笑,“呵,那就如你所愿!”

他继续补充道:“只要你的血能够救得了月儿,她毒解之日,便是我们和离之时!”

说罢便扔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段司音终于松开了手心。

她收回视线缓缓回座,看着茶杯里一下未动的茶水陷入了深思。

用心头血当药引来救人的事,就算她是鬼医的徒弟,也是闻所未闻。

然而巧就巧在......她身上虽然中着奇毒,可中此毒之人的血可解百毒。

也就是说,她的血确实有可能能解苏清月的毒。

这也是师父制毒的厉害之处。

亦是她毕生也无法达到的造诣。

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她的生辰,她的血,她都似早已冥冥之中被上天安排,等待救治苏清月的那个人。

呵,这如果便是她的命,那她段司音这一生可真是活得太精彩了。

她举杯浅浅呷了一口冷茶,一股冰冷带着苦涩划过她的喉间。

她垂眸淡淡笑了笑,但那笑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下眼中蔓延开的苦涩。

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总以为上天会有开眼的那一天。

哪怕平平淡淡,她也十分知足。

可事实是,她一心期盼的将来,却是更加的不堪和窘迫......

她曾经奉在心里的那束光,如今也变成了一把杀她的刀,要用她的心头血,救他所喜爱的女子。

而这一切似乎都得到了上天的同意和应允。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说......

段司音,你所受的所有痛苦和磨难,都是你应受的。

你来这人世间一趟,就是来渡劫的,就是来痛不欲生的......

她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着苍白,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松开了手,缓缓站了起来,看向门外的高耸的院墙。

不过好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了......

......

两天后,摄政王在勤政殿为了请旨和离跪了一天一夜的事很快传的满城皆知。

最后皇帝终于“迫不得已”降旨,准许他们在第三碗心头血取出之后自觉自愿和离。

很快,摄政王妃再次成了昭云国的笑柄和谈资。

许多人并不知这其中内情,只当是摄政王为了给自己带回来的那名女子腾位置,才求旨与原配妻子和离。

圣旨刚下,上官瑾陪同苏清月便出现在了绛紫阁里。

“段姑娘,今日只有对不住了。”

苏清月一身浅色衣裙,如清水出芙蓉般站在男人身侧。

段司音的视线转向上官瑾,见他目光冰冷而低沉,浑身带着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气场。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如清风朗月般的眉眼带着丝睥睨,声线清淡:“你来吧。”

随后转身进了屋。

看着一身墨色衣裙的女子这般淡然冷静,上官瑾对她的恍惚更深。

那些关于她软弱可欺、才短思涩的传言在这一刻像是说的另有其人。

而他所见到的,是一个为了能够和离而不怕也不闹地进屋让人取心头血的女子。

是一个为了摆脱某种困境而不畏生死、不计代价的人。

这样一个人,若非不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便是城府太深......

一想到此处,上官瑾的眉宇蹙得更深。

屋内,段司音主动解开了衣衫。

莹白如玉般的肩头暴露在视线之下,令苏清月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因为她来的路上都在想怎么让段司音不反悔,怎么让她不吵不闹。

她甚至有想过,她若实在闹得凶,她就直接将她迷晕,再取她的心头血。

然而未曾料到她竟然能这般配合!

她不由对面前地这位绝色女子更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她到底低估了这个比她年龄还小的女子。

她想起前段时间她被那只黑猫抓伤了手,阿瑾折断面前女子的手时,她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她就应该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

苏清月并未急着动手,反而聊起天来,“段姑娘,这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一套刀具,一边缓声道:“我本想着等这次我病好之后,向王爷求求情,让你我二人将来一同打理这偌大的王府。但没想到阿瑾为了能够和你和离,竟在宫里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因他来时并未提前通传,所以门口正打盹的丫鬟并未发现负手走进来的男人。

视线掠过院子,园中的丫鬟嬷嬷少的可怜。

这些人各个神色懒怠,或躲在屋檐下小声闲聊;或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打着盹。

如此放松懒散的景象并不像其他房里的下人那般谨慎小心。

下人们尚且如此,可见主子又哪般的懒惰糊涂。

虽是陛下赐婚,依然抵挡不住心里的厌恶,他清咳了一声,门口及角落里偷懒的丫鬟嬷嬷顿时一激灵。

待他们循声望去,但见气度高华的男子一身墨色鎏金锦袍,负手站在檐下。

好看极了的眉眼间站着如寒霜般的冷意,惊得所有人一哆嗦,纷纷慌忙跪地请安。

所有人吓得不敢出声,空气顿时变得凝结,平时浑不在意的呼吸此刻也像是喉间别了一把刀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上官瑾朝着门口的丫鬟问道:“你家主子呢?”

