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宁周禀辰的现代都市小说《后位·深宫之争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越人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后位·深宫之争》主角谢宁周禀辰,是小说写手“越人歌”所写。精彩内容:刚入宫时,她被封为才人,在宫中小心翼翼,对她未来夫君抱着念想。入宫五年后,她被封为婕妤,恩宠有,百般算计也有。十年,她看尽宫中百态,发现,想要护住自己在乎的东西,只有那中宫之位。为了孩子,为了他,她都应去争一争。可当她真的登上皇后之位时才发现,郎有情,妾也可伴君终生,中宫之位,则是他给与她的最后一道保护伞……...
《后位·深宫之争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谢宁晚上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她发现身上有点印子。脖子上,肩膀上,胸口,往下还有。
这当然不是虫子蚊子给叮出来的。
谢宁脸有点发烫,她转头看,站在浴桶边正替她梳头发的青荷处惊不变,视如不见的问:“才人,水烫不烫?要不要再添点凉水?”
“不用了。”既然身边的人见怪不怪,那也就坦然自若了。
青荷还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打开来给她闻:“才人您闻闻这个香味?要不要加一点在水里?”
瓶子里盛的应该是香露,闻到了茉莉花香味,很浓,很香。
“这个哪里来的?”谢宁十分意外。
她进宫以来这两年也长了不少见识。香露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茉莉花在北方不怎么多栽,听说现在用的茉莉香粉、香露之类的东西都是打从江南运来的,以前街上卖的茉莉香粉就比桂花、丁香粉什么的贵好些,更何况香露呢。这么一小瓶估计就不便宜。
“齐尚宫给的。”
“她还给了这个?”谢宁今天精神确实不大好,有点心不在焉,只知道齐尚宫给了布料。
“给了呢,还有一瓶梅花香露。”
“先不用了。”
谢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用,茉莉花香其实她挺喜欢的。但是一用上,再有人来就可以闻得到香味了。
这些好处,这些改变,都是因为她“被睡”了才带来的,谢宁总觉得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太难为情了。
青荷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她很快转了话题:“外头下雨了呢。”
谢宁探头看,果然下雨了。她还把手伸出去接了一把雨水,雨不算大,但是青荷如临大敌赶紧把她扶进屋,又去把窗户关上。
“不要关死,留点缝透气。”
青荷应了一声,关窗子的时候留了大概一掌宽的缝,想了想又关上点,只留了二指宽。
下雨关着窗子的话屋里确实闷了些,但青荷更怕才人吹了冷风着凉。
第二天雨小了些,不过还没有停,院子里有一口缸,下面养着鱼,上面还有睡莲。莲花开了一朵,莲叶只有巴掌大,油亮亮的,绿的特别浓。
谢宁站在那儿看缸里的鱼,鱼很小,最大的也只有小指头那么长,在莲叶边上游来游去。细雨一滴滴落在缸里,莲叶中间微凹,像一只一只绿色的小碟子,雨珠就在上面滚来滚去。
吹在脸上的风也是潮潮的,偶尔夹杂着雨丝。
青荷劝她:“才人,咱们进屋吧,别着了凉。”
“好。”
说了个好字,但谢宁还是想在院子里多待待。下雨天屋里又闷又暗,萦香阁的房子老了,老房子平时还好,下雨的时候总觉得屋里有股不新鲜的气味。既然待在屋里又暗又闷,她当然想在院子里转转了。
青荷替她撑的伞是把半旧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山水与柳树已经褪了色。伞用的次数并不多,是硬生生搁旧的。
“才人,中午想用点儿什么?现在打发青梅去说一声吧?”
“已经快中午了?”都没发现呢,她抬头看了一眼。
天当然还是阴沉的,雨丝在不断飘落。
晴天的时候还好,一到阴雨天气,就容易让人失去明确的时间概念。尤其冬天的时候,为了怕漏进风,窗纸糊的特别厚特别严实,有时候还会糊两层,会把外面的光挡住一大半,一进屋就像进入了夜晚。这还是晴天的时候,要是阴天,那从早到晚都得点灯照明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其他季节还能像这样在院子里转转,冬天可不行。
“中午就吃热汤面吧,热烫烫的。”这样阴凉的雨天有点让人打不起精神来,谢宁所以感觉舌头更需要一点刺激来提神:“跟膳房的人说,汤要热热的,辣酱、醋和胡椒都可以多放些。”
青荷犹豫了一下。
宫里头不单是宫女太监们要吃的清淡,谢宁她们这些人也不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这样没滋没味的饭食,但是不得不这样做。那些刺激性的食物不但大多会有气味,对爱惜容貌女子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青荷的话在喉咙里停了那么一下,最后又咽了回去。
青梅得了吩咐,也撑起一把伞往膳房去了。
萦香阁到膳房的路并不算远,萦香阁和膳房差不多都在偏西北角的位置上。
青梅还没进院门,原来蹲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已经看见她了,蹭的一下跳起身来,满脸堆笑迎上前。
“青梅姐姐。”
“姐姐是来给谢才人传膳的吧?”
