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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锦绣结局+番外

岁月神偷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军事历史《大明锦绣》,讲述主角朱允熥朱元璋的甜蜜故事,作者“岁月神偷”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这一世,我竟然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唯一嫡孙,是懿太子朱标的唯一嫡子。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当仁不让,不再让历史重演,不再让山河再遭屈辱。我要登上那个位置,建立一个锦绣无双,日月昌明的盛世大明。...

主角:朱允熥朱元璋   更新:2025-04-22 19: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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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元璋的现代都市小说《大明锦绣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岁月神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军事历史《大明锦绣》,讲述主角朱允熥朱元璋的甜蜜故事,作者“岁月神偷”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这一世,我竟然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唯一嫡孙,是懿太子朱标的唯一嫡子。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当仁不让,不再让历史重演,不再让山河再遭屈辱。我要登上那个位置,建立一个锦绣无双,日月昌明的盛世大明。...

《大明锦绣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有人告诉了他们?可是皇爷爷刚才没有说通知大臣,那到底是谁,告诉他们皇帝病重!”


一个御医给朱元璋把脉,另外几人查看皇帝的眼睛,舌苔。

朱允熥看看他们,把目光转向寝宫之后。所有的宫人都颤抖着,站在宫殿的角落里。

忽然,朱允熥的目光在一个人头上定格。

朱元璋的贴身太监,黄狗儿头上都是汗水,而且呼吸急促,显然是跑了许久才回来。

可是值班御医就在寝宫之外侍卫房中,一墙之隔而已,用的着跑这么快?

这里虽然是朱元璋 的寝宫,但他勤政不休,住在外廷而不是有女眷的后宫,情急之下就是喊一嗓子都听到了,何必用跑?

再说,他一个皇帝 的贴身总管,就算是想报信给别人,也用不着自己去。

这时,外面又响起几声惊呼。

“陛下怎样了?”

“我皇祖父如何?”

吕氏和淮王朱允炆也到了,他们是住在内廷深宫之中,怎么也来的这么快。

看着黄狗儿头上的冷汗,朱允熥似乎明白了。

这条阉狗是跑去给吕氏母子报信去了,又抢在他们之前跑回来。

看来,这宫里还真是暗中错综复杂呢!

他吕氏为了朱允炆,这些年还真是没少下功夫,没少收买人心。

想到此处,朱允熥的目光有些发冷。

据说,朱棣发动靖难的时候,打到了南京城下。

本来凭着应天雄伟的城墙完全可以等到勤王之师,是朱棣的内应们打开了城门。除了李景隆这个二五仔之外,还有许多宫人。

而朱元璋和朱允炆都有一个特点,出名的对太监不好!

“陛下好些了吗?“一个御医跪着揉着朱元璋的穴位,小声问道。

朱元璋嗯了一声,闭着的眼睛睁开,睁开的霎那看到了朱允熥关切带着泪痕的脸,他脸上的皱纹动动,嘴角也动动。似乎是想笑,可是最终没有笑出来。

”皇爷爷,孙儿在呢!“

朱允熥拉住朱元璋的手,对方的手指也反握住他。

”叫!“朱元璋含糊一声说道。

朱允熥还没说话,黄狗儿大声道,”陛下有旨,诸臣功觐见!“

看着那条阉狗,朱允熥心中冷笑。

皇爷爷身边这个贴身太监,肯定不是和自己的一路的。

他是吕氏的人,他早就被买通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子们进来,纷纷在寝宫门外跪倒,从门口焦急的往里看着。

”皇上!皇上!“李景隆满脸是泪,手脚并用的爬进来,跪在那里当当的磕头,”老爷子,您可别吓唬我呀!“

这也是个人精,知道在皇帝面前拼命的表现。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皇帝的儿孙。

”老天爷,俺愿意用俺的寿命,换俺舅爷!“李景隆嘴里念叨着,说的都是淮地乡音。

朱允熥注意到,朱元璋苍白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此刻,朱允熥心中一疼,这个老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家族而战斗。可是那些晚辈呢,大概都是指望他给自己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忽然,一个人影仓皇的进来,也是满脸泪水。

”皇祖父,皇祖父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孙儿!“朱允炆跪在床边,声泪俱下。

而吕氏在门外,哭天抹泪。

”过来!“这时候,气息不稳的朱元璋指向那些大臣们。

刘三吾等文臣跪着爬进来,跪在地上。

朱元璋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有些无力。

忽然,朱允熥感觉被他抓着的手生疼。

只见,朱元璋一只手拉着朱允熥,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朱允熥。

”他.......他........吴王.....为...大明!“





淅淅沥沥,噼里啪啦。

五月的春雨洒落人间,像是精灵落入凡尘,在人世的天地间起舞跳跃。

春雨贵如油,珍贵的春雨代表着丰收,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喜悦。无论雨滴在何处跳跃,人们都会用微笑并且幸福的目光,注视着它,追随着它。

但在这,却不是。

雨滴落在明黄色的琉璃瓦上,还没来及绽放跳跃,便幻化成清水,无声的从琉璃瓦的缝隙里,流到青铜的水管中,然后无声的排入铺着青石板的水渠。

这里,是人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甚至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文明中,最为有权力,最为高贵,最为辉煌的地方。

这里,是大明帝国的宫城,应天(南京)紫禁城。

这个全天下最为庄严肃穆的地方,此刻没有一丝的喜悦。而且满宫素缟,放眼望去,都是触目惊心的白色。辉煌的宫殿之间,也满是压抑的哭声。

白,在华夏人的心中,代表着圣洁。但同时,也代表着死亡。

大明帝国的太子,皇位第一继承人,于今日清晨因病而死。

这位太子,是大明洪武皇帝和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在这个讲究儒家正统的时代,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他是大明帝国的唯一继承人。

“开局就死了爹!不是玩我吧?”

太子所在东宫,奉安殿的一个房间之中。张浩,看着铜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还有那具瘦弱的身体。

白皙的手指伸出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般,轻轻的触摸下年轻的脸庞,马上又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随后镜子中那双有些懦弱的眼神中,别样的光彩迅速泛起,镜子中的少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原来,我没死!”

张浩再次伸出手,有些贪婪着摸着自己的新脸。

记忆中他已经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抢救医生焦急的脸庞。但谁知他的灵魂却穿越了几百年,落在这个因为父亲去世而昏厥的少年身上。

镜子中的少年,张浩的新名,叫朱允熥。

脑中的记忆纷沓而来,前世今生的记忆慢慢融合。

这是大明帝国最为尊贵的名字,也是代表着大明皇族中最为显赫的的血脉。

今日因病去世的大明太子,正是朱允熥的父亲。

朱允熥,大明洪武皇帝之嫡孙,大明太子朱标之嫡次子。

这个时代,嫡这个字,代表着正统,代表着继承权。

他的母亲是大明开国功臣,开平王常遇春之女,被选为太子妃之后,为大明皇族诞下第一个嫡长子皇孙,就是朱允熥的哥哥朱雄英。但是朱雄英体弱多病,常氏为了皇家嫡系的血脉,不惜生命,诞下了第二个嫡子,朱允熥。

四年后,朱雄英夭折,常氏也不幸撒手人寰。而朱允熥在成为没娘孩子的同时,也成为了大明皇族,法理上唯一的嫡孙。

“朱元璋的嫡孙!”朱允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满意的笑笑,“这个身份不错呀!”

可是随即,他的笑容马上凝固。

他是朱允熥,不是朱允炆。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几年之后一代天骄朱元璋归天,登上大明皇帝宝座的,可是朱允炆,而不是他。

朱允炆,朱允熥要叫一声二哥。

他的生母出身低微,是庶妃,她所生的儿子就是庶子。

在朱允熥母亲去世后,这位出身不高的庶妃,因为乖巧识趣,再加上朱标无意再纳新的妃子,所以被扶为正妃。

她被扶了正,她的儿子朱允炆,子以母贵,年纪又比朱允熥大了一岁,所以成了朱标名义上的长子。

不过在群臣的眼中,也只是庶长子。血脉最尊贵,最有继承权的还是朱允熥。

可是那从后世而来的灵魂却知道,历史上真正坐上龙椅的是朱允炆,他的年号是建文。

要知道封建王朝之中,最讲究的就是嫡庶之分。嫡代表着正统,而且在原本的时空中,无论是建文帝,还是后来的永乐帝,登基之后都没有放松过对朱允熥这个嫡子的防备。

朱允熥,洪武皇帝临终之前封为吴王。

吴,乃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继位前的王号。吴在江南,乃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由此可见朱元璋对这个孙子的疼爱。

但建文即位之后,却没有放这个弟弟去封地就藩,而是关在宫中。

等燕王朱棣发动靖难,成为永乐皇帝之后,等待朱允熥的,却是冰冷的圈禁。

他的身份太尊贵了,太具有合法性了。所以,两任皇帝,谁对他都不放心。

想到此处,镜子中朱允熥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微微皱眉,“到底为什么,朱元璋会选择庶孙,而没有选择嫡孙呢?”

