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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言卿江雪翎无删减全文

忘川秋水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推荐《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讲述主角言卿江雪翎的甜蜜故事,作者“忘川秋水”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妻主,您醒了吗?”上辈子喝啤酒把自己炫死后,她魂穿到了女尊世界,成了美男的妻主,还是六个!开局就有柔弱美男跪在门外,等着给她穿衣洗漱。这这这!简直不要太美了!从此听戏曲,喝花酒,被六个笨蛋美男伺候得舒舒服服,生活不要太快活。直到某天,自己玩过了头,六个美男都集体黑化了……...

主角:言卿江雪翎   更新:2025-05-06 06: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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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言卿江雪翎的现代都市小说《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言卿江雪翎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忘川秋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推荐《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讲述主角言卿江雪翎的甜蜜故事,作者“忘川秋水”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妻主,您醒了吗?”上辈子喝啤酒把自己炫死后,她魂穿到了女尊世界,成了美男的妻主,还是六个!开局就有柔弱美男跪在门外,等着给她穿衣洗漱。这这这!简直不要太美了!从此听戏曲,喝花酒,被六个笨蛋美男伺候得舒舒服服,生活不要太快活。直到某天,自己玩过了头,六个美男都集体黑化了……...

《女权至上!家有六个美男是什么体验言卿江雪翎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言卿:“?”

她眉梢高高一挑,心想,果然。

不过,又忍不住仔细盯着这位孙娘子看了看。

这人至少得有三十多岁,甚至没准得有四十多岁,看起来像一位长辈。

只是,

她眼底划过一抹思量。

而此时,孙娘子也徐徐开口,

“说来也巧,之前因家中出了一些小事,我这一走便是一年多,直至昨夜回到嵊唐后,才听闻官媒派人过来,且蘅哥儿家中竟然还多了一位妻主。”

“据传日前蘅哥儿曾回来一趟,也不知是怎的,竟惹了妹妹不喜,还曾为此挨过一顿鞭刑?”

言卿想起江斯蘅那件渗血的黑衣,想起那些曾沾在自己手上的血迹。

她眉心轻拧,旋即问:“所以您这趟过来,是想为蘅哥儿出头?”

孙娘子一怔,而后又是一笑,“想来妹妹应当知晓,蘅哥儿这几年一直在为我那赤牙钱庄做事,他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实在是不忍他受那些皮肉苦,这才想来劝说一番,还请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往后对他善待着些。”

言卿:“?”

突然那眼神子就有点奇怪了。

她不禁重新审视这位孙娘子。

而一旁,那脆皮儿少年江雪翎一听孙娘子这话,唰地一下,顷刻之间就变了脸色。

他猛地看向言卿,心中也满是不安,不知不觉,一行冷汗已经顺着少年的面庞流淌而下。

言卿古怪一笑,突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而后一步上前,“您这人还真是挺有意思呢。”

孙娘子微微扬眉,“不知此话何来?”

言卿笑得越发古怪,“这左一个蘅哥儿,右一个蘅哥儿,乍一听,好像您全是在为蘅哥儿着想,全是在为蘅哥儿考虑,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没安好心呢?”

孙娘子不禁一愣,

而言卿已长吁口气,她身形一晃,斜倚在自家墙壁上。

“您今日来此应当提前打听过,知晓我是什么性格,又到底是什么脾气。”

“不提别的,就你刚才那些话,一旦落入我耳中,蘅哥儿他怕是不死也得残。”

“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看来,我当真就长了一副蠢人样儿,就那么好忽悠?”

言卿又忍不住笑了,原主那脾气狗见了都得直摇头,没事都能搞出一点事情来。

她哪怕并未继承原主的回忆,但也从些许细节推测得出,那就是一个人渣,渣女,而且还是个家暴犯!

脾气不好,又凶又恶,好比江雪翎、江斯蘅,这哥俩身上那些伤,十有八九全是原主干的。

就这么一个人,乍一听,别的女人竟然亲亲热热地管自家夫君叫“蘅哥儿”,还一口一个不忍,甚至贴脸开大,说什么让她看在她的面子上,往后对蘅哥儿善待些?

呵,言卿敢打赌,倘若原主还活着,倘若今日在这里的人是原主,善待?

不抽死蘅哥儿就算不错了!不弄死那个江老四都算她输!

而这孙娘子显然明知原主是什么性情,却还是故意弄了这一出儿,又能是什么好心?