“姐姐快坐。”
青梅这两天已经见到了不少一夜间陡然改变的嘴脸,不然非让这两个小太监吓一跳不可。
“谢才人今儿想吃点什么?我师傅说,今天有不错的鲜鱼,一斤上下,肉最嫩了。”
另一个小太监不甘示弱:“我师父从昨儿起就挑核桃,一个一个的把皮儿去了,碾碎了淘出汁子来做了蒸核桃酪,才人肯定喜欢吃这个,又香又不腻。”
青梅让他俩说的无所适从。
幸好这会儿有个中年太监从屋里出来,喝斥了他们俩一声,又笑着让青梅进屋:“青梅姑娘,谢才人今儿想用点儿什么?”
青梅记起来时青荷的嘱咐,不能这时候觉得才人得势就对别人甩脸子耍威风,万一给才人招了祸,那她俩这样的宫女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青梅像以前一样挺客气的说:“黄公公好,我们才人说今天中午想吃点热热的汤面,酸辣味儿的,辣椒醋都多搁点。”
黄公公点头应着:“今天下雨,这天气怪阴冷的,是该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暖暖。除了面,还要点儿什么小菜?”
“这个才人没说,黄公公看着给做吧。”
黄公公笑着说:“好好好,我一定吩咐他们用心做。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青梅姑娘先回去吧,面和菜一得了我就让人给送过去,省得青梅姑娘再跑一趟了。”
这说的也有理,今天下雨,她一个人也没法儿又打伞又提食盒。
青梅向黄公公屈膝施礼:“那就有劳黄公公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青梅姑娘不用这样客气。”
出了膳房青梅又撑起伞,雨比刚才更紧了,她怕雨水打湿裙子,就把裙子的一角拎起来,捡路上没有多少积水的地方走。
快到萦香阁院门口,青梅快走两步把伞收了顺势甩了两下先放在门边,掸了掸沾了雨珠的肩膀。一回头她就看见院子里廊下站着人。
都是陌生的人。
青梅有些心慌,看看前又看看后,正好青荷端着茶盘从屋里出来。
青梅赶紧叫了一声姐姐。
青荷站在廊下朝她招了一下手,青梅快步走了过去。
“青荷姐姐,这……”
青荷把她拉到屋角,小声说:“皇上来了。”
青梅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跟才人在屋里说话呢,你要机灵点。”
青荷不指望青梅能做出什么功劳,只要不乱说不惹祸就行了。
看青荷镇定自若的样子,青梅有些惶恐的扯住她的袖子,像是这样做她就有了主心骨一样:“我都听姐姐的。”
青荷问:“膳叫过了?”
青梅赶紧说:“黄公公说做得了就送来。”
青荷表面上镇定,其实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皇上来的很突然,就那么几个人跟着,都进了院子了青荷才看见。皇上进了屋之后,她赶紧把前天齐尚宫拿来的好茶叶找出来,精心的沏了茶端进去。
进屋的时候,站在门边的白公公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直发慌。上茶的时候觉得自己话也说不利索了,手直抖。
还好没有出错。
屋里头比外头要暗一些,窗子支起了半扇。借着这半扇窗隙,外头天光透进来,照在小小的茶桌上。半旧的瓷盏里,茶烟袅袅浮升。
皇帝轻声说:“你这里倒清静。”
这话没有说错,萦香阁如果非要找个优点的话,就是清静。挺大一个院子只有她住在这里,就算把宫女太监都算上也只有六个人。细雨把沿墙那几竿竹子洗的越发翠绿,风一吹过来,颇几分潇潇落落的诗情画意。
谢宁不知道跟皇帝该怎么聊天。她从到了这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只和女人打交道,除此以外就只有太监了。
“皇上尝尝这茶。”谢宁只好说这么一句。
皇帝端起茶杯来仔细看看:“你这套茶具倒是别致。”
“臣妾觉得这个好看,就一直用着。”
这一套茶具是青色的,壶形似莲蓬,杯子是青色的荷叶形。当然这套茶具做的不够精细,听人说要考究起来的话,这些荷叶杯子上面连脉络都会做的细致入微。用的时间久了,难免磕碰,这套茶具原来是一壶四杯,杯子打了一只,不过好在她也没用这个招待过客人,自己用就不用讲究太多了。
没想到皇帝会来啊!
他一坐下,原来还算宽敞的屋子也显得一下子变得狭小挤窄,这屋里本来用着都挺好的东西,一下子全显得不入流了。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今年吴州贡上来瓷器倒是有几件好的,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谢宁没想到皇帝来了这么一句,只好起身谢恩。
她压力感到更大了。
梳好了头发,谢宁才重新躺下。
皇上的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发梢,感觉那柔滑的青丝在指间缠绕滑过。
“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朕做了个香袋?”
谢宁小声说:“这个最省事,做别的臣妾怕做不来。”
“真的?朕看你这个香袋做的就很好,下次可以做点儿旁的,唔,比香袋大一点儿的。”
要是做的大一点,那难度可就得成倍的往上翻了。可皇上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应下来:“那臣妾回去试着做双袜子?”
“为什么是袜子呢?”
