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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韶宏伟程秋燕小说

结草成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主角:韶宏伟程秋燕   更新:2025-02-09 13: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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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的现代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韶宏伟程秋燕小说》,由网络作家“结草成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韶宏伟程秋燕小说》精彩片段


韶宏伟举起手机刚要摔下去,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舍不得。

自己半个月的工资呢,手机又没得罪自己。

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那还算是韶宏伟么?

坐回到土台上,夕阳已经没入树林后面的远山。

镇子里,一些平房屋顶上,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

嗅着这熟悉的烟火气,韶宏伟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左右,最坏的结果又能怎样?自己难道没有勇气接受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下一步的对策,这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要说程秋燕,他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两人六年的感情,一起共度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校园里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欢声笑语,甚至偶尔的小矛盾最终和解,不可避免地一幕幕在脑海里过着电影。

难道是提前而来的七年之痒?可自己对程秋燕还没厌倦呢。

两人之间,虽然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热烈,但所有的情侣之间,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现在真要说分手,韶宏伟心里还是不由隐隐作痛。

可这次,程秋燕把话说的这么绝,而且对韶宏伟的父母毫不体恤,这让韶宏伟有些绝望。

在对待父母这件事上,受传统理念的影响,韶宏伟的孝心促使他不可能做出妥协。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秋燕能回心转意,或者这只是她的一次极限施压,说不定,最后两人还会和好如初呢。

这样一想,韶宏伟有些释怀了。

虽然阿Q了点,但对此已经无能为力的韶宏伟,也只能这样麻痹自己。

走投无路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了。

眼下最需要有所作为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处分。

即使申诉获得纠正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请组织部门下来调查,尤其是那个毁菜视频的真相,应该有助于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万一实现了呢?

想到这儿,韶宏伟心里定了下来。

除了写申诉书,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

副镇长职位被停,那就做个普通人,还可以去做个农民。总不能在停职期间,干坐在办公室里吧。

那样混日子,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与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划开手机,找到曲婷婷的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韶宏伟身后不远处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山坡上,分外响亮。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山坡上已渐被夜色笼罩。

韶宏伟一直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突然身后响起铃声,不由吓了他一跳。

“谁,谁在那?”

韶宏伟捏着耀眼的手机,向身后的若明若暗处发问。

距离他不远处的土台后,一个熟悉的倩影探出身来。

虽然在白衬衣外套了一件外衣,在朦胧的视线下,曲婷婷亭亭玉立的身姿,依旧那么醒目。

一边回答,一边举起同样发亮还响着铃声的手机:

“是我,宏伟哥。”

清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坡,尤其在韶宏伟干涸的心头,宛如一泓甘泉。

韶宏伟嘴上却不禁责怪道:

“小妮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后面干什么?”

曲婷婷扭着腰身,笑嘻嘻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熟悉,韶宏伟真以为遇上狐妖了。

“宏伟哥,这么晚了,我担心你被野狐狸捉了去,所以就一直跟着。”

“一直,你敢监视我?”韶宏伟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没看出来,这小妮子还挺义气。

在自己遭受处分,众人都唯恐沾了晦气,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而避之不及时,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办事员竟然不顾嫌疑,主动关心自己,又默默跟到山坡上来,也算是有心了。

曲婷婷“嘿嘿”了两声,挂断了还响个不停的手机,这才凑近了说道:

“宏伟哥,其实在会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你身后坐着。大家都走了,我看你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就一直跟着。”

“切,你跟着我干什么,屁大点事,我会想不开吗?简直是对老子的侮辱。”韶宏伟嘴上骂着,以掩饰心中的波澜起伏。

“呵呵,就是,我眼里的宏伟哥,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哪能想不开呢?”

“屁话少说,刚才的电话你都听见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低三下四地跟程秋燕讨价还价彩礼的事,已经被曲婷婷听了去,韶宏伟不觉有些脸红。

“嘿嘿,听见了什么分期,其他的没太听清。”

曲婷婷说的是实话,只听见两人好像是在讨论彩礼,但不知道对方给韶宏伟下了最后通牒。

“听见就听见吧,也无所谓了。”韶宏伟大度地说道。

“宏伟哥,这边给你处分,那边秋燕姐不理解你,你可真可怜。”

说着,曲婷婷伸出一只手,过来挎他的胳膊。

“可怜个屁,你才可怜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韶宏伟不想在这时候弄出有关女人的新闻来,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山坡下走。

曲婷婷愣了一下,只好跟在身后:

“宏伟哥,那你给我打电话啥事啊?”

黑暗中,韶宏伟跳过一条小土沟,说道:

“明天一早,你陪我一起去东店村。”

隔着土沟,曲婷婷嘴里不忿道:

“宏伟哥,还去啊?那个破东店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少啊?”

“要我说,以后咱也不管他们了。技术也好,卖不出去也好,爱咋咋地,干咱什么事?害的你还挨了处分。”

说完,也跟着跳了过来。

不成想,曲婷婷穿着一步裙,根本跳不远。一个踉跄,眼看要跌倒。

韶宏伟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令他没想到的是,人是扶住了,可曲婷婷借力直接拥进了他的怀里。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但却不敢放手。

一旦放了手,曲婷婷的身体就会摔在地上。

他只好使自己先站稳了,然后将曲婷婷也扶正了。

这样少有的机会曲婷婷怎么会放过,她整个人就扑进了韶宏伟的怀里。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袭入他的肺腑,令他禁不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曲婷婷就势用两个胳膊缠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了他。

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不好,这样下去要出事儿!