“您也算让我大开眼界了,”这相当于老公单位的大领导来窜门子,结果这大领导竟然是个老小三,这老小三在她跟前儿含沙射影,但其实并不是为了横刀夺爱,而是为了激怒她,拾掇她亲手弑夫。

反转,太反转了。

言卿又呵呵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您慢走,寒舍简陋,恕不招待了。”

孙娘子神色一凝,本是一副温柔模样,但此刻那份温柔淡了淡,眉眼间溢出几分凌厉来。

末了,她又是一笑,“倒是小瞧你了。”

言卿挑眉,“同样是人,你也没比我多生几个脑子,承让了。”

孙娘子:“……”

又沉默片刻,才道:“也罢,那便叨扰了,有缘再见。”

再见?

不,

最好再也别见!



孙娘子这些人就这么走了,只是下山路上,那马车帘子垂挂而下,没人见到,她脸色早已铁青。

那副阴沉模样,同此前温婉贤淑的样子大相径庭,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而江家这边,老族长心有余悸,等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地吓出一身的冷汗。

他攥着袖子蹭了一把脸,这才又战战兢兢地看向那位言小娘子。

方才那短暂交锋,甭看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然而一个弄不好,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只是老族长也想不通,那孙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对蘅哥儿有知遇之恩吗?

此前也一直相安无事,

这怎么突然之间就包藏祸心?这完全是把软刀子,一下子就对准了蘅哥儿的面门。

为夫者求存不易,女子为妻,妻为尊,轻易便可定他们生死。

甭提是出了这种事,人家都找上门含沙射影了,就算没有这一出,那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弄死,还不用负任何责任。

但更令老族长想不通的是,这言小娘子,以前有这么伶俐吗?有这么聪明吗?

孙娘子那些潜台词,就连老族长,一开始都没能听明白,也是在言卿开口后,他才心有余悸地反应过来。

“这……言小娘子?”

察觉气氛不对,老族长战战兢兢,心里也忍不住担忧。

言卿正一脸沉思,

她回过神后,长吁口气,接着又皱了皱眉。

“族长爷爷。”

“啊,啊?”

老族长受宠若惊,从前一直被骂老不死的、老东西、老杂碎,泥腿子、贱骨头等等,如今突然被她喊上一声族长爷爷,那简直都快吓死了。

毛骨悚然!

但言卿心里揣着事儿,脑子里头也正在琢磨着,并未注意老族长的诚惶诚恐。

她思忖道:“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这个腿脚快的,尽快下山,让蘅哥儿回来一趟。”

老族长又是一怔。

完了!

高兴太早,这言小娘子到底还是气疯了吗?



江雪翎从未有任何—刻,竟像如今这般。

他突然就觉得,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好似成了个叛徒,

他背叛了他那些兄长,他有愧于大哥,有愧于三哥,甚至是有愧于他自己,有愧于族人,

有愧这—年来数不尽的伤痛,有愧那—个个日夜里,血泪之中的煎熬。

他怎就能如此?

他分明,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么?



“族长爷爷,您在家吗?”

那边的事情言卿暂且不知,她根本不懂自己为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带去怎样的烦恼。

此刻她已直奔村头族长家,当驻足于院门外,不禁想起之前那位被人逼疯的桐哥儿。

桐哥儿早已被削首,头颅飞起,热血喷溅,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

当时正好是在族长家的院子外,地面本残留大片血迹,可如今那些血迹也已冲刷干净,唯有—些清水,残存—些洇湿的痕迹。

活生生的—个人,—条命,既是轻若鸿羽,也好似沉重如山,可这样的—条命就这么没了。

言卿看着那些洇湿水迹,唇角倏地—抿,人也跟着怔怔出神。

“吱呀”—声,

“言小娘子!?您怎么来了?”

这时有人推开院门,老族长—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他心中忐忑,只觉大事不妙。

突然想起这言小娘子曾当着崔大人的面儿,扬言要划下江家村所在的这—片土地,顿时他心里又是—咯噔。

“您您您,您莫不是想……”

老族长心中忐忑,整个人都颤巍起来,似有诸多不好的设想。

言卿—怔,旋即也不禁无奈,

“您先别急,也先别怕,我来不是为了找麻烦,是想问问您族中是否有名册?”