皇上并非没有收过后宫妃嫔做的针线,香袋荷包居多,腰带袍衫不少,做鞋子靴子的也有。
但是袜子之前还确实没有人送过。
“袜子毕竟还小,大的物件太难,臣妾一时还做不来。再说袜子是穿在里面的,就算做的难看了,那也只有皇上自己知道,旁人又不会看见。这么一来臣妾既尽了心意,又免得出乖露丑被人耻笑啊。”
皇上被她给逗乐了,勾着她的辫梢微微用力往后一揪:“你的聪明劲儿全用到这上头了吧?这纯属投机取巧。”
谢宁转过头来想救回自己的辫子:“这有什么办法呢?臣妾要是有真材实料,自然用不着取巧,还巴不得旁人都看见呢,也好夸耀夸耀自己的本事。”顿了一下,她忍着笑说:“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小心仔细,两只袜子一定尽量做成一般大小。”
谢宁迷迷糊糊的睁眼,帐子撩起来半幅,皇上正站在铜镜前,两个宫人一前一后替皇上将腰间的围带理好。
谢宁一动皇上就发现了,他挥退了两个宫人,走到床前头来。
“醒了?”
谢宁感觉有点儿难为情。
其实她平时一个人睡的时候,都醒的不算晚。可是一来长宁殿,就总是跟睡不醒似的。
皇上看出了她的心事,微笑着安慰了一句:“你睡的倒是香。跟你一块儿,连朕夜里都睡的好了。”
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也是十四岁上才被立为太子的,在那之前苦头也没有少吃,夜里觉很轻。但是和她一起,这几次都是躺下来一觉睡到天明,醒来之后精神也格外的好。
精神好,心情自然也好,要不然上回他也不会试着给谢宁画眉。只是手生,画的不尽如人意。宫中近来忽然流行起浓墨粗眉来了,皇上每一看着,总是想起那天自己手拙画出的那两撇眉,总是觉得有些心虚。
“你要还困就再歇会儿,朕吩咐过了,你用过早膳再回去。”
谢宁赶紧起身:“皇上用过早膳了没有?”
看她样子是不会再躺回去睡了,皇上于是笑着说:“那你起身咱们一块儿用。”
谢宁赶紧起身梳洗,因为赶的匆忙,头发就挽了起来用根簪子绾起,什么珠饰都没戴,脸上也十分素净,脂粉粉黛一概没用。
撇去夜中侍寝时候不说,谢宁白天的时候可没有在皇上面前这样随意过,坐下的时候心中着实不安。
也许那个宫妃侍寝之后不能在长宁殿中过夜的规矩不仅仅是为了龙体安危着想。睡一觉起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这等形容被皇上看在眼里,哪怕是绝世美女这会儿也端不起矜持的架子来,说不定有什么抹眼屎流口水的丑态也被看去,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谢宁就一边用粥,一边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什么出乖露丑事被皇上看见。
正在行进中的轿子忽然停下来,前头太监压低声音呵斥:“你们这是怎么办的差?惊扰了贵人谁担待的起?”
谢宁掀起一角轿帘往外看,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正抓着一个女人往后拖。她挣扎的很厉害,鞋子都踢掉了。要不是嘴已经堵上,她一定会去发疯一样撕咬叫骂。
这个人,谢宁认识。
虽然她衣着与上次相见的时候全然不同,可是谢宁仍然一眼把她认了出来。
上一次在安溪桥亭,皇上曾经传召了两个乐师来奏曲,弹琵琶的女子让谢宁印象深刻。
那个女子也看见了坐在软轿中只露出小半边脸庞的谢宁。
她像是凭空陡然生出力气,一把甩开拧住她臂膀的太监,扯下塞口的破布,大声嚷着:“谢才人!求谢才人救命!”
谢宁眉头皱了一下。
轿前头的太监更是心里叫苦。
轿子里坐的这位才人,论品阶实在不算什么,但是论圣宠,长宁殿上上下下现在没有一个敢怠慢她。
这个半路上突然杀出来的麻烦居然叫出了谢才人之名,他显然不能当着才人就这么独断专行让人赶紧把麻烦处置掉。
果然谢宁出声了。
她问:“怎么回事?”
那几个办事不力的太监赶紧加了把力气,又把琵琶女的嘴堵上,其中一个领头的跪着向前膝行两步答话:“回才人的话,这女子是教坊司的乐人,私闯素怀门被拿下,正要依律处置。”
“她闯门做什么?”
那个太监不敢隐瞒:“她说想求见主子,找御医瞧病。”
谢宁看着琵琶女的模样,她狼狈不堪,两眼死死盯着她,眼里两点光亮的出奇。
教坊司的乐师伎人不少,要是生了病想请太医并不是特别艰难的事。
回话的那个太监很机灵,小声解释说:“回才人,这女子和那个生病的都在贱籍。”
谢宁明白了。
不但教坊司,连宫中其他服侍的宫人也分成几等。
最低一等就是贱籍,贱籍中的人命比蝼蚁还要卑贱,是众人脚底的烂泥。其他人未必有什么更高贵的出身,但是能够有作践他人的机会,是人人都想要来踩上一脚的。
“她擅闯宫门应该怎么处置?”
“依律,罪该杖毙。”
送谢宁返回萦香阁的太监是白公公的徒弟小叶,非常机灵的一个人。如果他师傅白洪齐不看好谢才人,是不可能安排他来做这个差事的。
谢才人圣眷正浓,又在春风得意的当口上,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不是触才人的霉头是什么?