韶宏伟一把她抱过沟坎,放下她的双脚,并努力摆脱她的缠绕。

曲婷婷并不愿意,在他努力了几次后,才不得不放开。

他呼出一口气,满脸惭愧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身上还有她温暖的热度,鼻翼间残存着她身体沁人的馨香。

曲婷婷站稳,有些不甘:“对不起什么?要不是你接着,我就一个狗啃泥了。”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刚才的动作,太过暧昧,两人又这么熟悉,一旦点破,难免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不管我停不停职,答应合作社的事必须得去做。咱们不做,难道眼看着农民的蔬菜烂在地里,最后,基地项目就此夭折吗?”

曲婷婷心不在焉,连连称是。

经过刚才这一折腾,韶宏伟觉得有些尴尬。

下坡的路上,一时竟默默无语。

韶宏伟回到位于镇里的宿舍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曲婷婷的家就在镇上,他把她送到离家不远处,就让她直接回去了。

本来想和曲婷婷一起吃个饭,考虑到刚才的尴尬,加之自己想静一静,就放弃了。

韶宏伟在镇上的宿舍是一个套间式公寓,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但韶宏伟很少自己起火做饭。

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认为做饭这些事,都是女人们干的,心里有点不屑。

一日三餐,大多在镇政府食堂解决。

今天有些晚了,食堂已经没人。

洗漱完毕,吃了一碗泡面,韶宏伟刚把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放平。

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是父亲打来的,连忙接起。

父亲韶国权不知怎么听说了儿子挨处分的事,关心地打过电话来询问。

文化馆是县文化局下属的股级单位,估计也是接到了处分决定的传达。

韶宏伟为了不使父母担心,就将自己准备申诉的事,以及那个摆拍的视频存在的问题,简要向父亲做了说明。

韶国权说道:“儿子,体制内的事情,有时不是一个简单的逻辑能说得清的。我这辈子在当官这方面没什么作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韶宏伟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已经不止一次叮嘱了。仍耐着性子道:“爸,您说,我听着呢。”

韶国权说道:“儿子,不论你这次能不能过这个槛,也不管你将来官能当多大,要时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人要有志气,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咱做人的根本。”

“嗯,爸,有志气,对得起良心,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韶宏伟陷入了沉思。



天气虽已是仲秋,但中午时分的太阳毒辣依旧。

似乎在考验,又好像故意起哄,追着心急火燎的韶宏伟,一个劲儿地烘烤。

一开始,韶宏伟感觉问题不大,背着女孩脚下生风。

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停车场,赶到医院去。

走着走着,步伐就慢了下来,腿也变沉。毕竟身上背着百十来斤的人呢。

如果女孩清醒一些还好,可以随着韶宏伟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姿势。

可现在的女孩,双臂无力地垂在韶宏伟的肩头,头靠在他的脖颈处,身体随着地球引力,自由起落,如同背了一个死沉死沉的重物。

韶宏伟为了避嫌,没有直接用手去托女孩的身子。

而是利用女孩身下的安全带将她托住。

为了不使女孩的头耷拉下来,又用脖颈子硬挺着支撑。

这样一来,不一会儿,韶宏伟浑身就大汗淋漓,脖子也僵硬了。

走了不到一公里的样子,实在走不动了。

他看准不远处一块岩石,将女孩的身体立在上面,后背倚住她,稍做喘息。

抬头看了看毫无人性的太阳,又望了望峡谷口。

脚下的路,似乎比来时长了许多,看得有些令人绝望。

可这时候,绝望对他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救人救到底,时间就是生命。

这是此时韶宏伟唯二的念头。

一两分钟后,气息还没喘匀的韶宏伟再次背起女孩。

为了减轻心里压力,他不再去计较回去的路,而是转眼看向崖壁的风景。

同时,努力调整呼吸,使自己的步伐保持匀速。这样,急躁的心情就舒缓了许多。

精神一旦放松,人的感觉就敏锐起来。

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气息,好像在挠他的痒痒。

“嗡……”

韶宏伟的脑际,再次有电流经过。

按理说,男女之间的这些体验,韶宏伟早已经历过,不至于大惊小怪。

加上刚才急于赶路救人,心无杂念,忽略了两人身体的接触。

此刻,随着心情的放松,身体变得异常敏感。

这电流似乎有着奇效,抑或可以激发体内的潜能,不知不觉,他身体变轻,步履变快。

不知不觉,停车场竟然就在眼前了。

时间就是这样。

你期待它快的时候,它很慢;你不希望它快的时候,偏偏趁你不注意时就溜走了。

韶宏伟远远掏出包里的钥匙,遥控降下车窗。

晒了半天的车里,肯定像个蒸笼。

提前开窗,可以对流通通风。

到了车前,他先把车里自己的备用衣服铺在后座上,才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下。

帮助女孩收脚,双腿修长,脚也不大。

他关上车门。

自己坐到驾驶座上。

“嘶……”