大脑微微有些疼痛,尘封的记忆似乎给了新的朱允熥答案。

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的大明皇帝朱允熥,虽然有着尊贵的血脉,却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身子弱,不喜欢读书。因为从小失去母亲,性格软弱,唯唯诺诺没有一丝主见。甚至有的时候,在紧张的情况下,话都说不清楚。可是私下里,顽劣,性情暴躁,刻薄。

朱元璋何许人也?

一代人杰,一代天骄,一代枭雄,千古一帝王!

华夏历史上出身最低的皇帝,从零做起,硬生生的打走了铁骑无双的蒙古人,开创了三百年,风华绝代的大明帝国。

自古以来,得国之正,莫过于朱元璋。

他不是篡位而来,也不是前朝的做乱的臣子。他不是贵族,也不是世代的武将世家。

他是老百姓的孩子!

因为吃不饱,因为没活路,因为天下大乱,而投身义军。

但是,在后世很多所谓的专家,知识分子眼里,他是一个暴君。

因为他痛恨贪官污吏,贪污五十两银子以上就把贪官剥皮充草,一百两以上点天灯,并且用贪官的人皮,做成百姓鸣冤的鸣冤鼓。

因为他晚年为了江山的稳固,大肆屠戮功臣,并且苛责对待天下的官吏。

更因为朱元璋,是一个有着明确阶级立场的皇帝。即便他当了皇帝,他的心中也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他始终站在百姓这边,为天下百姓主持正义。

所以,后世那些洋洋自得的文人们,才会称他为暴君。

可是,无论是谁,都无法忽视,无法否定,朱元璋的伟大。

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不但在文治武功上伟大,在亲情上同样的伟大,他深爱着他所有的子女,并且盼望他们成才,从小就聘请名师教导,更是言传身教,教育他的子女们,要简朴持家,不能奢侈享乐。

朱允熥的记忆中,朱元璋永远是粗布衣裳,数年如一日,袖口的地方都磨到发白,开线。

这样一位皇帝,他的儿孙可以是豺狼,可以是虎豹,可以是纵横大漠,与胡人决战的将军,也可以是运筹帷幄,居庙堂之上的君子。

但,绝不能是个话都说不利索,性格软弱的懦夫。

想到此处,朱允熥的脑子中,浮现出平日朱元璋和他相见的场面。每次见到他,朱元璋爱怜的眼神中,总是带上些痛彻心扉的惋惜。

这年头,虎父无犬子,老子英雄儿子也必须好汉。

朱允熥没能成为皇帝的答案呼之欲出,朱元璋那样的英雄,怎么会把皇位给一个懦弱的,性格有诸多缺陷的孙子?哪怕是儒家正统中,正得不能再正,尊得不能再尊的嫡孙!

嫡孙重,江山更重!

所以最后,江山给了朱允炆。而最富有的吴王,最有正统意义的王位,给了嫡孙。

“真怪不得别人!怪你自己!”

朱允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你自己不争气,你爷爷怎么会把皇位给你!”

笑着笑着,朱允熥的笑容收敛了。眼神中,却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最尊贵的皇孙,那我绝不会让大明的皇位从手里溜走!”


朱允熥还是低估了,朱元璋对于百姓的惦记。

第二日,上谕。应天府尹胡之善因为安置流民百姓不利,致使百姓乞讨沦为乞儿,罚俸禄三年,革职留任代罪查看。

淮西驻地,因为赈济不到位,使的百姓流离。十几个官员被一撸到底,发配云南。甚至有个知府,因为账目不清楚,直接交刑部处议,等待他的,秋后问斩。

又过了几天,朱允熥和朱元璋登上的应天的城墙,看着大将军蓝玉带着数万大明虎贲,出师塞外。那一日,因为大明精锐出征,京城到处是为了目睹大明男儿英姿的百姓。

蓝玉和众将临行之前,冲着皇城的方向,三跪九叩。数万大明健儿,齐声大吼,大明万胜。

那时,朱允熥注意到,朱元璋藏在龙袍之下的身体,异常挺拔。脸上满是对曾经峥嵘岁月的怀念,还有对血火河山的期盼。

随后的日子,流水一般,悄悄地走着。

朱允熥每日读书写字练习武艺,在学堂里和那些小王爷吹牛打屁,在家里和两个幼妹紧紧相依。每天的膳食,都是和朱元璋一起吃,甚至在朱元璋接见大臣的时候,他都会在边上旁听。

不处理政事的时候,爷孙俩要么在御花园中散步,要么在宫中,朱元璋亲手种的两亩地上,摆弄着农活。

总之,事情都在朝着对朱允熥有利的方向发展。他和朱元璋的关系越来越好,老人甚至已经有些离不开他了。

因为跟这个孙子在一起,朱元璋总是能有发自内心的微笑,总是能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自己刚刚登基为皇帝时,意气风发敢为天下先的气质。