划归产业过户之事在她看来宜早不宜迟,有道是迟则生变,不怕万—就怕—万,

所以此事还是尽快办妥比较好,

但老族长听得—懵,等反应过来后,他—脸虚脱,不禁攥着袖子蹭了蹭头上的冷汗。

吓死他小老儿了!

老族长心有余悸,

方才—见这言小娘子突然跑过来,还以为这人是杀心四起凶性大发,想把他江氏宗族的这些人全—窝儿端了。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此事曾有过先例。

好比山下那位赤牙钱庄的孙娘子。

孙娘子在此地经营多年,名下私产也是无数。

哪怕不提那些钱庄、布庄、酒楼店铺,单只城外的庄子、田产,以及土地便有不少。

想当年这孙娘子—时兴起,杀人取乐,

曾有—个庄子挂在她名下,与如今的江家村相似,被划归为孙娘子的私产。

但仅仅只因她心气不顺,—夜间死伤无数,据传那地方曾血流成河,几乎杀空—整个村子。

这事发生在十几年前,

这些妻主个顶个的似那阎王罗刹,不论平时是和风细雨,还是凶性外露,—旦狠起来便常把人命往死里头作践。

回想着那些事,老族长又不禁看了看言卿,

这言小娘子瞧着好似是个心善的,但也才刚心善了几日而已,

须知那江家老大、老三,早就已经死在了她手上,翎哥儿几个也总是遍体鳞伤。

登时老族长也不敢大意,他连忙小心地道:“有的、有的,您等等,不您先进门您先坐,我这就……”

刚想说这就回屋拿名册,可谁知就在这时,突然之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阵凄厉惨叫,陡然响起。

老族长心中—惊,言卿也神色—凛,


江雪翎等待了许久许久,

然而,本该凶狠残暴,本该残忍鞭笞的那个人,竟然迟迟没任何举动。

他眉心轻蹙。

正欲开口催促时,只听噌地一下,

言卿一个健步窜过来,一把抢走他手中藤条,然后当着他的面儿,“咔吧”一下子!

狠狠的撅断了。

他为之一怔,眼底也写满了错愕。

言卿脸色煞白。

这一幕,这个人,还有这一跪,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太大了。

“且不提从前如何,”

“但从今往后!”

言卿深吸口气,突然就觉惨不忍睹。

“从今往后!”

“这种东西,凡是用来虐待人的刑具。”

“全都扔了,撇了,丢出去!”

“全部作废!”

江雪翎又是一怔,他费解地看过来,突然就有些看不懂。

眼前这个人,依然还是那张脸,如玉的面容洁净无瑕,就好似遥不可及的天边皓月。

可那双璀璨夺人的黑眸,竟好似一把燎原野火,那眉眼更是他从未见过的英气,仿佛有种坚定而又强悍的信念,柔情与坚毅,分明很矛盾,却又两两相融,交映生辉。

“起来!”

言卿一把撇开掰断的藤条,扯着他的臂弯用力一拽。

她力气很大,竟当真把他提了上来。

江雪翎垂了垂眸,见她弯下腰,竟然为他拍了拍沾在膝盖上的灰尘。

他眉心轻蹙,而后又不禁侧首,看向挂在墙上的弓弩,看向堂屋摆设的桌椅,看向院外的铁铲,还有锄头等农具。

妻主们的把戏总是千奇百怪,她这回又想换什么新花样?

是想抄起板凳往他身上砸,亦或抡起斧子凿开他胸膛?

没等他想明白,言卿已经转了身,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饭桌旁。

其实已经很饿了,

可看着桌上那份热气腾腾的面汤,突然如鲠在喉,迟迟没法拿起那双细长的木筷。

“言小娘子,您在家没?”

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言卿敛了敛神,这才深吸口气,“在。”

起身看门,门外正是老族长一家,身后还跟着祥林,以及几个身材壮实的族人们。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一看见言卿就心生恐惧,一个个如临大敌冷汗狂流。

“…”

“是这样的,言小娘子。”

脸上挤出个客气的笑容,老族长十分小心谨慎地措辞,

“方才衙门来人,好像是昀哥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想来找您家翎哥儿问问情况?”

“昀哥儿?”

言卿听得一愣,不禁看了看身后的少年。

这少年在家行六,估计那位“昀哥儿”是少年某一位兄长?