他不由吸了一口气,又欠起身。

烫屁股。

但韶宏伟顾不得这许多了,点火启动,倒腾了两下腿,努力忍住座椅的灼热,准备开车。

很快,腿就轻松起来。

再次回头观察了一下,女孩仰面躺在后座上,身体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脸上有了些许红晕,显然是热的。

可以放心开车了。

韶宏伟飞速地将车子开到了那座县城的县中心医院。

抱着女孩,直奔急救室。

但,很快,大夫就出来告诉他,他女朋友可能是脑干受伤,没有意识,需要马上送到最近的大医院进行抢救。

这里离着外省的省城足有五百多公里,如果到那里,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显然风险很大。

最近的是东河省的上阳市,那里的东河省医院医疗水平更高。

大夫错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让他来做决定。

这让韶宏伟犯了难。

按道理,女孩处在危险之中,接下来就该通知她家里人。

自己与这个女孩非亲非故的,承担不了后续复杂的抢救所带来的责任。

但,自见到这个女孩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昏迷之中,不知她姓甚名谁,也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这可怎么办?

韶宏伟在医院走廊来回踱着步。

猛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背包上。

在女孩被送进急救室时,她身上的安全带和背包都留在了韶宏伟这里。

他拉开背包,从里面翻出手机。

手机没电。怪不得一路上没响。

韶宏伟拿着手机,快速跑向服务台,找到一个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趁着这个当口,韶宏伟跑回急救室,以家属的口吻,同意了大夫立即送往上阳的东河省医院的意见。

这里,离上阳有二百多公里,救护车送到那儿,还需要三小时。

毕竟时间不等人,每延迟一秒,都有可能带来危险。

即使自己有假冒女孩家属的嫌疑,但总比耽误了救治强。即使出现了什么意外,自己也问心无愧。

两害相权取其轻,遇到紧急事情时,只能这样选择。

韶宏伟立刻办理转院手续。

到了缴费环节,韶宏伟再次犹豫。

“预付6000元,怎么这么多?”

他接过账单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字,问道。

“你的病人是跨区域转院,已经超出我们省的范围,按公里收费。每公里10元的标准,来回就得5000元左右,里面还要加上随车用的急救药品和急救设备费用,医护人员以及担架员费用。”

“另外,你是病人家属吧,因为要转院,需要你在这上面签字,中途发生意外我们概不负责。”

耳边传来大夫冷冰冰的话。

“我,这个……”

韶宏伟想说“我不是她什么家属”,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签字,就有可能耽误女孩的救治了。

网上,不是有因为医院扯皮,耽误病人致死的报道么?

即使眼前的女孩不这么漂亮……

嗨!即使她不是女孩,自己难道能袖手旁观吗?

强烈的责任感和道义感,充斥着韶宏伟的全身。

“好,拿过来吧,我签字。”

韶宏伟大笔一挥,在单子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和紧急联系电话。

“手机支付可以吗?”

“可以。”

韶宏伟掏出自己的手机。

“滴……”

6000元划走了。

韶宏伟的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

旋即,来到服务台旁。

拿起手机,开机。

好在女孩的手机没设置密码。

韶宏伟熟练地点开手机通讯录,搜索最近通话记录,找到“妈妈”,直接点开,拨了过去。

刚一振铃,话筒里就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雯雯,你去哪了,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的手机?都快急死我了。”


韶宏伟凑近手机说道:

“阿姨,您好。我们是外地来赭石崖旅游的游客,偶然在山间发现您女儿攀岩受伤了,我们把她送到附近的县医院来了。”

之所以自称“我们”,韶宏伟是不希望女孩的家人对两人共处的这段空白时间,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荒山野岭,你说什么也没发生,有几个人肯信?

谁知道女孩的家长是什么德行,万一揪住什么瑕疵不放,救人不得好不说,最终还给自己惹下许多麻烦。

毕竟在仕途上,钱和色,是两把要命的刀,以韶宏伟这小体格,足以把他大卸八块的了。

韶宏伟的谨慎,来源于他的草根出身,无根浮萍更使他不敢造次。

但善良的本质,却在他身上保留了很多。

“现在,您女儿昏迷不醒,医院说可能是脑干受伤,必须转院到最近的东河省医院。我们已经给她叫了救护车,马上就送她去上阳。”

“您看,我们对省医院也不熟悉,您那边是否安排人去医院等着,救护车一到,你们那里好办理入院手续呢?”

“什么?”

“啪”

好像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很快又被拾起。

“雯雯,雯雯,雯雯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你非不听,你看……”手机那边的女子,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韶宏伟的谨慎不是对方的重点,女儿的性命才是。

如果人都没了,那还讲什么道德。何况,现在有谁还在乎程颐、朱熹。

紧接着,手机里传来一个磁性的男中音。

“喂,你好!你是说我们家雯雯受伤了,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那端语气和缓。

隔着话筒,韶宏伟都能感受到这声音的超强定力与沉着。

他只好再次简单扼要地将情况复述了一遍。

把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精练的语言表述明白。看似简单,工作或生活中,很多人却做不到。

经常有人,一说起话来,几句话就跑到爪哇国,拉都拉不回来。

或者说着说着,在一个枝节上,扯得东一下西一片的。

但归纳总结能力,对韶宏伟来说,几乎是天生的。

得益于从小喜欢读史,逻辑能力尤为出色。

大学期间,他的古代汉语成绩最为突出。拿起秦汉时期的文字,像读白话文一样流畅。

耳濡目染,归纳总结,提纲挈领,几乎快成了他的本能。

听完韶宏伟的简短精练的介绍,手机那端冷静地问道:

“小伙子,你贵姓?”