同时,朱允熥的孝顺,还有诚恳,也深深的打动了他。

朝中,隐隐有传闻。吴王朱允熥,是皇帝选定的皇太孙。

可是朱允熥没有沾沾自喜,他现在只是朱元璋喜欢的皇孙,名份未定,他现在只是个没有权力的空头吴王。

现在的他还要虚心谨慎,只有真正当上了皇太孙,才能施展心中的抱负,才能在自己身边,真正聚集起一股完全属于他的力量。

随后,朱元璋再次下旨。

十月皇帝万寿,各地藩王可以回京贺寿。但是随行人员不能超过两百人,沿途官府不得费力接待,所用食物务必简朴。

~~~~

六月的阳光热烈。

午后,夏日的虫儿在绿茵之间低声鸣叫。

朱元璋犹如一个寻常老农一样,坐在一张躺椅上,用手中的草帽扇风,笑看着在庄稼地里笨手笨脚忙活的朱允熥。

这是一处水田,就在大明的紫禁城里。

即便是当了皇帝,朱元璋也没忘记自己的农民身份,亲手种了两亩田,并且乐此不疲。

水田里都是水,朱允熥赤脚踩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还要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能踩到那些茁壮成长的秧苗。

这时代的农业远没有后世发达,只有靠人力消除田里的杂草。但是这时代的生态格外的好,两亩水田里不时有青蛙跃出水面,小蝌蚪在朱允熥的脚边游走。

”咦,笨地这个瓷实,知道的以为你在拔草,不知道的以为你扒萝卜呢?“

朱元璋看着笨手笨脚的朱允熥,朗声大笑,喜悦的笑容让他脸上的皱纹都绽放开,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种地,可比读书练武难多了。来这个世界快三个月,朱允熥的身体素质已经得到很大的提高。可是在每次在地里干上那么一会活,都会腰酸背痛。

听了祖父的揶揄,朱允熥回头笑笑,随后再弯腰跟水田的里杂草较劲,但是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起来一瞧,顿时乐了。

”皇爷爷!“朱允熥举着手里的东西,回头喊道,”您看,田螺!“

“肥不肥?”朱元璋顿时坐起来,趿拉着布鞋走到水田边,笑道,“肥的话捞一碟,咱爷俩一会吃田螺!”

“好嘞!”朱允熥笑着在水田里摸起来。

“哎呀,咱地大孙子呀!咋这么笨呢?”朱元璋笑着甩了鞋子,进入水田,“咱告诉你,当年你爷爷小时候,十里八村的孩子摸田螺,没一个人能摸过我!”

说着,朱元璋咧嘴一笑,“看看,有啦!”

“皇爷爷,厉害!”朱允熥顿时马屁如云,随后又跟个孩子一样惊呼一声,“皇爷爷,水田里还有小鱼呢!”

“抓起来,炸着吃,香哩!”高兴之余,朱元璋的嘴里冒出了从小说到大的淮音。

天边斜阳起,满眼夏日红。

金色的余晖在大地上洒落,人间满是金黄。

金黄色的光透过了叶子,落在林间的饭桌竹席上。

简单的木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

米是去年宫里水田收获的稻米,晶莹剔透弹性十足。

菜是一碟姜蒜炒田螺,一碟煎得金黄的小鱼,一碟蒜苗炒虾米,一碟朱重八最爱的萝卜干炒咸肉。

干了许久的活,朱允熥又累又饿。

他早就摸通了朱元璋的性子,他这个皇爷爷最是见不得儿孙畏手畏脚,在他老人家眼里,狼吞虎咽才是好男儿。

所以爷俩刚刚做好,朱允熥先是给朱元璋盛饭,又给他倒了一小盅酒。

随后把炒咸肉那油汪汪的汤汁浇在米饭上,大口的吃了起来。

呼哧!呼哧!香!

一口下去肉油和米的味道,在嘴里完美的融合,脸上全是满足的愉悦。

“多吃,多吃!”朱元璋笑着给朱允熥夹了一块五花三层的咸肉。

“皇爷爷,您也吃!”朱允熥笑道。

“咱先喝酒!”朱元璋朗声一笑,白色的眉毛动动,随后拿起一个田螺美滋滋的吃着。

他的动作很娴熟,两声轻响之后,田螺的肉就进了他的嘴巴,然后再端起酒盅,小小的喝一口。

之后,又夹起一条金黄色的小鱼,一口咬掉脑袋,在嘴里嚼着。

吃美了,咧嘴一笑,“味儿不错!”

远处,伺候了朱元璋十几二十年的御厨徐兴祖,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是军中伙夫出身,对他来说做这些家常的百姓菜肴,远比御膳容易。

“皇爷爷小心刺儿!”朱允熥见朱元璋直接一条鱼塞嘴里大嚼,赶紧提醒。

“你呀,就是在宫里长大的,啥也不懂!”朱元璋笑道,”水田里的小鱼用油一煎,刺都是酥的!“

说着,似乎陷入回忆,”咱老家那地方的鱼好呀!咱小时候,跟在大哥屁股后头,拎着木桶天不亮就起来,啥泥鳅呀,小鱼呀,黄鳝呀!呵呵,每每的抓上半桶,回去之后你太奶加点油那么一炖,哎呀!那滋味!”

人老了,总爱回忆往事。人老了,特别念旧想家。

朱允熥看看朱元璋,小声笑道,”皇爷爷,要不,啥时候孙儿陪着您,回老家看看!到时候,孙儿亲自给您抓鱼去!“

”不回去,劳民伤财!“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说着,语气中带着悲伤,”再说,别人做不出那个味道!“

妈妈的味道,别人肯定做不出来。

朱允熥也随时都在想着自己的母亲,想着娘做的饭,包的饺子。

”孙儿呀!“朱元璋再次开口,“这桌饭你看着简单,可是在咱小时候,只有年景好才能吃上!就算是吃上了,也不能敞开肚子吃。”

“过年了,你太爷弄了巴掌大的肥猪肉。先祭了祖宗,再分给咱几个兄弟。你太奶和几个姑奶奶,只能看着,一点都吃不到嘴!”

“那时候,你太爷总说,来年!来年一定多弄些肉,让儿子姑娘都吃上!”

“来年,你太爷更加努力的干活!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家里也都盼着,地里能有个好收成!”

“可是收成好,地租也高,给完了东家给官府,自己家里还是饥一顿饱一顿。”

“一到半夜,兄弟几个都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

朱允熥默默的听着,听着面前的老人回忆。

“可就是那样,你太爷太奶也没抱怨,该种地种地,该交粮交粮。”

“谁知道老天爷不长眼,先是一场大水颗粒无收,紧接着瘟疫,咱们朱家一家好几口,就剩下你爷爷一个人了!”

说着,朱元璋似乎有些动情,“咱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一个人跑进了庙里当小和尚,那时候长的小,总被师兄们欺负。干活最多,吃的最差。后来又赶出去,满天下的化缘流浪!”

“到最后实在看不到啥奔头,一咬牙投了红巾军!“

说着,朱元璋哼了一声,”奶奶的,狗屁大元不让咱吃饱,咱就跟你干!“

老人情绪起伏太大伤身,朱允熥赶紧劝道,”爷爷,都过去了!“

”但是不能忘!“朱元璋看着他,正色说道,”现在咱朱家坐了天下,可是到啥时候也不能忘了,咱家是啥出身,咱祖祖辈辈都是穷人!和天下所有的穷人一样,勤勤苦苦干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咱是穷人,咱就得在乎穷人。“朱元璋指着桌上的饭菜,”人家叫咱一声皇上,咱得对得起人家,得让他们能过上太平日,吃上太平饭!“

朱允熥站起身,肃然说道,“皇爷爷,孙儿记住了!”


“见过刘学士,见过几位师傅!”

“臣,见过吴王殿下!”

大学堂门口,穿着亲王服饰的朱允熥,恭敬地对几位教书先生问好。

几位方正的读书人,也用臣子之礼回敬。

门外是臣子礼,真进了读书的房间,就是师礼。

朱元璋虽然出身草莽,但是对儿孙的教育抓得很严格。

当初朱允熥的老子朱标刚刚弱冠之年,朱元璋就为他聘请了出名的大儒,教导功课,其中最初出名的老师,就是元末明初很有名望的大儒,宋濂。

据说,当初这位宋老夫子,根本不管这些皇子的身份,教起书来直接用戒尺抽,朱允熥有几个叔叔比较顽劣,不但被抽手掌心,还被抽了脸。

当时几个叔叔年幼,被老师抽了自然要找老爹添油加醋说说委屈。岂料,直接被朱元璋扒了裤子,一顿竹笋炒肉。

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燕王,朱棣。

而且据说,在朱元璋所有的孩子中,朱棣最不听话,挨揍最多。

“吴王殿下今日来得早!”翰林学士黄子澄微微笑道。

今天的 大学堂朱允熥是第一个到,所以诸人有些奇怪。

朱允熥看看头上的 太阳,微笑说道,“一天之计在于晨,以往我不懂事,不爱读书听讲,辜负年华,也辜负了师长的期望。如今,我光阴易逝,我正要迎头赶上。想想以前,心中羞愧,愧对几位师傅的教导,我以后不会了!”

说着,在几位翰林学士诧异的目光中,竟然弯腰,郑重的行礼。

“不敢当吴王大礼!”几个翰林学士赶紧避身,不敢受这个礼。

“这真是吴王?”

刘三吾看着朱允熥,既熟悉又陌生,同时又有些欣慰和欣喜。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王既然明白以前顽劣,诚心认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定会全心全力的教导。

他之所以觉得对朱允熥陌生,是因为眼前的吴王,从里到外精气神都换了,更有朝气,更加蓬勃向上。

站在那里彬彬有礼,话语谦逊。瞬间,让刘三吾想到了,年少时读书的太子。

想着,这位老臣心中有些酸楚。

到底是太子的嫡子,平日顽劣,可一旦浪子回头,和那个英明神武的太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酸楚之后是欣喜,怪不得皇帝说这位皇孙是朱家千里驹。