“嗯,”她点了头,然后就让开了一步。

老族长松了半口气,忙冲少年示意:“翎哥儿,快!人家衙门还等着呢。”

江雪翎迟疑片刻,蹙了蹙眉,他盯着言卿看了看,这才踌躇着,试探着,徐徐迈出了一步。

言卿斜倚房门旁,

她这长相更偏向于冷清,此刻眸光低垂,双手环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雪翎又瞥了她几眼,旋即再次试探着迈出了一步,她依然没多少反应。

从堂屋走向大门,其实也不过几步路而已,但除了言卿外,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直至又是一步,江雪翎轻提过长的衣摆,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家门。

今儿一早本是天气不好,大片乌云笼罩,但不知何时风声停了,雨也停了。

一束金灿灿的阳光刺穿了层叠的乌云,驱散了无尽阴霾,朦朦胧胧的照在他身上,脸上,

也洒在了言卿的身上,脸上,

但这样一看,从前残暴叱骂,总是凶狠乖戾的妻主大人,竟好似一池清流,同这个肮脏泥泞的人间格格不入。

江雪翎突然感觉好陌生,

他好似从未见过她,也从未认识她。



“走,快走!”

房门一关,老族长扯着江雪翎拔腿狂奔,身后的族人们也是心有余悸。

活像是叫恶狗撵出了几条街,片刻也不敢耽搁,就好像生怕那言小娘子反悔似的。

直至推开一扇门,走进这个大院子,这里是老族长的家。

一行人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好,好,好!”

老族长老怀大慰,不枉犯险一回,好歹把人捞出来了。

少年柔弱,天生体质虚弱,此刻因方才狂奔了一路,他那张柔美的面容叫汗水洇湿,呼吸也有些不稳。

“族长爷爷,衙门人呢?”

他看了看四周,连着喘了几口气,没能看见想象中的人,不禁攥了攥手心。

那脸色微微发白,眸光也逐渐破碎。

就在这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许多猜测。

老族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害!没人,衙门没来人!”

“那我二哥?”

“他们没事,刚才不过是诓那言小娘子呢。”

老族长这话一出,少年怔住许久,旋即狠狠地松了口气,人也跟着晃了晃。

如释重负,他一把按住檐下的架子,撑住自己这孱弱的身体,这才发觉,早在不知不觉时,冷汗竟然湿透了衣裳,双手也在不自觉地发抖。

“没事?”

“没事就好……”

晌午,

言卿抱出屋里那套发潮发霉的被褥,搭在屋外的晾衣杆上,把面料抖开,又用手拍了拍。

她这人不管干什么,都带着一股利落劲儿,干脆又痛快,并追求效率。

不过是一上午而已,她把江家屋里屋外收拾了一个遍,也从自己那个小破屋子里搜出许多有用的,没用的,全是藏在床底下的。

还从床下拖出一口樟木箱子,里头全是一些好料子,色彩鲜艳的衣裙,姹紫嫣红,而且竟然还全是丝滑的面料,多是一些绫罗绸缎。

“这户人家这么穷,怎么这个妻主穿得这么好?”


少年人的眉心微微一蹙,突然心情复杂。

可另一边,一听说他昨天淋雨了,

“呵呵!?”

江斯蘅皮笑肉不笑,然后,那阴冷的视线,就好似一尾剧毒而又犀利的毒蛇,猛地看向了言卿那一头儿。

言卿:“???”

“憨批!看我干啥?”

她立即就瞪起眼来。

她跟这人犯冲,大概是五行相克,总之江斯蘅一见她就阴阳怪气,而她呢,她其实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而且她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在江雪翎面前,少年太脆弱,也太柔弱了,她讲话都不敢太大声,更甭提胡乱发火了,况且言卿自认自己还是挺讲道理的。

可是江斯蘅呢?在她面前从无好脸色,还总是嘴贱上赶着招惹挑衅,没直接一拳捶死都算她涵养不错了。

江斯蘅又是冷笑一声,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些往事。

江斯蘅不喜欢雨天。

阴冷潮湿的雨天,总能勾起他许多不愿触及的回忆。

当初年仅十一岁,本是跟着亲爹生活在一起,却险些被亲爹卖了,险些被那些老女人糟蹋,在暗无天日里足足煎熬了一个多月,

那时候就总下雨,天气也总是阴着的,那份阴冷仿佛在往他骨头缝子里面钻,叫他总是不由自主在雨天发抖。

他最怕打雷,最怕下雨。

后来他更怕了,想起一年前,大哥死时,正是一个深秋雨夜,半年前,老三也死了,那一天也是灰蒙蒙地下着雨。

还有小六,曾在雨天长跪不起,面无血色的昏厥在地。

关于雨天的回忆实在太多太多,可那些回忆全是刀子,冷冰冰的,一旦想起,总叫他难以忍受。

“看来妻主还真是一如既往。”

想着想着,他突然说:“还是那么喜欢让人罚跪。”

言卿:“?”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江斯蘅又问:“所以这次妻主让人找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难道是觉得最近天气不好,也想让我在门外跪一跪?又或者家里有了小六这个病号还不够,还想再多添我一个?”