“免贵姓韶,韶宏伟。正丰县人,假期来这儿探险旅游的。”韶宏伟十分坦诚。

电话那端似乎顿了一下,才道:

“好,小伙子。我是雯雯的父亲,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能及时救护雯雯。”

“现在,麻烦你马上催促医院发车,用最短的时间,将雯雯送来上阳。车上,要求医院派最得力的医生护士,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了。”

说到这儿,手机那端传来女人的哭声:

“青峰,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老天呐……”

电话那端的男中音并没被打断,依旧平静和缓:“另外,你把随车医生的电话给我,以方便路上我们随时联系。”

韶宏伟立即要来随车医生联系电话,告诉了对方。

电话那端再次到过谢后,才挂断。

韶宏伟已经没了继续野攀的兴趣,又惦记着东店村给他打过的关于蔬菜滞销的求助电话。干脆在救护车顺利出发后,也一脚油门,开车返回。

回忆到这里,韶宏伟对电话里的苏雯雯道:“老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而且还能打电话了。”

“不过,你的身体现在一定很虚弱,还是不要多说话。注意休息。”

听了韶宏伟这句由衷关心的话,苏雯雯轻轻“嗯”了一声,弱弱地道:

“我是昨晚醒来的,这是我的第一个电话,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韶宏伟赶紧宽慰她:“这没什么,遇到这种情况,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随即就半关心半命令式地说道:

“你一定是违反医院的规定,偷偷打电话的吧。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好好养伤,等你好起来了,我找时间去看你。”

“一言为定。”苏雯雯的语气里流露出惊喜。

“一言为定。我保证。”韶宏伟说着,不觉握了一下拳头。

电话那头,仿佛是护士的声音:

“唉,708床,手机对脑部有辐射,你现在还不能用,快给我。”

苏雯雯声音虚弱,急促地说了句:“改天打给你,韶大哥。”

随即,手机里传来了忙音。

挂了电话,韶宏伟对着手机端详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苏雯雯。”

“嗯,好听的名字,好听的声音,好看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三好学生。”

接到苏雯雯的电话,令韶宏伟的心情大好。

或许是对自己辛苦救人的一个正向回报,虽然当时没想回报什么的,但事后心里总是有所期待。

加上刚才苏雯雯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值了。

也许是对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回忆,也或者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反正韶宏伟的心里,如饮琼浆一般甘甜。

刚才在县府门前,被范老邪等人刁难,被范旭彪挤兑,还有黄晓坡的那个眼神,这些带给他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韶宏伟嘴里哼起小曲,又点起一根芙蓉王,愉快地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在此期间,广场那边也有了进展。

在曲婷婷的主持下,双方的讨价还价已进入了尾声。

女孩出面办这种事,总比大男人好沟通。

再加上有了老板儿子同学这一背景,永光超市的采购员也算懂得世故。

超市的大库里现在堆满了蔬菜,但眼前可算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将最近一周时间,上阳蔬菜批发市场的价格,用平板电脑给村民展示了一番,并说明这是送到菜市场以后的售价。

随即,又将永光超市的进货价报给大家。

村民们本来是一大早拉上积压的菜,跟着范老邪来县府门前凑热闹的。

之后这些蔬菜,也是要拉到街边摆摊处理。

一想到,县里那些家庭主妇们,杀起价来,可比超市的狠太多。

三斤两斤的往外卖,还不如一次性推给永光超市。

而且,按照范老邪答应他们的说法,不管菜卖得出卖不出,每车菜给五百块补助。

这些村民们,无非是拿人家的报酬,替人家干事。

他们不是干部,也不担心自己的政治前途。

在他们的大多数人看来,蔬菜滞销是事实,来这里露露脸也没什么不值得的。

同样,这些村民也没有多少在县府门前一直持续闹下去的动力。

现在,既然韶副镇长给大家的蔬菜找到了销路,价格也算公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双方很快达成交易。

曲婷婷挥着小手,张罗着大家到前面不远处的农资公司院里,那里有专门的磅秤。

超市采购员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运输车辆上来了。

望着手扶拖拉机和小四轮车,争前恐后开进农资公司院里,范老邪嘴里骂道:

“这帮东西,就认钱,让他们给老子站站场子,都不给力。”

一旁的村主任裴志民,并没有搭话。

他看了一眼死命吸着烟的村支书范旭彪,“我们是现在就回村里,还是在县里吃完了再回?”

一大早跑上来,折腾了半天,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眼看新县委书记已经进了大门,今天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范旭彪对裴志民的话并没理睬。

他望着曲婷婷优美的曲线,贪婪地咽了几下口水,才回过头来,问鼓上蚤般的范老邪:

“昨天那个毁菜的小视频,有多少关注了?”