小小年纪,和大人一样知节守礼,谦逊温和。

刘三吾捋须笑笑,对朱允熥说道,“吴王殿下,这位是刚入京的方学士!”

“方孝孺见过吴王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说起来你我不是外人!”

虽然心里有些看不起这些,后来撺掇建文帝削藩而丢了帝位的清流读书人,但是此刻,羽翼未成的朱允熥,还需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句你我不是外人,让众人大为惊奇。

只听朱允熥继续笑道,“方学士师从宋濂老夫子,我父亲也是宋老夫子的学生,按照辈分,我还要叫您一声师叔!”

说着,还真是行了一个弟子礼。

方孝孺方正刻板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以臣子礼回敬,“吴王殿下言重了!”

看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历史名臣,对自己行礼,朱允熥心中五味杂陈。

相比于撺掇建文不干正事的齐泰和黄子澄,这位方孝孺不但学问名闻天下,还是一位千古名臣。

方孝孺家中是世代的大儒,父亲做过济宁的知府,在元末乱世中保境安民,守护一方,贤明传于天下。洪武四年,朱元璋亲自下书,征辟方孝孺的父亲为官。

出身儒学世家,方孝孺有着真正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在经历了蒙元百余年对汉家读书郎的压迫之后,都以造福一方为己任。

完全不像晚明时期,那些嘴上说着道德仁义,暗地里男盗女娼,嘴上说着君臣大义,其实蛇鼠两端,狗屁事都干不好,就会窝里斗的东林党人。

方孝孺这样的读书人,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坚定践行者。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而是严格要求自己的士大夫。

后来永乐帝朱棣靖难,攻克南京,建文不知所踪。

朱棣颁布奸臣榜,方孝孺榜上有名。

方孝孺第一个被捕,但却是朱棣亲自,礼贤下士一般的捕去。

早在朱棣攻入南京之前,朱棣的谋士,赫赫有名的布衣宰相姚广孝对准了皇帝,千叮咛万嘱咐。

千万不能杀了方孝孺,他是天下士人的领袖。

若方孝孺死,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若方孝孺这样的人不能承认你,那你永乐大帝在士人的心中,永远都是篡位!

在紫禁城的大殿中,朱棣恳求方孝孺起草登基诏书。

方孝孺一身孝衣,为建文帝戴孝,怒斥朱棣。

在朱元璋所有儿子中,朱棣的性格最像朱元璋,你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

但是面对方孝孺,朱棣竟然耐着性子,温和的劝解。

最后说到口干舌燥,也没有口出恶言,只是说,先生这是我的家事,请您为我起草诏书。

然而方孝孺只给他写了几个大字,死即死,诏不可草。

朱棣强忍心中的怒气,问他,你不怕死吗?不怕诛九族吗?

所以,后来有了世人耳熟能详的那句话,你杀我十族有何妨?

朱棣再也忍不住了,朱家人都是暴脾气。

朱棣诛了方孝孺十族。

当着方孝孺的面,把他的亲人,门生,故旧全部杀掉。

方孝孺始终默默流泪,那摆在他面前为朱棣起草登基诏书的纸笔,始终没有动过。

杀了七天,在杀死整整847(也有说873)人之后,方孝孺慷慨赴死。

按照后世的观点,在感叹他的刚烈和忠诚之余,也要说一声愚蠢。

为了心中的君臣大义,连累了八百多人,值得吗?

可是在这个时代,真正的读书人,真正的士大夫眼中,值得!

你可以说这种行为愚蠢,但必须要敬佩。

这种精神,正是我们这个民族传承千年屹立不倒的士大夫精神。

正是因为有这种精神,在无数次外敌入侵,铁蹄蹂躏华夏大地的时候,我们的传承才没有断绝。

正是因为有这种精神,在一次次北方南下的时候,我们的国家民族才会面对杀戮,毅然决然的反抗不止。

这种精神或许不被人理解,但却不能缺失,它也不会缺失, 千年以来它已经浸透到我们天生的基因和血液之中。

从魏晋名士到衣冠南渡,从盛唐风华到大宋无双。

这种精神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是背着少帝跳海的陆秀夫。

是崖山十万投海而死的军民百姓。

是坚守北京的于谦,是刚正不阿的海瑞,是大明未有投降之典史的阎应元。

是江阴,扬州,嘉定的百姓。

是史可法,是目不识丁的李定国。

是后世在日寇铁蹄下无数的仁人志士。

是为国家,粉身碎骨却连名字都沉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无名壮士。

这种精神,叫名节。

这种精神,叫大义。

这种精神,叫不屈。

纵然在浩荡的历史中,历史上也有数不清的文人败类,例如东林党那些跪在南京城外,迎接皇清的无耻文人。

但是,有着这种精神的大儒,如同银河中浩瀚的星海,连绵不绝,照耀着我们生长,并且热爱的人间。

瞬间,朱允熥的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脑中那些对于儒家和读书人的轻蔑,在脸上化为郑重。

他肃穆的整理下衣冠,摘下头上的亲王帽子。

低头,用最为谦卑的弟子礼行礼。

“熥,能得先生教诲,大幸也!”

“能为先生弟子,熥,荣幸之至!”


“皇爷爷,您还没用膳,孙儿特意让人煮了碗热汤面!”

朱允熥小心的捧着热汤面,慢慢来到朱元璋面前。

烛火下,后者把脸隐藏在黑暗中,用带着老人斑苍老的大手,抹了两下。

“你咋知道咱没吃饭?”朱元璋看着这碗面,幽幽道。

“孙儿想,今天您肯定吃不下!”

朱允熥用筷子翻了下面条,热气香气顿时扑鼻,“早上您来了一回,又要回去处理政事,咱们大明从蒙元手里接下的烂摊子,都压在皇爷爷身上。”说着,朱允熥推了下碗,“父亲在世时,每晚都会叹息,说皇爷爷太辛苦了!”

朱元璋眼睛一酸,差点再次落泪。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自己这些孙子中,还没有个这么心思通透的孩子!

今儿这日子,自己能吃下去啥?

大明百废待兴,自己敢有一丝懈怠?

想到此处,朱元璋露出些笑容,“端下去吧,咱不饿!”

“不饿也吃些!”朱允熥看着朱元璋,真诚地说道,“上午,您和孙儿说,要爱惜自己好好活着,才是真的孝顺!您爱惜身体,好好活着,也是对我们儿孙,最大的宠爱!”

说着,朱允熥又拿出一双筷子,哽咽道,“父亲的灵柩在这里,他英灵尚在,看见咱们爷俩能吃能喝的,想必也会欣慰!”

“熥儿!”朱元璋动容道,“你真是长大了!”

说着,撸起袖子,强笑了下,“中,咱爷俩一块吃了这碗面,咱们都爱惜自己身体,好好活着!”

这碗面还真是朱允熥让人做的,朱元璋出身贫寒,吃饭喜欢吃姜蒜这样有味道的东西,说是下饭。

热汤面的热气,笼罩住爷孙两人的脸。

吃着吃着,两人都感觉眼睛有些发热,不住的擦拭眼眶。

故去的人走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悲伤只能让天上的灵魂走得不安稳,礼节是给活人看,但是真诚和心意,是给故去的人看。

一碗面吃完,朱允熥端起碗,大口大口的把热汤喝掉,随后用筷子拨几下,把里面姜蒜的渣儿,也送到口中。

“怎么把渣儿都吃了?”朱元璋随意用袖子擦下嘴,说道,“没吃饱吗?没吃饱下去吃饭!”

朱允熥放下碗,学着祖父的样子,也用袖子擦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说着,开始收拾碗筷,“父亲以前总教导孙儿,天下百姓奉养我们不易,要爱惜粮食珍惜民力。”

拿起碗,朱允熥苦笑下,“可是孙儿顽劣,每顿都要六菜一汤,如此奢靡浪费,孙儿真是朱家第一混蛋!”

“等等!”就在朱允熥转身之时,朱元璋忽然若有所思的叫住他,“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念了一句,朱元璋抬头,“这话,你从哪里学来地?”

此时还没朱子家训?

朱允熥这话,真是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

他出生于贫民之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可是勤勤恳恳种了一年地,却连顿像样的饱饭都吃不上,若有天灾还要全家忍饥挨饿,出去逃荒受尽白眼。

从农家小子到大明皇帝,百姓艰难朱元璋从未忘记。而身为帝王,礼仪之下免不了铺张浪费,却又无可奈何。

这简单的一句话,道尽了为人君,该有的操守和本份。

朱允熥心思转转,正色道,“孙儿是有感而发!”

“你....过来,到咱身前来!”

听朱元璋如此说,朱允熥放下碗筷,蹲在朱元璋的身前仰望。

“熥儿,你告诉咱,以前那副蠢笨顽劣的样子,是不是装的?”光线微弱的大殿中,朱元璋的眼神亮得吓人,像是看进了朱允熥的心里。

朱允熥低下头,低声道,“是!”

“为啥?”朱元璋忽然加大了声音。

“孙儿!”朱允熥再次抬头,眼中再次泪光闪烁,“孙儿害怕!”

“你怕什么?”朱元璋大声喝问。

随后,不用朱允熥回答,他已经懂了。

能怕啥?藏拙呗!