言卿一怔,不知怎的,本来一股窝囊气,可如今看见这人的神色,轻佻,偏激,愤世嫉俗,还带着些嘲讽讥笑,突然那口气就散了。

她抿了抿唇,转过身去,但垂了垂眸,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这本《夫律》。

也是这时,

“四哥!!”

江雪翎突然出声,并用了一下力,狠狠扯了江斯蘅一下。

奈何这少年是一个脆皮儿,身体又太过孱弱,哪怕使出吃奶的力气,可他四哥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自己,力气没使明白,趔趄着差点摔上一跤。

江雪翎:“……”

短暂凝噎后,才说:“妻主并未罚我跪,昨日……昨日是我误解妻主了。”

“呵,我说六儿,”江斯蘅眉梢一挑,又是一脸的似笑非笑,眸中讥讽也越来越浓:“这种谎话,你都说多少遍了?”

“你当我傻?”

江雪翎又是一噎,而江斯蘅拨开他的手,又阴下了一张脸,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山下还有事,没那个闲心在这儿跟你废话!”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言卿徐徐地转过身来,

那眼神很冷,冷若冰霜,

江雪翎见了这,心里一咯噔,而江斯蘅则是满不在乎,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弹了弹自己肩膀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这般僵窒了许久,

言卿神色淡淡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管你死活!”

旋即,“啪!”地一声,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本书,那一本《夫律》,啪叽一下子就砸在了他脸上。

下一刻,言卿一扭头,用力撞开他肩膀,冷着脸就走了。

不久又是“砰”地一声!

她回了房间,房门也被她大力甩上了。

而江斯蘅怔了怔,愣愣地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那本《夫律》,看那模样似乎有点茫然。

一旁,江雪翎抿了抿嘴,说:“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这次没骗你。”

“妻主没罚跪,没让我跪在屋子外淋雨,反而是我,我以为……”

“我昨天以为,以为你出事了,冒着雨想下山,后来是妻主把我背回来的。”

江斯蘅又是一愣:“什么!?”

艹!

是他耳朵有毛病,还是小六他终于疯了?

背了谁?谁背了谁?把谁背回来?

顿时,江斯蘅一脸惊悚,就觉得,或许老二的担心终于成真了,小六他到底还是崩溃了?

江雪翎:“……”

面对亲哥的不信任,突然扶了扶额,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无力地看向窗外秋高气爽的艳阳。



许久之后,

“所以,你说真的?”

江斯蘅一脸费解,还一脸的不可思议,简直像在听个十分离奇的鬼故事。

江雪翎轻点一下头,“妻主让人找你回来,应该是因为孙娘子,她看出孙娘子没安好心,想借她之手对付你,所以……”

所以他刚刚,是真的误会她了?

江斯蘅身形一晃,也是扶了扶额,只觉得有些头晕。

“小六,这种事,换成你,你信吗?”

江雪翎一时被问住。

而江斯蘅摇摇头,“在我这儿,她姓言的从前干过的那些事,我全都一笔一笔记着呢!她突然变得这么好心,甚至还开始维护,还开始帮忙,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他没提老大老三的死,他知道如果他提了,小六会伤心,会难过。

可老大老三是因为什么死的?因为她!因为这姓言的妻主!

老大老三又是死在谁手里的?也是她!死在她手上!

就这么一个人,跟他们兄弟之间,有着两条命的恩怨,她竟然会反过来帮他?

呵,可笑不可笑?

更遑论他们哥几个平时过得都是什么鬼日子?这一身的伤,这一身的疤,那些没等痊愈就再次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伤伤痛痛,又都是拜谁所赐?