范老邪掏出手机,在上面鼓捣了一番,回道:

“关注六千多,点赞七万了。”

“不够,跟斗比推广公司联系,再加大推广力度,费用好说。”

说完,又朝曲婷婷的背影望了一眼。

见人已经进了农资公司院里,范旭彪这才将嘴里的半截烟,狠狠摁灭在路灯杆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

范老邪连连点头:“好的,老大,我这就联系。”

范旭彪这才转过头来,冲着裴志民一摆头,“走,老地方,整两口。”


与县政府隔着一条街的正丰宾馆。

位于三楼最东侧的317房,是个超大的套间。

正丰县的很多干部都知道,除了县府大楼的办公室,县长王京生偶尔也会在这里办公。

做为原县政府招待所的正丰宾馆,在市场化后,才由事业单位转为企业。由于一直做为县里的接待酒店,县主要领导喜欢在此办公的习惯,也延续下来。

虽然后来上阳市委市政府联合出台了《严禁领导干部长期租用宾馆、酒店房间作为办公用房的规定》,但王京生还是敏锐地抓住了规定里的“长期”两字。轻轻地用“偶尔”,就有效地规避了这个问题。

在王县长的眼里,经过重新改造,按照四星级标准进行装修的正丰宾馆,服务设施谈不上有多豪华。

虽然在县里算数一数二,但比这里豪华的地方,他可是见得太多了。

主要原因,县里经常在正丰宾馆举行政务接待和招商引资活动。在这里就近招待客人,顺带办公,效率又高,又很方便。

私底下,他还有一个用意。

每天在县府办公楼里出出入入的,没办法与下属保持神秘感。

要知道,一个领导干部,如果要想高瞻远瞩、着眼全局,必须使自己与下面的干部群众保持一定距离,才不至于被下属带偏。

所谓的距离产生权威,即是指此。

而且,在县府里,经常有不识趣的退休干部,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上访群众,指名道姓要见县长大人。

这些人一定是港片看多了,以为自己是“纳税人”。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躲在办公室里不见,会被下属耻笑。

可一旦见了,以自己的火爆脾气,难免遇到不冷静的时候。发生一些预想不到的难堪,对自己高大的形象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

所以,在宾馆办公,绝不是什么贪图这里的安逸,也不是搞什么特殊化,而完全是为了便于工作,维护领导干部的形象。

挂了县委办主任王畅的电话,王京生拉开卧室的门,来到会客厅。

如果要问上面这套理论是否站得住脚,此时客厅里的三位,肯定会投赞成票。

他们是县委副书记孔业兴,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和常务副县长陈向琰。

做为正丰县本乡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要论对正丰的感情,以及为正丰的老百姓着想,在他们三位眼里,没有人比他们更有代表性。虽然王京生三年前才从外地调入,但已经和当地干部打成一片,也算得上半个正丰人了。

见身材敦实的王京生拧着两道粗眉迈步进来,高高瘦瘦,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端坐在沙发上的县委副书记孔兴业,当先问道:

“怎么说?”

既没提名道姓,也没有排除其他情况。在座的三位,不用沟通,也不用眼神交流,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而且,在这三人里面,孔兴业的年纪最大,职位最高,又与王京生相投,也只有他可以如此单刀直入的说话。

“两件事。”

王京生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对三人说道:

“一个对今天的堵门事件很不满,二是明天要轻车简从,不打招呼下去调研。”

座上不知是谁,噢了一声。

王京生坐回到主位沙发上,从茶几上抽出一支中华烟,顺手也让了一下座上的三位。

对面的孔兴业摇了摇头。

左边的安达才说了句:“刚掐。”

右边的陈向琰欠起身,先拿起火机给他点燃,再顺手抽出一支自己点上。

王京生将身体靠向沙发靠背,深吸了一口烟,嘟起厚嘴唇吐出一个烟圈,这才问道:

“你们怎么看?”

眼下的几位,都是正丰县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一个县委副书记,一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一个是政府常务副县长,妥妥地大半个县委班子和半个县府班子联席会议的架势。

但今天的气氛,显然不是要开什么联席会议,也没有正式的议题。

他们的目的颇为统一:关心新来的县委书记。

在送走了郭盛文部长等领导后,王京生安排自己的远房侄子,县委办主任王畅,伺候新来的县委书记鲁向阳,其中一个不为外人道的用意,自然是可以在新书记身边,随时打听他的消息。

虽然做为上阳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鲁向阳多次陪同领导,亦或单独来过几次正丰县,但与他们大多是表面上工作的来往。

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对于一个出任县一把手的新人,来了正丰之后,到底是守成,还是掀起些风浪,在座的人和全县的大小干部一样,都十足的关心。

除了关心,在座的几位,更有异于其他人的遗憾。

按照官场的惯例,原县委书记上调上阳市里后,在座的几位都是有机会进步的。

县委二把手、县府一把手的王京生,接任县委书记一职,是在他得知此消息后,一直奔波于省市两级相熟关系的主要诉求。

一旦实现,做为县委副书记的孔兴业,再进一步,接替县长职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同样,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目标当然是接替空下来的县委副书记一职。