一个嫡子,一个没了娘的嫡子,在深宫之中没有同胞兄弟,没有母亲呵护,这日子怎么过?

坏就坏在他是个嫡子上,坏就坏在他身份尊贵上,深宫之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看着他,在等着算计他,他一个少年如果不小心翼翼的,把所有锋芒都藏起来,势必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可是太子的嫡子,皇帝的嫡孙!

可是马上,朱元璋心中又生出些许的恼怒。

“你这混小子,该打!”朱元璋巴掌扬起来,又忍住了,指着朱允熥,“你老子是太子,你爷爷是皇帝,你用的着怕谁?有委屈不会找咱说?难道你现在就不怕了?”

“孙儿是该打!”朱允熥忽然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极其响亮,“孙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糊涂蛋!孙儿辜负了父亲,也辜负了皇爷爷。身为人子,不能至诚,乃是最大的不孝。身为皇孙臣子,不能为父亲皇祖分忧,乃是不忠!孙儿,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小心思,竟然做了不忠不孝之人!”

见眼前的朱允熥说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朱元璋心中的恼怒又化作怜惜,化作悔意。

该早点多看看这孩子,才十四岁呀,就有这样的隐忍,这样的心计。如此博学多才,如此聪慧。他说这些话,就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也未必能说得出来。

多好的一根苗子!就凭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这句话,这孩子就是我朱家的千里驹!

只见朱允熥擦擦眼睛,面容坚决地看着朱元璋,开口道,“皇爷爷,孙儿现在不怕了!

“为何?”朱元璋问道。

“孙儿身后两座山,一座是父亲,一座是您!”朱允熥缓缓道,“父亲走了,只剩下您,孙儿已经辜负了父亲,不能再辜负您!”说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刚毅在他脸上绽放。

刹那间,朱元璋仿佛看到了刚刚登基为皇帝的自己。

“我是您的嫡孙,是大明太子嫡子,若是再浑浑噩噩下去,若是连深宫中这些小伎俩都有所畏惧。若是再做一个顽劣蠢笨的男儿,若是再畏手畏脚,不敢展示自己。”

“那我,就不配做您的皇明嫡孙,更不配姓这个朱字!”

“好孩子!”朱元璋大手按在朱允熥的肩膀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好男儿就该意气风发,你现在才像是咱的好孙子!”说着,回头看看静静躺在大殿之中的棺椁,“才是你父亲的好儿子!”

奉安殿外,吕氏焦急地看着里面,却不敢上前。

刚才嬷嬷来报,朱允熥捧着一碗面进去了。

皇帝正是悲伤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搅。他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谁知道,他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而大殿里一直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出。

他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在和他说什么?他们怎么说了这么久?

吕氏心中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堵得喘不上气。

“今天皇帝对那小子的爱惜,所有亲王皇子皇孙中的头一份儿。这小子到底怎么了,竟然能让皇帝对他这么好?”

想到此处,吕氏看看身边同样望着大殿里的朱允炆。

“儿,你在想什么?”

朱允炆依旧看着那边,“儿子在想,老三以前是不是装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吕氏忽然有些觉醒,又马上有些警惕。

老三,以前肯定是装的,不然如何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他为什么要装?

难道,他一直在防范我们?

若真是如此,怕是要在皇帝那里,落下个妒妇的名声!

再想想皇帝的性子,若是真被他认定为妒妇,那儿子的前途?

“儿,你皇祖父在里面待那么久,兴许渴了!”吕氏绷着脸道,“端一盏热茶进去,请您皇祖父暖暖身子!”说着,吕氏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进去你就哭......”

她在说,朱允炆在认真听。

但是正说着,朱元璋已在朱允熥的搀扶下,慢慢出来。

“参见陛下!”

“皇祖父!”

殿外众人赶紧行礼,吕氏低头之时看到,朱元璋的脸色竟然悲伤少了许多,而朱允熥则是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

“嗯!”朱元璋对跪拜的人们点点头,回头对朱允熥说道,“你身子弱,要知道爱惜!为父亲尽孝是好事,但真把自己弄病了,也是不孝!”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忙完丧事,去大学堂读书,咱给你找几个好师傅!”朱元璋板着脸,“严师出高徒,看你以后还装不装!”

“孙儿定不再辜负皇祖父之恩!”

明初大学堂,等于清代的尚书房,是皇子皇孙们读书的地方。

朱元璋虽然出身不高,但极为重视儿孙的教育,当年朱标为太子时,请的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宋濂等人为师。

“回吧,咱走了!”朱元璋嘱咐一声,大步前行。

不知怎么地,在路过吕氏身侧的时候,吕氏感觉皇帝的目光有些阴冷,顿时心中发寒。

“恭送陛下!”

然而,众人的叩拜中,朱元璋的身影忽然停住。

回头,郑重地看着朱允熥,开口说道,“传旨!”

他话音刚落,皇帝侍从中的贴身书记官,就躬身过来,聆听圣命仔细记载。

“朱允熥,太子嫡子,朕之嫡孙。人品贵重,深肖朕躬,才思敏捷,博学多才,至诚至孝,刚强弘毅。”

说着朱元璋顿了顿,“封,朱允熥为吴王!”

“臣谢主隆恩!”

众人心里暗中惊呼之时,朱允熥已经跪倒,以君臣之礼谢恩。

看着他不卑不亢,成熟稳重的模样,朱元璋再次点点头。

小小年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沉得住气,大有可为!

他是不知道,此刻朱允熥的心里已经沸腾了。

若不是他竭力的控制,身上的肌肉可能都会颤抖起来。

吴,大明洪武皇帝登基之前的国号。对于大明王朝,朱氏家族,有着莫大的含义。

于大明诸王中,最为显贵。

现在,这顶无数人眼馋的王冠,落在了朱允熥的头上。

“吴王,只是个开始!”

朱允熥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王八耻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奴婢知错了!”


其实他不是不拦,而是故意不拦,为的就是朱允熥回来看到这一面。宫里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就没有傻子。他在装委屈,他越是委屈,吴王越是看双喜不顺眼。

“这个不知道尊卑的东西,拉下去!”朱允熥一指双喜,“打他二十板子,然后送回母妃处,说孤这里人够了,不用其他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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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免费的小说,说两句题外话不算骗钱。

我也是刚来番茄,不了解番茄读者的阅读习惯,你们看的都是百万字以上的小说,昨天的三张没有一起发出来呢,有的人就不理解了,说那啥对吧。

甚至某些读者,在评论区里骂脏话,更有人对我人身攻击,气得我昨天晚上半夜看书批评的时候,睡不觉。

一千个人眼中一千个哈姆雷特,说我水很我很委屈。

有位读者的书评很中肯,蓝玉荐酒送胡亡很精彩,但是其他方面角度转换衔接,还有描写有些长了,有些画蛇添足。

对于中肯的意见我肯定听,但是对于一些那什么的,是吧.........

写书是一个很漫长耗费心神的过程,坐着在电脑前腰酸背痛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有着良好的初衷的。

这本小说的大纲设计了三百万字,我个人的写作风格不是那种打脸爽文各种套路的。那么在这样的书写过程中,没有爽文套路可以去套在情节里,写的就更加艰难。

水,我真是委屈,哥们是个性情中人。

我要是想水,随便一个带泪点的情节写他两万字,比如朱元璋病没好,主角怎么伺候,双方的心理活动,大臣的心理活动,朱允炆怎么吃醋,吕氏怎么发狠,是吧,两万字还未必写得完。