江斯蘅摇摇头,“我自认比不上老二,没那么大魅力,若说这事放在老二身上,我或许还能理解,毕竟她前不久还想爬床,她是真喜欢老二那张脸。”

“如果不是老二拒绝她一次又一次,或许也不至于把她逼急了,但总之,什么好意不好意,什么好心不好心,我是半点也不信。”


就连那双本该漆黑深邃的丹凤眼,也已变得浑浊,迟钝,恍惚,

他牙关—咬,不小心咬破了舌尖,尝到了自己这—口血腥,

却不知是不是鲜血的滋味儿刺激了他,他咽下了这—口腥甜,眸中却也溢出了疯狠之色。

“来啊,继续啊?”

“你孙娘子就这点本事?”

他嗓音沙哑至极,仿佛腐朽的锯木,那咽喉都好似早已破裂,好似气腔都已在流血。

在他开口时,—抹血迹从他唇边流淌而下,染红了那张本就猩红似血的薄唇,

然而他神色,反而越发阴鸷,越发癫狂,也越发病态,

女人,孙娘子,她手握长鞭,但沉默了—瞬,才蹙眉问:“让你心甘情愿,难道便这般困难?”

“呵,呵呵呵!?心甘情愿!??”

江斯蘅只觉讽刺,莫大讽刺!“你他妈在乱放什么屁?”

“就冲你做的那些事,也配让老子心甘情愿?”

“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是—阵畅笑,似觉得这人很是可笑,“脑子要是进水了,你呢,就晃晃脑子,蠢不是错,但蠢成你这个地步也真叫人同情。”

他又是—咳,也再度咳出了大量鲜血,似乎在这长达十几个时辰的折辱中已伤及了内脏,

分明人已奄奄—息,但—身反骨,—身倔强,犟进了骨子里,

那份野蛮生长的韧劲儿,仿佛不论处于任何情况都依然茁长,那像—种永不熄灭的生命力,顽强,蛮横!不屈不挠,

哪怕是孙娘子见了都有些动容。

“我再问你最后—遍,”

她眉眼里已带上冷意,

“你是否愿换个身份,换—名字,入我孙府,做我夫侍,此后为我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你若愿,我可立即下令让刑狱放了你那位兄长,今后也可带你离开此地,避开你家中那位言姓妻主。”

“可你若不愿……”

她神色再度森冷了些,“你若不愿,想来那下场,你也是知晓的,不是么?”

“呵,”

“呵呵呵,”

江斯蘅又笑了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扯疼了胸腔,扯疼了内脏,

“妈的!!你到底在放什么屁?”

“不管—次,两次,三次,四次!还是无数次!”

“我能给你的回答都只有—个,”

“你,做梦!!”

江斯蘅想,人这—生似乎总是多灾多难。

从前家里来了—位言姓妻主,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无数次想过,或许他,或许他们哥几个,有朝—日全要死在那个姓言的手中,

可谁知人生又总是这么充满了戏剧性,多他妈可笑!

大概是—年多前,在那姓言的入主他江家之前,某—日江斯蘅就突然听说,这孙娘子似乎出了趟远门儿。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直至有—回江斯蘅无意中听人说,远在幽州之外,靠近京城的地方,那里有—座镜水庵,

那镜水庵十分灵验,

孙娘子曾托人去镜水庵,拜访庵中师太,甚至还让人帮她请回—座送女娘娘的金身神像。

这孙娘子来到嵊唐县已有十多年,来时风华正茂,也不过才刚二十出头,可如今已是徐娘半老,

便是家产再多,夫侍再多,可那又能如何?

儿子她可没少生,生—个摔死—个,她—心求女,唯有诞下女婴,才可离开幽州,远离这片苦寒之地,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许是上苍注定压根就没那个命,这十多年来,夫侍死了—个又—个,摔死的男婴也足够填满—整个沟壑,可愣是—个女婴也没能繁育,


言卿脸一冷,突地一把推开了林娘子,而后长袖一甩,便向前方走远。

林娘子一呆,她好半晌才回神,“她她她,她干什么呀!?”

她气急败坏,“不就是想换着玩玩而已,她生什么气呀?况且我也没委屈她,我家这几个也让她挑了呀!”

约莫八九人,一个个低着头,浑身僵硬,像木头似的杵在这林娘子身后。

听了这话,那眼底也没起多少波澜,旁边一名姓沈的娘子嗤笑一声,“说得轻巧,人家言小娘子那几个好歹还是雏儿,可你这些呢?都不知道叫你玩过多少回了。”

“用这些烂货换人家干干净净的新鲜货,你也敢想?你是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沈娘子说着风凉话,而林娘子则是娇媚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都有你,烦!”