虽然要与安达才竞争,但做为常务副县长的陈向琰,比前者更有年龄优势,若能争取一下县委副书记,就等于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后面的三位也都找到自己的条线领导运作,但归根结底,最关键的人物还在王京生。

只有他动了,后面人的上升才有可能。

毕竟时下要想上面的空位腾出来,只有三种:高升、届满、被举报。

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顺位高升。

大家乐得皆大欢喜。

结果,运作来运作去,王京生的努力都白费了。

据说是省委组织部领导与市委书记几次沟通,从发展经济,促进正丰快速发展的角度,硬是安排鲁向阳空降到了正丰。

王京生等人有些不理解。

放着好端端的市委调研室主任不做,跑到正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镀金,都是正处,何苦来呢?

关键之处在于,这样一来,等于暂时封闭了这几个人晋升的空间。

除了43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还年轻一点之外,其他三位年龄都已过50。

在县级单位,规格无法和省市机关相比,作为体制内职务的基层,很容易碰顶天花板。

那句颇为流行“过了五十一,报啥也不批”的职级窘迫,即使对于他们这些有关系的人,也同样适用。

如果三五年内得不到晋升,恐怕这辈子也就没指望了。

鲁向阳的到来,无异在短时间内堵死了在座的进步的通路。

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同病相怜的同时,对新来的书记到底是来镀金一两年就走,还是久驻沙家浜,可是比谁都关心。

正式基于共同的目的,平时也偶有龃龉的四人,今天难得的一致。

在他们的眼里,铁打的正丰,流水的一把手。

从政生涯二十多年,他们也不知送走了多少任空降的书记。

尽早地摸清新书记的脉络,调整自己的姿势,是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见王县长发问,陈向琰和安达才将目光投向了孔副书记。


孔兴业见大家都看向自己,用手扶了扶眼镜。

多年来,形成了讲话前先正眼镜的习惯。

以分析问题见长的他,略一思忖,以一贯精炼的语言说道:

“两件事代表两个意义。一个要走群众路线,体现勤政亲民;一个是不回避矛盾,准备拿蔬菜这件事开刀。”

不愧是县委副书记,看问题一针见血。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认可副书记的判断。

一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开口道:“听市里的人说,鲁书记在上阳的时候,就以勤勉实干著称。这次轻车简从,微服私访,与他一贯的作风倒是相符。”

“这样一来,下面不好提前准备,可以一杆子到底,了解第一手情况。鲁书记的意思恐怕就在于此。毕竟初来乍到,倒是可以理解。”

县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看了看座上三位,没有表态。

处事稳重的他,一向说话谨慎。

王京生不再卖关子,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摁灭在硕大的水晶烟缸中,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配合一下。”

王京生的表态,让在座的多少吃了一惊。

王京生一贯强势,在全县干部中也是出了名的。主动配合,有点不像他的性格。

王京生没多做解释,扭头看向陈向琰:

“调研的事,我刚才和王畅说了。鲁书记要求一个熟悉情况的副县长陪同,我看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做为主抓全县经济工作的常务,你比较熟悉各乡镇。一路上方便向书记多介绍一些情况,侧面也可以了解书记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以及接下来的想法。”

陈向琰点头:“我对那几个贫困乡镇比较熟悉,我去最合适。”

安排好调研的陪同,王京生随即聚焦如何在蔬菜事件上开刀。

“至于毁菜视频和蔬菜滞销引起的聚集性上访,我看可以分两步走。”

他转向孔兴业,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孔书记,你看是不是让宣传口对那个毁菜视频进行一下舆情管理。跟跟帖、搞搞网评,引导舆论转向县里项目扶贫的积极意义上来。尽快联系视频的发布者删除,必要时由信息化办直接处理掉。”

孔兴业颔首:“这是他们的正常工作,理应如此。”

王京生这才对安达才说道:“安部长,对于这次蔬菜事件,我看,要追究一下主要领导的责任。”

安达才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的后果也谈不上严重,追究领导责任,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王京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拾起烟盒旁的打火机,自己点燃。

深吸了一口,任烟雾在眼前缭绕,眯起眼睛说道:

“毁菜视频,近十万人关注,数千人转发,对我们刚刚有点起色的正丰形象,负面影响不能说小吧?”

“新书记上任的当天,数十人聚集在县府门前,拉着卖不掉的蔬菜上访,虽算不上非法聚集,在市领导面前,在全县广大干部群众面前,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搁?”