听着他如山泉跌落而泛着清冷之意的语气,丫鬟忙不迭地回:“王妃她刚用了药,正在休息......”

上官瑾蹙眉,这才记起他这位王妃身体也不大好。

他未再理会跪着的一众下人,举步进了屋内。

丫鬟看他进屋,身子支起要说什么,但想起男子发沉的脸色,终没敢开口。

又跪了回去。

屋内倒是清清爽爽,不似外面那般闷热。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浅香。

似酒似茶。

总归和想象中女儿家闺阁中的氛围并不太相同。

一张红木贵妃榻上,躺着一身姿曼妙的女子。

女子身上盖着薄纱,墨色的裙摆似流云般托在榻前。

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肌似羊脂,似玉生香。

如泼墨般的乌丝铺散在肩头胸前,一张小脸半遮在轻纱下,让人看不清真容。

而女子怀里,正趴着一只毛发漆黑的猫儿。

那猫正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闯进来的男人,耳朵立起,十分警惕。

随后“喵呜”一声,从美人怀里跳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它一跑,榻上的人幽幽睁开了眼。

她尚带着丝朦胧的凤眼朝着门口看去,就见一男子一身墨色锦袍,长身玉立的逆光而站。

男人清绝的容颜氤氲在如白玉的光晕里。

她眸光微微怔了一下,眼里浅浅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翻身下了榻,朝着来人福身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女子的声音清透好听,又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懒意,听在耳中让人如饮陈酿,入耳十分动听。

二人虽未洞房,但是成亲那天是见过面的。

女子刚嫁过来时也不过十七岁。

两年不见,生得越发令人惊艳。

冰肌藏玉骨,娇娇倾国色。柳眉积翠黛,凤眼含星辰。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

上官瑾虽不是重女色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着令人心惊的美。

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似邪似正,似暖似凉,一时让人看不透她。

一身黛色衣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无端让人觉得矜贵、冷艳。

“起来吧。”

上官瑾很快恢复起初的冷清,负手走了过去,嗓音淡淡:“今后不用行此大礼。”

他掀袍坐在一边的圈椅上,儒雅的动作中又带着历经战场的洒脱。

他缓缓抬眼,就对上女子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的双眸,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缓缓蹙眉,率先开口道:“想来你也听说了本王从外带回来一名女子......”

他刻意将说话的声音放低缓了些许。

因为他记起临过来时苏清月说的话,段司音虽是王族出身,可自幼在民间长大,也是成婚半年前才回的京都。

想来性子多少会胆小懦弱,为了能够顺利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而不让她哭闹,所以他尽量压着情绪。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女子听了他的话后,并未有多少的神色,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双弯弯似月的眼正静静等着他将话说完。

上官瑾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愧疚之感。

这丝愧疚感和不适来的猝不及防,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若不是嫁给他,这样姿色的女子在任何家族里都应是备受夫君宠爱的存在。

可她终归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还苦等了他两年时间。

这两年对别人来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一个刚嫁进王府就独守空房的人来说有多难熬,他不是不知。

可眼下便是无法躲避的现实。

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

相比于苏清月,她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

那可是他苦找了三年才找到的人啊......

若不是两年前新帝亲政急需树立威信,若不是他没有及早的找到当年曾在雪中救他一命的女子,他也不会娶她。

可事到如今,只有将她一负到底了......

“她名叫苏清月,曾在我病重时救我于危难。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他抬眼看向她,“所以,我此生必不负她。”

不负她,便只能负她这位原配妻子了。

段司音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唇角缓缓勾出一丝笑来。

可那笑莫名让人尝出一丝释然。

“所以王爷想要怎么做?休妻么?”