这个女子还认得才人,叫得出才人的名号。
这事儿处置起来就不能太草率了。
“按罪是该杖毙的,不过她这不是没闯进去嘛,”小叶拿定主意就开始帮那个女子开脱:“再说了,听这意思,她也是心急救人,这也情有可原呐。”
跪在一旁的那个太监心领神会,马上应道:“叶公公说的是,小的明白了。”
明白就好。叶公公一琢磨,反正都要做好人了,不如再送一个人情,也让谢才人高兴高兴。
“你回头去太医院看看,有得空的御医就叫上一个去教坊司给看看病,要是治好了救了人一命,也是你功德不是?”
“叶公公说的是,小的这就去办。”
谢宁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叶公公。
不到二十岁的人,说话办事这么老到世故。
“谢才人,咱们走吧?”
谢宁来的不早也不晚。来太早了大家坐着难免冷场没话说,来晚了又会让人觉得是自恃身份摆架子。
刘才人和孙采女已经来了,梁美人正陪着她们俩坐在那里喝茶说话。谢宁进来的时候刘才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急的站起身迎出来。孙采女品阶更低,当然也要起身相迎。
梁美人在那儿犹豫了一下。她品阶比谢宁高,论理是不用起身相迎的。但是今天是她特意把人请来的,应该礼数周到一些。
这么一犹豫,谢宁已经进屋到了跟前了,她还坐着没起身。
谢宁并不介意,她向梁美人微笑着行礼:“梁姐姐好。”
梁美人这才像被针扎了一样,有些慌乱的起身来还礼:“谢妹妹来了,妹妹别多礼,都是自家姐妹。”
刘才人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的,心里对梁美人的评价又跌了一截。
说是自家姐妹,那刚才就那么大咧咧的坐着等人问好啊?一个美人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皇上早把她忘了,都有一年多没有召幸过她一回了。现在巴巴的下贴子请人来赏花,人家不好拂情面过来了,她还要拿乔摆架子。
这是想同人修好的意思吗?
这么蠢钝的一个人,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怪不得皇上不待见她了。
谢宁入座之后,冯才人也来了,众人又客气扰攘一番。
屋里头这五个人,梁美人生的好,打扮的也格外精心,在众人之中应该是最扎眼的一个。她头上就插戴了一支步摇,下面的流苏在脸侧不住晃悠。
谢宁就不喜欢戴这个,总觉得那些流苏长穗垂珠都碍眼,晃来晃去的挡视线不说,还让人心生烦躁。更不用说戴了这个,转身回头的动作都得格外小心,不然动作一大,穗子很可能被甩起来抽自己的脸。
她就被自己抽过。
再说说最不起眼的那个,肯定是孙采女了。她的品阶最低,脸型不出彩,鼻子有肉,嘴唇偏厚,个子也稍矮了一些。皮肤本来应该是很细嫩的,可粉扑的厚都遮住了。穿的是件高腰襦裙,上下一桶连腰都没有,从头到脚找不出一个优点来。
其他三个人就打扮的都差不多了,谢宁并不比其他人显眼。
刘才人看着谢宁,在心里暗自评判了半晌,也就得出顺眼二字来。
李昭容姗姗来迟,屋里头几个人一起站起身迎她进来。
她的品阶最高,显然已经和后苑里头这些人不是同一阶层了。身份最高的人总是可以最晚一个到场,旁人等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来迟了,各位妹妹不要见怪。”
大家纷纷说起客套话来。宫里头这个姐姐妹妹的称呼一般不按年纪排,是按着地位和资历来排的。李昭容论出生年岁,比谢宁和孙采女年长,但是比梁美人她们几个要小。可那又怎么样,梁美人不也得乖乖的叫一声李姐姐吗?人家品阶比你高了两阶,你上去喊一声妹妹试试?那不成了缺心眼儿嘛。
所以李昭容有这个底气对着她们喊妹妹,她们也得客气恭敬的称姐姐。
梁美人把她的茶花请了出来。
花很不错,一共四盆花一字排开放在廊下摆的矮几上,谢宁不太懂花,但是不妨碍她跟着众人一起欣赏。
李昭容借着赏花,也在看人。
她听说了后苑有位谢才人被召幸。谢才人?她认识的姓谢的才人也就是谢宁一个了,刚进宫时候还在一间屋子里住过。
可是时间有点久了,早先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当时也不算特别熟,就记得人挺安静,脸上时常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扎眼,看着让人挺舒服的。
现在一看,眉眼还依稀是旧时的样子,就是又长开了些。皮肤好,像洁白纯净的宣纸,淡墨弯眉,翦水双瞳都像用笔描上去的一样。唇上也用了一点胭脂,晕得深浅均匀,那一抹红就如同揉碎了的三月里的妖娆桃瓣,十分可人。
看着顺眼,让人一下就想起绿水春山,那么柔和温软。
李昭容近来也无宠,看着谢宁的眼神就难免有些微妙。
说真的,她今天过来根本不是赏茶花的,就是听说谢宁也来,她才来的。不是看花,是为了看人。
以她的地位再倒过去巴结一个小才人那太掉价了,可是知己知彼总没有坏处。看看她有哪点儿好,哪点吸引了皇上,自己心里也好有数。
从前有一阵子后宫里的人都盯着陈婕妤。因她得宠,所以她穿什么戴什么熏什么香喝什么茶都有人模仿,模仿的原因是众人觉得皇上应该喜爱这些,那么依着样儿学起来,说不定就也能被皇上相中了。
李昭容却不这样想。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长相性子,旁人硬要学也学不到形神兼备。就像陈婕妤喜欢用深樱桃红的唇脂,把两片唇描的水润润红嘟嘟的,人家嘴唇小,描出来就像樱桃。可要是长着一张大嘴的学她,描出来真是血盆大口,那能学吗?