“对这种造成负面舆情传播和群众聚集性上访的事件,属于典型的工作不负责任,必须严加追究。”

说道最后,王京生加重了语气。

孔兴业在一旁点头:“事情虽然不大,但造成的影响确实不小,我同意京生同志的意见。”

他显然明白了王县长的用意。

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天,对溪岭镇发生的蔬菜事件果断地做出处理,既彰显出县长对这件事的重视,替县委书记找回一些颜面,又能在全县党员干部之间强化一下县长的威信。

最最关键的,做为他们这一级领导都深谙一个道理:凡事做给别人看。

至于给谁看,怎么看,那就是角度和位置的问题了。

孔兴业心底不禁为王京生娴熟的政治手段赞叹。

什么事该抓,什么事该放,既讲究时机,又能把握火候。

安达才见副书记也表态了,只好说道:“那,处理到哪一级?书记还是镇长?”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板子打下去,总要有人挨。

溪岭镇的情况,在座的都很熟悉。

镇书记黄晓坡,与在座的交情,单独从哪一位的角度,都不觉得比别人差。

如果要处理书记,恐怕在座的各位都会投反对票。

镇长马坤,可是原县委书记、后来出任人大主任的老领导的女婿。

在座的各位都得到过他的提携,最低也在仕途起步时给予了照顾。

在县里,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每个人就像趴在网上的蜘蛛,哪怕最末稍的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感知,随即,整张网都会随之颤动。

很多时候,你的处理决定还没上会,门槛立刻就会被说情的人踏破。更别说各种电话,各方面的关系纠葛了。

如果处理不好,今天可能是他,明天或许就会轮到你的某个亲属。互相给面子,遵守约定俗成的官场规则,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今县域干部体系莫不如此,也是具有传统特色的官场生态。

王京生摇了摇头。

旋即,以他一贯的强硬口吻,果断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同时,给出了处理意见:

“韶宏伟。党内警告处分。”

安达才眼睛一亮,点头道:“他是主管副镇长,蔬菜项目从一开始立项就全程参与,又是驻村第一责任人,处理他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安达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韶宏伟出身草根,父母甚至往上,再往左右四周,没有什么根基可盘。

充其量做过原来韩书记的秘书。

但韩书记同样是外来户,在正丰没有枝蔓。

而恰恰,蔬菜这个项目,是他跟着韩书记一起推波助澜搞起来的。

这时候,拿他来垫背再合适不过了。

座上的人连连点头,迅速达成共识。

片刻,陈向琰看了一眼王京生,问:“责任人定下来了,是不是等鲁书记调研回来,上会讨论一下?”

王京生把手一挥,做了个果决的手势:“对这种工作不负责任造成群体性事件的行为,追究干部责任,符合组织规定,不必上会。”

其实,王京生的意思,在座的都懂。

王京生来正丰三年多,早已站稳脚跟。

韩书记不幸倒在工作岗位上后,继任的县委书记不太管事,好多属于应该班子决定的事情,如果是介于模棱两可之间的,大都交由县委副书记兼县长的王京生拍板定了。

即使是上常委会,在座的县委班子二、三、四、六号人物,走动频繁,很容易在一些事情上达成共识。

一来二去,基本上就是王京生县长决定的事情,常委会都能通过。

说白了,就是事实上将书记架空。

好在原县委书记在正丰无心恋战,早早地就开始运作调走。对王京生的独断专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县长的跋扈。

渐渐地,在一些非重大问题上,王京生已经习惯于越过书记,直接拍板。

安达才见势说道:“副镇长是县管干部,如果进行纪律处理绕不开纪委监委,纪文军书记那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瞬间秒懂。

一说起纪文军来,座上的每个人都不由得牙疼。


韶宏伟慌乱起身,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擦拭鼻间的液体,一边掩饰道:

“这几天秋干风燥,上火了。”

“噗嗤”一声,对面的孟可丽手背掩口,笑出声来,脸色绯红。

在韶宏伟低头去捡拾筷子之际,孟可丽的心里是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她故意这样做,多少带有一些挑衅的心理。

但少女的害羞和矜持,还是本能地令她无比紧张。

她还没有在男人面前这样放肆过。

坦率说,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谈不上美好。

但今天的她,为了追求韶宏伟,真豁出去了。

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那就干脆撩开自己神秘的面纱。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把这恶作剧进行到底。

她心里莫名地期待,更多的是好奇,表面上一直很正经庄重的韶宏伟,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这一过程虽然仅仅是片刻,但两人都觉得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待韶宏伟抬起头时,孟可丽见他鼻孔处有鲜血流出,腰也不敢直,弓着身像个大虾米,那姿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孟可丽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不成想竟制造出了血案,不觉抿嘴一乐。

忙抽出两片纸巾,暖心地递给韶宏伟。

又顺手抄起茶壶,给韶宏伟倒上满满一杯茶水。

现在,她也顾不得什么满酒半茶了,眼前的场面,被自己整的确实有些尴尬。

韶宏伟只好没话找话,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这光景,要是“绿蚁西施”推门进来,恐怕韶宏伟只能到处寻找地缝了。

韶宏伟端起茶水,不顾热度,一口饮进。

哪怕喉咙被烫得直让他紧鼻子,他也毫不在乎,最起码能多少转移一些注意力。

忍住喉咙火辣辣的痛,韶宏伟又用茶水烫了一下拾起的那根筷子。

对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冷处理,没去喊孟姐再添一双。

那样,一定会破坏屋里的气氛,也会使韶宏伟更尴尬。

韶宏伟用筷子指向那条一直未动的鱼,说道:

“咱俩净顾着喝酒说话了,这鱼还没动筷呢。”

“来,快吃,快吃。”