那样写,我省事,真的。

但是那样是对读者,对网站,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那样是骗钱,我还没到那个地步。

我认为一部好的小说,不单单是主角如何,尤其是历史小说。

那些风华绝代的人物,必须也要有鲜明的形象和性格。

还有位读者的书评,我甚为中意。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理解万岁。

一部小说有高潮有低谷,最主要的是读者的支持。

发书以来,感谢默默支持的读者朋友,真的感谢。

感谢那些打赏和追更的朋友,真诚的感谢。

我呢,会努力给大家讲述一个好的故事,没有那么多套路,会很真诚,很用心的去讲。

山高水长,江湖路远。

一路有你们陪伴,吾之动力也。




只有出了宫,从龙椅上下来的朱元璋,才是真的朱元璋。


朱允熥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心疼这个为了国事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老人。

他快乐吗?他当皇帝的时候未必快乐,但是现在一定很快乐。

咬钩的鱼似乎很大,缺牙的老头攥着鱼竿拉了半天都没拉上来,呲牙咧嘴。

朱元璋再也忍耐不住,“咱来!”

说完大手一推,差点把老头推湖里,然后双臂用力,刺溜一下把鱼拉出水面。

“大鱼!大鱼!”朱元璋笑道。

“皇.....爷爷!”朱允熥也笑道,“真是大鱼!”

钓上来的鱼半米多长,浑身鳞片带着透亮的光泽,在草地上活蹦乱跳。

“鲢鱼!”好像鱼是他钓的一样,朱元璋有些得意的笑道。

“哎,又是这个!”缺牙老头却似乎有些不满,随手把鱼扔在篓子里,继续给鱼钩挂上蚯蚓。

“老哥,鲢鱼还不好吗?”朱元璋问道,“这鱼用白菜和豆腐炖了,奶白色的汤,可鲜亮着呢?”

“你不知道!”缺牙老头甩钩入湖,笑着道,“我家大孙的媳妇,给我生了个重孙子!”老头一脸得意,“我想钓点鲫鱼给她熬汤下奶!”

“去集市买不就行了?费这个事干嘛?”朱允熥笑道。

“小伙计一看就没成亲,不会过日子。”缺牙老头撇嘴,“集市的鱼哪有大明湖里的鱼味道好!”

被抢白一句,朱允熥笑笑。

却见朱元璋的脸上没了笑模样,而且还有些不满意的 看着自己。

朱允熥看看自己的身上,没什么不妥呀!

想说话,朱元璋已经背着手走远了。

“爷爷!怎么了?”朱允熥追上。

“他娘的,他还重孙子?你看给他美的?”朱元璋不屑道,“牙都没了,还重孙子!”

哈,朱允熥懂了。

此刻朱元璋的表情简直和自己前世的爷爷一模一样,前世的爷爷总是催他赶紧相亲结婚。并且对那些每天抱孩子出来显摆的老头老太太,表示深深的敌意。

“你得抓紧!”朱元璋忽然回头,“大孙,你得抓紧!”说着,又想想,“抓紧点,咱死之前再看上一代人。”

“爷爷!”朱允熥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孙儿连媳妇都没有,哪给您生重孙子去?”

朱元璋大手拍拍脑门,“你看咱这记性!廖镛!”

“在!”侍卫中廖镛赶紧上前。

“去回宫里去,告诉郭宁妃,咱要给大孙选媳妇,然后张罗张罗,看谁家有岁数差不多的,端庄秀丽的闺女。”

“是!”廖镛笑笑,转身而去。

这年代没有婚姻自由,自由恋爱就别想了。找什么样的都得认,而且因为礼法还必须相敬如宾。

再说朱允熥也到了结婚的岁数了,每天早上都是被憋醒,身体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朱允熥靠近主朱元璋笑道,“爷,您可得给孙儿挑一个好的!”

“娶妻娶贤!”朱元璋正色道,“咱一定给你挑一个贤内助。”说着,又小声笑笑,“大孙喜欢美人?放心,少不了你的!”

说完,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咱大孙都要成亲了,这日子真不抗混!”随后,又转头看看岸边还在钓鱼的缺牙老头,“呸,咱也要有重孙了,你神气啥?哼!”



“陛下,何事?”

朱元璋再次挥手,花园中的宫人全部退下,侍卫于二十步之外,按住刀柄,在周围虎视眈眈。

看着眼前的刘三吾,朱元璋沉声道,“皇储之位!”

刘三吾心里咯噔一下,废除丞相之后,他这个中书舍人就是大明文官之首。皇帝以皇储之事相问,不算意外,但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皇储就是未来的皇帝,如今皇帝老迈,太子新去,大明暗潮涌动。

心中有忐忑,也有畏惧,更有莫名的担忧。

皇帝有很多儿子,个个都是英武不凡,手握重兵。

但是心中读书人的正气,身为首辅大臣的责任,渐渐把这些情绪压制下去。

刘三吾起身,躬身道,“陛下可是问臣,立储君一事!”

“正是!”朱元璋继续沉声道,“太子突然走了,咱这心里空落落的。储君一位,关乎大明江山社稷。你是有学问的人,咱先跟你唠唠!”

朱元璋话音落下,只见刘三吾整理衣冠袍服,肃容跪倒。

“陛下,请恕臣直言!”

“你这是干啥,咱叫你来就是让你说话地,你看你跪啥?”

刘三吾依旧跪着,抬头看着朱元璋正色说道,“臣,请立皇孙为皇太孙!”

皇太孙?

朱元璋想去搀扶刘三吾的手臂顿住了。

沉着脸问道,“为何?”

“父死子继,人伦纲常。况且皇孙已经成人,故太子一脉,为皇明嫡子,该立皇孙为储,将来继承大统,为大明之君!”

说完,再叩首。

他身前的朱元璋却久久没有说话,陷入沉默。

朱元璋不是在犹豫,说实话,他也想立皇孙。

可是身为帝王,身为父亲,面对战功赫赫出色的儿子们,这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只能找来臣子,希望从臣子的口中说出。

现在臣子说出来了,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立皇孙?

朱元璋犹豫片刻,沉吟道,“为何?太子虽然走了,但是咱还有其他儿子。”说着,顿了顿,“咱在边地这些儿子,虽然不如太子那么好,可是也不差。”

说到这,朱元璋站起来背着手,慢慢前行,“就好比燕王,咱的老四在北平统领边军,屡立战功,性格坚毅果敢,也是个好人选呀?”

“如果陛下立燕王,那至秦晋二王于何地?” 刘三吾朗声道。

秦王,晋王。

朱元璋的次子和第三子。

按照儒家礼法,继承人要长幼有序,那怎么能跳过两个哥哥,立四皇子燕王呢?

而且,刘三吾所说的话中,还隐含着大明皇族中一桩秘闻。

其实燕王朱棣,并不是已故马皇后所出,所以并不是朱元璋的嫡子。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也不敢说。

两个年长的嫡子在,没有选择朱棣的道理。

见朱元璋还不说话,刘三吾继续说道。

“燕王在北平之地执掌边军大权,秦王晋王一样手握重兵,倘若陛下执意要立燕王,若是陛下百年之后,秦晋二王不服。”刘三吾看着朱元璋的背影,“陛下难道不知,汉时七王,以及晋朝八王之乱乎?”

“大胆!”朱元璋回头,勃然大怒,“你是说,咱死之后,咱的儿子们,朱家的子孙会刀兵相见吗?”

刘三吾凛然不惧,叩首道,“臣,只是实话实说,以史为镜而已!”

“嘿!”朱元璋怒极而笑。

其实刘三吾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在诸王之中立太子,稍有不慎,将来就是大明内战。

他这些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朱元璋的儿子,若是连想这个位子都不敢想,那才怪了。

朱元璋继续沉吟,随后开口道,“那照你这么说,要立皇孙,诸王能服气吗?”说着,叹口气,“咱老了,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万一将来咱立的孙子,镇不住他这些叔叔们,还不是要打仗?”

“诸王若有异心,中枢发兵诛之。皇太孙乃是陛下之孙,故太子之子,有大义名分,乃堂堂正正之师。”刘三吾继续说道,“再说,朝廷大义在,诸王即便心中不服,可谁敢反?”

朱元璋点点头。

这话有几分道理,大义在这个时代就是真理。

如果立了燕王,那么秦王晋王势必会用长幼有序和嫡庶之分说事,江山定然不稳。

可是除了燕王之外,秦王晋王虽然也是合格的藩王,但未必是合格的皇帝。

秦王,晋王打仗是好样的,但多有骄纵不法之事。性格乖张,喜欢享乐,生活奢侈。

朱元璋心里长叹,难,难,难。

目前看来,儿子中没有站得住的继承人,那么只能立皇孙。

想到此处,朱元璋回身,在凳子上坐下。

“太子这几个儿子,你看哪个可以为皇太孙?”

“臣不敢妄言!”刘三吾可以说立皇孙,但是臣子的本分,他不能,也不敢说立哪个。

“你看你,不让你说吧,你该说的不该说的,也不管咱生不生气都说了。”朱元璋笑着把刘三吾拉起来,继续说道,“让你说的时候,你却装聋作哑。咱最看不惯你们读书人的,就是吞吞吐吐的这套。说吧,此地只有你我君臣二人,说什么咱都恕你无罪。”

朱元璋说话时,刘三吾在脑中思索着太子的几个儿子。

年纪最长的无非就是二子,淮王朱允炆。

比朱允炆小一岁的是太子嫡子,吴王朱允熥。

朱允炆颇有贤明,和太子一样熟读儒家经典,性格宽容仁厚。

吴王朱允熥虽然是嫡子,但是......