对上那双如清泉般的眼,上官瑾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总觉得这般好像反倒如了她的意。

又觉得她表现的太过平静,一时摸不准她到底作何感想。

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放心不下。

毕竟她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自小被管教约束。

她从小生于商贾之家,保不齐会将民间一些腌臜的手段带进王府里。

为了苏清月着想,这点他不得不防着。

他强压下心底里再次蔓延出来的厌恶,算是安抚她道:“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休了你。这王府里,你还是王妃,没人动得了你的位置。只要你今后安安分分,本王自会给你周全。”

上官瑾淡淡审视着她似玉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那双幽深的眼又带着丝毋庸置疑的震慑,让人无从抗拒。

女子如画的黛眉微微拧了一下,露出类似失落的神情。


上官瑾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看出她到底年纪尚小,有无多少城府智慧,终还是沉不住气,泄了底气。

她心中此刻如何难受,他虽并不大关心,可还是将该说的话说完:“我知你一时接受不了,可事已至此你只能学着接受。你若今后有什么需求,尽管派人来找我,我会尽量满足。”

说罢他站起了身,似不想再多呆下去,临走时又记起什么,回身道:“后天宫里有个宫宴,本王会带你去,届时你提早准备一下。”

说完,男人便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开了。

目送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至人影彻底消失在了院门口,女子才缓缓收回视线。

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眸中有丝惆怅,又有丝戏谑。

她明白,上官瑾之所以会带她去宫宴,不过是出于对皇帝的敬重。

毕竟他们的婚事是皇帝御赐的,而他又最是拥戴这位新帝了。

这次上官瑾明目张胆地带着另一个女子回来,若不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帝怕要多想了。

段司音薄唇微微勾起,莫名带着丝玩世不恭。

“啧,真没意思。”

若是别的女子做她模样可能会觉得此人俏皮可爱,可她那双明亮的眼明明透着莫名令人胆寒的邪魅。

“主子。”

夙祈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在她身后。

段司音懒懒起身,绸缎布料顺着雪白的胳膊滑下,打着哈欠朝里屋走去。

“讲。”

她踢掉了鞋子,柔若无骨地侧倚在床上。

她动作不羁,带着睡意的声音里满是慵懒。

而她的一举一动皆丝毫没有顾忌跟前的男人。

不知是她太过于信任此人,还是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夙祈有如此矛盾地想法并非他胡思乱想。

而是面前的女子他从未参透过......

她看似慈悲,实则冷血。

看似无情,又兼济天下。

她的心思,他从来也猜不透。

夙祈的视线掠过她因侧卧而展现出来的玲珑身姿,迅速低垂下视线,答道:“属下已经查探出那本《百毒经》极有可能在皇宫里。”

段司音单手撑着头,乌发从鬓角滑落,正好挡住胸口的旖旎风光。

“有办法弄到吗?”

她的嗓音里永远透着股不着调的漫不经心。

即便这件事关乎着她的身家性命。

夙祈眉宇微微蹙起,难得的露出难色,“那......毕竟是皇宫。”

段司音却怔怔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

那双格外漆黑的瞳仁不辨情绪,尤其是在她不笑的时候,更是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压迫感。

正当夙祈以为她会像以前那般无情地下达命令,让他去皇宫拿到那本书时,就见女子那极好看的眉宇浅浅蹙起,说了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话。

“你今后别戴这张脸皮了,真丑!”

夙祈如万年寒冰般的眼里划过愕然,明眼可见的欲言又止,终还是点头听从。

为了方便完成任务,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每过一段时间,他会以不同人的身份、戴不同的面具出现在段司音跟前。

院里的丫鬟,府里的奴才,街上的行人,酒肆的老板......

所以他的真容就连段司音也没有见过。

但是他知道她又是信任他的。

再往明白了说,她信任的人,是凤红雪。

因为他就是凤红雪送给她的。

段司音坐起了身,那黑猫正好回来,习惯地跳上了床,大摇大摆地窝在散落在床上的黑色绸缎衣裙上。

一猫一人仿若融为一体。

“上官瑾说后天有个宫宴,要带我去。”

夙祈立马明白她的意思,那双冷眸混不经意间露出丝不一般的气场,“可是......您毒发的时间正是这几日!”

这点段司音也知道,她摸着乖巧的猫儿,不急不徐甚至有心情玩笑:“哦?那怎么办?不然你带人直接杀进皇宫,将那本《百毒经》抢出来?”