梁美人和李昭容的关系是有点疙瘩的。梁美人是她们这一批进宫的人里头第一个得幸的,可是李昭容后来居上,梁美人难免会觉得,是她夺了自己的宠。更不要说她只得封了美人,李昭容却压了她一头成了昭容。
见了面还是客气,心里头的滋味那就复杂难言了。
但现在再见面,两人都是昨日黄花,这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谢才人才是新贵。
梁美人没指望一次相约就能干成什么事儿,她起先性子是傲慢一些,觉得自己生的好,又走在其他人前头。两年冷板凳坐下来,多少傲气也磨平了,不得不放低身段另谋出路。谢宁这里先交好她,以后时日长了总能瞅着机会。
决心是下了,就是行动起来磕磕绊绊不顺利。刚才谢宁进屋的时候她就没拿捏好分寸,现在赏花的时候其实正是借机叙话的好时机,她却又犹豫上了。李昭容才是地位最高的,不好撇下。谢宁那里有个刘才人还有个孙采女紧粘着,她想再过去都有点凑不上了,这边跟李昭容又话不投机,两头都落空。
刘才人正殷勤讨好的问:“谢姐姐喜欢这里头哪一株茶?”
抬手不打笑脸人,谢宁也客气:“这株白茶不错,刘才人你觉得呢?”
刘才人一笑:“我觉得这株红的好。”
这四盆茶花品相都好,最右边的一盆还是双色的。同一朵花,一半黄,一半红,就像有人拿笔染出来的一样,很稀奇。
不过谢宁还是喜欢那盆白色的,花朵有茶杯口大,洁白芳香,看起来显得那么舒展和干净。
孙采女跟在一旁,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出过声,安静的几乎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赏了一会儿花,梁美人又请众人吃茶。茶是好茶,可是李昭容只是沾沾唇,谢宁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就算只是这么一口,青荷侍立在旁都紧张起来了。
宫里头人人谨慎,绝不会在不熟悉的地方随意吃喝。谢宁来时青荷还想多叮咛一声,让自家才人务必小心,后来想了想觉得才人应该心里有数,才没有多说。
谁知道梁美人存的什么心?嫉恨的人容易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小心谨慎一万年都不嫌多。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更得多加提防。
可现在当着众人,青荷也不能拦她。
好在才人只抿了这么一小口,没有把这一整杯都喝下去的意思。
再看其他人,除了孙采女冯才人两个算是真喝了,其他人的杯里的茶都没怎么见少。
“想想咱们刚进宫学规矩的时候,当时我记得李昭容姐姐是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
李昭容微笑:“哪里,我记得梁妹妹背诵内律规条比我熟练得多了。倒是孙采女,总是落第,没少被尚宫责罚。”
孙采女有点迟钝的应了一声,连句客套话都接不上来。
梁美人暗自骂了一声蠢钝,不再理她。
当时她们这些人都是在重围中杀出来的,各州各郡都选送了不少美人,最大的是十七岁,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加起来有七八百名呢,要说长的丑的特别粗笨的,早在初选时就刷掉了。最后留下的人里头再一比较,还是能分出高下不等。孙采女就属于垫底的那一种,相貌身材不出众,人也不够机灵。
李昭容来望云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梁美人却心里发急,她是想和谢才人说说话套近乎的,可是到现在也没点进展。
早知道还不如单请谢才人一个,了不起再请一个陪客,现在请的人多了,干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这精心策划的赏花会却徒劳无功了,这让梁美人如何能甘心?
正琢磨着还能怎么办,宫人突然进来禀报,说陈婕妤来了。
谢宁和其他人一样呼啦啦跪了一地。
其实在被身边的宫女扯着一起跪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着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屈膝跪倒,太监们的额头都要贴到青石砖地上了,她也迟钝的跟着跪下。
大概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皇帝来了。
皇帝来了!
谢宁和身边的宫女一样老老实实的跪着,没有敢乱抬头。
她看着青石砖地。因为日日有人勤快打扫,地上并不脏,但是年深日久,砖缝中自然会留下苔痕,一道道纵横的深绿在砖缝中蔓延,像是下围棋用的棋盘一样。
不光是砖缝中,甚至砖面上因为用得久了,有泥尘划痕,里面也都有深深浅浅的绿意。
谢宁看的很专心很自得其乐,直到一双黑地绣金龙的靴子停在她面前,踩住了她面前的石砖。
靴子绣的真好!龙眼睛活灵活现。
皇帝的靴子真是干净啊,别说鞋面了,就连鞋帮都干干净净,一点灰影儿都没有。
谢宁不认为皇帝停下来是因为自己。
她已经在宫里待了两年半啦。说起来两年不算长,可是对宫里的女人来说,已经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上个月刚有一拨女子新选入宫,她们这一批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谢宁上一次见皇帝,就是她进宫的时候。
当时最后一关皇帝是亲选,她也只看到了皇帝的龙袍而已。和她一起进宫的美女有三十多位,都一起给赏了才人的名号,其中梁才人曾经得幸,封了美人,李才人后来居上,封了昭容,其他人就都如同谢宁一样,寂寂无闻,被所有人遗忘了。就像这片园子里的花一样,一春开,一秋谢,然而并无人来赏。
谢宁原本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说的后宫里那么多阴狠毒辣不可思议的事情,全都是女子做出来的,但是现在她渐渐明白过来了。
没有一颗坚实的心,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寂寞中煎熬,人性真的会被慢慢扭曲改变的。
谢宁有时候还真羡慕身边的执役的宫女。她们有奔头,可以争取升职加薪,年满二十八岁还有出宫机会呢。
“你叫什么名字?”