然后林娘子就甩着手,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而出行的队伍也越来越多。

言卿这边人算少的,只有江斯蘅江雪翎,以及之前来通知报信的祥林。

但其余人,像是林娘子、沈娘子、苏娘子等等……这些人后头,少说也得八九个,有些人后头甚至跟着十来人,乃至几十人。

言卿:“……”

走了这一路,也算开了回眼界,但那脸色越来越冷,如似冰封。



“崔大人,人来了。”

老族长家中,官媒那些人已走入大院,坐北朝南的堂屋里摆着一张长榻,一张紫檀方桌,上面还放着一套紫砂茶具,以及三四样做工精致的糕点零嘴儿。

这些东西全是叫那些侍卫从马车上挨个搬下来又重新布置一番的,崔大人依旧一袭大红官袍,她斜倚在长榻上,凌厉的眉眼透着些漫不经心。

虽已上了年纪,但也风情万种,那满身风韵好似成熟的蜜桃,丝毫没比言卿曾见过一面的孙娘子差多少。

她此刻冷淡地嗯上一声,又拎起名册翻了翻。

“崔大人!~”

林娘子来时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旋即便一阵香风扑过来,一屁股坐在长榻上,娇娇气气地挽住了崔大人的臂弯。

“您怎么才来呀?我跟这边的姐妹们可想您好久了。”

崔大人对外本是一脸凌厉,那神色多少有几分傲气,可如今见了这几位娘子,反而作出一副温和模样。

“我看啊,你哪是想我?分明是想我带来的那些东西。”

林娘子撇嘴,“每月初一十五只有两次补给,哪像是从前?”

“没来幽州时,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衙门官府每隔三四日便要送些东西来。”

她又不满地噘了噘嘴,“说到底还不是这地方太穷,这里的人哪怕稍有些姿色,但论起金银财力远远比不上外界,我家共九人,可他们几个加一起,竟还养不起一个我。”

林娘子越发不忿,只觉都好废物,全是没用的东西。

她们这些妻主成亲前,几乎全是朝廷官府在养着,每月大把钱粮,足以供应她们过那挥金如土的生活,甚至很多时候出门买东西都不用付钱,只需跟店家打个条子便可,回头自有衙门报销。

可一旦成了亲,官府这边削减了支出,每月也有补贴,但对比从前,那真太少太少,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林娘子不禁拢起了一对儿眉头,旋即又一脸不满地看了看院子外头。

那些男人们全在院外等着,附近有持刀侍卫在旁盯着,唯有这些妻主娘子们才能进入这院中。



“吃啊?”

言卿坐在他对面,见他杵在那儿,不禁催促了一句。

江雪翎又轻轻蹙了一下眉,许久,才又长吁一口气,在她睁大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地拿起了那一副筷子。

这顿饭,言卿胡乱扒拉着,条件有限,这少年手艺也一般,比不上她自个儿做的,但她也不挑,总归是混了一个饱。

但那少年则是食不知味,并未食多少,看起来似乎胃口不太好。

等吃完饭,言卿就溜溜达达地出门了,那少年想跟着,但她挥了一下手,“你身上有伤,就在家待着吧,我出门逛逛。”

江雪翎:“……”

迟疑片刻,而后再次咽下了一口气,才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雪翎恭送妻主。”

他徐徐俯首,照旧一副恬淡之姿,满身的素雅仙气儿。

言卿:“…”

罢了,她也感慨累了。

但等言卿一出门,她这边刚走远,家里的少年就飞快地取来一只木哨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地鼓足了力气一吹。

“咻!!”

这哨声传出了很远很远,言卿也听见了,但也没当一回事儿。

而同一时间,老族长一拍大腿道:“快!祥林,通知大伙儿尽快藏起来,那言小娘子出门了!”

老族长一声令下,老实巴交的祥林转身就跑,但其实不用他通知,早在听见哨声时,这村子里的大家伙儿,甭管是下地干活的,还是出来提水的,那有一个算一个,嗖嗖地就往家里跑。

还有一些则是直接冲进了茅厕,又或者是往林子里头钻,再往草丛里一趴。

“??”

“怪了,这村子咋跟个鬼村似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呢?”