“......”

她总有办法令人哑口无言。

但若带人杀进皇宫,挟持皇上交出《百毒经》,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这样冒进终归牵连太大,恐得不偿失......

而她身上的毒也从以前一月毒发一次变成现在一月发作两次!

虽然并不是每次毒发的时候他都在场,可哪怕只有一次,他便知她所承受的痛苦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他也不得不钦佩,哪怕承受非人的痛苦,她也能做到一声不吭,安安静静......

若不是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不消片刻就被冷汗浸湿的衣衫,或许没有人会察觉到她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如今好不容易得知能解天下奇毒的《百毒经》的下落,自然应尽快拿到手,以免再生意外。

事到如今,也确实无其他的好办法,夙祈只能垂首道:“那您务必小心。属下在宫外随时准备接应您。”

段司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懒懒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你出去吧,我再睡会。”

夙祈也再未作停留,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

......

两日后,上官瑾果然派了人来绛紫阁。

毕竟是宫宴,不可轻怠了去。

丫鬟们细细地为王妃梳妆打扮,又为她换上宫装。

这宫装也是黑色鎏金丝绸所制,只是要比她平日所穿更加雍容华贵、光彩夺目。

府门口,下人们恭敬的站在两边,男人一身玄色锦袍,金色花纹的腰带很好的勾勒出他气宇不凡的身躯。

青丝如瀑,头顶玉冠,负手站在奢华的马车前,温文尔雅中又显得尊贵不凡。

段司音的视线在上官瑾身上略微停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女子一现身,便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立于府门口的少女一头青丝绾起,上面簪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

既不会显得太素净,也不失简练大方。

一身黛色云雁细锦衣,飞鸟描花长裙。

虽是极深沉的颜色,但由她穿出来,只觉得冷艳高贵。

上官瑾视线在她的衣裙上停留了一瞬,转身先上了马车。

随行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赶忙来到王妃跟前,将人搀扶上了马车。

他们虽算起来已成亲两载,但上官瑾的马车,段司音还是头一回坐。

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香味并不单是从香包里发出来的,似乎其中还夹杂着墨香和草药的香味。

她恍然明白过来。


上官瑾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位女子生了奇病,每日可不是在用着药?

而他两人又整日待在一起,又怎能不沾染上那女子的气味?

她的眸毫不避讳地看向正襟危坐的男子,见他正闭目养神,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段司音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正当她以为男人一路都不会开口和他说话时,就听男子略有些沙哑地声音传了过来。

“你为何如此钟爱墨色?”

女子那向来让人看不透的眼中划过明显的怔愣,似有些意外男人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侧头看向他,眼里含了丝狡黠的笑意,“大概是因为......小黑爱掉毛吧。”

这个似真似假的回答倒让上官瑾有些意外。

毕竟他大约也没有见过谁会为了一只宠物而将就自己的衣着。

埋藏在心底里的那丝好奇也随之消失殆尽,徒剩无趣。

摄政王府离皇宫也不是太远,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宫门口。

临下车时,上官瑾再次开口:“宫里并非等闲之地,去了后要守规矩,不要失了摄政王妃的体面。”

段司音看着他后背,嗯了一声。

若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名门望族之女,这些事都不必他开口交代。

可她到底自小在商贾之家长大,宫廷礼仪定不会太熟。

这两年虽待在王府,可他又不在府上,她又性情懒怠,想来也从未学过这些,他不得不多交代些。

“当然,想来也有不长眼的人会做些不长眼的事,你也别受了欺负。有事让人来回禀我就是。”

身后的女子依然只回了一个字,“是。”

上官瑾没再停留,下了马车。

正巧有几位大臣也在,众人赶忙过来行礼。

上官瑾让他们免礼后,便与他们一道说着事进了宫。

身量欣长的男人光一个背影都觉气宇不凡、风度翩翩。

站在一众大臣中如鹤立鸡群。

他们身后跟着的都是大臣们的家眷。

袅娜的小姐们不时偷偷瞄向那道伟岸的身影,随后又仓促低头,羞红了脸。

这些女眷应是平时经常走动,彼此看起来都熟识的样子。

时不时抿着笑三三两两说着什么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形单影只、一身黛色衣裙的女子。

但跟着段司音的两个丫鬟早已察觉到这些人对王妃无形的敌意。

她们二人是王爷留给王妃照顾她的。

说是照顾,实际上就是提防着这位乡下长大的丫头别闹出什么乱子。

二人虽极不情愿,但也只能听命。

是的,她们并不喜欢这位性格怪异的王妃!