谢宁怔了一下,听见皇帝又说了一句:“抬起头来回话。”
“妾……萦香阁才人谢氏,请陛下安。”
她是夏朝永康帝后宫里一个五品的才人。
这就是她和皇帝的全部对话,从头到尾谢宁都处于懵圈的状态。即使皇帝让她抬头,她也必须低垂眼帘,直视龙颜可是会被论罪的。
所以,等皇帝一行人走了,旁人纷纷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说话时,谢宁心里就在琢磨,面圣也算有两回了,可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这也算是有幸得见天颜啦?
别开玩笑了。她现在连皇帝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皇帝眉毛眼睛鼻子长什么模样。
在皇权面前,当对方手握你的生死荣辱,而你无力反抗的时候,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才是重要的。
谢宁看着面前围着她的乱糟糟的一张张面孔,有熟悉的,也有的非常陌生。
皇帝的魅力真大,他就跟自己说了一句话,搞得现在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像是镀了一层金身一样,人人争抢。
回了萦香阁,谢宁一进屋就赶紧坐下,踢掉脚上的鞋:“这鞋太紧了。”
伺候她的两个宫女赶紧去把鞋子捡起来:“才人可别这样,新鞋子总是难免要紧一些的,多穿穿就好了。”
“脚捆的像猪蹄膀一样……”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两个宫女都听见了。两个人中更老成的青荷说:“我去借个楦头来撑一撑吧,撑两晚就不紧了。”
谢宁正琢磨着中午能吃什么,她这个地位的人按说是不能点菜的,只能按份例来,膳房给什么吃什么。遇到爱吃的当然是走运,但这种几率不是太大,大多数时候送来的还是那种不怎么爱吃,或是根本不想吃的。
所以谢宁进宫这两年多以来最大的成果就是--她和膳房的人倒是把关系混的不错。她自己下厨不怎么在行,可是从前看过的食记菜谱不少,倒是凭着这一点博学多识,和膳房的人混了个脸熟,也能时不时的弄到点自己爱吃想吃的东西。
就像现在屋里摆的点心,里面没放桂花、香油、猪油这些东西、糖也放的少少的,吃起来外皮酥脆,馅心爽口,真的一点都不腻。
中午吃蒸菜好不好呢?蒸菜热乎乎的软乎乎的嫩乎乎的,滴上几滴辣椒油,再浇上点蒜蓉,她准能干掉两碗。
当然这碗不是海碗,也就比茶碗大一点。
谢宁盘算完这个,发现她屋里两个宫女--青荷和青梅都有点恍惚。一个拿着抹布,在桌角反复的擦反复的擦,也不知道换个地方。另一个则坐在门旁边缝着荷包,可是看起来效率远不如平时。
没等谢宁唤青荷去膳房,有人进了院子。
萦香阁里原先住着三个人,除了谢宁自己,一位刘才人,另外一位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住进来没几天就一场风寒送了命。
刘才人是觉得萦香阁太荒凉偏僻了,想法子托人换了地方住,这儿只剩下了谢宁自己。原来还说要再迁人进来的,但是拖了一年半载的也没迁进来。
谢宁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清静。以前刘才人还在的时候,谢宁其实有点儿怕她。因为刘才人的一双眼好像刀子似的那么利,不是盯着人看就是盯着东西看,看得谢宁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她的肚里在盘算些什么,和她在一块儿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说错做错什么被抓住把柄。
所以萦香阁平时是很少人来的,更不要说这来的人身份不同了。
青荷看一眼就愣神了,赶紧迎出去行礼问好。
谢宁也跟着慢慢站起身来。
来的这个人是个内侍,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老叶子绿的葛绸布袍,一身上下收拾的格外体面齐整。
谢宁慢慢从记忆里把这个人找出来,亏得他生的非常面善,五官都很端正,嘴角边好像总是有一抹笑意一样,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人可得罪不得,萦香阁归属后苑,这人正是后苑的副总管太监周禀辰。
这人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可绝对不能得罪他。一个手握实权的太监和一个低品级无宠的才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谁更厉害。
“周公公有礼。”谢宁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谢才人不用客气。”周禀辰笑容可掬:“才人大喜,咱家恭喜才人。”
谢宁懵了一下,青荷却马上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喜气洋洋的说:“谢周公公一直关照我们萦香阁,才人就是得蒙圣恩,也绝不会忘了公公的提点照拂。”
谢宁比青荷慢了一拍,刚刚明白过来周禀辰话里的意思。
这大喜,只可能是一种意思。
那就是青荷所说的,得蒙圣恩。用更简单直白的话来说就是:皇帝要睡她!
青荷看着自家才人傻乎乎的样子就直发急,周公公这么大人物,怎么能够这样怠慢?