言卿溜达许久,就觉得太奇怪了,明明能看见不少生活痕迹,应是有人的才对。

可她逛游好半天,愣是一个活人也没有看见。

不过,期间路过一户人家时,听见了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顿时小脸通黄,赶忙又快走了好几步。

“算了,没人就没人吧,前头这条路应该是通往村子外的,我先在附近看看,若是这附近有镇子、县城啥的,那就看看有没有书斋书店之类的……”

言卿如今感觉自己在这里就像个文盲似的,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并不是她不认字,不是她不认得那些繁体字。

而是因为她一问三不知,两眼一抹黑,啥啥不知道,这令她感觉很不便。

所以她觉得,她得尽快探个底儿,尽快多吸收一些关于这个女尊世界的知识……

山下,嵊唐县。

“那那那,那不是江老四吗?”

“他他他,他咋又来了?”

闹市之中,一家商铺外栽种着秋日的海棠,这海棠树下一名年轻人正笑吟吟地弯着唇。

然而来往之人瞧见了此人,分明那人正笑得愉悦,却叫四周纷纷惊悚,恨不得立即退避三舍。

有人心惊胆战,并畏惧地直吞口水。

但也有人一脸奇怪,

“江老四?哪一个江老四啊?”

“至于这么怕吗?那小子瞧着不是挺正常,也没多吓人啊?”

然而被问之人一脸心慌,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时竟脸色发白,两腿都跟着打起摆子来。

“呦,”

正巧这时,那海棠树下,那人笑吟吟地瞧来一眼,眉梢也跟着微微地往上一挑。

“这是谁来着,嗯?来让我好好想想……”

黑衣墨发,他目似霞飞,眉眼就好似那璀璨寒星,眸中盛满了春意盎然。

他神色颇为愉悦,又好似混着些儿轻慢,多少有几分懒散,

但狂风一掀,他墨发飞扬,分明该是一副俊美至极的模样,却又偏偏平生出些许冷魅。

尤其是那一身缭绕不散的血腥之气,当额前碎发叫狂风拂过,才叫人发现他左侧下颚不知从何处溅上一行猩红瘆人的血迹,这也衬得他越发鬼魅,让人打从心眼里发憷。

“我……不不不,别!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阵惊悚叫声响起,那人竟怂得屁滚尿流拔腿就逃。

而这位江家四哥则是神色一怔,接着,陡然轻笑了起来。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刀,那刀子在他冷玉似的指尖旋转飞舞。

他眉梢又是微微一扬,

“没用的东西,就这点出息?”

“前儿不还骂我疯子来着?”

“疯子?”

“呵,你他妈才是个疯子,你全家都是个疯子!”

他轻啐一声,旋即翻了个白眼,冷淡地瞧了瞧四周,“怎么,还没看够?”

那凤眸一瞟,分明轻佻,可竟吓得四周作鸟兽散。

“走!快走快走!”

有人催促,有人推搡,一个个虚心低头,完全不敢多看那位江四哥半眼。

就好似生怕瞧上一眼,就要叫人记上那索命阎王的生死簿。

“呵,”

收起了手中刀,江斯蘅只觉无趣至极,他身形一晃,双臂环胸,懒洋洋地斜倚在这棵海棠树下。

这时一位店家从商铺走出,

“我说江老四,你能不能行行好?整天杵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了。”

江斯蘅冷瞥一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先交买路财。”

他掌心向上,依旧是那副轻佻散漫的模样,往前一伸,管人要钱。

那店家就跟生啃了一坨牛粪似的,满脸不忿,“算我倒霉!”

又狠狠地剜了这江斯蘅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数出几十个铜板拍进江斯蘅手里。

江斯蘅瞧了瞧,“还差一文。”

那店家一僵,登时那脸色越发难看,“给给给!赶紧滚,老子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当初就不该赊欠这笔账……”

正咕哝着,突然嗖地一下,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伙计脖子上。

店家一惊,唰地一下就变了脸色,

等颤巍巍地看向前方时,就见那位江家四哥不知何时,已冷若鬼魅,森森然地倾身而至。

他红唇妖娆好似殷红的血,可眼底涌动的却全是阴霾诡谲。

他依然在笑,却叫人心神俱震,肝胆俱颤。

“你说,你让谁滚?”

他阴恻恻地逼近了那名店家,在店家耳边轻笑着吟语,

“怎么,还当真是活腻了?”

“!”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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