刘三吾是当世大儒,除了中书舍人这个官位,还管着宫中给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大学堂。

一想起那位吴王的课业,刘三吾顿时有些难以启齿。

“说话呀,咱等着呢?”朱元璋问道。

“臣以为,太子长子淮王朱允炆勤奋好学,有乃父之风。”说着,刘三吾偷偷看了下朱元璋的神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可以立为皇太孙!”

说完,朱元璋又是久久没出声。

正心中揣测的时候,听朱元璋叹息下说道,“淮王虽好,可也不是嫡子呀?”

“这........”刘三吾心中大吃一惊。

淮王朱允炆虽然是庶子,却是长子,子以母贵。

其母已经是太子东宫的正妃,虽然庶出,但是也可称之为嫡。

想着,忽然脑筋转转,“莫非陛下有意吴王?”

再想想一上学打瞌睡的朱允熥,刘三吾顿时头大。

选他,还还不如选燕王呢?

“可是觉得,吴王顽劣不堪?”朱元璋出声笑道,“刘爱卿,你可是看走眼了!”

刘三吾不解。

就听朱元璋继续说道,“吴王,性格看似表面懦弱,顽劣。实则,我朱家千里驹也!等太子丧事一过,大学堂之中你好好教导一番!”

说着,静静地看着刘三吾,“今日一事,不得对第三人言!”

“臣,遵旨!”


“用血写孝经,放佛堂里几日就是孝?”

“拿咱当成啥人,咱是信这些鸟玩意的无知老头子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弄他娘的这些虚头八脑!”

朱允熥亲自把户部的官员们送出奉安殿,殿后的寝宫之中朱元璋的咆哮仍在。

晚辈为长辈书写孝经,是这个时代比较常用的为长辈祈福的办法。而在历史上,很多诚孝之人,为了在佛祖前更能表达自己的诚意,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混在朱砂里,边听佛经边写。

吕氏和朱允炆二人,应该是想用此举,唤起皇帝对他们孤儿寡母的恻隐之心,但是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他们了解朱元璋只在表面,而不在内心。

朱元璋是个什么都不信,同时也无所畏惧的人。在他心里什么满天神佛都是狗屁,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吕氏大概也是怕了,怕朱元璋病好之后处置于她。可是她忘记了,或者说她没认识到。

脾气暴躁的皇帝,这一生,从没对家人下过手。

皇帝这一生,唯一能让他迁就忍让,甚至是受委屈的,只有他的家人。

如果想处置吕氏,皇帝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处置了。

这些天黑不提白 不提,显然是皇帝想刻意淡忘了。

“吕氏一个无知妇人,写这玩意咱理解?允炆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怎么也信这玩意?”

寝宫中的宫人们,瑟瑟发抖的站着,生怕皇帝迁怒于他们。等到朱允熥进去,顿时无数期盼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老爷子!”朱允熥扶持着朱元璋坐下,微笑道,“您消消气!”

“咱,养了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朱元璋指着地上的孝经,粗大的手掌有些哆嗦着。

”老爷子,二哥也是一片好心!他那人读书读得有些迂腐了,没想到这些,但他的心意也是一片诚孝,没有作假!”

朱允熥的话有些出人意料,他没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反而帮着朱允炆说起话来。

因为他知道朱元璋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孝经,而是因为血,因为听佛经。

朱允炆的身体也不是那种特别强健的男人,在佛堂里写经书一连几天本身就是耗费心血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做长辈的没有喜欢晚辈玩自残的,哪怕是打着孝顺的名义。

“对,你二哥他读书读傻了,他想不到。他从小是个孝顺孩子,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朱元璋眯着眼睛,冷笑道,“他这孝经是和他母亲一块写的,嘿嘿,咱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会教孩子!”

朱允熥没有接话,而是默默的蹲下,把朱元璋的脚放在怀中,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腿。

朱元璋的脚很丑,上面满是因为早年生活艰苦留下的痕迹,冻伤的伤疤,硬硬的跟壳一样的茧子。

“大孙呀!”朱元璋忽然开口。

“在呢!”朱允熥回道。

“万一,咱是说万一,将来你当皇帝,对他们娘俩怎么办?”朱元璋看着朱允熥问道,“毕竟,这些年在吕氏的防备之下,你装傻充楞!”

“呵呵!”朱允熥微微一笑,“爷爷,要是说心里不烦,不厌,是假话。这些年孙儿在东宫之中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母妃。可是......”

说着,换了一条腿继续揉捏,“可是她毕竟是我父亲的妻子,是我兄长和弟弟的母亲,一家人血浓于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该就藩的就藩,该荣养的养,孙儿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朱元璋欣慰的点点头,问了这句话之后,他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中意的未来储君,说出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对,对!”朱元璋笑道,“你奶奶活着时候常说,家和万事兴!”

说到这,朱元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朱允熥小声问道,“咱再问你,假如,假如你当了皇帝。万一,咱是说万一,你那些叔叔们惹怒了你,忤逆你,或者干脆大逆不道了,你咋弄?”

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但是朱允熥的手继续按捏着老爷子的双腿,抬头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如果有罪,朝廷自然会论罪。真是要是大逆不道了,就削去爵位圈禁,他们的爵位选其贤能的子孙继承!”

“好好!”朱元璋又连连点头。

“皇爷爷!”朱允熥的手慢慢停下,对着老爷子一笑,“如果真有那天,孙儿的手上,不会沾咱们朱家人的血!”

“好孙子!”朱元璋的大手,抚摸着朱允熥的头顶。

可是朱允熥的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老爷子哪里都好,就是人老了对儿孙放不下。那些他没在意的儿孙也就罢了,可是那些从小长在他身边的,已经成年的藩王们,却是他心里的牵挂。

以朱元璋之雄才伟略,不可能看不出九边藩王对于中央的威胁,但是他下不去手。在他去世之后,留给后人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

再往后的几百年岁月中,大明的藩王们已经失去了最初保家卫国的初衷,成为了鱼肉百姓的蛀虫。

爷孙俩在寝宫中小声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些许脚步。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黄狗儿禀报道。

朱允熥赶紧站起来,到殿外迎接。

刚刚走出去,就见几位端庄的妇人,带着皇子公主们,浩浩荡荡而来。

当先一位,五十年纪,微微有些发福,面容端庄又带着慈祥的笑容。

记忆中,关于宫中要紧的人物,朱允熥早就复习了一遍。

此时不敢大意,恭敬的跪倒,拜道,“孙儿参见惠妃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朱允熥是皇帝的嫡孙,在宫中除了皇帝和吕氏之外,这些朱元璋的妻子们也都是他的长辈。虽说有些身份低的的嫔妃不敢在皇孙面前托大,但是这个贵妃,朱允熥却不得不敬。

尤其是这惠妃娘娘,惠妃姓郭,乃是已故马皇后的的幼妹,马皇后虽然是郭家的养女,当时和这个小妹如同亲姐妹一样。

郭家,就是当初带朱元璋起家的郭子兴家。郭子兴不但把干女儿亲女儿都嫁给了他,郭子兴死后,朱元璋还继承了他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遗产,才能迅速发展壮大。

“熥哥儿,起来吧!”郭惠妃是个好性的人,见到晚辈都是笑。

马秀英去世后她执掌六宫,她的出身让众妃子不敢不敬,同时她自己子嗣众多,蜀王,代王,谷王都是她所出。

同时朱允熥又和其他几名贵妃见礼,和那些小屁孩王爷们见礼,本来空旷的奉安殿,因为一下多出这么多人,顿时热闹起来。

孩子们一来,朱元璋尽管还是板着脸,但是眼神中有了笑意。尤其是张美人所生的最小的公主,正是牙牙学语粉嘟嘟的年纪,还有穿着开裆裤的,皇二十六子朱楠。