或者说,王府上下没有几个瞧得上这位王妃的。

尤其是一年前伺候她的丫鬟菲儿投井死后,大家避她更如蛇蝎。

所以此刻她们哪怕察觉大家对王妃冷落,也当作不知,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她们当然也十分清楚这些官宦小姐们为何对王妃如此轻蔑和不忿。

呵!想当初京都城里的千金小姐们望穿了眼都想嫁给温润如玉、俊美非凡的摄政王。

万万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捷足先登,她们怎能甘心?

此人除了貌美,还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

容慧王虽是个王爷,可惜早就过世了。

如今的容慧王府不过是个空壳子,谁还真拿它当王府看。

而王妃的母亲又死的早,她母亲的娘家又是从商的,都不过是低贱的身份。

哪里有一点配得上摄政王?

对于这帮小姐们和身后两个丫鬟的心思,段司音并不知。

不是她愚钝,而是她好像压根不会在乎这些人都想些什么。

微挺的脖颈,飞扬的墨发,打眼望去不失规矩又无形中显得不羁的姿态,明明是走在最末尾的那个,瞧着却只觉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便是宫中的贵人,也不一定有她这般独一无二的气韵。

领路的宫女带着众人穿过一道道宫墙,来到了一处风景十分雅致的亭榭。

亭榭里事先摆放好了各样的瓜果甜点,以及上好的茶水。

宫女们侍奉众人落座,便垂头退至一边。

这里面多数人、尤其是这些重臣的夫人并非第一次进宫,所以尚算放得开,喝着茶聊起了天来。

聊的也不过是些场面话,什么茶水不错,什么点心精致......

毕竟这里是皇宫,周围不知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自不敢像私下里那般随意。

小姐们到底矜持一些,手里捏着茶杯,眼尾却四处打量着。

又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自动略过坐在栏杆处着墨色衣裙的女子。

若要依着身份,她们这些女眷都是要给摄政王妃行礼的。

装作看不见,便可省了这麻烦。

没过一会儿,就听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

“贵妃娘娘驾到!”

“是萧贵妃!”

人群中不知是谁嚷了一声。

一众女眷赶忙伏地跪拜。

毕竟这萧贵妃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嫔。

当今陛下还没有立皇后,这萧贵妃的威仪在皇宫中已与皇后无异。

脚步声走近,女子娇软的声音里不乏高深的威严。

“都免礼。”

众人纷纷垂首起身,等待贵妃落座。

“都坐吧,不必拘礼。陛下命本宫一定款待好诸位,所以今日大家放宽了心的玩乐,别叫陛下责怪本宫招待不周。”

众人忙道:“不敢不敢。”随后不敢再拘泥,纷纷落座。

萧贵妃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貌若芙蓉,嫩白的脸上带着些贵气富态。

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雍容的发髻上簪着宝蓝点翠珠钗,圆润的耳垂上戴着红翡翠滴珠耳环,真真是昭云国最贵气的女人。

那双明媚的杏眼不动声色地掠过众人,最后在左侧第三个位置处停了下来。

“这位是......”

她放下茶碗,看向一身墨色衣裙的绝色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一时没认出来人,萧贵妃明媚的眸里含着醒目的困惑。

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这边汇聚。

有轻嘲不屑的,有面无表情的,有等着看戏的......

段司音微勾着唇角起身,朝着上首的人低身福礼,“臣妾摄政王府段氏见过贵妃娘娘。”

女子放低的姿态以及轻软的嗓音令人听的很是顺耳。

得知她的身份后,萧贵妃顿时眉开眼笑。

忙招手道:“原来是摄政王妃呀!快!快坐到本宫的身边来。”

有几个原本很受贵妃喜爱的小姐眼看这次被人抢了风头,眼里的愤恨更甚,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段司音低着头踏着小步来到贵妃跟前,模样乖巧内敛的紧。

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逆来顺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宫人搬来椅子,萧贵妃忙招呼:“快坐着!论辈分,本宫还得唤你皇叔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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