说着,示意孟可丽动筷。

孟可丽忍住笑,用筷子扦了一点,含在嘴里,品了一下。“嗯”了一声,以示赞同。顺便给了韶宏伟一个台阶。

因为筷子已经烫过,韶宏伟夹起一块鱼腹肉,在盘底的豉汁上蘸了一下,送到孟可丽的碟子里,嘴里说道:

“鱼最好吃的部位,就是这块。”

“你表姐这儿的清蒸鱼,做得最为地道。”

“这清蒸鱼啊,先要看鱼的品种,还要看鱼的大小。”

“关键是掌握蒸鱼的火候。”

“咱们北方人,不太喜欢这种南粤人的吃法,动不动就是红烧、炖和炸。那样就破坏了鱼的鲜味了。其实,要说蒸鱼就数南粤。”

“就像这条海鲈鱼,一斤二两左右,上蒸锅七分钟即可。多了则肉柴,少了贴近鱼骨处还不熟。”

“然后浇上调好的豉油汁,可真叫新鲜美味。”

“但爱鲈鱼美,出没风波里。指的就是这种鱼。”

见饶舌的孟可丽突然陷入沉默,为缓解尴尬,韶宏伟只好低着头不停地说。

筷子夹起一块鱼,送到嘴里品着。

一边吃一边点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也实在是无奈。

韶宏伟是个偏传统的人。

他早就发现孟可丽看自己眼神的侵略性,偶尔有机会时,对他毫不掩饰的主动身体接触,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但他现在还是有女朋友的人。

虽然程秋燕因彩礼问题,提出了分手,但他依旧想极力挽回。

对于这种事情,韶宏伟是抱着最坏打算,往好的方向努力的想法来对待的。

不是他矫情。

两人毕竟在一起六年的时间,曾经在一起共同度过上百个良宵,这样的感情,不是轻易能放得下的。

但彩礼这件事,确实触碰到了韶宏伟的底线。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父母,再为了他的小家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受制于自己的身份,韶宏伟又没有其他赚钱的门路,天价彩礼确实是他与程秋燕之间的拦路虎。

韶宏伟天真地认为,程秋燕今天只是一时冲动,也许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不能因小事情,而做大决定。

婚姻是大事,不能因为彩礼的小事,就轻易做选择。

所以,出于对两人之间感情的珍惜,韶宏伟一直想再往好的方向努力。

面对眼前的孟可丽,韶宏伟心里明白,这丫头喜欢自己,有横刀夺爱的想法。

虽然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冒出“这丫头也不错哦,如果程秋燕坚持跟我分手,倒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念头。

但迅即被他否定。

自己对孟可丽还不完全了解。即使两人都是成年人,面对眼前的诱惑,韶宏伟还是决定选择闪转腾挪。

见韶宏伟故意在清蒸鱼上绕来绕去,孟可丽终于耐不住了。

她看着韶宏伟的眉眼,轻声唤道:“宏伟。”

这是她第一次这两字相称。经过刚才那件事,在她心目中,已经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化到极为亲密的程度。

“嗯,什么?”韶宏伟头不敢抬,回道。

两人都能听得出,那里面带着些许颤音。

沉默了片刻,孟可丽猛地来了句:“我喜欢你!”

说罢,孟可丽端起酒杯,不去看他,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韶宏伟虽有精神准备,但孟可丽表白得如此直接,毫不掩饰,还是使他心里一震。

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心里下多少次决心。

韶宏伟涨红了脸,低着头喃喃道:“可丽,我知道,我知道。”

旋即,抬起头,迎着孟可丽的目光,面带惭愧地说道:

“可是,我有女朋友,你是知道的。”

孟可丽把披着微波浪长发的头一甩,

“我不管!有又怎么了!谁还不处两次对象,我以前还有过呢,后来不照样分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在一起都六年了。”韶宏伟开始辩解。

“有什么不一样的,学校时都太年轻,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

“自从两年前再见到你,我就认定你了。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不管追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的。”

孟可丽语气里,满是小女孩的任性和不讲理,弄得韶宏伟一时哭笑不得,就迂回道:

“可丽,你对我还不太了解,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其实我……”

没等他说完,孟可丽直接拦住说道:“既然你说咱们还缺乏了解,那以后我们多接触不就慢慢了解了。凡事总得有个开始吧。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封建,你怕什么?”

她不顾一切,想方设法逼着韶宏伟答应。

韶宏伟想了一下,又搬出另一个理由:

“可丽,你看,你的条件这么优越,工作又好。我现在才是个副科级,向上的空间比较渺茫,钱又挣的不多,即使我没有女朋友,也配不上你啊。再说,我的脾气很坏……”

孟可丽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得了得了,这种借口你也说得出。副科级怎么啦,以你的水平和能力,进步是早晚的事。”

“只不过韩书记突然去世,耽误了你几年。只要你坚持自己,不断努力,早晚会升起来的。我接触的干部多了,会看人,相信我的眼光准没错。”

她的话里开始带有记者的理性,“至于你说的什么钱少钱多,那又怎么啦?我不用你赚太多的钱,我只要你这个人。”

“我家里不差钱,只要咱俩好了,钱你不用担心。你就安心走你的仕途,我只会给你助力,不会拖你的后腿。”

孟可丽这一番话,几乎把韶宏伟所有的退路都堵死,只剩下答应这一条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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