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一见朱元璋瞪眼,咧嘴不敢哭,可是下面却哗啦啦的尿了一地。

这小子还不知廉耻,尿就尿吧,臭毛病不小,非往趴在地上擦地的太监脸上呲。

朱元璋刚想发怒,只见他回头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父皇,儿臣原来一见您.....就尿裤子.....后来熥哥儿说,男人要尿得高,尿得远....不能尿在自己的裤子里!”

朱元璋转怒为笑,“臭小子!”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心里只能说出四个字。

人生赢家。


大礼之下,几位翰林学士皆是动容。

尤其是中书舍人刘三吾,还有方孝孺。

他们被朱允熥的情真意切所感染,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

同时,也流露出深深的感动。

他们皇子皇孙的老师,但他们也是臣子,他们先是臣子才是老师。

可是现在,皇帝的嫡孙,大明最为尊贵的吴王,用行动告诉他们。

没有臣子,只有老师。

受了朱允熥一拜,方孝孺伸手扶起,肃容道,“今日臣受吴王殿下一礼,惶恐之至。殿下有向学之心,臣定当竭尽所能,教导殿下!”

说完,也肃然的行了一个臣子礼。

“吴王贤!”

刘三吾心中再次叹道,“如此贤王,早先竟然顽劣不肯读书必有隐情!”

“淮王殿下来了!”

此时,黄子澄和齐泰发生声音,快步朝门口迎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淮王朱允炆。

这两个翰林学士对朱允炆的喜爱溢于言表,和见到朱允熥时板着脸不一样,脸上此刻如沐春风。

“见过淮王殿下!”

“二位老师折煞我了,在这只有学生朱允炆,没有淮王!”朱允炆不受两个翰林学士的礼,又对刘三吾拜道,“刘师!”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恭敬听话的学生,但是朱允熥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对方看到自己时的诧异。

朱允炆绝对没想到,自己能来这么早。

“这位是方孝孺学士,陛下特旨,进京在大学堂教皇族子弟读书!”

“久闻先生大名,允炆见过先生!”

方孝孺是当世的大儒,朱允炆眼中闪着别样的光彩。

“这小子也不是傻子,知道拉拢人心!”

看着朱允炆礼贤下士的做派,朱允熥心中笑道。

朱家是帝王之族,无论是皇子皇孙想要有所成就,都必须得到臣子们的 认可和支持。尤其现在,大明对北元在军事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特别注重内政和民生建设时期。

“二哥!”等师生叙话完毕,朱允熥主动上前。

朱允炆看看他,笑道,“三弟,你比为兄还来得早!”

朱允熥笑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随后,春日的阳光下,兄弟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渐渐的大学堂里的人多了起来,多起来的都是朱家来上学的读书郎。

学堂里朱允炆在一排,朱允熥在他身后,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精装的书本。

朱允熥身后,十几个年纪尚幼还未就藩的王爷,朱元璋的老来子。

要说朱元璋真是男人的偶像,不但开局一个碗,打下大明朝。而且一生生的孩子,也是后人难以企及。

二十六个,有名有姓活到大的儿子,就有二十六个,还不算夭折的。

看几个从门外进来,比自己还小许多,却是叔叔辈,还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小屁孩。朱允熥不知道该感慨是这位爷爷龙精虎猛,还是身体太好。

这个五十岁就要称老朽的年代,朱元璋快六十了,还咣咣生了好几个儿子。

他身后的沈王朱模,唐王朱桱,郢王朱栋都十来岁的样子,一个比一个皮,平日上蹿下跳没个老实的时候。

刚在刘三吾威严的目光下坐好,就不安分的踢着朱允熥的凳子。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找我玩呀!我舅舅送进来两只斗鸡,可厉害啦!”

沈王在朱允熥后背小声嘀咕道,“回头我让他们斗起来给你看看,你是没看到,他们一斗起来,全身的毛,刷刷地掉!”

唐王朱桱也凑过来小声道,“我舅舅也送了两条细狗进来,回头我让他们抓兔子给你看!”

孩子的天性就是贪玩,朱元璋对于成年的皇子要求严格,但是对这些老来庶出的皇子们却多有纵容。

如今大明统一天下,朱元璋也不指望这些小孩子将来冲锋陷阵,母族出身又不高,做个富贵闲人就行。

再加上皇帝实在事多,有时候对他们的顽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纪最小,还挂着鼻涕的朱栋也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我有西洋送来的望远镜,回头送给熥哥儿玩!”说着,小手拉了一下朱允熥的衣袖,“你莫难过了,笑一笑!”

朱允熥顿时笑了起来,很温暖的笑了。

原来,这些小屁孩之所以在自己耳边说那些好玩的东西,是因为自己刚死了爹,这些孩子怕自己不开心,在变着法的让自己的高兴。

记忆中和这些孩子在一起调皮捣蛋的时光,让朱允熥心头温暖,看着他们点点头。

再回头目视前方的时候,发现朱允炆也在看着他们这边,眼神中多少有些羡慕。

羡慕他们的亲近,羡慕他们的亲热。

历来天家最无情,他这个庶出却有个正妃母亲的太子长子,一向被大家敬而远之。

“肃静!”

大学堂里,翰林学士齐泰走到台前,手里的戒尺敲打桌面,屋里很快安静起来。

“诸位王爷,今天臣给诸位讲解大学。”说着,翻开手中的书,“请跟臣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顿时大学堂中,响起了嘹亮的读书声。

看着身边人的摇头晃脑,却满脸苦涩念着书。

朱允熥心道,这玩意对于这些小屁孩是不是难了点儿?

自己这岁数的学这个可以,那些藩王小屁孩不是该学什么弟子规,百家姓吗?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大声点!”齐泰在读书声中,朗声说道。

朱允熥立志做一个好学生,也跟着大声的朗读起来。

但是读着读着,却见身边的沈王忽然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小屁孩光嘎巴嘴儿,不出声,摇头晃脑得瑟。

“呵!”朱允熥笑了下。

但就是这一笑,被齐泰听到了。

“吴王早上还说要迎头赶上学业,现在居然如此的不庄重!”

齐泰心中生出几分恼怒,走到朱允熥身边,“吴王殿下,你可知书中所说何意呀?”

霎那间,所有皇子的目光都看过来。

在门口监视诸王读书的太监,和写着文章的刘三吾等人,也看了过来。

“这要是答不上来,怪丢人的!”

朱允熥暗道,不过这些东西他还真的学过。

虽然他出身一个普通家庭,但是父母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望子成龙。

而且他上学的时候,正赶上百家讲坛国学热,也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参加了两学期的课外国学班。

“回师傅,这段话的意思是,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学习和应用于生活,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这里的大学,是指博学.........”

看着朱允熥侃侃而谈,众人渐渐眼神变了。

几个不务正业的小屁孩,崇拜的看着朱允熥。

朱允炆眼里也是不可思议,门外的刘三吾和几位翰林学士都是连连点头。

齐泰心中怒气尽去,脸上挂满笑容。

“很好,吴王殿下说的很对!”齐泰笑道,“小到一个人,到一个家庭,再到一个国家,光明正大的品德都是很重要的。”说着,齐泰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说道,“前朝蒙元就是不重德行,致使朝纲混乱,民不聊生,丢了天下.......”

“这人是个书呆子!”朱允熥佩服这个翰林学士的才学,但也给他下了定论。

作为生在信息爆炸时代的现代人,对于古代的朝代更迭,他有着自己的见解。

横扫世界的蒙古帝国在中原建立了大元,大元之所以会灭亡,归根到底的原因,无非两个字。

他正想着,齐泰忽然回头,见他皱眉思索,似乎有所不信。

心中又有些怒气,“殿下,难道臣说的不对吗?”

朱允熥回神,站起来说道,“师父说的肯定是对的,但是学生看,大元亡国归根到底还是两个字,暴政!”

“古人云,苛政猛于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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