周禀辰倒是笑呵呵的并不在意,后宫女子哪个不是日思夜想盼着圣宠?一朝心愿得偿,那反应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周禀辰见多了,比谢才人更失态的也有,还有胡言乱语的,当场欢喜的晕过去的,这发个呆真不算什么。
“稍后就有宫人和尚宫过来替谢才人梳妆打理,讲解如何服侍皇上,才人只管按着她们说的去做就行了。”
谢宁终于缓过神来,青荷已经机智的取来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恭敬的递给周禀辰。用比刚才还客气的态度说:“多谢公公一直提点周全我们才人,一点小小心意,请公公不要嫌弃。”
周禀辰当然不嫌弃。
不是说他那么爱钱,蚊子腿上的肉都要劈下来。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钱已经不是第一当紧的东西了。
谢才人进宫快三年了,又不得宠,虽然有个才人的名头,但是手里那一点钱也就够她自己过日子罢了,不比宫女强太多。她拿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厚礼。周禀辰之所以笑着收下,是表明一种态度。
收了钱,大家的关系就更近了一些,以后才好打交道。要是不肯收,那才会让人心惶惶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谢才人能走到哪一步,但趁现在结份善缘,总不是坏事。要知道这种事情原不用他亲自出马,难得后苑沉寂了一段时日之后,终于又有人出头,周禀辰是为了这个才特意过来一趟。
琵琶声清越,谢宁以前没进宫的时候也听--当时只觉得琵琶弹起来不算很好听,闹腾,嘈杂,听着只让人感到烦躁。
但是现在全然不一样了。琵琶不同,弹琵琶的人不同,听琵琶的地方也不同。
琵琶声一点没有被雨声盖住。弹到激昂处,外面的雨声都被盖过了。
相比之下,笛声就像一个陪衬。
一幅里面总是有主体,有背景。在这首曲子里,琵琶是主体,笛声成了背景。
谢宁以前没听过这首曲子,无从比较。可是她觉得,琵琶有点过于霸道了,而笛声则是一再相让。
她看看面前这两个乐师,女的漂亮,那一身儿红衣在夜间看起来也格外抢眼夺目。抱着琵琶侧身坐在圆凳上,身姿很优美,让谢宁想起一副曾经看过的饮乐图,上面的伎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吹笛的乐师是站着的,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他一半身子站在柱子的阴影里面,很没有存在感,就如同他的笛声在这段曲子里的位置。
弹琵琶的女子端着姿态,眼神不住的往这边瞟。
谢宁一点儿都不生气,皇上又不是她的,没有这个琵琶女也会有旁人。
琵琶女年纪看不大清楚,但身段很妖娆,不是谢宁这种犹带青涩的年轻姑娘比得了的。
一曲弹完,听曲的两个人都表示了应有的礼数。皇上有赏赐,谢宁也夸赞了几句。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那两人被一起打发走了。
看来琵琶女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种。
他们被送走了之后,皇上对她说:“曲子好听吗?”
“很好听。”在下着雨的湖畔听这样动听的曲子,真不是一般的享受。上一次听曲也是沾别人的光。这一回皇上特意叫了人过来专演奏给她听,就冲这个谢宁也不能说不好。
“曲子很好,但这两个人心思都不在曲子上。”皇上对此十分内行:“下次叫刘三娘来弹。”
琵琶女的媚眼看来投错了方向。
谢宁发现自己心里还有些小愉悦。
不知不觉外头的雨已经转小了,他们离开安溪桥亭回长宁殿。
雨丝还在从天上飘下来,谢宁轻轻掀开软轿的垂帘,微风挟着雨丝沾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皇上的步辇在前,他转过头的时候也不是想看到什么,但是挺巧,他看见一截伸出来的手臂,路旁灯盏的光亮照亮她的手,像一枝夜间静静绽放的花苞,洁白,晶莹。
谢宁缩回手,手掌心的雨滴凉丝丝的,似有若无。
下过雨天气凉爽,夜里谢宁要起身的时候,皇上拉住了她。
谢宁有些意外,她只穿着细薄轻软的小衣,衣带都没系上。
已经不早了啊,明儿还是要上早朝的日子。
皇上拉住她,并不是为了再亲热一回。
她被他这么整个揽在怀里,显的特别契合。
按规矩她不能和皇上一块儿过夜,但是规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就是用来破坏的。皇上带头做主把规矩踩在脚下,外面司寝尚宫和太监绝不会毫无眼色的跳出来干预阻拦。
谢宁本以为她在龙床上肯定睡不着。
奇怪的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一觉睡到天亮,皇上早已经起身去上早朝,谢宁特别难为情,回去的路上还觉得心里不踏实。
感觉像是偷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藏着,生怕别人看见。但是如果时间能倒回昨天夜里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会选择躺下,还是跪下苦谏皇上要遵循宫规礼法,不肯和皇上共宿一夜。
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前者吧。
萦香阁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雨把院子里的竹叶洗的越发青翠碧绿。青荷给她打水重新梳洗,伺候她更衣,轻声问:“才人有没有同皇上讲?”
谢宁怔了下:“讲什么?”
青荷急了:“昨天您走时奴婢还特意嘱咐的。”
哎呀,她忘记了。
青荷让她跟皇上讲赏花会那天的事情。不是要告陈婕妤的状,只是为了防止她在皇上那里反咬一口把错全推到谢宁身上来。
可谢宁全忘了个干净。
大雨,长满了荷叶的湖面,被雨淹过的曲桥,在烛影中合奏出的乐曲。
她完全没想到陈婕妤的事。
“您可真是,这怎么能忘了呢。”
青荷才高兴了不过一晚,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那能怎么办呢?只好等下次机会吧。
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要是在此之前陈婕妤先见到了皇上怎么办?当时的情形青荷全程目睹了,她可以肯定陈婕妤一定会告恶状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雨之后没过几天,听说陈婕妤被召幸了。
青荷这几天打听了很多陈婕妤的消息。常听人说知己知彼才能得胜的,她们萦香阁算是和陈婕妤结下仇了,当然得多打听一些,将来也好防备着。
陈婕妤生的娇俏动人,这个青荷在赏花会时已经见过了。旁人说,陈婕妤性子活泼会撒娇,皇上也很喜欢她。至于她任性跋扈的一面,当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来。
青荷晚上躺在谢宁外间上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陈婕妤会不会已经在皇上面前把自家才人给告了呢?说不定她还会在皇上面前又哭又求的诉说自己的委屈,请皇上一定要重重惩治才人。
青荷真怕天一亮就会有人冲进萦香阁,把才人给羁押起来严加惩治。真要是那样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去求周公公不知道有用没有用?
周公公肯定不会沾这滩浑水的。他现在对才人和颜悦色,那是因为皇上宠爱才人。倘若这份宠爱没有了,周公公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才人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害怕?
上次多好的机会,偏偏就那样给错过了。
青荷左思右想的,直到快天明时才打了个盹。
她这样焦虑不安,连青梅也被传染,心神不宁,去膳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小声窃窃私语。
也就只有谢宁一个人还保持着镇定。青荷的担忧她明白,陈婕妤告状的可能性极大。
谢宁只是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是那样一个偏听偏信的人。
她招了一下手,胡猴赶紧凑了过来:“青荷姐姐有什么吩咐?”
青荷打量他一眼,这人从头到脚都比一般人瘦,简直像放在门缝里挤过又拿出来的一样。
“你去膳房一趟,跟黄公公说,熬点绿豆汤来。”
胡猴利索的答应了一声。
青荷看他去了,转身进了屋。
谢宁大概是觉得领子勒的有些紧,自己扯的有些凌乱松散。发髻也揉搓的变了形。
青荷赶紧过去替她整理,把头上的首饰摘了,再把她外面的衣裳褪下,又抱过一床薄夹被替她盖上。
主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刚才看她不但脸,就连脖子都红了,就像搽多了胭脂一样。
青梅端了蜂蜜水进来,青荷接来,哄着谢宁抬起头喝了两口。
青梅有点着急:“主子怎么喝醉了?要是回头传旨要去伴驾可怎么办?”
青荷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放心吧,今天不会的。”
青梅不明白:“为什么?”
“今日是淑妃娘娘生辰,皇上应该会去延宁宫。”
“可上次陈婕妤生辰,皇上那天晚上也没有召幸啊。”
“陈婕妤是陈婕妤,淑妃娘娘可不一样。”
就算不看着淑妃的面子,也要看淑妃父亲、兄长的面子。就算他们的面子都不看,也要看玉瑶公主的面子。
皇上儿女少,玉瑶公主很得宠。就算只看在女儿的面上,皇上也会对淑妃娘娘宽容有加。
胡猴把绿豆汤提回来了,可主子也已经睡熟了,这汤没能派上用场。这汤总不能再原样提回去,就由几个人分了。
青荷坐在回廊拐角的地方叫胡猴过来问话:“绿豆汤是谁做的?”
“是黄公公命他徒弟给煮的。因为我在一旁立等,黄公公还想了个妙招能让汤快些煮好。”
“什么妙招?”
胡猴小声说:“这可是黄公公的绝招,我也是站在门口看见一眼,黄公公在锅盖上压了块石头,还用湿布把锅边的缝都堵上了。”
“这也算是绝招?”
“一般人肯定不知道。我猜啊,这汤一滚开了不就冒热气嘛,热气要是都冒跑了,汤就熟的慢。黄公公这么干,又压紧了锅盖,还堵住了跑气的缝子,这么一来汤肯定就会快些烧好。”
听他这么说,青荷也觉得确实有道理。黄公公管着后苑这一片的膳食,没点绝招肯定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的这么牢稳。
“既然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你看见了就放肚子里,可别到处去说。”
胡儿连忙应着:“姐姐放心,我明白着呢,一定管得住嘴,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半个字。”
“你是头次去膳房传话办差事,他们没说你什么吧?”
胡猴忙说:“没有没有,膳房的人对我都特别客气,我还预备了一点儿钱想递过去,他们非不要,还请我吃点心。”
这是应该的。青荷打发胡猴去跑腿,他虽然只是个小太监,却是萦香阁出去的人,膳房的人很有眼色,肯定不会慢待他。
“咱们当奴婢的有什么脸面?脸面都是主子给的。因为咱们主子得势,咱们出去才有脸。可你也要当心,在外头绝不能以势压人,借着主子的名头招摇,给主子惹祸。真有那样的事,你自己也知道后果。”
胡猴连忙保证,就差指天发誓赌咒了。
青荷的话非常不客气,但胡猴心中毫无不悦,只有一片火热。
青荷姐姐这是要提拔他,要用他,才会耐着性子敲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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